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 作者:肉书屋

    花落燕云梦第45部分阅读

    :“父皇定的祖制,我不能改,自古以来历代帝王,谁的后宫只有太监没宫女的?你不要和我为这个吵闹,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说:“可她们确实不是宫女啊!”他握住我的手,带笑的俊容中带着调侃的意味,轻快说道:“好,我改我改。我答应你,一定尽力改正。”我说:“你怎么做到?难道和她们离婚吗?”他眸中带着疑惑:“离婚?你说的是‘休弃’吗?难道这也是你们家乡的方言?”我听了他的话,更加糊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微笑道:“我不能休弃她们,我在北京再建一个皇宫,只带你一个人过去,好不好?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看向眼前这个男人,论身份地位,明朝不会有人比他更高;论外貌仪态,他全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和风度,绝对拥有让所有女子倾心的优势,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好?我心中微微一动,不觉问道:“你真的那么在意我的心情吗?你真的愿意为我放弃后宫成百上千的美人吗?”他亲了我一下,说道:“只要你喜欢,我愿意放弃很多东西……当年我改‘永清’年号为‘永乐’,就是要天下百姓富足康乐,还要让我的燕燕永远开心快乐,你安心睡吧。”我听见他的话,心中觉得温暖安宁,试着将手指轻放在他的掌心之内,裹好锦被躺在他身侧,慢慢合上眼帘。次日清晨,我梳洗完毕后走到花园中,站在花圃前欣赏那些五彩缤纷的月季花,荷儿告诉我朱棣没有做皇帝的时候一直住在气候寒冷的北京,因为娇嫩的鲜花都不耐北京严寒,惟有月季花四季常春,所以他最喜欢月季花。我突然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莲儿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叫道:“赵王殿下!”

    高高的宫墙头骑坐着一个神气活现的小小男孩,头戴着小金冠,脑侧飘缀着两条丝带,穿着合身的九色华服,五官酷似朱棣,一双淡紫色的眸子滴溜溜直转,好奇打量着墙内的情形。他拍了拍手,转头对墙外叫道:“黄俨!父皇在后院种了好多好多花!你上来看!”墙外一名内侍叫苦不迭,喊道:“小殿下,小祖宗,奴才求您快下来吧!那墙高,不是玩的地方,皇上即刻就下朝回来了,奴才还想留着这条命伺候您几年呐,求您可怜可怜奴才吧……”原来这个小男孩是朱棣的儿子,我看到这个小男孩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和他说话,甚至想摸摸他的小手。我走到墙头下,微笑仰视着他说:“你是怎么上去的?那么高,很危险的,快下来吧!”他看看我,得意地说:“我骑在黄俨肩膀上,黄俨骑在赵富的肩膀上……够高了,我就上来啦!”

    他似乎突然间注意到了我,问道:“你是谁?是谨身殿的宫女吗?”我觉得他聪明可爱,摇头说:“我不是宫女,是你父皇的妃子。”他吐吐舌头,向我扮了个鬼脸。荷儿和莲儿拿来几个厚厚的褥子,央求道:“赵王殿下,皇上就快要散朝了,跳下来吧,奴婢接着您!”小赵王摇头晃脑,偏偏不肯下来。墙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那叫黄俨的内侍如获救星一般,忙道:“奴才叩见汉王殿下!赵王殿下吩咐奴才叠罗汉,奴才不敢有违,结果……奴才该死,汉王殿下武功盖世,求殿下救奴才一命!”

    那男子哈哈笑道:“笨奴才,你们总有一天要掉脑袋!本王今天就帮你一次吧!”他话音才落,墙头出现了一个淡青色的身影,那青衣男子掠起将小赵王抱入怀中,吓得他大叫:“二哥!放开我!二哥!”

    我忍不住喊道:“别吓着小孩子啊!”他怀抱着小赵王,在墙头稳稳立住,向我直视而来,我一直仰望着小赵王,恰好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汉王的年纪很轻,似乎不到二十岁,他一双闪灿着幽光的眸子移视到我身上时,微微露出讶异之色,不过一瞬间,他又带着小赵王从墙头轻轻跃了下去。小赵王叫他“二哥”,按排行他似乎应该是二皇子。朱棣气质成熟,年纪似乎不过三十开外,与汉王二人看上去并不像父子,更像是亲兄弟。我看着他们离去,心中怅然若失,不由自主问荷儿道:“小赵王真可爱,他是皇后的孩子吗?”荷儿迟疑了一下,才轻声答道:“不是。太子、汉王、永安公主、永平公主都是皇后娘娘所出,四皇子赵王和安成公主是贵妃娘娘所出。”我接着问道:“皇上膝下有很多皇子公主吗?”荷儿摇头道:“不多,就只有这几位。三皇子早年殁了,咸宁和常宁二位公主是皇上赐封收养的,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皇上政事繁忙,一直都独住在谨身殿,很少去后宫,这几年宫中娘娘都没有生育过皇嗣。”看来朱棣的孩子都是皇后和贵妃所生,我黯然道:“可惜我没有孩子。”

