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天际,红日渐渐西沉,夕阳的余晖把连生、长宗、龙琼雨和十里外的金陵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三人自天庭仙宫、凌霄宝殿脱困而出,决意赴身金陵找寻赢刀芜,一救静静,二为神血。

    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龙琼雨推猜出效龙卫是醒龙教在朝的化名,他们对神血异乎寻常的看重,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这个推想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连生带二人来到昨天的渡口,在艄公惊愕的目光中,书生率先登上了渡船,当他几句调侃过后,艄公这才确认对方是四肢健全的大活人。

    长风破浪,帆过千山,渡船在午日当空之际临靠走马驿站,艄公信守诺言,不收连生半分渡资。

    上得岸来,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饭,长宗从驿站挑了三匹上好的青骢俊马,三人沿着开阔的官道朝金陵进发。

    长宗此前多次来过帝都,一路行来,他向二人简单讲诉了一下这座普天之下最为富庶繁华的城市。

    明初建国,至正十六年,朱元璋将集庆路改为应天府,定为首都,1378年改称京师,别名“金陵”。

    金陵地连三楚,势控两江,群山屏围,长江襟带,钟阜有龙蟠之像,石城有虎踞之形,实乃东南门户,南北之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金陵城纵横百里,山环水抱,葱笼毓秀,山水城林融为一体,盛名天下的秦淮河贯穿全境。

    城中彩楼林立,酒旗飞舞,如浮云般连绵无尽;路旁栽植槐、榆、松、柏,成片成片的草本花卉芳香满城;城中人潮似海,单单天京书院的监生便有八十万之多……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终在黄昏赶至金陵。

    连生牵着骢马,与长宗、龙琼雨并肩走入汉西门,虽值黄昏,可宽近百丈的汉西门大街上仍有无数的人流、马车在纵横穿梭,喧哗热闹,遥遥直抵三十里之外的宏伟皇城。

    此时正值文武大试前夕,金陵城中到处都有各地赶来的英杰才俊,放眼看去,劲服麻衣随处可见。

    虽是如此,这三人一个是翩翩少年,一个是清丽少女,还有一个是脸上长着一颗大痣的丑脸书生,这番组合,颇为引人注目,所幸三人皆是心智出众之辈,对他人的色眼、鄙夷毫不在意。

    长宗带二人来到汉西大街北面的玄武坊,把马缰交由小二,三人步入坊内最豪华的迎仙客栈。正在这个时候,迎面走过来两个人,当先的是个壮汉,身高九尺,留着个大光头,左脸处有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粗壮的手臂,其皮肤如鲜血一般呈赤红色,右手纹一条单足夔龙。

    光头壮汉眼神不善地看了连生一眼,便径直向客栈外走去。和他一道同行的是个蓝衣书生,相貌姣好,皮肤白晰,一双深潭般的眼睛越过连生看一旁的长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礼貌地冲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二人一出客栈,等在外面的侍卫便牵上马。就在蓝衣书生翻身上马的时候,连生无意间发现此人竟没有影子!

    还没等连生回过神,一行人已经策马扬鞭,绝尘而去,“穿蓝衣服的这个人叫‘无影书生’江穷,另一个汉子是‘三兵’董摧。这些人都是晋王府的侍卫。”长宗在旁说道。

    ‘无影书生’江穷是名庭山九松剑场的弟子,师从‘三辰剑主’应意圆,修习的‘化影存真大法’已有其师八分的火候,武功极为了得,想不到竟做了晋王的侍卫,却不知他们来迎仙客栈做甚。

    三人进了前庭,颔下留着一绺山羊胡子的高瘦掌柜马上笑脸相迎,吩咐小二带长宗三人到用膳厅。待人离开,他笑脸一收,叫来另外一个方脸小二,目光看着连生上楼的背影轻声道:“向上头禀报。”

    气息绵长,时而目露精光的方脸小二点了点头,沉声道:“是!”说罢,快步跑向后堂,从马厩挑出一匹快马,冲出迎仙客栈的后门,直朝大功坊而去。

    这边小二带长宗三人到用膳厅一处靠窗位落座,记下客人点的菜,笑着下楼离开。闲暇之余,连生环顾周围。

    迎仙客栈共七楼,金碧辉煌,以上等紫檀木为材,楼内以各种奇珍异宝为饰,璀璨夺目,尽显豪华富丽。

    内看正中央是和田玉打造的舞台,四面清水环绕,香烟袅袅,乐声齐鸣,舞女翩翩起舞。

    外看楼阁连绵,店铺鳞次栉比,夕晖染镀,入眼一片金晕。

    楼内食客满座,热闹非凡,有各地赶来的举子,也有劲装打扮的豪士,在连生三人刚来的时候,只听他们正在谈论文武大试谁人能够夺取状元。

    连生和龙琼雨回想起二人在雁鸣寺下的豪言壮语,不由相视一笑,后者面上一红,抿着嘴儿转开目光。

    连生收敛思绪,凝听邻座的高谈。

    “陈兄大才,必能高中状元!”一个操着福建口音的胖书生,笑呵呵地向同座一个白面公子恭维道。

    在座其他人打趣,“将来可别忘了提携咱们!”

