暮鼓八百声方歇,卫国公府地车队将将驶入坊门。摸着黑赶到府们时,已经戌时过半。芳姨带着下人打着灯笼迎候着主人。府门前一时歇马卸车,灯火通明。孤寂许久的卫国公府真的是很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过了。

    折腾了一天,即使精力旺盛如红拂也觉得有些累了。领着红衣三女往府里走。芳姨迎在一旁,红衣上前一步接过芳姨手里的灯笼。

    “客房都收拾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云公子住的跨院都收拾出来了。”

    “嗯。对了,又来了头老虎,这次这个是给大虎找的媳妇儿,一会儿切点新鲜的肉排送过去。”红拂的心果然是偏的,小幽来时都不见她特意安排送肉去。

    “娘您小心台阶。”

    “没事,我记得门口这里原来镶着琉璃壁,嵌着夜明珠,稍点盏灯就很明亮。没想到都没有了……”

    红拂骤然停住脚步,旋身看向刚刚跨进府门的那对母子,眼神中烛火摇曳亮的吓人,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芳姨刚要说话,就被摆手阻止。红衣见状也循声看去,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对话。

    只听程沐诧异的问道:“娘您来过这里吗?您怎么知道这里原来有夜明珠?”

    梅姨叹息一声,却不说话。前面李坤搀扶着爷爷沉默的走,李振安还在外面帮忙安置行礼。震岳悄无声息的跟在了程沐身旁阴影中,往来的仆役竟然都没注意到它。穿过中门,梅姨下意识地驻足向左边看去,可是天色已晚,烛光只能照亮五步远。根本看不到那边有什么东西。梅姨张望了几眼,摇头叹息。举步再向前时,却见身前停了一盏灯笼。灯笼后,红拂的面孔明暗不定。

    “鹏展宏图,青云直上,三山鼎势,不朽白杨。”红拂看着朦胧的黑暗,眼中闪烁的光芒倒映着那曾经壮丽的青铜灯树。“杨家被灭门时,那青铜树就被收入宫城了,战乱之后,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还在。”红拂收回视线看向眼前垂首不语的妇人,语气淡淡却不容拒绝的问道:“夫人姓杨,不知与前朝楚国公有何关系?李洛云又与杨家有什么关系?!”

    “唉……往事不堪回首,素梅,既然回来了,这些总是要面对的。李夫人于云儿有恩,你若愿意,就与夫人好好说说吧。老朽乏了,先行告退了。”李广雄看着素梅,想起洛云逝去的母亲,那个外表温婉娴淑,心中倔强坚韧的女子。往事涌上心头,这长安城,这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去,终究是……忘不掉的。

    红拂目送李广雄离去,再次觉得这个老人不简单。李家寨众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这个老人的过去又是如何呢?下午的程武出自程知节亲卫。眼前的素梅定然跟这座杨府有瓜葛,李家寨的人呢?李洛云呢?他们又与谁有关系?索性他们没有想要隐瞒,秘密会一层层揭开面纱……

    “杨夫人请,我们到花厅喝茶。”

    “不敢当夫人之称。能与红拂姐品茶对谈,是素梅的荣幸。”梅姨推开程沐,郑重的行了个标准的仕女礼。

    红拂听到梅姨对她的称呼眼睛微微一缩,越大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抬手示意,领着梅姨向花厅行去,同时吩咐栾妮儿去备茶和点心。她有预感今晚的故事会很长。

    隋大业九年,时任礼部尚书,楚国公,柱国杨玄感起兵造反。同年夏,杨玄感近围洛阳,久战不克。隋援军到来,被迫西撤,一日间三战三败。最终在逃往上洛的途中,自觉困窘,让弟弟杨积善杀了自己。杨玄感弟弟六人,或死于军中,或被诛连斩首。煊赫一时的楚国公杨氏一族被连根拔起。