    荷儿开始支支吾吾:“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很早就嫁给皇上了,所以子嗣多些,皇上最喜欢的是贤妃娘娘您……”

    朱棣下朝之时,一名身着西洋服色、戴着眼镜的外国人和他一起来到谨身殿,向我行礼道:“臣汤若拉参见贤妃娘娘。”我上下打量着他,他胸前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手中还掂着一个圆圆的水晶球。

    朱棣向他说道:“西洋催眠术与中国苗疆巫术确实有相通之处,娘娘能够醒来,你功不可没,想要什么封赏尽管对朕说出来。朕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丧失以前的记忆?可有助她恢复记忆的方法?”汤若拉看了看我,躬身用汉语答道:“记忆是存留在脑海中的意想,当日娘娘中了巫术,耽误的时间太久,一些记忆片断保存时间有限就会消失。如果遇到触动记忆的导火线,例如小时候长大过的地方,或许可能会想起来。”

    朱棣紫眸中透出一丝希望,看着我沉吟道:“小时候长大过的地方……那就是蜀中了。”我不知所以,说道:“蜀中?我到底来自朝鲜还是那里?”他携起我的手,说道:“你来自蜀中。”

    汤若拉跪地说道:“如果回到故地,臣有八分把握,少则半载,多则两年,一定能够救治娘娘。”他微露欣喜之色,说道:“好,朕会将她送回蜀中唐家堡去。你尽快治好她,朕会重重封赏你的!”

    汤若拉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力而为!”

    第七章

    翠减汀萍

    午膳时分,朱棣和我一起用膳,满桌的山珍海味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品,我觉得无比饥饿,吃了几个松油卷,一碗米饭,还喝了一大碗野山菌汤。

    朱棣正看着我吃东西,一名小内侍向偏厅内飞奔而来,脸上带着悲戚的神色,跪地落泪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病势沉重,贵妃娘娘让奴才速来恭请圣驾前往坤宁宫。”

    “病势沉重”四字入耳,他全身猛然震动了一下,欣悦的脸色顿时阴郁下来,问道:“太医可都在坤宁宫伺候着?”

    小内侍道:“太医院数位大人都在,只是皇后娘娘一直不肯按药方服药,所以……”朱棣立刻站起身,转身走向正殿,对那内侍说道:“朕这就去。”我听他们议论皇后病情,心中竟然涌起淡淡的酸楚,对他说道道:“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皇后,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的紫眸中透着深沉,脸色略微舒展了些,说道:“你去看看她也好,走吧。”我们来到坤宁宫前,侍立的宫女太监见到他一起跪迎,叩首道:“奴才、奴婢恭迎圣驾!”他携着我的手坦然走进宫门,宫人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但是慑于他的威严,没有人敢表现出半点惊讶。我一眼就看见了一位宫妆美人,身上层层叠叠的藕荷色宫裙曳地,她的眼神如三月里的和煦春风,见到朱棣盈盈下拜,说道:“臣妾恭迎皇上。”我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样的美人,让人惊诧的不只是她的美貌,还有那浑然天成的脱俗气质,没有男人能够忍心不珍惜呵护她,朱棣对她一定很爱护。他加大力度握紧我的手,眸中带着淡淡的紧张,对那美人说道:“你回凤泽宫去吧,留心照顾燧儿,不用担心皇后这里。”

    那美人急忙闪身避过,低头说道:“徐姐姐在寝宫内,请皇上进殿。”朱棣以极快的速度带着我从她身边走过,我回头再看那美人时,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庭院中的假山之后。坤宁宫内殿布置简单洁净、质朴淡雅,丝毫没有皇后的奢华气派,我们走过淡蓝色的帷幕,殿中侍女皆静静跪迎,气氛十分安宁祥和。朱棣缓步到徐皇后的寝帐前,问侍女道:“娘娘昏迷多久了?”那侍女哽咽着说:“启禀皇上,太医开的药,娘娘一剂都不肯服……娘娘昨晚起就时时晕厥,却嘱咐奴婢不要告诉皇上,以免圣心牵挂……”他剑眉立刻紧簇,怒道:“你们怎么不早点回朕?”

