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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大殿下来了”外面的丫头不知谁喊了一句,哗一声跪倒一片。玉垄烟跪在床榻的幕帐外,低垂着颈子,双手轻轻地埋进裙裾里。从清束子口里她听到过大殿下的名字,清束子的口气总是甜软而幸福的,现在想起清束子的话她的脸还有点热热的。

    在清束子的描述中,他应该是一个一流的英俊人物,她有丝好奇却并没有抬头,只是微垂着头恭谨地跪着,把颈子垂成一个最美妙的弧度。然后她看到锦袍的一角,从她身边经过,薄纱的层层帐幕被掀开,他走了进去。

    已近中午,层层帐幕却把太阳光线遮避的严严实实,华贵的少年仍在沉沉睡着。玉垄烟听到清朗的声音从帐幕内传出来。织云和梳雨随侍在内,小心地解答着大殿下的提问。

    “早晨,里的御医已经来过了,已经服下压惊的药丸,玉姑娘又用药酒给二殿下擦了身子,现在没什么大碍了,请大殿下放心”

    耶律重琛点点头,停了几秒,目光从耶律重琰身上缓缓移开,听梳雨一说,他鼻内果然闻到一股药酒的清香之气,不禁问道,“玉姑娘是哪位?”

    织云忙答,“是新来的圣女玉垄烟姑娘”耶律重琛哦了一声,帘幕早已掀开,玉垄烟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他已经停在了她身前。

    “你就是玉垄烟”他的话是肯定句。

    “是”玉垄烟话音未落,一手指已经停在她下巴上,轻轻将她低垂的面颊勾起来。让她的眸子正对上他的。看到她的时候他微微怔了一怔。那是一张玲珑剔透的面孔,并不最美,却有种荡人心魄的气质。那盈盈的琉璃眼眸似水波微荡,让你心驰神迷的同时再看向她时却又分明是波澜不兴的样子,只疑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的确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怪不得清束子对他如此迷恋。她一动不动,任他的手指停在她的肌肤上,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惊谎也不谦卑。她的唇角有那么一丝笃定的笑意,似乎早料到他会在经过她身边时会勾起她的下巴,在看到她时会微微怔住。

    “听说是你救的二殿下,也是你给二殿下擦的药酒?”盯着她的黑眸里有一丝玩味。

    “是”她声音很轻,就像她身上特别的袅袅的香气。她的眼波轻轻转了一下,却没有自他的脸上移开。

    “这些药酒是什么来历?”他的手收了回去,暧昧瞬间在空气里消失。玉垄烟却仍旧看着他不慌不忙地答,“这是家父心研制出来的秘方,对伤风发热有很好的功效”

    耶律重琛淡淡嗯了一声,“很好,好好服侍二殿下,我会再来看他”

    “是”玉垄烟轻轻低头。脚步声向殿外走去,只听得丫头们齐声说,“恭送大殿下”,玉垄烟在那脚步微滞的时候抬起头,他果然回身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玉垄烟又给耶律重琰擦了一遍药酒,刚要离开,耶律重琰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姆妈……”他的唇轻轻动着,鼻子凑到她身上来,吸着她怀里的清香。她以为他又要做出“轻薄”举动,慌乱中用手推了他一下。他张开了眼睛,漆黑如星子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她的脸上。

    他以为是真的,姆妈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睡在她的怀里,鼻子里是她特有的香。但是张开眼睛却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境。

    11

    眼前的是他认识的一张脸,只见过一次,却印象深刻,昨天他还特意叫长安去打听有没有一个新来的长着很特别的琉璃眸色的丫头,打听到了就把她带过来,他要留在身边使唤。也不知为什么,见到那双眼睛他就想起翠绿色的琉璃盏,那是他最爱的颜色。只可惜长安垂头丧气的回来,说这些天里并没有分派过来新使唤的丫头,他还为此骂了长安几句。没想到他想找的人儿就在眼前,在他思念母的时候,张开眼她居然在他身边。

    “是你”他眼眸中的光芒刺到了她,她连忙褪开了他的手,移开几步,而他的目光已经追过来,亮晶晶地罩在她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记得我了?”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方才还沉静让人怜爱的面庞现在已经神采奕奕。而少女并没有像他一样露出惊喜的表情,而是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轻轻跪下,“玉垄烟扣见二殿下”

    “玉垄烟……”他的眉轻轻锁起,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时织云和梳雨已经在旁边笑着回复,“二殿下忘了,她就是皇上为您新选的圣女玉垄烟啊”,两个人久在里早已学会察眼观色,看二殿下的表情就知道他很喜欢玉垄烟。

    只见他凝眉轻思,玉垄烟在地上跪着,他不说起也不说不起,只是沉思。她额头的纱布已经除去了,额角有一块淡淡的疤。记得在大殿他曾好奇地问起过她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而她只是用那双琉璃眼眸沉静地回望着他,那样放肆却又如此收敛,那溪水一样的明眸欲语还休却让人过目不忘。想必那时她就知道他的身份吧,可能还会在心里骂他明知故问,却本不点破她就是他的圣女。

    织云和梳雨以为二殿下看玉垄烟看入了神,两人对看一眼,唇角都忍不住浮上笑意。玉垄烟静静地跪着,低着头哪也不看,就好像入定了一般,他不说起来她也并不在乎一样。就在这时织云和梳雨唇角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因为她们看到二殿下的脸色不知为什么沉了下来。

    “你居然骗我”二殿下的声音很轻,她们俩听到了却并不知什么意思,然后二殿下的手突然指向了帐外,声音拔高吓了她们一跳,“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也不要什么圣女”,织云和梳雨为这突然的状况吓的愣在了一旁。

    玉垄烟这时抬起了脸,她面无表情,微仰的下巴居然有一抹孤傲的弧度,看在他眼里,总感觉她眸子里有一股藐视的意味,心里怒气大盛。里的大小丫头都围着他一个转,他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无尚珍宝,不曾体会被人无视的滋味。然而她,却让他感觉她无视他的存在。

    “出去”他大叫一声。玉垄烟慢慢站起身,连转身的姿势都那么轻盈,她居然就那么面无表情轻悄无声地走出了大帐。

    他的手指僵在了空气中,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她会扣头,会哭闹,会请罪,甚至会求她原谅。织云和梳雨的心全都揪紧了,很想过去拉住玉垄烟,因为她们了解二殿下,你可以哄着他,顺着他,却千万不可以忤逆他,不然……她们的牙齿开始打颤。二殿下很少发怒,但脾气一旦起来就不会很快收闸,而今天还只是前兆。心里想着去拉玉姑娘,然而脚下却连动都不敢动了。

    耶律重琰的手却突然捂住了口,大叫一声跌到榻上,一众丫头都慌了神,殿下主子的叫个不住。耶律重琰只是弓着身子,面孔迷乱,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娘的名字。织云见此情景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拉住玉垄烟,“玉姑娘,不好了,殿下好像迷症了,嘴里只喊着纳兰娘,你快去看看呀”,看着织云一脸焦急,玉垄烟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到寝殿。

    纤纤素手移上他的额头,却早被他抓住,手臂也紧紧把她的身子捆住,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她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和他一起滚到床榻上。他的脸磨蹭着她的口,嘴里一声声唤着“姆妈”,柔顺的像只小猫,好听的声音也带着撒娇的味道。

    织云和梳雨一看殿下这样,这才悟出了三分门道,但也吃不准殿下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只是遣退了小丫头,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

    他本就比她高,现在她的身子连动都不能动,他像一个大孩子一样脸贴在她的口,只看见黑长的睫毛紧紧贴着眼睑,一张脸玉雕一样致,红润的唇里发出让人酥麻的声音,“姆妈,姆妈”这个声音几乎可以唤起所有女人的母。他的手故计重施伸进她的衣衫罩在她的口,修长温热的手指却有点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好像在寻找最好的安放位置。他的手让她身上起了一层**皮疙瘩,却本动不了半分。他的手终于安分下来,静静地贴靠如同第一次一样,黑长的睫毛颤动的频率越来越慢,他的唇贴在她的口,却恰恰是她最敏感的位置。或许是服用特制药丸的缘故,她感觉头已经膨胀,有什么慢慢浸出来连同他的唾一起湿透了轻薄的纱衣,露出一片粉嫩春色。而她第一次见识了他的顽劣。