    杨素五子杨民行,时任隋朝朝请大夫,清贵文臣,并未随军北伐。杨玄感起兵时人在长安。接到兄长书信后,一面四处奔走串联各世家权贵,一面为防万一,将妻女都送到了城外庄园。后来得知兄长攻打洛阳失利,杨民行偷偷变卖恒产,转移金银财宝出城。随后,杨玄感兵败而死,杨积善被捕遭车裂。长安氏族风声骤转,杨民行没有逃走的机会,被抓后明正典刑。

    幸而躲在城外的妻女在家将与楚国公的故旧掩护下逃离长安。但随之遭到了朝廷的全力搜捕。眼见大势已去,杨母让女儿秀宁带着婢女素梅趁夜离营,单独逃入山林。就在杨秀宁与素梅逃走的第二天早上,在家将中叛徒的出卖下,营地被围。围剿的兵士为了瓜分杨家财物,所有人惨遭屠戮。

    “当时秀宁娘子与婢子并没有跑远,就躲在山上。婢子忘不了那日的朝阳,炙热且耀眼。照在杨家人的鲜血上,好像大老爷置办的那张琉璃台一样,明晃晃的……心里却是冰寒……”

    红拂面前单独摆着一壶酒,自斟自饮一杯。红拂回想起老国公,想起曾经杨家的权倾朝野,一朝不慎,那个杨家就走到了这个地步。“那之后呢?你们就去了李家寨?”

    时隔近二十年,当年还是个小丫头的梅姨此时再说起这些往事,语气淡淡,无波无澜,好似在讲一个故事。“那年我家娘子刚刚与陇西李氏的一位公子议亲,老夫人也想让我们逃往陇西去寻求庇护。可秀宁娘子说:两家婚书未立,他与李氏公子也并不相识。杨家遭逢大难,众叛亲离。就连弘农杨氏其余各家都急于撇清关系,李氏又如何会在此时庇护于她。哪怕李氏真的接纳她,可杨家尽殆,她已无娘家可依,日后在李家还不是任人摆布……

    “秀宁丫头啊……我在杨府时是不是曾见过?”红拂撅眉思索一阵,却是没什么印象了。老国公杨素在世时正是杨家最辉煌的时候,杨家亲眷数百人,仆役姬妾数千。她那时是舞姬中较出色的一位,见的人算是多的。而她离开时,秀宁应该还是个奶娘照管下的小丫头,即使碰过面,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不记得了。

    梅姨抬起头看着红拂丝毫不见细纹的眼角,持着杯盏的手指肚上的薄茧和几缕细纹也都是练武时留下的,但手背上的肌肤依旧细腻白皙。不像她的手这些忙于家务早已粗糙了。两人坐在一起,红拂看着反倒比她年轻些。心中默默叹息一声,人生际遇何等奇妙。当年一心跟着李靖离开杨府的红拂,能预料到多年后自己会成为这长安杨宅的新主人吗?

    “夫人没有印象了。但我家娘子却是看过夫人红绫舞后就一直钦慕难忘,记忆犹新。后来娘子曾于婢子说起,她不肯依婚约去投奔李家公子,未尝不是受了夫人当年行事的影响。她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寄予他人之手。”

    “呵~没想到我竟还有这样一位钦慕者,惜乎当初没能结识一下。”红拂举杯一饮而尽,烛火映照下,两颊微红。

    “夫人见过云儿,当知婢子所言非虚。前些年秀宁娘子还在时,常常陷于过去,思念老太爷,老夫人,想念这个家。于是日日回忆往事,并书记下来。这府宅当初的一草一木,每棵树,每栋房子,每个园子,只要还记得的事无巨细全都写了下来以慰相思之苦。其中关于曾经杨家之人,除了几位老爷夫人,就唯有对红拂姐你提及最多。”

    红拂默然,重新斟满杯盏:“难怪云小子对这宅子如此熟悉。若不是他年纪太小,我还真怀疑他曾经来过。”浅饮一口,觉得没了那葫芦,这酒怎么喝也不香了。“你还没说你们当初去了哪里?在山里?莫不是就遇到了云小子的爹?”