    那侍女吓得跪地叩首不止,说道:“奴婢知错了,求皇上开恩,奴婢下次不敢了。”我只觉得诧异,徐皇后病情严重,却坚持不肯吃太医的药,难道她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吗?纱帐内传来几声微弱的喘息,一个女子声音缈若游丝,问道:“是皇上……来了吗?”朱棣以手掀起纱帐,坐在她床榻之侧,声音凝重,缓缓道:“妙云,是我来了。你为什么不吃太医的药?”我悄悄走近了床榻,看清了徐妙云的面貌,她虽然缠绵病榻,眉宇间气度依然高贵端庄,给人的感觉亲切温和,今天所见的二皇子汉王,相比较而言更像他的母亲。

    徐妙云带着一丝笑容,轻轻说道:“大限将至,我自己心里清楚,药石也没有回天之力了……如果吃了太医的药不见起色,皇上一定会责怪他们的……何必连累他们失去好不容易挣来的名声地位……”她说到这里轻轻咳嗽,眼角余光瞥见了我,勉强支持着说道:“妹妹也来了,臣妾听侍女们说西洋天师救醒了她,皇上身边以后有妹妹相伴,臣妾去得也安心了……”朱棣回头示意我站近一些,对徐妙云道:“你为什么要自己放弃?即使是一线希望,也该努力去争取才是。当年在北平燕王宫,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你不是这样对我说过吗?如果没有你们劝止我,我和她永远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徐妙云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说道:“当年皇上对妹妹的深情,臣妾最清楚不过了,这些年风风雨雨,皇上与妹妹终于能够苦尽甘来,是皇上的福气……洪武二十五年,皇上……”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打断了她的话。朱棣凝望着她,紫眸中射出一缕沉痛的光芒,颤声说道:“妙云,你如今怨我吗?在她之前其实还有别的人……是我让你伤心失望了!”徐妙云似乎略带踌躇,终于还是说道:“王爷还记得洪武二十五年前,我们在北平的往事吗?”她此时竟然不再尊称“皇上”,而是称呼他为“王爷”,洪武二十五年似乎是一个分割线,那一年似乎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让他们的感情产生了一些变化,在此之前,他们一定是一对幸福的藩王和王妃。

    朱棣点头,缓缓说道:“我记得,春天我们一起去郊游赛马,秋天一起带着孩子们去打猎,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和他们一起放焰火猜灯谜。”她微笑道:“臣妾也一直记得……”朱棣眼中微有泪光,说道:“这些年你从没有怨过我,是我对不起你们。”徐妙云摇了摇头,喘息了一阵,才道:“皇上从没有对不起我们母子,可怜的是唐妹妹,还有……我家三妹。”

    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无比艰难。朱棣的脸色在那一刻突然变得暗沉下来,仿佛极不愿意提起这个“三妹”,更不愿意听见徐妙云亲口说出这个名字,轻声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徐妙云接着说:“臣妾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三妹会另择良配,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痴心不改,一直等候着皇上。臣妾从来没求过皇上什么,只有一件事,我这一去,只惟一放心不下三妹……她才德兼备、谨言慎行,恳请皇上斟酌臣妾所请……”

    朱棣看着她道:“妙云,其实你是放心不下徐家,对不对?徐辉祖的罪过,我早已不与他计较了,你还担心什么?”徐妙云轻轻摇头,看向我道:“臣妾并无让三妹占据中宫之意,只求皇上给她一个名分。臣妾知道,皇上一直想立……”