    12

    玉垄烟不动声色地等待,她想他回头看她的那一眼预留了许多内容,他一定会来就在不久之后,但是她错了,一恍好几个月过去了,耶律重琛连影子都没再出现过一次。他会再来看他的话也成了一句空言。

    耶律重琰不在她计划和目标之内,然而她却必须和他纠缠。记得那天的晚膳,餐桌上的饮食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长条桌。她从不曾知道皇家的一顿饮食竟是这样丰富和盛大。耶律重琰已穿上了正服坐在餐桌旁,他正襟危坐眉梢都没有扫她一眼。方才在床榻上的“亲昵”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她远远站在殿外的帘幕旁,微风轻拂,薄纱轻摆,飘飘欲仙。而她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耳内却清清楚楚地听到围绕着他的莺声燕语。织云和梳雨是他的贴身大丫头,自然所有的食物都要先经她们的口试尝后才放入致的小碟内递给他品尝。只是这个小王爷在玉垄烟看来实在是刁钻难伺侯,半个时辰过去了,织云已经用尽心思尽挑着他平日喜欢的尝了放在碟子里,可是他不是摇头就是说不合口,甚至烦燥地把筷子摔了,弄的小丫头们哗地跪倒求主子好歹吃一点。织云和梳雨见二殿下半点饮食都没进更是愁眉不展,这些日子伺侯二殿下的膳食可把她们难为坏了。

    “二殿下,即使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也好歹吃一点吧,明天你想吃什么先告诉我和梳雨,我们让厨房的厨子编着法做就是了”织云跪在地上说。耶律重琰却不答话,只是用眼角轻轻扫了一下站在大殿外的玉垄烟,但很快就移开了,只说,“收了吧,光看着就饱了”,说完这句话,眼睛却又扫了一下殿外。

    心思灵巧的织云早给梳雨使了个眼色,梳雨立刻会意,走过去轻轻拉住玉垄烟,伏在她耳边,“玉姑娘,你过去帮殿下挑几样好吃的,他一定会吃”,玉垄烟不以为意,心想,活该饿他几顿才好,她去的话他更不会吃了。梳雨见她不去,拉着她的手已经求了好几遍了,玉垄烟实在拗不过,只得走进去。

    她想他天天锦衣玉食惯了,好东西再好吃也该腻了,所以她挑了一些素净爽口的食物,自己先尝了,再夹在小碟子里递给织云,织云摆手叫她自己给他端过去。她走到他身边,也不说话,把小碟放在他眼前,一双明眸斜过去看他。

    他眼睛转了转,睫毛一掀问她,“这是什么?”

    “这是青菜”她答,双眸继续盯着他的脸。他偏过脸用筷子夹起来,伸到她嘴边,“我不吃菜梗,你把菜梗替我吃了”,玉垄烟脸一窘,想不到这个尊贵的小王爷让她和他分吃一棵蔬菜。织云向她摆手,意思是没关系让她尽管吃就是了。

    她也并不推辞就着他的筷子把青菜的上半部分吃了,耶律重琰好像很满意,将剩下的菜叶全吃光了。旁边的丫头们这才舒了口气,都大感欣慰。只见玉姑娘尽挑的是些平时二殿下连看都不看的素菜叶子,而二殿下却总是让她先吃一口自己吃她剩下的,好像玉姑娘吃过的东西都变成了天下难有的珍馐美味。丫头们还发现每次玉姑娘夹菜给他时,二殿下都将鼻子凑到玉姑娘袖口内嗅几下,弄得她们都在底下偷偷的笑又不敢笑出声。

    “那天为什么骗我?”虽然嘴里吃着她夹的东西,但嘴也没能闲着。

    “我并没有骗你”她平静地说。他偏头想了一想似乎觉得她说的有理,又问,“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圣女?”看她一脸淡淡的样子他就想刁难她,或许潜意识里刁难她是想让她注意自己,因为他从小到大不曾被人忽视。

    “你并没有问我”她理所当然地答,淡淡的两句话顿时让他语塞。自动转了话题,“听说是你救的我?”口气里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是”她将一些金针茹放在他碟子里,不知不觉他已经吃下了许多她挑的东西。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睃巡,“你会游泳?”语气里仍有些怀疑的水分,这么轻薄的身子居然能将他从水里拖出来,可见泳技了得。她顿了一顿,目光好像飘向了不知名的远处。

    “是哥哥教的”她唇角突然出现一个飘忽的笑意,又在瞬间消失。

    13

    玉无言已经回来两年多了,虽然玉垄烟理所当然的成了他的小跟班,小尾巴,但她却从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他清寂沉默,才十几岁的孩子,却显得深沉成熟,远远看去,他一身白衣,在微风里像颗飘逸的玉树。爹爹是杏花寨方圆多少里的名医,玉无言从十一岁就跟随爹爹行医,他天负异秉,才两年多却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爹爹感慨不已。

    圣手郎君玉无言,寒玉公子玉无言这样的美称已经传的神乎其神。爹爹的药材里要用到一味鱼骨,总是吩咐玉无言却河边捕鱼,他去杏花溪的时候,她是必要跟着的,只是有时候他旋身站住,就淡淡看着她也不说话,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回去,虽然他总是淡淡的,但她从不愿违懊他的意思,只得怏怏回去。而下次玉无言再次去溪边捕鱼时,她学了聪明,总是带上一两件脏衣服去河边洗,这样他就没有理由遣她了。

    玉无言捕鱼前总是先在石头上静坐一会儿,他的眼睛好像望着溪里游来游的鱼儿向它们做最后的道别,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只是那样静静坐着,仙姿空寂,静如远山。玉拢烟是从不曾见过他下溪的,他来到溪边时,手已经从怀里捏出银针,只看到他手腕一翻,银针已经从他手里如天女散花般发散出去,当然玉垄烟是看不见的,因为他的手法极快,她只是想像。有九尾鱼会浮上水面,不多也不少,都是一针毙命。只见他临江站着,衣袂飘飘,飘逸而潇洒,让玉垄烟羡煞。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追着他要他教她用银针捕鱼,当然玉无言对她的死缠烂打总是不理不睬,偶尔被她逼急了,他的眉毛动一动她就立刻闭嘴了,但这时候也不多,所以总是她围着他说个不停。

    她手里洗着衣服,眼睛却总是瞄向在石头上坐定的玉无言,她总猜不透在捕鱼前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她很愿意看这样的他,白衣飘飞而人却静寂清冷,仿佛仙化成一尊风姿飘逸的玉观音,她看得痴了,连衣服飘走了都不知道,待到发现时就跳入水中去抓,那是哥哥的衣服怎么能丢呢,只是衣服飘去的溪流越来越深了,她跌进了水中,从小在河边长大的她居然是旱鸭子,因为没人会教她。一双手抓住了她,将她托出了水面,他带着她在溪水里游,将衣服抓回来,她的身子那么轻快像在飞一样。就在这件事发生不久以后,再一次捕鱼时,他开始教她游泳,她很笨,而他教得很细致。偶尔有时候她拿他的银针学他的样子去飞鱼,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消失在水里的极细的银针只要他下水都会很快找到,他有极佳的眼力。是他让她练就了一身好泳技,那些飞针捕鱼的日子对她来说那么珍贵。

    “哥哥?你哥哥叫什么?”她的思绪被耶律重琰打断了。

    “玉无言,寒玉公子玉无言”玉垄烟说道,“他什么都会,那些给殿下擦的药酒也是哥哥研制的”在耶律重琛面前她没有说实话,因为有防备,但耶律重琰还是孩子,她无须刻意隐瞒。

    耶律重琰哦了一声,好奇地看着玉垄烟。玉垄烟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从没见过这种表情在一个女孩子脸上出现过,那时候他一点都不懂,这样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后来他懂了,每每想起这样的表情心就会刺痛。

