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声碑不见了?”大清早,耿迪就诧异地望着脊轩手忙脚乱的背影。

    “别急!别急!再好好找找!”

    脊轩撅着屁股费力的将脑袋从床底下抽出来,使劲摇一摇。小兽迷糊悬在他面前,睁大眼睛凝视脊轩,就像一个老医师在检视病人。奇怪的是,它没有翅膀,却也能像皓雪枭一样飞。

    两天来,脊轩一直过得恍恍惚惚。

    当日‘天启’仪式结束后,他昏过去被抬下了占星塔。抬到屋中元清长老扫脊轩一眼,说了句“并无大碍”,就转身走了。

    脊轩就此呼呼大睡,他睡的格外沉,各种莫名其妙的梦境纷至沓来,整整一天一夜后他醒来,已经饿的饥肠辘辘。

    劲旭说曾经叫他起床吃过一顿饭,可吃着吃着他在饭桌上睡着了。但脊轩丝毫不记得自己起过身,更不记得自己吃过饭,他觉得自己是被饿醒来的。

    狼吞虎咽吃了一顿,脊轩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些,于是倒头又睡。直到今日清晨,脊轩才从那梦境中缓过神来。

    幸而天启仪式后,子级弟子有两日的旬休以便适应身体变化,否则,他又将创造两日不上课的记录了。

    脊轩醒过来是好事,但新的问题却纷至沓来,他发现,风声碑找不到了!

    梦中的许多情形已经模糊,脊轩更不愿多想。但他记得最后在山顶上,他把风声碑送给了秦梦瑞。

    如今想起来很荒谬,梦里送了人东西,醒来却发现这东西果真不见了,难不成真的送给了梦中人?

    不可能!照这个说法,如果在梦中自己和秦梦瑞一起被那些人抓住,难不成他要从天启之鼎中消失?

    脊轩的困惑在这一刻翻涌成潮,他边翻箱倒柜边整理思绪。

    自己的东西并不多,一些学院发的书籍,一些纸笔,几件衣服,一把云翳琴,就这么将寥寥不多的家当如数家珍般摸了个遍,却连个风声碑的影子都没摸着。

    这时,林烛照推门进来了,听到耿迪说脊轩找不到风声碑了,就建议他去问问长老,于是脊轩拔腿就跑。

    “你先别急着跑啊?这两天丢了魂似的……”林烛照的话没说完,半截散在风里。

    不一时,脊轩找到于牧长老,问“长老,弟子向您请教个问题,人在梦里交给别人东西后,醒来那东西会不会从身边消失?”

    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傻,可没料到于牧长老却没有丝毫惊讶,他拉着脊轩坐了下来。脊轩心头大喜,看样子有眉目了,忙洗耳恭听。但未料到,于牧长老拉他坐下后就开始语重心长讲起六域史。脊轩恭敬受教,希望能从中听出答案。可当于牧从十万年前的秘辛起了话头,脊轩就预感到不祥之兆,果然,于牧口沫横飞的给脊轩讲了一个半时辰,直讲到三千年前大衍皇朝的宫斗,却只字未提他的问题。此时脊轩早已“人困马乏”如坐针毡,最终借长老小解之际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寻于牧无果,脊轩想到占星课长老元清,可到了占星塔,却被一张大纸拒之门外。

    这张纸像一幅诡异地卷轴,浮动到脊轩眼前晃,上面写着:“正在闭关,非紧急要事勿扰!”脊轩心想,自己眼中的紧急要事,在长老眼中却未必是紧急要事。

    于是他转而去找紫禾长老,紫禾听了他的话后笑问:“你把什么东西在梦中交给谁了?”

    脊轩道:“我把一个叫风声碑的照明之宝送给一个小女孩了?”

    紫禾长老不愿说孩子胡思乱想,只温柔地抚摸脊轩脑袋道:“你们这些孩子,尽丢三落四!你从梦中醒过来那东西就不见了?”

    脊轩皱眉思索片刻,老老实实回答:“应该是,我两天后发现风声碑消失了。”

    “两天后发现的?那你到这两天里去过的地方好好找找!”

    “长老,我都找过了。“脊轩认真道,”我‘天启’后就累……倒了,在床上睡了两天,今早醒来找风声碑怎么也找不到。我是在‘天启’时做梦给她的。“

    紫禾被逗笑了:“天启时?”

    脊轩点头道:“嗯,我当时坐在鼎中,就沉入梦里……”

    紫禾虽然笃定这是孩子的幻想,但最终还是给了建议:“我记得学院有本叫《九华天启录》的书颇为著名,里面记录着一些关于天启的秘辛,就在文渊阁中典藏。不过你现在也看不懂,等长大一些去读读吧!”

    话音刚落,脊轩躬身道谢,谢完就拔腿朝文渊阁而去。

    文渊阁即学院的藏书阁,坐落在大殿的第七层。偌大的地方,到处是典藏的古籍。

    紫禾低估了孩子的智慧,脊轩在其他方面或许少有过人之处,可论到读古书,识古字,却因为从小受妙笔丹青脊临尘的熏染,比同龄孩子却强得多。纵然他看不懂那《九华天启录》,可是还有父亲在!