    梅姨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说道:“虽然有些波折,但确实是幸亏遇到了姑爷。婢子是后来才知道老夫人当时将杨家一些藏起来的财宝和产业地契都给了秀宁娘子。那些东西的价值十倍于被追兵瓜分的那几车金银。娘子当时想先到益州觅地躲避些日子。却不想还没走出山,就被毒蛇咬伤,差点死掉。”

    红拂微醺,早已没了仪态,闻言不由失笑:“想来是大难不死遇到命中之人了。两个养在深闺中的小丫头,以为外面的江湖是那么好走的吗?”

    梅姨想想当年之事,虽历经苦难,但红拂所言却是没错,不由附和的笑笑:“夫人所言不差,后来再看,当时相遇确实宛如命中注定。只是当时身在其中不曾发觉。娘子中毒昏迷,婢子吓得只知道哭。又不敢去找人帮忙,幸好遇到了姑爷和三哥……就是今日同来的李振安。姑爷姓李讳振平,当年他们兄弟恰巧路过,听到我的哭声,赶来救了娘子。只是当时娘子刚遭家难,十分谨慎小心,而姑爷似乎也有事要办,只是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红拂此时倒是做了个合格的听众,恰到好处的问道:“哦,竟没有一见倾心,以身相许吗?那后来又怎么重逢了呢?”

    “也是秀宁娘子于婢子倒霉。”梅姨说着不由失笑,当初的苦难,如今想来却是能坦然笑对了“沿着山道走了没一日,当时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一群山匪劫了。当时我与娘子真的吓惨了,以为在劫难逃。秀宁娘子都说要以死明志避免受辱。可没想到我们刚被拖到匪首寨门前,迎面就看到姑爷与三哥大摇大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李家寨果然是盗匪出身么?我今日一看那李振安就觉得不简单,绝对是个猛士。”红拂一下来了兴致,她对李家寨的好奇真是憋了好久了,可惜她的人都查不到有用的信息。

    素梅却摇了摇头说道:“当时婢子与娘子也这么认为的,婢子还求饶了几句。然而却不像夫人想的那样。那里就是个匪窝,并不是李家寨。姑爷也并不是匪徒一伙,但那匪首却对其有些畏惧。这其中关系有着复杂,婢子也是后来到了李家寨才慢慢明白,夫人听我慢慢说来。”

    “好!好久没听这样的江湖故事了。红衣,栾妮儿!别偷听了,去弄几个小菜,再拿两壶酒来听云小子父母的往事。机会难得哦!”红拂将梅姨身前的茶泼掉,也倒上酒“这些往事憋在你心里也很多年了吧?恐怕就是云小子你都没说过吧?”

    梅姨结果红拂递过来的杯盏,犹豫片刻仰头一饮而尽,喝的太急呛了一下咳嗽几声,脸上浮起两朵红晕,低头放下杯盏:“婢子多年未曾饮酒了,多谢夫人。”

    红拂俏皮的皱皱鼻子,微怒的说道:“云小子那么好的美酒竟然不孝敬你吗?”

    梅姨摇摇头:“夫人不要错怪云儿,他那一葫芦酒从不吝啬人喝,只是婢子没有兴致罢了。”

    两人说着话,花厅的门被推开,红衣端着两壶酒走了进来,弄铉端着盘干果跟在后面,栾妮儿的小菜看来还要等一等。两女放下果盘酒壶后,低调的到角落灯影中坐下。红拂瞥了两女一眼轻笑一声,哪怕面子上再怎么撇清关系,私下里又有哪个女人不八卦?

    梅姨下午初见就注意到这几个女子的不同,也从洛云的信中知道他为何回去投案,知道洛云心中所想,梅姨对三女倒是并无责怪之意,只是目光中难免带着些审视。红拂转过脸来注意到梅姨的目光,心中偷笑,轻咳一声打断了梅姨的注视,听到身后传来的微微松气声,红拂忍着促狭之意继续听故事。

    “既然李家兄弟并非山匪一伙,又为何会出现在匪寨中?”