    机缘巧合玉拢烟被分派来服侍耶律重琰,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小王爷子这样乖戾难测,甚至连天都敢翻过来。在他身上她本没想到要舍半分力,然而她大大的错了。

    既然做了他的圣女,身在其位,她也少不得要做做样子来看。从织云、梳雨那里了解了耶律重琰一天的时间安排,才知道别人只看到他们锦衣玉食,而实际上做个出色的王爷也不容易,光看他们排的密密麻麻的学习课程就知道了。文,武,音律,骑这些课程时间界定都非常严格,必须每天遵守,稍有怠惰,就要罚站或者杖手(当然虽然有这种规定,但也没人敢做这个执行者,所以这些惩罚也只是起威慑的作用)

    早晨还没到辰时玉垄烟就早早起来梳洗完毕,过寝殿这边监督耶律重琰起床功课,彼时织云、梳雨也刚刚起来,见玉垄烟已经清清爽爽的走进来,忙打起帘帐叫小殿下起床。只是小殿下睡得很死,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两人只得挨上前大着胆子去轻掀那条盖的严严实实的锦被。没想到一掀不打紧,两人都吓出一身冷汗,被子里哪里还有二殿下的人呢,只是并排着的两只枕头。昨夜她们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们服侍二殿下躺下才退下去的。

    “二殿下去哪儿了?”玉垄烟问。昨天还和他说的好好的,让他早早起床做功课,她会来监督,他也答应的好好的。

    “我们不知道啊,一点都没觉察二殿下什么时候出去的”织云梳雨的声音里都带着哭音。瞧玉垄烟的脸色,虽然还是那样镇定,但总有些不好看了。二殿下也真是的,玉姑娘这是来后第一天执勤,怎么也要给她点面子才是,二殿下为什么哪天不挑偏偏挑这天呢。听门上回说二殿下卯时就带着长安出去了,虽然告知殿下不能私自出,但二殿下又岂是他们能拦的住的。

    玉垄烟静坐在耶律重琰的寝外等他,到午膳的时候织云梳雨请她去吃点东西她连眼皮都没眨一眨,看玉垄烟的样子,织云梳雨心里急的什么似的,就盼着二殿下能早点回来,又怕他早回来和玉姑娘起什么冲突。

    直到天蒙蒙黑,耶律重琰才领着长安兴冲冲走进来,将长安手里拎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小玩艺赏给一众丫头,大家都皆大欢喜,直到走进内殿,长安手里的玩艺也打发光了。耶律重琰一眼看到玉垄烟坐在殿前一个锦色绣墩上,脚步慢了一慢,收敛了脸上眉飞色舞的表情,清了清喉咙的同时悄悄给长安使了个眼色。

    长安鬼机灵,扬起手来就削了自己两个耳刮,“叫你不长记,什么忘了也不能忘了小爷的功课呀,叫你以后还教唆小爷出去玩”

    玉垄烟不理会,目光移向耶律重琰,耶律重琰也在看她,眸光清亮,带着些微的挑衅,好像在说听到了吗,是长安教唆的,看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玉垄烟面无表情,“梳雨,去把先生的戒尺取过来”,大家一看这情形,有点慌了神,梳雨只是犹豫着,玉垄烟拔高了嗓子,“快去!”梳雨吓的一溜烟跑了,其他人全都跪下了。

    他们知道祖上的教规都非常严格,是先皇亲自拟定,与圣喻无二,这些戒规一直以来未能执行也是因为皇子们身份尊贵,其他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但真要碰到个认真的人认真执行起来,也是没人敢阻拦的。

    “玉姑娘,二殿下身子矜贵,您要罚就罚我吧,是织云睡得太死没看好二殿下”

    “玉姑娘,是小的教唆二殿下出去的,要罚就罚小的,和二殿下没有关系”

    耶律重琰一直似笑非笑地站着,好像看别人演戏似的,眼睛微眯觑着玉垄烟,他一点也不相信她敢真对他下手。

    玉垄烟取过梳雨手中的戒尺,对他说,“君无戏言,既然二殿下昨天许了诺,今天就要照办才是,怎么可以私自出,将大家的辛苦都凉在一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殿下可知道错了?”

    “是”耶律重琰挑眉。

    “君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是长安教唆殿下的还是织云看管不利?”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主意”耶律重琰清清朗朗地说。

    “好,那请殿下伸出手来”

    耶律重琰唇角微抿着笑将两只手一齐伸出来,那是一双比女子还要细嫩好看的手,只有养尊处优的人才能生就那样一双手。那双手连一都会不由得小心翼翼怕刮破了它。看着这样的一双手玉垄烟犹豫了,但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扬起了戒杖。

    戒杖还没落下,早有一大群人惊喊着,“玉姑娘手下留情”“玉姑娘使不得啊”,玉垄烟不管,这个二殿下早就欠有人好好教训他一顿了,戒杖狠狠落下去。

    14

    耶律重琰靠在墙壁上,脸有些苍白,但眼睛还是黑漆漆的,失神而执拗。长安不停地用袖子抹着眼泪,好像被打的是他一样,织云和梳雨拿着药膏侯在旁边,都是一脸的焦急关切。怎奈不管她们怎么求,耶律重琰就是不肯抹药,更不让她们近身。看情景好像被杖手的是一众围侍的下人而不是旁若无人的二殿下。耶律重琰罚站,大家都跟着小心翼翼的伺侯着。

    众人全都焦急没奈何的时候,玉垄烟走过来,身后跟着如意和琉璃,这两个丫头是耶律重琰特意分给她的,还替她们改了名字。玉垄烟走到耶律重琰面前执起他的手来,低头捋开他的袖子。

    “让我看看”她声音轻细,神态安宁。一旁的下人皆屏了呼吸,害怕二殿下突然大发脾气,刚才连平时和他最亲近的织云梳雨想查看他的伤他都不让。哪知大出人们所料,二殿下竟一动不动,只任玉姑娘将袖子挽上去,在场的下人都吸了口气,二殿下的手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了,还难为他竟一声不吭,这个玉姑娘下手也实在忒狠了。

    玉垄烟叫琉璃取过药膏来,执起他的手,一点点替他抹药。她颈子低垂,一缕秀发从耳后滑脱出来,在他眼前盈盈轻晃,轻触在他肌肤上的手指柔软温柔,从她身上有一抹淡淡的香直泌入鼻息,方才还疼得钻心的手指竟一点也不疼了,只感觉到清凉和温软,只期望她的手指在肌肤上多停留片刻。

    “从没有人打过我,你是第一个”他说,玉垄烟不答话,也不说规劝的话,只是默默为他抹药。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和娘一样的香气?可是娘却从来舍不得碰我一个指头,即使我淘气,她也不曾训斥过一句,而你……”他的声音略有迷惑。

    “我不是纳仁娘”玉垄烟抬起头来正视着他的眼睛。他黑漆的眼睛有片刻的凝滞。她淡淡地说,“殿下今天落下的功课补上以后才能用膳,长安,把书替二殿下拿过来”

    “不必了”耶律重琰叫住长安,“今天的功课我都学会了,今天先生说要讲庄子,第一课就是逍遥游,而庄子的全本我已经全部看完了”说完,他开始朗朗背诵起逍遥游的片断,念完之后又加上自己的注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已经学过不下数遍且背的滚瓜烂熟,知道的更是骇然于心,先生还从没讲过庄子,书也是昨天才拿到,他居然才翻了一遍就已经倒背如流,了然于心。玉垄烟才知道耶律重琰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的腔调圆润好听,抑扬顿挫,带着音律的美感,丫头们虽然不懂二殿下讲的内容,但一个个也听得痴了,全都露出崇拜的神情。长安方才还弓着的腰也抖得直起来,下巴昂起了老高,眼睛斜睨着玉垄烟。像是在说,瞧瞧,二殿下是因为有成竹才出去玩的,先生讲的内容他都会了还听它做什么?你什么都不问,凭什么把二殿下打的这么狠?