    朱棣截断她的话道:“我答应你,会给她一个交代,你放心。”徐妙云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如此眷顾徐家,臣妾和爹爹在九泉之下,会永远感激皇上。”我全然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唐妹妹是我,三妹却又是谁?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朱棣似乎很不情愿,却没办法不允诺她弥留之际的要求。我看到他们相互注视的情景,料想他们还有些话要说,于是悄悄退出寝宫之外,无论他们是否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二人之间那种相互信赖、理解的感觉,都足够让人从心里羡慕。宫墙外种植着一排数株参天的香樟树,经历了春的灿烂、夏的茂盛,一阵轻风吹过,数片香樟树叶在空中纷飞起舞,摇晃着飘向青石地面。我弯腰拾起一片略微转黄的秋叶,透过天空明亮的光线,叶脉的经纬条条舒展,有一种难以言传的美丽。我一不小心,让秋风将手中的树叶吹出数丈之外,正要提起裙角去追寻,却发现面前多了一个身穿明黄|色锦袍之人。他身形微胖,年纪与二皇子汉王相仿,宫门前走来几名乖巧的侍女,见到他纷纷行礼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一名侍女小声提醒他道:“殿下,皇上此时正在坤宁宫内。”原来他就是朱棣和徐妙云的长子。太子弯腰拾起树叶,轻轻递给我道:“儿臣参见母妃,刚才那叶子正好落在儿臣脚下,我帮母妃捡来了,叶脉留下来夹在书本里,可以存放很久的。”我伸手接过树叶,对他感激地笑一笑:“谢谢你。”

    他轻声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是儿臣应该做的。”旁边出现一个青衣人影,正是那天在谨身殿后院墙头所见过的汉王朱高煦,他不知从何处突然闪出来,对太子说道:“大哥终于过来了!”太子走近对朱高煦道:“我刚才处理几件小事,所以来迟了些,母后怎样了?”

    朱高煦冷诮的黑眸微微一勾,说道:“大哥身为监国太子,国事繁忙,当然无暇分身,不像我们这些闲人,听见母后有事就坐立不安,立刻赶过来了!”

    朱高炽俊脸微红,尴尬说道:“父皇母后一向疼爱二弟,就是因为二弟孝顺……我实在惭愧,不及二弟细心周到。”

    他清澈的黑瞳向我轻轻扫视,对我说:“母妃在此候着父皇,儿臣去看母后了。”他收回了目光,快步向殿内走去,朱高煦倏然睁大黑眸,直射向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难道你就是……父皇的贤妃?”

    我轻轻点头表示认可。朱高煦的脸上掠过一丝晦暗难测的清淡微笑,说道:“儿臣见过母妃,前次多有冒犯,请母妃原谅。”他们的年纪看上去比我还要大几岁,听他们“母妃”长“母妃”短地叫我,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着实难堪,说道:“不用这样叫我,你们进去吧。”

    朱高煦嘴角轻扬起一道笑痕,说道:“父皇将你珍藏在谨身殿中,宫中认识你的人确实不多。”

    我察觉这句话似乎夹杂着几分调侃,有些奇怪,抬眸扫了他一眼,他迅速跟随朱高炽进入坤宁宫中,不再看我,那丝模糊暧昧的笑意和朱棣如出一辙。过了不久,几名内侍簇拥着朱棣走出坤宁宫,太子、汉王都跟随在他身后,似乎在垂头聆听他的教诲。朱棣面容严肃,淡然道:“你告诉太医院的几位御医,大胆用药,尽力而为。劝你母后打消那些顾虑,安心养病。如果皇后的病痊愈了,朕赐他们二品官位,子孙永享俸禄。”

    太子低着头,恭敬答道:“儿臣一定用心侍奉汤药。”朱棣并不看他,径自前行说道:“午时到谨身殿来,朕有几件事情交给你办。”汉王立刻轻声道:“儿臣遵旨,恭送父皇。”我远远站立在香樟树下,太子等人的身影在宫门处消失后,朱棣轻掠到我身旁,注视着我说:“刚才为什么跑出来?”我仰起头,问他道:“你刚才答应皇后什么事情了?三妹又是谁呢?”他脸色阴沉了一霎,轻轻叹息道:“皇后的病只怕难以痊愈了,洪武二十五年到现在,整整十四年,是我亏欠她们姐妹,是该给她一个名分了。”我听得稀里糊涂,道:“你是说,如果皇后……你要续娶她的三妹?”他轻拂着我垂落的发丝,抬起我的脸,缓缓说道:“这些不过是虚名而已,皇后临终嘱托,我不能让她失望……但是我只会带你一个人去北京,让她们都留在金陵。”我心头疑云密布,昨天晚上朱棣还向我信誓旦旦保证说要努力“改正”,不再继续原来的“错误”,才过了多久,他竟然告诉我他还要再娶?这样的朱棣、这样反复无常的皇帝,我以前会爱他吗?我挣脱他,说道:“难道皇帝就可以言而无信吗?我不要跟你去北京,你愿意带谁去就带谁去,我才不希罕呢!你有那么多妃子,不缺我一个……我不要你了!”

