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来找我?你这个混蛋!”姚慎怒吼着,飞身跃起,抡枪砸向姚彬。枪刃之上,雷光灼目。

    姚彬也不回话,木枪轻挑,将龙鸣枪抵开。龙鸣枪在木枪上留下一团焦黑。姚慎刚刚落地,木枪便斜刺而来。姚慎偏头躲闪,木枪堪堪擦破了他的耳尖,接着顺势转身,一脚蝎子摆尾踢在姚彬肋下。

    雷光迸射,肋侧衣衫炸裂,姚彬连退十余步方才稳住身形。姚慎追来,钢枪连舞,扫、抹、扎、刺、劈、撩、挑,一招一式皆直指要害,杀机毕露。姚彬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木枪仿佛成了他的第三条手臂,将姚慎的攻势一一化解。

    数百回合战下来,姚彬手里的木枪已经完全被灼成了一根黑碳棍。终于,在姚慎的一次全力劈斩之下,木枪猝然崩断。暴躁的雷光随着枪刃,如流星般砸下,姚彬向后躲闪,龙鸣枪在他身前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鲜血还没来得及流出,伤口就被灼成一片焦炭。

    姚彬笑容终于消失。姚慎扛枪上撩,姚彬将断枪丢掉,双手上同样泛起雷光,一把将龙鸣枪抓住。手掌与枪身接触,雷光彼此抵御,互相噬咬,电弧如同坠入地狱火海中的小蛇,疯狂地跳跃着。姚彬双肩发力,青筋暴起,以擒龙伏虎之势将龙鸣枪重重按下,枪头扎入土中。若是不看相貌,任谁也猜不出这已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雷噬!”姚慎仰天怒吼。他眼中与口中皆迸射出璀璨的雷光,发丝根根直竖,皮肤化为半透明的银色,雷光在经脉中流淌,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银色的太阳,向周身射出亿万根电芒,几乎要将这片空间撕裂。

    姚彬点了点头,轻声道:“雷噬!”话音未落,电芒瞬间将他吞没。

    片刻之后,又是一团雷光绽放,撕破银色光幕,同样灼目的电芒从中射出。两只银日在林中争辉,旋即骤然爆裂。气浪将周围高大的古树拦腰折断,飘飞的落叶刚刚靠近雷光便化作一片灰烬,一道人影从爆炸中心倒飞而出。

    炎雨背靠树干,勉强站起身来。灼热的气浪伴随着四溅的电弧扑面而来,她紧紧闭上双眼,徒劳地抬起手臂,挡在面前。突然,又是一道人影从爆炸中心闪出,手执银枪,落在炎雨面前,双手撑住树干,将她护在自己身下。

    爆炸惊起的烟尘渐渐消散,炎雨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眼,只见姚慎伏在自己身前,血流满面,遍体鳞伤。

    “末兵!你没事吧!”炎雨慌忙问道,伸出手想擦掉末兵脸上的血。

    “快走!”姚慎大声喝道,牙缝中满是血丝。

    还没等炎雨碰到他,姚慎便已转身冲回战圈。手掌僵在空中,炎雨苦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能帮到他就好了。”炎雨刚欲起身,小腹处便传来一阵痛感。她低下头来,只见一截焦黑的木茬正插在自己的小腹上,鲜血不断渗出。

    “靠!”炎雨翻了个白眼,抓住木茬,一咬牙将其拔出,疼痛让她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粗糙的木茬将伤口撕裂,鲜血大股涌出,炎雨从裙子上撕下一块碎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包扎完毕,炎雨突然感到一阵目眩。但是,目眩之时,似乎还有另一道意识正在逐渐清晰。炎雨使劲摇了摇头,方才的奇怪感觉又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什么情况?”

    爆炸在林间留下两个有所重叠的焦黑巨坑,半径三丈有余,坑中累累断木如同巨兽的骸骨,半空中满是飞烬。先前飞出的那道身影落在远处的树上,五指抠住粗糙的树皮,就像一只螳螂一样停留在树干上,正是姚彬。可能是出招慢了一步的缘故,他的伤势比姚慎要重一些,电芒在他身上留下一片不规则的焦黑,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

    巨坑另一头的地面上,姚慎持枪冲来。姚彬看在眼里,冷笑一声,纵身跃下,双脚重重跺在巨坑中的一根树干上,震起一片灰烬。树干轰响,就像战场中的擂鼓。

    姚慎冲到巨坑边缘,在坑壁上接力一蹬,跃入空中,扬起龙鸣枪,向下方掷出。

    姚彬伏下身来,双手抓起一根粗壮的树干,轻松举在头顶。龙鸣枪狠狠钉在树干上,雷光伴随着木屑迸射,黑灰从树干的缝隙中被震落,飘洒在姚彬的头顶与肩上。还没来得及松气,又是一股更大的力道从树干之上传来。树干轰响,宛如擂鼓。压力直接将他的手掌压入树干,双脚也没入脚下的树干中直至脚踝。