    念完后,耶律重琰眼波一转,“玉垄烟,我解释的对不对?”他没有象称呼织云和梳雨时那样叫她姐姐,他的语气很恭谨,却内含着挑衅。她琉璃般的眼眸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他得意的地发现她严肃的面庞还是变了一变。然后她转身说,“织云,梳雨,替殿下准备晚膳吧”,说完就带着琉璃和如意走了。

    长安一直跟着玉垄烟,见她停住脚步就走过来跪下,求她以后取消杖手的规矩。玉垄烟看了他一会儿说,“看来你对二殿下很是关心”

    长安说,“二殿下是我的主子,长安一辈子对主子忠心不二,二殿下身子矜贵,实在不行,玉姑娘以后就处罚长安吧,长安什么都替二殿下受着,求玉姑娘成全”

    玉垄烟点头,“好,我答应了,不过我问几个问题你要好好回答”

    长安忙点头,“玉姑娘问一百个问题我也答应”

    玉垄烟一笑,“听说你以前曾服侍过皇上?”

    长安称是,“那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皇上登基以后见二殿下身边没有得利的人就让我过来服侍二殿下了”

    “那么你肯定知道圣上好像有一项特别的爱好……”

    长安不等玉垄烟说完,就眉飞色舞地说,“这个小的知道,圣上从小就喜欢书法,外帮人进贡的礼品,不管是多贵重的黄金珠宝他也不放在眼里,但有时一幅小小的字画却能讨得他的欢心。圣上不仅喜欢看还喜欢自己写,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的书法就已经名动京城,登基以后被人称为‘御龙体’,许多书法大家争相摩仿,却连一分髓都得不到呢,听外边人说皇上虽然年纪尚轻,书法却已经登峰造极,皇上是九五至尊,他的书法独一无二,几乎无人能仿”

    “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想看看呢”

    “原来玉姑娘也喜欢书法”长安献宝地说,“对了,我记得前一阵子皇上曾亲赐过二殿下一幅字画,二殿下很喜欢让我恭恭敬敬地收起来,锁在添宝阁里呢”

    “是吗”玉垄烟淡淡地问,“能不能拿出来让我见识一下”

    “那有什么不能的”长安索了一下身上,从颈上取下钥匙,“前两天二殿下还叫我把添宝阁的钥匙交给玉姑娘保管呢,这两天一忙我就忘了,这就是钥匙,玉姑娘想什么时候看就去看吧,长安就管不着了”

    玉垄烟叫琉璃取过钥匙陪她去添宝阁看看。添宝阁里珠光宝气,各地官员进贡的礼品以及皇上平时赐的各类奇珍异宝应有尽有,玉垄烟连看都没看,只取了那轴字画出来。

    刚回来想细细地品一品,织云已经急匆匆找来了。她忙把画收起来,跟她一起去耶律重琰的寝。织云只说二殿下手受伤了,又不肯吃东西。果然玉垄烟看见他坐在座位上,身边伺侯的丫头苦口婆心地求着,他好像连听都没听见似的,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看到她时,眼睛就定住了。

    梳雨看见她来了,像见了救星一样,悄声说,“玉姑娘你可来了,今后二殿下进膳可离不了你了,只要是你喂的二殿下什么都肯吃,你不在身边他连嘴都不张呢”,玉垄烟过来干净利落地挑了几样食物,自己先尝了给他放在碟子里。耶律重琰不动,只是向她眨眨眼。

    玉垄烟不明所以地看看他。他看了看食物,然后向她张张嘴,她才明白是要她喂他。

    “怎么了,我的手现在疼得很呢,是你把我弄成这样,是不是要负责喂我吃饭?”他得礼不饶人地说。玉垄烟想才打了几杖就打得连手都不能动了?不过她也懒得和他理会,拿起筷子喂他。没想到他仍旧刁钻的紧,就连炸好的鹌鹑蛋也先要她吃一口他才肯吃,否则嘴巴就闭得紧紧的,拒不食用。偶尔他还轻轻哼一声,提醒她他的手现在还疼着呢,而他的手弄成这样全是她的功劳。他的举动看在丫头们眼里完完全全是在撒娇,有几个丫头悄悄捂着嘴笑起来。

    自从纳仁娘走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二殿下这样,以前纳仁娘对二殿下说一不二,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可殿下就是听她的。而玉垄烟没有一样和纳仁娘相同的,对二殿下也是冷冰冰的,还第一次动了刑罚,可是天底下就是一物降一物,二殿下虽然表面调皮淘气,骨子里却已经被她降住了。

    直到服侍耶律重琰睡下,玉垄烟才抽出身来。在灯下,她轻轻地打开卷轴,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名贵的兰花洒金御宣上,隽逸的字迹一点点浮现。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笔走龙蛇,姿态万千。一股王者的霸气似乎从每一道笔画中直透出来。那是一首气势恢宏的词,玉垄烟轻念,“浊沙万里蔽昆仑,风暗卷云浑。丈夫当世,纵歌横辔,匹马出玉门。谁言关外多离苦,对漠漠烟尘。无语独欢,登高笑眄,犹见古来人”,右下角一痕金印,是个瑱字。她知道那是当今圣上的名字,耶律重瑱

    15

    玉垄烟的手指轻轻抚上那个瑱字,她内心微悸,好像它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字体,而是和当今皇上存在着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它如同神话,隐隐的透出一种矜贵之气。

    “耶律重瑱”她轻轻念道,天底下应该没几个人敢念他的名字,即使是在私下。她有点失神也有点懊恼,进时间已经不短了,而她连接近耶律重琛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可能朝见圣颜。每天光一个耶律重琰就足够让她头痛了。

    这个十岁孩子的子她一点都不透,说他懂事,他有时候又顽劣异常,说他乖张,他有时候又聪颖乖巧。总之你觉得透他子的时候,他又反其道而行之。就拿学业的事来说,她曾要求先生跳过庄子讲别的诗书,因为耶律重琰一旦对一件事物完全掌握就会失去兴趣。然而先生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学究,听说做过两代皇帝的太子太傅,也曾教过当今皇上,可以说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总是有点迂腐,一定要按自己的套路来教学。

    自从她执行过杖罚后,耶律重琰表现还算过得去,那药膏是她带来的特制的金创药,对伤有奇效。明明他的手早该好了,可是让她奇怪的是耶律重琰仍一直喊痛,织云想去请御医来看看他又不肯,只肯让她帮他涂药膏,而且他自己连筷子都不肯拿,只让她喂他。难道是她带的药膏失灵了?那可是出自玉无言的手啊。她也懒得去细究了,只要他不调皮淘气,她喂喂他倒也算不得什么。

    每天清晨起来,他会自动去雕花阁读书,先生照旧在讲庄子,他坐在先生对面偶尔认真听上两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敷衍了事。自从知道他天资过人之后,她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肯乖乖坐在那儿听课不到处闯祸她就知足了。不过有时候耶律重琰着实让人哭笑不得,这个小王爷居然连皇上的老师也敢戏弄。

    有一次玉垄烟过雕花阁来查看,只见织云和梳雨站在雕花阁门外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她走近了,她们才发觉,连忙敛了笑,却都憋了个大红脸。见玉垄烟一脸疑问的样子,织云只好指指雕花阁里面。玉垄烟隔着门缝一看,却见先生的后背上粘着一只手画的王八,先生一面念课文一面摇头晃脑,背后的王八好像活了一样,也慢悠悠地跟着摇晃,而坐在对面的耶律重琰一脸的端正严肃,煞有介事地跟随先生一起念着。他这是用王八来比喻先生的迂板呢。站在门外的玉垄烟也忍俊不禁起来。

    每天她都会在灯下细细地看那轴字画,那些字迹笔顺,一横一竖仿佛都一点点刻在她的心板上,她一闭上眼,那幅字画好像就在眼前飘荡。每次看到它,她总会想起耶律重琛。他曾回过头来看她的那一眼以及他曾说过会再来看耶律重琰的话,可是不管她多么笃定和确信,他都不曾再出现过。而清束子最近也没有来看她。