    他略带愠怒,低声道:“你说什么?”我大声说道:“我不要你了!你可以再娶,我也可以再嫁,反正我也不记得你……”他眸光闪烁,克制着声音中的愤怒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许胡乱说话!”朱棣似乎很生气,微微蹙眉,挟持着我快速回到谨身殿寝宫内,将我重重放下,背转身我理睬我。我跌坐在地毯上,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恐惧,眼泪哗哗落下,叫道:“骗子,你是个骗子!你对我的喜欢就是这样吗?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准备娶别人?”他见我大哭,走近拭去我眼角的泪珠,和缓了语气柔声道:“蕊蕊,我不是有意欺骗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才好。遇到你之前,我从来这么在乎过一个人,我当年糊涂任性所犯下的错误,却总是害苦了你,每一次生离死别失去你的时候,我都生不如死……”

    我看到他茫然失神的双眸,心底忽地痛了一下,问道:“生离死别?我们过去经历了很多事情吗?”他并不回答我的话,嘴角掠过一丝凄凉的笑意,喃喃说道:“其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根本不由我们自己掌控。”我感觉到他话语中无限的凄凉和遗憾,无意识中脱口唤道:“棣棣……”他的紫眸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忧虑,将我紧紧抱在怀中,低呼道:“蕊蕊!你记得我了吗?你想起过去的一切吗?”朱棣的伤心绝非伪装,他的怀抱温暖坚实,我也并不讨厌他,我想了想,抬头对他说:“我不记得那些事情。我并没有说一定要和你分开……但是,你不能娶别人!”他亲吻着我的眼睫,说道:“我答应你,不娶别人。那你也不可以食言,我要你发誓,从现在开始,生生世世都陪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生生世世都嫁给他?我可不能这么轻易把自己的婚姻给卖掉,我说道:“你是皇帝,你可以不让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娶没娶别人?”他抱着我站起来,说道:“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有些事情你现在记不起了,等皇后的病好些,我就送你回蜀中去。”世事难料,徐皇后当晚即病逝于坤宁宫,宫中哭声一片。朱棣连续五天没有临朝,为徐皇后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将她安葬在长陵,命令举国服丧,同时下诏营建北京宫殿,接下来的几天,金陵皇宫笼罩在一片悲哀的气氛之中,朱棣独居在灵堂,一直没有回谨身殿。他送我返回蜀中的计划因为皇后的薨逝暂时搁置下来。

    天气逐渐入冬,晚间我坐在窗下,手握一枝羊毫笔,看着宣纸上刚写下的字,迷茫了好一阵,我的脑海中偶尔会有灵光一闪,隐约回忆起一些词汇和情景碎片。我暗自留心,将想起的东西都在一张大宣纸上纪录下来,那张宣纸上很快就被我记满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例如皇宫里的一些地名,“映柳阁”、“勤政殿”、“奉先殿”等等,荷儿告诉我,勤政殿就是“金銮殿”,是皇帝上早朝与群臣讨论政务的地方。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想起以前所发生的事情。殿外传来荷儿的声音:“奴婢参见皇上!”他身着素服,缓缓走进殿中,见我独坐在灯下写字,疲惫肃重的神情缓和了几分,走近我道:“几天没来看你,你在做什么?”我将宣纸藏起,说道:“没做什么!”他斜倚在长榻上,示意我过去,将我拉坐在他身旁,眼中带着不舍之意道:“这几天我实在太忙,改日我再送你出宫,让郑和他们和你一起前去蜀中照顾你。我虽然舍不得送你走,为了你的病,眼下不得不如此,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我就去蜀中接你回宫来。”我问他道:“蜀中是我的故乡,我还有家人在那里吗?”他点头道:“应该有。”

    我瞪大眼睛看了看他:“什么叫应该有?”他轻吻我的额头,却不回答我,说道:“今天晚上,我就在你这里歇息了……”皇后薨逝至今他一直独住,我故意假装糊涂:“我才不管你在哪里歇息!”他伸手轻轻划过我的脸颊,贴近我耳边说:“你不管,又不准我娶别人!你且说说看,身为妃嫔,该如何对待我?”我说:“当然是恪守后妃之德了!”他放下锦帐,目光直视着我,嘴角轻扬道:“后妃之德最要紧的一条,就是让我回到宫里来能够开心一点,所以你一定要乖乖听我的话。”

    我躲避着他火热注视的目光,微笑说道:“让你开心还不容易吗?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他略觉诧异,漫不经心点了点头。他本来对我很有“兴致”,我讲到第七个冷笑话的时候,他居然被吸引住了。我说:“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赛跑,如果乌龟想赢,它该怎么办呢?”他皱眉说:“乌龟和兔子赛跑?兔子一定赢。”我说:“那不一定,乌龟会想办法。”“什么办法?”我说:“给兔子吃药,让它拉肚子,或者在乌龟脚上安上弹簧,再给兔子脚上抹浆糊,实在不行,让乌龟的双胞胎弟弟等在终点站。”他想了想,肃然说道:“那乌龟该赢了。”我眨眨眼说:“它输了。”“为什么?”