    姚慎站在树干上,周身雷光奔涌,发丝被染成银色,眼珠也变成了两颗璀璨的银石。拳头重重砸在龙鸣枪枪尾,雷光伴随着愤怒灌入枪中,凶猛的电弧从树干中爆裂而出,将其撕成片片碎木。龙鸣枪就像一根雷电铸成的锥子,扎向姚彬的脑袋。姚彬面色大变,慌忙退开。龙鸣枪扫过他的胸膛,留下一道狰狞的划伤。

    姚彬跳开一丈多远,稳住身形,胸膛的伤口处传来阵阵焦糊味。眼神一沉,弯下腰来,一只手抓起一根更加粗壮的树干,扔向远处的姚慎。姚慎抡枪横扫,蛮横的力量直接将第一根树干击飞,接着跃入空中,轻盈落在第二根树干之上,脚尖借力一点,直奔姚彬而去。

    枪尖寒芒闪烁,一往无前。

    而迎接它的,依旧是一截朴实无华的焦黑断木。

    姚慎辗转腾挪,龙鸣枪在其周身翻飞,斜刺平扫,攻势如水银泻地;时似怪蟒翻腾,时似灵蛇吐芯;漫天残影,目不暇接,却没有一道能攻破对手的防御。姚彬步法自如,脚踏四象,臂缘八卦,粗壮的树干在他手中轻若无物,看似笨重,实则大巧若拙,招式开合间筑成一面密不透风的木墙,将姚慎的凌厉枪锋尽数接下。

    “混蛋!去死!”

    “光说可是杀不死人的,傻儿子。”

    相比于姚慎的暴怒,姚彬似乎异常平静。但姚慎很清楚,这个老头平静的外表下是何等的疯狂。

    就在姚慎又一次持枪横扫而来之时,姚彬猛然向前一步,用树干抵住龙鸣枪,腾出右臂来,一拳轰向姚慎。姚慎同样抬起右拳相迎。两只被雷电包裹的拳头重击在一起,一圈雷弧以拳头为中心扩散而出。姚彬被震开,向后连退十七步。

    另一旁,姚慎同样倒退了整整十七步,龙鸣枪从腋下倒刺而出,钉在一截断木上,方才稳住身形。不待姚慎缓过气来,姚彬一把将树干掷出,满是木茬的截面直奔他面庞而去。

    而就在树干即将撞在姚慎脸上的一瞬间,姚慎连人带枪突然消失而去,只剩树干直直地向前飞去。

    见状,姚彬眉头紧皱,似乎预见到了什么危险,当即向一旁闪去。

    姚彬刚刚闪开半个身位,一缕白线便从树干中射出,眨眼间便贯穿了他的肩膀,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血窟窿,血如泉涌。接着,白线才在姚彬身后化成姚慎的身形。龙鸣枪枪身上,血丝汇成龙纹。

    “哼!”姚彬丝毫不顾肩头的伤口,冷哼一声,倒身飞出,同样在空中化为一缕白线,向姚慎眉心掠去。

    姚慎瞳孔骤缩。他一直以为,这招纵云斩,只有依靠龙鸣枪才能施展出。而自己此刻眼前,姚彬居然徒手将其施展了出来。来不及多想,姚慎抬起龙鸣枪横在自己眼前,挡在白线前方。

    白线与钢枪接触瞬间化为姚彬真身,血丝从他右手臂的皮肤上渗出,汇聚成狰狞的龙纹。他的拳头正贴在龙鸣枪枪身上。片刻后,气浪骤然爆开,骇人的力道从拳头上传来,将龙鸣枪压出一个恐怖的弧度。枪身回弹,疯狂地颤抖着,震裂了姚慎的虎口,几乎要脱手而去。姚慎紧握龙鸣枪,连人带枪被轰得倒飞而出,落在巨坑之外,身体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数米长的擦痕。

    “不可能!”姚慎挣扎地爬起身来,啐出一口血痰,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没有龙鸣枪,怎么可能用出纵云斩!”

    “傻儿子。真正强大不是枪,是人。”姚彬提气轻跃,落在姚慎面前,“要是我想杀你,刚才就可以一拳击穿你的心脏。”

    “放屁!”姚慎强撑着直起腰背,龙鸣枪指向姚彬那还滴着血的拳头,“你以为我没尝试过徒手施展纵云斩吗?你刚才没有直接击穿我,是因为如果你这么做了,在没有龙鸣枪替你承受压力的情况下,你的手臂,甚至是你整个人都会被活活碾成血沫。”

    “聪明,不愧是我的儿子。”姚彬笑着,丝毫没有谎言被揭穿的窘迫,“我想,等哪一天我足够强大,就能够徒手施展出真正的纵云斩,那恐怕也是我这副人类之躯所能达到的巅峰了。”