    是呀,有清束子这样娇俏的女子在身边,即使那一刻他曾对她动心,过后也早把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现在一定爱的死去活来,如胶似漆,而她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又拿什么来吸引他的注意。

    她走在内干净的甬道里,轻盈的如同一朵云。她尽量让自己放慢脚步,让唇角弯起一抹轻微的弧度,用从容和镇定来掩盖内心的激越。她这是第一次去旭王府,而旭王府和她所处的煜王府只隔着一条甬路。虽然如此接近,去是侯门深如海,在她进半年以后才得到第一次去旭王府的机会。

    她是去取皇上的赏赐,是赏给皇上的小皇弟耶律重琰的,由耶律重琛领回来,指明由王爷身边的圣女过去领受。她走进正门,穿过一道道回廊,如果不是沿途总有适时走出来的丫头指路,她早已经迷失在硕大的旭王府了。那些丫头对她都极恭谨,却不多话,只是向她点点头,给她指明前行的道路。所以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了正殿寝。

    虽然她比同龄女孩心思细密一些,却也只是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少女,天里其实仍是纯真烂漫不解风情的,事前她知道这次是见到耶律重琛的第二次机会,却并没有细想他们见面会有怎样的细节。随着丫头的指点,她已经一步步走入了内殿,穿过一道道轻纱幕帐,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掀开的是最后一道帘幕--耶律重琛的寝帐。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耳边是如风般女子细细的呻吟和男子犷的呼吸,华贵的床榻上,男子昂藏如山,女子纤美如河,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地缠绕着,壮的巨蟒喷吐着火信,不断出入在纤细的溪源,碎流阵阵。玉垄烟手指拈紧菲薄的纱幕,没有想到会看到这等声色情景,她怔住了。

    当意识到的时候,她的脸瞬间通红了,连手指都轻轻颤起来,心里不知为什么竟突突的乱跳。是他特地点名由自己来取皇上的赏赐,他任由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他的寝殿,而他却旁若无人地在床榻上交欢,毫不避讳甚至明目张胆地让她撞见。

    她又气又羞,就像闯入了什么禁地,看到了自己不该看的,尤其害怕被耶律重琛压在身下的那个女子看到自己,她刚想退步出来,却不料沉浸在欢情中的女子一偏头,眸光恰恰和她的目光交汇,她逃了出来,只记得清束子的那双眼睛娇媚的就像要滴出水来,就连女子见了也心波一荡,那双眼睛在看到她时并没有半分尴尬,而是轻轻地向她眨了一眨,灵动而调皮。

    16

    她不记得是怎么走回煜王府的,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雕花阁。织云和梳雨就守在雕花阁门前,她好像没看见似的,只是怔怔出神。

    梳雨瞥眼看见她奇怪地问,“玉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织云也拉住她的袖子,“是呀,玉姑娘脸怎么了,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玉垄烟这才回过神来,忙摇头,“我……没事”

    “皇上赏下的东西领回来了?”织云见她手里空空的就问。

    玉垄烟脸上有点不自然,掩饰地说,“大殿下出府去了,让我过几天再去取”,梳雨咦了一声,“明明特意派过人来说今天过去领的,怎么又出府了,大殿下也真是的”,玉垄烟别开头问织云,“二殿下怎么样?”说着她走到门前。

    “今天二殿下表现可好了,从早上起读书就还没歇过呢”耳内听着织云的回复,眼睛看向雕花阁内那身着华贵衣饰的背影,那背影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有一些不一样。她想了一想才豁然发觉,是耶律重琰和先生换了位置,原来他坐在里面,面朝门外,而今天他坐在外面,面朝向里。而那个背影显得太恭谨严肃都有些不像他了。她心内闪过猜疑,慢慢推开门走进去。

    “二殿下”她叫了一声。那背影一僵,极不情愿地回过头来。织云和梳雨都大叫,“长安!”她们没想到一直坐在先生对面听课的居然不是二殿下,而是长安,他穿了二殿下的衣服,背向门口而坐,不注意看的话很难发觉。

    长安苦着一张脸叫苦不迭。二殿下也真是的,非要他假扮他坐在这里受罪,听着先生迭迭不休地讲书他都要睡过去了,却害怕露馅只能强撑着。自从玉姑娘来到煜王府,长安越来越觉得二殿下有点不正常了。本来玉姑娘是皇上分下来侍侯二殿下的圣女,二殿下居然会不认识,非要他找一个新来的长着琉璃色眸色的丫头,害他一顿好找,临了还被殿下好一顿批,原来殿下口中的丫头就是新来的圣女。这也倒罢了,新来的这个圣女外表看起来如同纤纤弱柳,一阵风来了也怕把她刮倒了,没想到却是胆大包天,连二殿下都敢打,害他长安心疼的肠子都断了。那两天二殿下手肿的跟胡萝卜似的,却总是坐在榻上傻笑,长安真不明白主子的心思,手都被打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主子却说这个玉垄烟很有意思,居然连他也敢打。长安直挠头,有意思归有意思,挨打归挨打,这哪是一桩事啊。

    这两天眼看风平浪静,二殿下也肯好好上课了,长安才把心放进肚子里,没想到二殿下却又来这一出,明知道这个玉垄烟不好惹,他还非要惹她不可!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求玉垄烟把杖手的刑罚给免了。

    “长安,怎么是你坐在这儿,二殿下呢?”玉垄烟声音虽轻却冷冰冰的,长安身上起了一层**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就想供出实情,他连忙把嘴巴紧紧闭起来,准备任她怎么逼供他也不说。

    玉垄烟先向先生赔礼,先生边摇头边走了。心想连这个长安都比二殿下强多了,这个奴才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起码会好生生的端坐在他对面做个样子给他看。

    织云和梳雨都急着向长安使眼色,叫他说出二殿下的下落,哪知长安只是低着头,二话不说。

    “好,既然不说那你就替二殿下受着吧,去雕花阁门口站着,站到二殿下回来”玉垄烟说。

    长安慢慢站起来走向门外,这时只听一声“慢”,长安紧紧闭上眼,心里哀叹,二殿下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话声未落,耶律重琰已经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他身着一身下人的衣服,却难掩身上的贵气。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清清脆脆地说,含笑的眼睛看向玉垄烟,“是我叫长安这么做的,该罚的也是我才对”

    玉垄烟深吸一口气,“二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没什么理由,好玩而已”他脸上仍是笑吟吟的,眼睛挑衅地看着她。织云和梳雨心内大叫不好。玉垄烟的面色果然变了一变,“那罚站是不是更好玩,二殿下就请吧,织云梳雨,告诉厨房今天的晚膳不用准备了,二殿下要面壁思过直至三更”

    耶律重琰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罚站还不是最好玩的,杖手不是更好玩吗,是不是,玉垄烟?”他不等她回答,就伸出手来,那双手已经回复如初,修长而白净,“瞧,我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好,所以这两天就格外痒起来”

    长安闭眼,手啪地一下捂在脸上,完了,二殿下是不是神被刺激的有点胡言乱语起来了,织云和梳雨脸上的汗也滴下来,二殿下这是怎么了,玉姑娘都已经说罚站了,他为什么还要求杖手呢?