    脊轩初入文渊阁,着实被眼前景吓了一跳,放眼过去,亭台楼阁,回廊水榭,四处漂浮着书架。仰头望去,五六丈高的地方,才是殿顶。穹顶上绘着云霞红日,感觉和露天一般。

    十二殿宇坐落在回廊一侧,回廊另一侧是片片荷塘,许多弟子坐在荷塘边捧着书读,许多人掩卷之后,随手将书一扔,那书就自动飞往书架,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启莲兽慢吞吞的踱步。

    启莲兽长着长长的胡须,头顶生出华盖一般的圆叶为其遮阳挡雨,很像夏日水塘中的荷叶。

    这种兽很懒,最是懒得攀爬,但不巧的是,它们却偏偏以树上果叶为食。有人在的地方,这些启莲兽就干脆张着嘴不动,等着人摘叶子喂它们。因此古时有人称它们“乞怜兽”,久而久之,便成了这种兽的名字。

    这种兽虽然懒,却拥有过目不忘的惊人的记忆力,凡是给它们看过一遍的东西,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忘记,脊轩家中就养着两只小兽管理书籍,每日它们懒洋洋趴在棋盘上晒太阳,等着脊轩喂食。

    两千年前,一位名叫宇文童的人,养了一只乞怜兽做了自己的伴生兽,并从它那里习得那种过目不忘的天赋。据传他成就此术后读书十万卷,本本倒背如流,最终将之融会贯通,成为一代宗师。自他成就宗师之日起,“乞怜兽”就更名为“启莲兽”……

    脊轩沿着回廊走,边走边细看廊侧的殿名,第一个小殿牌匾上写着“武境”,第二个叫“幻海”,以后依次是“凝丹”、“玄堰”、“神乐”、“六域”……十二个殿并排而立,一路走到长廊尽头,脊轩也没看到“天启”。

    转过长廊,过了小重门,是一座花楼,里面摆些武器,武器旁雕着石刻,其上记录着用过该武器的著名人物。

    转了一圈,脊轩有些晕头转向,眼瞅着文渊阁的辽阔,不知那《九华天启录》从何找起?

    他只好求助一只懒洋洋的启莲兽,在纸上写下了“九华天启录”五个字。谁知那启莲兽抬眼一瞥,竟然毫无反应,自顾自的舔起了爪子。

    脊轩会意,从附近一颗矮树上采些果叶放在它面前,启莲兽张嘴开吃,细嚼慢咽像只高贵的兽中贵公子,脊轩耐心等它吃完,又给它看字,可这小东西依旧还是没有反应。

    脊轩不禁纳罕,取笔重新写下“天启”二字,这回启莲兽有了反应,它慢吞吞的转过身去,头上荷叶一张一合。

    脊轩跟在身后开始挪动,一瞬间觉得好笑。脑中迸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像一只被懒人牵着的小宠物,懒人吃饱喝足,大摇大摆。决定带宠物去它喜爱的地方打滚。

    转过一座假山,是十八座亭子,亭子后面是许多小屋阁楼,许多人进进出出,不知是什么所在。

    脊轩被带至一个亭子前,亭子上赫然写着“天启”二字,他谢过启莲兽,拍拍它的身子,它就慢吞吞的顶着荷叶走了。

    脊轩三步并两步的跨进亭子,里面是高高的三面书架,全是关于天启的书。

    《天启与道韵》《天启闲评》《沐魂传》《龙蛰演义》……不一而足。脊轩放眼搜寻《九州天启录》,可从第一个书架到最后一个扫视过来,眼睛都酸了,却没看到这本书的影子。

    他瞧见亭子一角有一处圆形的石桌,过去一瞧,却是借阅详情记载,石桌的表面似乎水面一样微微起伏,字迹滚动。

    “……书名:《天启详览》,借阅者:辰级弟子郁仁树,借阅时间:三月五日辰时……”

    “……书名:《醒龙蛰》,借阅者……”

    脊轩细览着滚动的字迹,一遍循环完毕,同样没见到《九华天启录》的借阅记录。

    他想起元清长老在天启时就提到过这本书,他引用了这本书中对天启的介绍“造物同体,天地并生……”紫禾长老也说这本书在文渊阁典藏,怎会没有呢?

    脊轩无奈,只好先抽出一本《天启闲评》读起来。

    “天启者,启人天赋,觉醒龙蛰。古往今来,天赋无算,多和合五行……”脊轩迅速扫过介绍,之后就是诸多伟人天赋的传记。

    “尤芸曼女侠以生命术名满紫微,该天赋生发万物,催人生机,有疗养延寿之神效……”

    脊轩继续往后翻“当日和谛江水患滔天,困淹嘉颖,雷君班璧以御雷术破城墙,又以雷劈仪静谷,引江水入璞玉湖乃止。”原来嘉颖城也受过这等大灾!

    “……太叔贝龙蛰‘千行过目’,一日可读百书,与宇文童齐名……”

    脊轩草草翻完这本书,又取来《天启与道韵》,这本书里阐述了紫微巅峰魂术师对于天启、道韵的诸多猜测,也没有天启时入梦的记载。

    还没读完,忽然一个略带薄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找你找遍了,脊轩你这两天是睡糊涂了吧!今天是‘天启’后第三天了,一个早晨的课都被你旷了,长老该收拾你啦!”

    脊轩顿时打一个激灵,转过身去,林烛照生气的站在身后,抱着丹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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