    “可惜,你现在还不够。”姚慎偏着脑袋,嘲讽地道。

    “是吗?至少比你强一些。”姚彬眉头一挑。

    “那你尽管试试!”姚慎怒喝道,雷光奔涌,持枪冲来。

    “用!不!着!”姚彬眼神突然变得阴鸷,步法轻移,侧身让过枪尖,同时左手探出,直接将被雷光包裹的龙鸣枪抓在手中。这次,他没有用雷电保护自己,而是直接徒手,龙鸣枪上的电弧将姚彬的手掌炸得鲜血淋漓。

    鲜血渗入龙鸣枪,一阵诡异的悸动从枪身中传出。

    “我说过!你!”姚彬断喝道,右手悬浮在龙鸣枪上,一层淡淡的灰气从枪中浮出,化为一条凶恶的龙魂,“太!让!我!”

    龙魂盘踞,化为一方充斥着戾气的符印,凝在姚彬掌心。

    姚彬一掌重击在姚慎胸口。瞬间,凶恶的龙鸣声响彻零离涧,连雷霆与之相比,也不过是在哀嚎罢了。

    “失望了!”

    姚慎再一次被轰飞,接连撞断了三四颗高大的古木方才停下,滚落在地面。挣扎了一下,没能爬起来。这一次,他没能抓住他的武器。龙鸣枪脱手,像一根锈铁棍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姚彬掌心的龙印悄然消散,化为缕缕灰气,回到龙鸣枪中。

    “我说过,我能感受到龙鸣枪中的凶魂,你以为我是瞎说的吗?”姚彬一步步向姚慎走去,自言自语道,“这枪里,封印着龙的残魂啊,而且是只知杀戮的戾魂啊。”

    “你能感受到,我想相信你能。难道你没有感觉过它的兴奋吗?你是把它当成你的错觉了吧。我就说过,你,我,还有这把枪,都是一样的,遇到战场就会兴奋。”

    “但是,你!令龙鸣枪蒙羞!它本应为毁灭罪恶而存在!你也是!可你这年都干了什么?与那些卑贱的佣兵为伍!还藏在那个叫炎洪的懦夫身后!甚至都没人知道你的存在!这世上有你或没你有什么分别!”整整二十五年过去了,你拿着龙鸣枪,居然都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不是我的儿子。我没你这样,又软弱又废物的儿子!”

    “我。”姚慎颤颤巍巍地半跪在地上,“本就不是你的儿子。”

    “你原本是的。”

    “不!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就是个疯子,一个自以为是正义的恶棍。”

    “果然,我就知道!当初就该早点带你离开项源!这份软弱和你娘一模一样!”

    “你不配提我娘!”姚慎缓缓站起身来,“你知道我在那些卑贱的佣兵身上,学到什么吗?没有人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将自己的脑袋悬在腰上去和人赌命。当然,你这样的疯子除外。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人,都是另外一场罪恶中的受害者。你所崇拜的暴力解决不了罪恶,只能带来罪恶。你想过吗?你没有想过,因为你本就是嗜血如命的人。你恐惧暴力,又崇拜暴力,所以才打出一个正义的幌子,以此为借口付诸暴力罢了。你不敢停下来,因为你只要一停,就会变成罪恶。”

    姚彬听着姚慎所说,脚步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终于,他停了下来,冷声道:“这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

    姚慎歪着脑袋,苦笑道:“共勉吧。”

    “我就说,我们是一样的。”

    “但是,”姚慎摇了摇头,“我自知,你自欺;我自律,你自傲。”

    “别扯了。”姚彬来到姚慎面前,“什么自知自律?我敢打赌,要不是因为当年我杀了你娘,现在的你就是另一个我。”

    闻言,姚慎面色一沉,半晌后,缓缓开口道:“你,不配提娘。”

    “配不配是轮得到你说吗?”姚彬额角青筋暴露,左手一把掐住姚慎的脖子,将其提入空中。

    “咳······呃,咳!”窒息的感觉无比强烈,姚慎无力地在半空中挣扎着。

    “别忘了,正是因为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我才教你龙鸣枪法,我才教你龙鸣鉴。现在,现在你跟我玩自知?扯什么自律!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不能成为我的未来的话,那对于我来说,你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姚彬眼神阴狠,如同茫茫草原上一匹受伤的老狼,“我那时居然还抱有幻想,以为你可以重新做回你自己,真正嗜血的你。真是浪费感情!”

    姚慎仍死死盯着姚彬,盯着姚彬身后,眼瞳中闪烁着寒芒。

    “别看了!”姚彬突然喝道,侧过半边身体,探出右手,将从身后刺来的寒芒捏在手中,“我刚说过,不是谁都能把我鬼愁飞捕姚彬捅个对穿的。”

    说着,姚彬一把夺过龙鸣枪。修长的枪身在指尖轻盈一转,枪尖反指向袭击者。在姚慎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刺在炎雨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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