    玉垄烟本以为她的一顿“杖刑”已经颇有功效,这个顽劣异常的二殿下已然有些“改邪归正”了,她的心也踏实下来,看他每天听先生讲明明已经背诵的滚瓜烂熟的诗书,心内还对他多了一份怜惜,谁知道好景不长……他居然故伎重施,而且还这样的……心内一阵失望,当即转身走出了雕花阁。

    这两天玉垄烟都住在织云的房间里,连她自己的寝处都不曾踏足过。每天早晨她也不去过问耶律重琰的功课更不去关心他的饮食,她只在房内揽看那轴字画。耳内听织云和梳雨提起耶律重琰,说他近几天不肯好好进食,轻则摔碟摔碗,重则大发雷霆。尤其听不得丫头们在他在前提到她的名字。织云和梳雨也曾多次劝她去看看二殿下,言犹过耳,她只是淡淡的不予回应。

    太阳慢慢落下去,煜王府一片夜色迷蒙。玉垄烟的寝室就在耶律重琰寝殿侧面,距离极近,从外面看几乎是他寝殿的一部分。虽说她只是服侍他的人,寝室的布置却还高雅明净,更重要的是它配有一间独立的浴房,那是只有圣女和皇室贵族才可以享用的原木浴房。

    此时玉垄烟正思绪微茫地躺在檀香木浴桶内,百花的香气随着烟雾袅袅在空气中蒸腾。侍侯她的琉璃,如意替她添了热水,将折叠整齐的衣物和特制密药准备停当,就被玉垄烟遣出去了。她轻轻拭净自己的身体,轻拈玉蕊香魂慢慢涂抹在身体上,口中噙着那丸无果泠丸,在舌尖停了一停才咽进去。

    她的表情镇定中透着一丝木然,然而内心却是不平静的。今天修嬷嬷派丫头把她叫进房中,她走进去时,修嬷嬷背对着她,还没转过身,第一句话就是斥责,说谁借给她的胆子,二殿下金枝玉叶,连皇上对他都宠爱有加,她竟然敢对他施以杖手刑罚,如果皇上知道了,她的罪责不轻!第二句话就是叫她跪下,警告她以后类似的错误不可再犯。

    想到耶律重琰的种种顽劣,听着修嬷嬷严厉的斥责,她虽然跪在地上,却心有委屈和不甘。修嬷嬷后来和缓了语气转了话锋,说自从她来后观察二殿下的反应,看他从排斥到开始慢慢接受了她,虽然二殿下还是有时偶尔别扭,但内心还是很喜欢她的。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是该她履行圣女另一项职责的时候了。圣水对于皇子们来说是成长中必备的,现在二殿下和她基本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哺圣水的事情再也不能耽搁。

    玉垄烟几乎把这件事都快忘记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原来不过是耶律重琰身边的一名圣女。做他的圣女一天,她对他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男人这样亲近,那几乎是她本做不到和无法忍受的,耶律重琰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也是异,况且这些天她对他心有芥蒂,连见他都不想见,更不用说会让他这样亲近自己……

    但是不管她多么不愿意,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深知皇权不可抗拒。

    17

    翠绿的抹,轻纱薄翠如同蝉翼,袅袅飘摇,乌黑如缎的长发被绿丝带轻轻拢起,露出一张玲珑面庞,如玉的眼眸,轻盈若柳的身姿,衣带飘拂间,一股淡淡的香融进空气的微尘中,她经过的地方,空气如同酒般让人迷醉,看到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愣怔住,只痴迷的目送那窈窕的背影。

    琉璃,如意将她送至寝殿外就悄悄离开了,她略略迟疑就揭开了帷幔,寝殿内并没有人,她轻轻舒了口气,坐在硕大而有些陌生的床榻上,镇定如她心儿也不由得突突跳起来。等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动静,紊乱的心开始平定下来。

    就在她认为他不会来的时候,缦帐被轻轻揭开,耶律重琰走了进来。她的心突的一跳,身子立刻紧绷起来,可是他只是站在门口张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睛静静看着她。空气里安静极了,他既不走近也不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却透露了他的心情,它是快活,新奇和清亮的。

    她被他看的低下头去,知道自己再不能这样木然坐在他的床榻上任他无休止地看下去。她深吸了口气,手指慢慢解开了腰间的丝带,轻纱褪到了手臂上,露出光洁的肩膀,她手指颤抖地向后移去,轻轻拉开了抹的丝绊,翠绿的抹滑落下来,香沟深深,两团圆润如同傲人的雪峰轻轻跳脱出来。

    少年的眼睛定住了,定在雪峰上那两朵珍贵的胭脂豆上,本就漆黑的眼眸更加深郁,那是他见到美丽景物的自然反应,但他的眼睛仍如泉水般清亮,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情欲。

    他慢慢走过来,如玉雕琢的脸庞靠在她的前,她将他的头轻轻揽住,让他斜靠在她的怀里,他丹珠一样的唇开启,含住了她的头。她的身子一颤,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在轻轻的吸吮,她能感觉到,那种陌生的感觉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清晰的母柔情。她几乎能感觉到随着他的吸吮,身体里有什么有汨汨流淌,慢慢的淌进他的嘴里。这种体仿佛一条神奇的线把她和他蓦然联系起来,随着它慢慢在她身体里流失,那种母的温柔却越来越强烈。

    他变得那么安静,真像一个大孩子,漆黑的发拱在她的怀里,她的口有热热的麻麻的针刺感,他的一只手很自然地放在她的右上,一动不动的。眼轻阖着,睫毛是那么长,安静的时候,他的脸更像是玉雕般致。丹珠一样的唇含着她的左,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又含住另一边,那么熟稔自然,好像以前他都是这样的。因为纳仁娘告诉过他,不能只吃一边,那是以前的规矩。只是她的汁太盛,虽然被他放开了,却依旧滴沥,圆润的白色汁体一滴一滴打湿了他的锦衣。

    半个时辰以后,她悄悄地退出去,耶律重琰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似睡非睡间她听到他唇齿间的呓语,他在叫着“姆妈”,他仍把她当做了纳仁娘,有了这个认知她的心突然有点放松下来。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膳过后,她都会有半个时辰的哺时间。这种特别的身体间的亲昵让他们的关系有了新的改变。耶律重琰仍是顽皮但却不再顽劣,而她对他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每次在他快要睡去的时候,她都会听到他喊她“姆妈”,那个时候内心总会变得柔软起来,她的手会轻轻抚在他的头发上,怜惜而温柔。

    但他的调皮还是让她头痛,特别是晚上洗澡的时候,其实陪侍皇子洗澡本应是圣女的职责,但玉垄烟来后却并没参与,仍是由他的贴身侍女织云和梳雨服侍他,她只是在门外侍侯。直到服侍他入寝,她才会回自己的寝室。

    可是每次洗澡他都会因贪玩耽误了时间,她往往在门外就听到里面的欢笑声还有水珠飞溅的声音,他们三个人在里面简直把房顶都要掀翻了,织云和梳雨服侍惯了他,看他玩的起劲,本来年纪也都不大也跟着闹起来。非要她在外面提醒殿下入寝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们三个才慢慢腾腾地出来,她都不知道在她未来之前他们会闹腾到几点才睡觉!

    这天也不例外,眼看着就寝时间已经过了,他们三个却闹得更欢了,她只得拍门提醒织云梳雨快服侍二殿下穿衣,她的声音一响,浴房内马上安静了,织云和梳雨齐齐答应了“是”字,门吱扭一声打开,她心里正纳闷平时没有这么快时,就见耶律重琰站在门内,黑发湿漉贴在身上,身上竟然还一丝不挂,带着点点水珠,眼睛漆黑含笑中闪着促狭。这一看不打紧,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惊叫一声,连忙用手捂了脸,手指下脸滚烫的如同发烧。

    很快耶律重琰的大笑声就传进了耳朵里,他回头嚷着说,“看,我猜着了吧,哈哈哈”,听着他的笑声,玉垄烟气的牙痒,却拿他没办法。只得叮嘱织云梳雨看好了二殿下,织云和梳雨吃吃的笑。织云嘴快地说,“玉姑娘也知道,二殿下怎么是我们能看住的呢,玉姑娘不放心自己看着他洗澡不就是了?”,玉垄烟脸微红,“你们服侍惯了,换了人他反倒不舒服”,织云说,“玉姑娘又不是二殿下,怎么知道二殿下的心思?其实二殿下只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是个子大了点”说的连梳雨也笑起来,连连点头说是。

    耶律重琰心率,再加上从小锦衣玉食,从不把金银珠宝当一回事,皇上的赏赐领回来后本来还要上呈给他看,玉垄烟空手而回,耶律重琰却对这件事连问都没问,想来皇上平时赏赐频繁,他已经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玉垄烟却恰恰相反,那天的事她仍旧介怀,闲下来时慢慢推想耶律重琛的心思,却无论如何想不通他到底什么目的,那天是他故意捉弄,还是本来就贵人多忘事。

    这个耶律重琛自从那天留下那别有深意的一眼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煜王府,只是常着人过来问候,她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其他的更不能施展,只是日日揣摩那张字画。没想到几日之后,好多天不曾上门的清束子过来了。

    她忙把字轴收了起来,起身让坐。想着前几日的事情,心内难免还有点尴尬。但清束子却身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娇俏的像朵刚打开花苞的向日葵,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她将手里托着的锦盒给她看,嘴里说着姐姐不过去领,我就顺便带过来了。说完,把锦盒放在桌上,亲昵地挽了玉垄烟的胳膊,眼睛斜觑着她。

    玉垄烟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本来心里就有病,看到清束子,她不由得就想起那天的情景,眼神就移开了。清束子凑近她的颈子,口里呵气如兰,“姐姐那天看到了?”