    楼内突然响起一声冷哼,打断了这帮福建考生的交谈。连生瞥眼向左看去,那桌坐着两个粗壮的书生,其中一个操着山东口音道:“若非胡党偏袒,你们这帮闽南蛮子岂有希望?不在家中反省,竟还上京丢人。”

    胖书生拍案而起,冷笑回击:“嗟来之食又有何可自傲!”此言一出,在座南方士子轰然叫好。

    但见北方士子怒目而立,场面一时剑拔弩张起来。

    其他劲装豪杰把酒看戏,巴不得这帮酸文人真打起来。龙琼雨修行多年,见识非凡,却不知这帮南北书生为何对峙,长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想对这件事多说什么,这个问题不由落给了连生。

    连生左右看了看,生怕自己的话给别个听到,他压低声音,向龙琼雨娓娓道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年初春季会试,上榜的五十一人中,没有一名北方考生上榜,前三名分别来自福建闽县(陈安仲)、江西吉安(尹昌隆)和浙江会稽(刘谔)。落第的北方考生心理不平衡,上疏称主考官刘三吾、白信蹈等人是南方人,因而偏袒其同乡。

    当时胡蓝党案余波未了,明太祖就怀疑刘三吾等是胡蓝党徒,将其治罪,并要求重新阅卷考试。重阅之后,明太祖举山东人韩克忠为状元,而这一次上榜的全是北方人。因为一次科举出现两个榜文,被称为“南北榜”或“春夏榜”。

    南方士子对此引以为耻,骂称北榜为嗟来之食。而北方士子则讽刺南人肚中无墨,是为一群酒囊饭袋。

    和胖书生同座的陈姓公子,就是春榜状元陈安仲的族弟,他此次赴京赶考志在状元,实为一洗南人偏袒之嫌。

    恰在这时,一道倨傲的声音,掷地响起,“皇长孙博学多才,仁善有为,他若去考,必是今科状元。”说话的这一桌是天京书院的四个贡生,他们言及朱允炆,无不神飞色舞。

    朱元璋一生杀伐果断,登基之后,制造空前的明初四大案,诛连十几万人,满朝文武百官早已是战战兢兢,后来长子英年早逝,他立储朱允炆。

    对这位恭悯仁善,生性纯孝的皇长孙,满朝文武无不拥戴,作为长孙殿下的一院同窗,每个天京书院的学子颇引以为豪。

    长孙殿下身为皇储,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去考这个试,这人言下之意状元必出自天京书院,说的在明些就是你们这帮乡野书生,岂配和我天下第一书院出身的天子门生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在座南北士子无不怒目相视,他们得中举人,头脑自然活泛,如此一句浅白的群嘲,又岂能听不出来?

    一时间,情势大变,由原先南北士子的对峙,改换成京师学子和天下士子的对峙。

    “文人就是酸,大眼瞪小眼,偏偏死活不动手,要换我早干他娘的!”一个豹头环眼的虎须汉子撕下一条鸡腿,一边往嘴里塞,一边不屑的扫视满楼娘皮书生。

    “谁说不是!”同桌的另一个长耳大汉哈哈一笑,声如洪钟道:“只可惜他们和我不在同一科场,若武试遇到的全是这帮娘皮,今年进昆仑道派的那人就是我白元离了。”

    “想当武状元?你还是别操这份心了!”说话之人是连生邻桌的一个红袍老者,他面白无须,天庭饱满,目光有神,此刻把杯目视窗外,完全不把白元离放在眼里。

    白元离正要发作,虎须汉子按住他的手,告诫他此地乃帝都金陵,锦衣卫耳目众多,万不可闹事。白元离冷冷道:“明日会英楼广邀天下英杰齐聚,届时依昔切磋,足下若有胆,到时场上见!”

    “年轻人应知天高地厚!”红袍老者说着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到时莫悔!”

    “那就要看老狗还有几颗牙!”白元离说罢,起身离座,和虎须汉子一起下楼离去。

    气氛被二人这样一闹,一时有些尴尬,士子们悻悻然坐回座位上。

    不多时,连生他们叫的菜陆续上桌,而邻桌红袍老者酒尽之后也起身离去,长宗暗松一口气,夹起一个鳕鱼狮子头,一边吃,一边轻声道:“二人若真打起来,你我三人这顿晚饭可就吃不上了。”

    连生捧着碗,扒着白米饭,说道:“有长少侠在,这饭必然能够吃上。”

    长宗摇头道:“这二人都是高手,我也没有绝对把握!”

    “若在加上雨儿姑娘呢?”连生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幸好他们没有动手,不然就把他们网起来送官。”

    龙琼雨微笑不语,细口吃着青菜,清丽的容颜引得旁人痴看。

    忽听一阵欢呼呐喊,连生和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汉西门人山人海,拥挤热闹,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城门洞。

    一串优美的音符从门洞里传出,节拍时弱时强,弱时如流水潺潺,清脆委婉,强时如急雨溅落玉盘,激越豪迈。

    听来全不像汉人的传统音乐,在座举人士子无不天资聪颖,琴棋书画样样精绝,却也听不出对方究竟用何乐器所奏。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靠近城门的人潮突然如大浪似的分涌开来,一群高逾数丈的庞然大物轰然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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