    “后来听姑爷说起,那匪首李从文论辈是姑爷族叔。是早年被李家寨驱逐出去的。他们那次去,似乎是李从文送了什么东西回去恳求再入宗族,却被李家老族长拒绝。姑爷当时是为了把东西还给李从文而来。”

    “李从文?”红拂眉头一皱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人。不过此时她更好奇另一件事。“你说李家宗族,李家寨分属哪一家哪一支?哈,还不会就是陇西李氏的人吧?”

    “李家寨就是李家寨。婢子也不知他们祖先何人,只知道李家寨人自成一脉,与陇西李氏并无关系。”梅姨的话并未让红拂的眉头舒展开,独饮一盏,静静地听下去。

    “姑爷当时看到我和娘子,毫不客气的让那匪首李从文放人。那李从文说把娘子送与姑爷当婢女。就把我们放了。”

    “这么听话?看来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山贼。”

    梅姨诧异的看了红拂一眼:“夫人不知道大盗李从文?”

    红拂摩挲着杯沿,瞟了窗外一眼,口中喃喃自语:“李从文……大盗……”凤目中精光一闪,红拂突然想起一位已故的挚友。不敢置信的看向梅姨,口中一字一顿的说出三个字:“娘……子……军?”

    角落里的红衣闻言也悚然而惊抬起头看向梅姨。只见梅姨肯定的点点头确认了红拂的猜测。

    “当时李从文手下还没有那么多人,但也有匪盗近万,称霸一方。”梅姨将酒盏握在两手中,看着杯中浊酒,思绪也缓缓陷入回忆中。“当时姑爷和三哥也就云儿这般年纪,一身粗衣,背着猎弓,挎着短刀,在数千盗匪环视下,昂首阔步,呼喝群匪,毫无惧色。对娘子与婢子而言,就是从天而降的英雄。”

    红拂唇角轻扬,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夫君的身影。此时,花厅的门再次被推开,栾妮儿端着托盘躬身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放下三盘小菜。抬头瞥见红衣与弄铉在角落里冲她摆手,诧异的一愣,随即垂首默默的走过去在红衣身后坐下。

    “你们就这样跟着两个少年英雄走了?”

    梅姨很想点头说是,就好像当年被吓坏了的她一样。可惜秀宁娘子太倔强了。“娘子对姑爷千恩万谢,但也求姑爷将我们送到山外。骗他说我们是要去雍州投亲的。可姑爷说他不能离开太远,只能把我们送到最近的县城里。随后我们就到了周至县……分别后当晚,我们就在客栈里被宇文家的人抓了。”

    红拂有些哭笑不得指着梅姨说:“你们还真是倒霉到家了,一天一被抓,倒也省得提心吊胆的逃命。然后呢?你家姑爷又把你们救了?”

    “嗯……”梅姨举杯浅饮一口继续回忆道:“我们被关在县衙大牢里。那些宇文家的杂碎想要欺辱娘子,然后……大牢就着起了火,我当时昏了过去,醒来时就在李家寨了。听三哥说,是姑爷带着他们兄弟五人,火烧大牢。据说起初是为了救李家寨一户遭官府扣押的族人,发现我们是意外,姑爷见不得那些禽兽欺辱女子,就把他们都打晕关在了着火的大牢。”

    “好!当真是英雄豪迈!”红拂听得痛快,举杯畅饮。乱世之中女子如草芥,她跟随夫君从军,除了她夫君驭下极严,军纪还好,其他部队抢掠百姓,**妇女之事太过寻常,她想管都有心无力。也正因如此,她对一手创建娘子军的那位无比钦佩。其所作所为堪称奇迹。

    “娘子经此一遭,终究是怕了。我们就在李家寨住了下来,后来娘子与姑爷水到渠成的结亲,我也嫁了后来加入李家寨的程武为妻。后来有了沐儿,夫人也有了云儿……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也很幸福。可是好日子就过了那么几年,天下大乱了。”

    “大业十三年……”那一年风云突变,群雄四起,隋朝大厦倾颓,红拂如何会忘记。

    “大业十三年八月。李娘子……昭公主的娘子军打到了周至。李从文当时已率众投军,也是他的队伍第一个攻到周至县城下。可是他没攻城,反而把攻城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这是为何?”