    他迷惑不解。“因为他们比赛谁跑得慢。”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再讲几个给我听听看。”皇后逝世以来,我难得见到他这样开心,然后我继续给他讲笑话,讲到我自己迷糊着睡去。殿内的金漆自鸣钟敲击五下,我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喊道:“棣棣……”他挥一挥手,伺候他穿衣梳洗的小内侍们都退了下去,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曾经早起过一次,见过皇帝在金銮殿中早朝的情景,但是那时候龙椅上的皇帝似乎不是他。他掀开锦帐搂住我,温柔说道:“我上早朝去,你继续睡吧,不用起这么早。”

    我靠在他怀里,问道:“我想看看你上早朝的样子……你能带我去吗?”他轻刮我的鼻尖,道:“又想胡闹了?昨天晚上故意折腾我,半夜三更讲笑话……”

    想起昨晚的事情,我忍不住想笑,却正视着他说:“我保证不胡闹,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好,我……”他抚摸着我如云的发丝,满眼都是宠溺和依顺,说道:“好,我带你去,不过你不许出声。”我急忙点了点头。勤政殿高大空旷、气势恢弘、金碧辉煌,御座设立在三重金阶之上,每重金阶都有九级,栏杆扶手上放置着三对金狮。礼乐之声响起,他松开我的手,示意我在金漆雕龙屏风后躲藏好,然后稳稳迈步走向御座,值守的内侍大声宣道:“皇上驾到!”殿中文武大臣身着统一的官服,俯拜于地,齐声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和汉王分别站立在文臣武将两列的前排,一个沉静谦恭,一个神采奕奕,两人面貌虽然相似,气质却迥异。司礼监上前一步,宣道:“平身!皇上有旨,众臣奏事宜言简意赅,切勿过于琐碎,非关国计民生之大事,下朝后再启奏监国太子。”早有一名文臣出列,叩首奏道:“臣户部尚书夏原吉,为奉旨营建北京行宫之事启奏圣上!”朱棣头上冠冕的珠串微微摇动,说道:“事情办得怎样了?”夏原吉赶紧上前几步,奏道:“臣将所需银两从国库中划拨出来,足够使用了。燕王宫修缮工程已经全部完毕,臣正加紧审阅修改西宫建设图纸,下月可以奠基动土。”

    他欣然道:“北京西宫一切悉如金陵旧制,随时向朕回报工程进展,不可偷工减料,也不可奢靡耗费。”夏原吉恭声应旨,退回列中。另有两名身着大学士服的臣子出列,跪倒在金阶前,一人朗声奏道:“臣解缙重修《太祖实录》已成,恭请圣上御览!”朱棣目光投向解缙身旁之人,问道:“《太祖实录》已成,《文献大成》进度如何?”那官员低着头,缓缓奏道:“臣奉旨召进三千文士齐集文渊阁,《文献大成》全书共计二万三千余卷,目录六十卷,年底可完成。”朱棣目光中带着欣悦之意,说道:“好,此书编纂已经四年有余,书成之后朕会亲自题名,就叫《永乐大典》吧!”那官员略微抬头,向金殿上轻轻看过来,奏道:“较之《文献大成》,《永乐大典》更能昭彰圣上编修此典之宏图伟意。”他抬头的一瞬,让我仿佛坠入梦中。那张清俊中带着哀伤的脸,如此熟悉、如此亲切,丧失的记忆如滔滔洪水冲破固守的藩篱,在我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恍惚记忆中,正是他,一声声温柔呼唤着我的名字:“妍妍……”是“妍妍”,不是朱棣所称呼的“燕燕”或者“蕊蕊”,这些呼唤如同漆黑夜空中划过的明亮闪电,头脑中的大片空白被往事骤然填满,一段段记忆的碎片闪现。——冬日飘雪的黄昏,他伫立在阶前,拾起被我揉成一团的纸笺,轻轻展开,说道:“好句,可惜过于伤感了些……花容月貌,形容郡主并不为过,春恨秋悲,不知郡主又是为了何人?”