    玉垄烟的脸立刻就红了,清束子却格格笑起来,“就像姐姐看到的那样,他是个刚猛如山的男人,和那样的男人欢爱才是世上最极致的快乐……”她的声音真实动情。

    玉垄烟忙喝止了她,免得她再说出别的让人脸红的话来。几天来心内的尴尬却一扫而空,是呀,清束子怎么会是寻常女子呢,只有她才会把那样私密的事毫不脸红正大光明地说给她听,她心直口快,敢恨敢爱,身上好像总有一种感染别人的力量,让人禁不住就喜欢上她。如果她是她那样的子,可能目前不会是这样的光景吧。

    清束子这才闭了嘴,但脸上洋溢的光彩显示了她内心止不住的幸福。她央着玉垄烟带她去见见耶律重琰,她对玉垄烟服侍的这个小王爷好奇的紧。玉垄烟害怕打扰了耶律重琰的功课一口拒绝,怎奈清束子的磨功厉害的很,她本不是对手,最后在清束子只悄悄看一眼的保证下她将她带到了雕花阁。

    18

    雕花阁院内,放置着一张紫檀方案,耶律重琰坐在柔软的蒲团上,正在临帖。身后小丫头打着紫色罗盖帮他遮蔽着并不太耀眼的太阳。织云和梳雨都随侍在左右。

    玉垄烟停了步子,转头对清束子说,“就在这儿看看吧”,清束子本来想再走近点,但见玉垄烟一脸的严肃,也站住了,向紫罗盖下华衣男子看过去。虽然还只是十一岁不到,但那身量却已经快长成了,他坐姿端正,举着笔正在临帖,头微垂着,看不见全貌,但从那黑眉和一管挺直的鼻子上看得出长相是极标致的。

    梳雨端着一盏茶过来,轻声说,“二殿下,喝点茶润润喉吧,别累着了”,耶律重琰搁了笔,用手随意地捋了捋冠带,端起那盏茶喝了几口,笑着说,“还真是渴了呢”,说着斜了眼旁边的织云,问,“玉垄烟哪儿去了?”,织云忙答,“玉姑娘一会儿就来,听琉璃说玉姑娘的朋友来看她了,所以耽搁了”,耶律重琰放下茶盏好奇地问,“什么朋友?”“是大殿下身边的圣女清束子姑娘,两个人可好呢”梳雨收了茶盏抢着回复。耶律重琰笑笑,“没想到她也有朋友,还以为又偷懒了呢”说着他继续临字。

    清束子却把耶律重琰的一举一动看个正着,悄悄对玉垄烟说,“你的小殿下想你了,还不快过去?”,玉垄烟瞪了她一眼,“好了,我们走吧”。清束子拉住她的手,“我还没看够呢,玉姐姐,今天我可开眼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标致的男子,原来我总以为大殿下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呢。没想到弟弟比哥哥还好看。不过在清束子心里大殿下还是世上最好看的……”,玉垄烟又看到清束子脸上那种珍珠般幸福的光晕,心里紧了一紧,还是拉着她向回走,清束子却叫道,“既然来了就让我见见他嘛,皇上赏的东西我也应该亲自上承啊”,玉垄烟头痛起来,后悔答应清束子的要求了,不过看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耶律重琰果然抬起头,向远远的那棵杏树后边看去,“是谁在那边说话呢?”,织云眼尖,早看到了,就知道是玉姑娘不肯把客人带过来怕打扰了二殿下,现在见二殿下问就照直说,“好像是玉姑娘还有清束子姑娘”,耶律重琰眼睛一亮,轻轻哦了一声,他早就好奇玉垄烟这个朋友是什么样子呢,就支使梳雨,“去把她们叫过来”,梳雨领命而去。

    “玉姑娘,二殿下叫你们过去呢”

    玉垄烟看了眼清束子,清束子向她挤挤眼,露齿而笑。玉垄烟无奈只得拉着她跟着梳雨来见耶律重琰。

    “清束子参见二殿下”清束子盈盈拜倒,耶律重琰忙叫她起来。

    “谢二殿下”清束子站起身,抬起头大胆地看向坐在方案后的耶律重琰,她双眸乌黑明亮,颊边梨窝若隐若现,显得娇美俏丽。

    耶律重琰打量了她一下,心想这丫头好大的胆,唇角已逸上微笑,“这位姐姐生的好漂亮”

    清束子怔了怔,捂嘴而笑,大方地说,“二殿下怎么能叫我姐姐呢,真是当不起”

    梳雨轻声说,“清束子姑娘别介意,二殿下年纪还小,从小到大这样称呼我们惯了的总改不过口来”,清束子这才了悟地点点头,又好奇地看了耶律重琰一眼。织云则悄悄伏在耶律重琰耳边,“二殿下不可当着玉姑娘的面称赞别的姑娘,这样玉姑娘会生气的”,耶律重琰闻言瞟向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玉垄烟,但见她面庞素净,并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悄声说,“她才不会生气”说着转向清束子。

    “你叫什么?”他这一问,织云梳雨都对视而笑。

    “小女叫清束子”清束子的声音也脆生生的。

    “嗯,很配”耶律重琰点头,现在从她口中亲耳听到她的名字他觉得满意,“听说你和玉垄烟是好朋友,你是过来找她玩的?”

    清束子好奇地看了看玉垄烟,敏感地察觉到这个二殿下并没有叫她姐姐,她心里鬼鬼地一笑说道,“其实这次主要是替二殿下将皇上的赏赐领过来了,然后顺便看看玉姐姐”说着她从袖内拿出那只锦盒呈给耶律重琰。玉垄烟深看了她一眼,心想,原来这丫头从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见到耶律重琰了。

    梳雨从她手中取过锦盒放到耶律重琰手上。耶律重琰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串晶莹碧透的翡翠琉璃珠,这串珠子一取出来所有的人都眼前一亮,不管是懂眼的还是不懂眼的,都知道这是举世罕见的珍宝。耶律重琰把珠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皇兄就知道我喜欢这琉璃的颜色……不过他赏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不如……”说着他眼眸一转,叫道,“玉垄烟”

    玉垄烟答应了一声是字,站在原地没动。

    “这串珠子就赏给你了,今后你就戴着吧”耶律重琰说。

    玉垄烟呆呆的,她没想到他和清束子刚才还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了,更没想到他会把皇上亲赐给他的这么贵重的琉璃珠赏给她。

    隔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谢二殿下的赏赐,不过这是皇上赏给二殿下的,这么贵重的东西玉垄烟不能收”

    刚刚还浮在耶律重琰唇角的笑容此时一下子消失了,黑眸也一下子沉了下来。机灵的清束子连忙推了一下玉垄烟,在她耳边说,“这是二殿下的一片心意怎么能驳了呢,当初嬷嬷的教导我看姐姐是忘光了”然后她抬起头笑道,“玉姐姐是说着玩的,殿下赏的东西她巴不得收下呢,我也替姐姐谢谢二殿下了”说着将她推到了耶律重琰面前。