    梅姨眼波幽幽,带着难言的意味垂手盯着酒盏,声音带着丝冷咧和骄傲:“因为姑爷带着李家寨一百子弟守在周至县城头。”

    红拂双眼微眯,揣测着梅姨这句话透出的含意:“娘子军攻打京兆诸县所向披靡,就连屈突通都败了,并未听闻遇到什么阻碍。”

    “那是因为姑爷和李家子弟也只在周至城头守了一天。”梅姨的语气少有的强硬,有些事在她面前不容辩驳,因为她亲眼所见。“向善治率军攻城受挫。李从文扭头就带着兵围了李家寨。”

    “他竟丧心病狂的攻打自己族人吗?”

    “夫人说错了。李从文不敢有此心,他围困李家寨,然后派人通知在周至城的姑爷,逼他们放弃守城。”

    红拂缓缓吐出一口酒气,不想再绕圈子了:“李家寨究竟是何来历?”

    梅姨微微摇头说道:“婢子不知……婢子只知道,姑爷收到传信,当夜就带着众子弟弃城而去,横穿攻城的七千大军营地,夤夜上山,攻破李从文营帐。绑了李从文一路杀回了李家寨。一百子弟……人人带伤,却无一亡命。”

    花厅内一时间寂静无声。稍知兵事的红衣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实力,已经不是勇猛善战能形容的了,下午见到的那个洛云族叔李振安竟是如此厉害吗?

    “李家寨有多少人?”红拂的眼神不知何时隐含锋锐。

    梅姨听闻此问却是有些神伤:“当年李家寨兴盛时族人数百,佃户也有百十户。如今……李家寨只剩百十户人家了。”

    红拂听到这个答案不知为何暗暗松了口气,故作随意的问道:“难道娘子军攻山了?”

    “夫人不知道昭公主与我家秀宁娘子自幼相识吗?”

    红拂一愣,随即恍然:“我却是忘了,杨家与李家的关系。”

    “山寨被围第二日,昭公主就上了山。娘子听闻后,相约一见。两人在云山山巅相谈半日。只有姑爷上去过,婢子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随后李从文被放,围山的军队撤了,当夜周至县被攻破。李家老太爷出面护下了县衙一干文吏。娘子将杨家藏起来的大部分财富献给了昭公主充当军资。而姑爷……拗不过娘子恳求,违反祖训,带着几兄弟还有数十李家子弟随昭公主下山了。”

    红拂莫名其妙的看着梅姨,思索一阵不得要领:“秀宁应该是想让自家夫君跟随公主立下军功,好出人头地吧?”

    梅姨微微摇头否认了红拂的猜测:“娘子是抱着复仇之念,希望看到大隋的灭亡。至于夫人所说建功立业……李家寨有祖训在,子弟不能下山从军。当年姑爷在族中威望极大,又是注定的下一任族长,他执意下山,众兄弟追随。老族长也拿他没办法。后来因为担心儿子,老族长还让二叔……也就是今日来的老太爷李广雄,带了一百多子弟跟随姑爷下山从军。”

    “如今军中还有多少李家寨子弟?”

    “没有了。”

    “怎么会?”

    “两百子弟下山,回来了不到百人。没回来的即使没有战死也如那李从文一般,被逐出宗族,不再是李家寨子弟了。”

    “如果成就功业不也是光宗耀祖吗?为何会被驱逐?”

    梅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答案:“因为族规!”

    红拂一头雾水从没听过这种规定的祖训,觉得李家寨上上下下都透着古怪:“什么族规?如此莫名其妙”

    “李家子弟……不得以武力搏功业……”

    “哈?这是何道理?”

    “因为有祖训。”

    “又是什么祖训?”

    “恃武力,血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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