    ——异国的马场,他弯腰俯身抱起受伤的我,落泪呼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那是景隆今生对你许下的诺言,绝不会更改!你还记得吗?”——北方的军营,我在纸笺上写下“春恨秋悲随风逝,花容月貌为君妍”……——种种情景,历历在目,他呼唤的“郡主”是我,他曾经对我无限温柔呵护,我曾经对他以身相许。虽然我找不到一根串联这些碎片的线,但是我可以断定,他和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失去的记忆竟然重新回到脑海中,我按捺不住悲喜交集的情绪,哽咽着呼唤他的名字:“景隆……”整个金殿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无比,群臣惶惶然抬头,向我藏身之处看过来,有些大臣忌惮皇威,急忙垂首;有些大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仍在愕然四顾。李景隆两道温润的目光触及我的面容时,整个人都僵立住,眸中隐约透出泪光。眼前一道明黄|色的光影掠来,朱棣一手抱起我,迅速向殿后退去,大声道:“退朝!”

    司礼监仿佛大梦初醒,高声宣道:“皇上有旨,退朝!”我抓住他的龙袍衣袖,恳求道:“不要带我走,让我见他一面!我要见李景隆!”金殿内群臣山呼“万岁”的声音越来越远,他抱着我远离勤政殿,在皇宫的水榭长廊内停下来,低声轻责道:“怎么这样不听话?带你来之前你还说不胡闹……想把我的朝堂翻过来吗?刚才那种情形,怎么能随便喊臣子的名字!”我低头说:“刚才是我不对。可是,我认识李景隆,我记得他……”他紧紧抓住我的肩膀,颤声道:“你记得他?你记得他的什么?那你记得我是谁吗?”我摇头说:“我的夫君不是你,是李景隆,我的名字也不叫燕燕,是叫元妍,你想蒙混过关对不对?”他摘下头上的冠冕,面上一片惨白:“就算你们曾经有过一些交往,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李景隆早有妻室,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夫君?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在你心中我竟然还不如一个……”我看着他叫道:“如果你明媒正娶过我,为什么还有皇后?李景隆为什么叫我郡主?如果我是朝鲜国人,你为什么送我去蜀中?我才不相信你的话!”面对我的重重质疑,他的神情反而渐渐镇定下来,坦然注视着我,握住我的手说:“蕊蕊,我没骗过你。”

    我眼泪簌簌落下,摔开他的手道:“我知道,我现在就像一个白痴,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他双手捧起我冰凉的脸颊,说道:“怎么会没有爱人?你还有我,还有顾……”说到这里,他仿佛察觉了什么,刹住了即将出口的话,似是无奈,又似是哀伤。我逼视着他问:“还有顾什么?”他眸光闪烁,说道:“没什么,只要你好好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一阵寒风袭来,他闪烁其词的态度让我的身心都在发凉,我挣脱他的手,叫道:“朱棣,我要你对我说实话!”他强行将我拉到怀中,替我挡住北风,轻轻淡淡说道:“你要听什么样的实话?”我仰头说道:“实话永远都只有一种!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不要再骗我了!还有顾什么?”他紧紧搂着我,迟疑不决半晌,终于说道:“我当然是真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问题?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问:“什么时候?”他环绕着我纤细的腰,紫眸中展露出一抹痛意,却不肯再说。我们正在僵持争执,我远远看见郑和带着几名内侍走过来,说道:“有人来了……”

    他放开了我,抬头问道:“什么事?”郑和不敢迟延,走近几步回禀道:“昨日皇后灵柩归长陵后,三小姐径自去了城外的静心庵,说从此不再回国公府了,有书信一封呈递给皇上。”我立刻想起了皇后的“三妹”,这位“三小姐”一定是她。