    耶律重琰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对玉垄烟说,“你过来,我帮你戴上”,清束子怕玉垄烟还别扭得罪了二殿下忙给她使眼色,织云和梳雨是怕扫了二殿下的兴也忙给玉垄烟使眼色,好在玉垄烟稍稍犹豫一下子,就走到耶律重琰面前,耶律重琰站起身,将琉璃珠在她颈上环绕了一圈放开手。只见她身上淡绿色的清纱飘飞,桃红抹下一痕雪脯,香沟欲醉,配上那轻盈宛转的琉璃珠串更衬的她肌肤如雪,那双琉璃眼眸与珠串映衬,如一泓碧潭,清泠不可方物。耶律重琰满意的微笑。

    清束子拉过玉垄烟的手赞道,“姐姐戴上这串珠子人更美了,二殿下真有眼光,知道什么最配姐姐。刚刚二殿下夸我,可是我心里却想明明殿下身边有姐姐这样的美人还反过来夸我,二殿下肯定是客气了。疏不知当初有多少圣女嫉妒姐姐呢”

    玉垄烟嗔道,“别胡说”,耶律重琰却认了真,好奇地问,“怎么个嫉妒法儿?”,织云和梳雨虽然好奇却不得不去准备午膳了,只留下几个小丫头伺侯着。玉垄烟知道清束子向来口无遮拦,怕她在耶律重琰面前说话没分寸,催促她快去。谁知清束子的话瘾子已经被勾起来,差点都忘了面前是天圣朝尊贵的小王爷。

    19

    清束子眼波流转,笑着说,“二殿下您看看我和玉姐姐的身材是不是比其他的侍女好呢?我们的年龄并不比她们大,比您也大不了几岁,可是我们却身为皇子们的圣女,承担着给皇子们哺的重责,您以为我们的身材是天生就有的么?那怎么可能,我和玉姐姐都只有十三岁,我们必须要在口涂抹‘玉蕊香魂’才能使部发育的如此丰满,才有源源的汁生发出来,我们要口服无果泠丸才能让肌肤遍体生香,这样皇子们才愿意亲近我们”

    果然被玉垄烟料到了,清束子又开始“胡说八道”,她用手拉了拉清束子的袖子,制止她继续往下说。清束子说出口的几个名字都让耶律重琰感到新鲜有趣,他正眨着乌黑的眸子极有兴致地看着她。清束子见耶律重琰喜欢听,哪肯罢休,她抖了抖袖子,扭头对玉垄烟说,“这有什么的”,然后她对着耶律重琰又开始倒起豆子来,“可是圣女们同样的涂抹玉蕊香魂,同样的服用无果泠丸效果却皆然不一,玉姐姐的脯是所有圣女中发育的最好的,不但弧形美而且丰满的连女人都妒嫉,可是她的身子却是最清灵袅娜的,这样的一副身子配上这样的脯,岂只是人间少有,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及呢。我们人人都服用无果泠丸,天天服身体的香气顶多也只能保持两个时辰,可是玉姐姐即使想起来才吃一丸,身上也总是带着淡淡的清香,她身上的香连女人闻到了都会痴迷,二殿下您说我们……”玉垄烟上前伸手堵住了清束子的嘴,把她拉到一边,“清束子,你又胡说什么,二殿下他……还什么都不懂呢”

    清束子悄看耶律重琰,自从她说完话,他的眼睛就移向了玉垄烟,又亮又黑的,带着似有若无的情意。清束子想,她什么话都告诉玉姐姐了,她却总是什么都瞒着她,看二殿下的神情,哪里像什么都不懂的?她非得找出证据来让她承认才行呢,想到这儿,她拉过玉垄烟的胳膊,一把捊开了她的袖子。她自己却先呀了一声,脸上也尴尬起来。看看玉垄烟再看看耶律重琰,“都快一年了,原来你们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耶律重琰疑惑天真地问。

    “还没有……”饶是清束子这样的女子脸上也浮上淡粉,更别说玉垄烟,听到耶律重琰追问,脸上早红了,她拉起清束子的手,“走吧,你在这儿耽搁的时间也太长了”

    “等等”耶律重琰叫住她们,他看着玉垄烟,手指勾了勾,“你过来”,玉垄烟迟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叫她过去做什么,只是他的命令不好违抗,她只得慢慢走过去。耶律重琰却轻轻拉住她的手,一只手却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她的袖子。他的眼睛亮起来,玉垄烟的手臂却轻轻颤了一下。那是一段如藕一样的膀子,一粒胭脂点缀其间,如同白雪中种下的一颗红豆,美丽耀目。从前他怎么没发现呢,原来她的手臂生的这样好看,他的手指轻轻抚那颗妖冶的红痣,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什么?”

    玉垄烟轻轻褪开他的手,轻纱薄袖缓缓的滑下,“这只不过是……”她的确想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红痣。但离她不远的清束子却已经轻轻晰晰地念道,“守砂”,玉垄烟回头嗔怪地瞪她。耶律重琰的眼睛一闪,轻念“守砂?又是什么?”

    清束子格格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显得放肆至极,她没想到这个单纯的小王爷连守砂是什么还不知道,原来玉姐姐说的话一点不假。只是他都已经十一岁了,若是别的王爷早已经破戒了,可是二殿下却还单纯的像个孩子,怪不得玉姐姐至今守身如玉。她清束子应该早点让玉姐姐体会到人间的至欢呀。她边笑边说,“守砂是每个圣女都有的”她看耶律重琰的目光移向她的手臂,就把袖子捊起来,“你看,原来我这里也有一颗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了”她笑了起来,甜蜜扩散到了眼眸。

    “为什么你的会没有了?”耶律重琰疑惑地蹙眉。

    清束子一笑,“因为我已经有了男……”话还没说完,玉垄烟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的脸胀的通红,拉起清束子就往雕花阁外走也顾不得耶律重琰在后面叫她们站住的话了。

    午后,耶律重琰身子懒懒地歪在榻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闭目养神,长安以为他又睡着了,没想到只隔了一会他突然张开眼睛叫了声“长安”

    长安连忙答应着是。

    “守砂是做什么用的,圣女手臂上为什么都会有守砂?”

    长安头痛于二殿下这种刁钻的问题,他为难地挠了挠头,“守砂……是圣女身子清洁的证明”

    “那没有了呢,这么说玉垄烟有守砂她就是清洁的,清束子的守砂没了,她的身子就不清洁了?”

    “不是,不是”长安连连摆手,可是要他怎么解释呢。

    “那是什么?为什么玉垄烟有而清束子的却没了,清束子还说是因为她有男……”他眼光询问地看向长安。

    长安支支吾吾的半天答不上来。“说”耶律重琰一字出口,长安吓的一哆嗦。

    “是……男女交合后,处子臂上的守砂自动脱落了,清束子姑娘是因为跟了大殿下,已经和大殿下……”长安未及说完就捂起了脸,他也还是雏儿呢,二殿下却偏要逼他把这种话说出来。

    耶律重琰腾地从榻上坐了起来,“男女交合……”好奇怪的字眼儿,“长安,怎么才叫男女交合?”耶律重琰问的那样认真。

    二殿下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长安呻吟,悄悄向后退,“二殿下,这个问题你就饶了小的吧”说完,他一溜烟儿跑了。

    晚上,玉垄烟沐浴更衣后来到了耶律重琰的寝殿,现在的她已经从开始的不自然慢慢变得习惯。这时,耶律重琰正歪在榻上出神,她走到他面前轻轻拉开了腰间的丝带,正要去解抹的系绊,耶律重琰却一把拉住了她,脸埋进她的袖口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她乖乖地站立不动,她知道他喜欢她身上的香气,因为听他说过和从前纳仁娘的体香是一样的。很久他才将她的袖子捊起来,看她臂上的守砂。

    “好美”他轻赞,这样美的东西为什么要让它消失掉呢,他扬起脸,“玉姐姐,这颗守砂让它永远留着好不好?”

    玉垄烟蓦地跪在地上,口内淡淡地说,“谢二殿下成全”,耶律重琰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跪下谢恩,刚刚他并没有恩惠她什么呀,连他赐给她那么贵重的琉璃珠她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许久以后他才知道他的这句“金口玉言”成为她得以心安理得不履行圣女最重要职责的借仗,也让他自己主动放弃了应该得到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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