    他并不避忌我,接过书信,在我面前展开信笺,我看见那笺上字迹清秀,文意隽永,是一篇古文:“臣女徐妙锦生长华门,性甘淡泊。不羡禁苑深宫,钟鸣鼎食,愿去荒庵小院,青磬红鱼;不学园里夭桃,邀人欣赏,愿作山中小草,独自枯荣。听墙外秋虫,人嫌凄切;睹窗前冷月,自觉清辉。臣女素耽寂静,处此幽旷清寂之境,隔绝荣华富贵之场,心胸颇觉朗然。伏思陛下以万乘之尊,宵旰勤劳,外有台阁诸臣,袍笏跻跄;内有六宫嫔御,粉黛如云。臣女一弱女子耳:才不足以辅佐万岁,德不足以母仪天下,愿为世外闲人,不做繁华之想。前经面奏,陛下犹能忆之也,伏乞陛下俯允所求,并乞从此弗再以臣女为念,则尤为万幸。人善夭桃秾李,我爱翠竹丹枫,从此贝叶蒲团,青灯古佛,长参寂静,了此余生。臣女前曾荷沐圣恩,万千眷注。伏肯再哀而怜之,以全臣女之志愿,则不胜衔感待命之至。”书信中隐约之意,徐妙锦与他之间似乎曾经有过一段情缘,如今却不再眷恋他,于是借皇后薨逝之机,遁入空门了却前情。他看完那封书信,默然良久,问道:“你们还听说了什么?”

    一名小内侍答道:“奴才听见宫内外有流言传说,皇上有意迎娶三小姐为继后……”他剑眉一挑,怒斥道:“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臣下来议论?是谁无事蜚短流长?”那小内侍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叩首道:“奴才不知宫内传言来处,宫外朝廷大人们似乎是听……信安伯张辅说的!”郑和向前一步道:“皇上息怒。太子妃是张辅的妹妹,或许流言自东宫而来,亦未可知。”他似乎不想追究此事,对郑和说道:“他们父亲荣国公张玉追随朕多年,忠心护朕殉国,幼子无知,不必深究了。给朕备马,她既然已作抉择,朕总该出宫见她一面。”我本想继续追问,见他心情低落,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不再与他争执。宫中设有马厩,内侍很快牵过一匹毛色鲜亮的褐色骏马,他换过常服,披上一件银狐披风,转身对我说道:“你还记得锦儿吗?”我茫然摇了摇头。他拉着我跃上马背,对郑和等人说道:“你们不必跟来!”我急忙说道:“你和她叙旧,带我去干什么?我不去!”他策马冲出数重宫门,说道:“如果是叙旧,我何必带你?独自去不是更好!我只是不想让你胡乱猜疑我。”

    我靠在他怀中,说道:“你如果真的这么在乎我的感觉,那你就告诉我真相。难道……难道你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他简短回答道:“你别乱猜,我告诉你,不如你自己慢慢想起来更好。”我们一路奔驰出金陵城聚宝门,数里之外有座山丘,曲径通幽,翠竹掩映,依稀可见一座小小的青色庵堂,门匾上书“静心庵”三个大字,门旁木匾上写着一副对联:“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之。”我们在庵堂门前下马,他神色肃穆,轻轻叩响山门,一名小尼轻启门扉,双手合十,说道:“请问二位施主有何指教?”我对她说:“昨天可有一位徐妙锦姑娘来到宝刹吗?我们是她的朋友,想见她一面。”那小尼抬头看看朱棣和我,说道:“施主请稍候。”

    不久,山门再次开启,一名灰色缁衣女子闪身走了出来,虽然没有落发,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一丝公侯千金的富贵气息。她看见我们并不惊讶,眸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也不看朱棣。朱棣走近她,说道:“锦儿,你可想清楚明白了?”徐妙锦神情坚定,语气平缓答道:“信中所写,句句都是我肺腑之言,你从此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也不必负疚于心。”他凝视着徐妙锦的缁衣,幽幽道:“我曾经答应你大姐照顾你,你何必这样决绝?”徐妙锦看我一眼,说:“你对大姐的承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的心事我早知道……中宫之位还是留给别人吧,我之所以忍到现在才了却心愿,是担心大姐会因此内疚。我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劝我了。”说完了这句话,她轻轻转身,向山门内走去,朱棣眼中隐隐透出苍凉的痛色,唤道:“锦儿,你恨我吗?”她似乎没有听见,山门合上之际,我们才听见她轻声道:“入此山门,无爱无恨,施主请回吧。”朱棣肃然站立在竹林中,竹叶沙沙作响,寒风吹起他银狐披风的衣角,注目紧闭的庵门,神情落寞。我心中不知是何感觉,没有理睬他,转身就走。他迅速捉住我的手,说道:“你要去哪里?”我挣扎着说道:“你别理我!风流成性的坏蛋,欠了一大堆的情债,我讨厌你!”他紫眸中反而流露出些微笑意,说道:“蕊蕊吃醋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看来我要让他们加紧修北京宫殿才行,不然御膳房很快就没调料可用了!”

    他抱着我掠到马背上,扶着我的手,一起骑着马回金陵城内,说道:“我有一个小皇子,名叫朱高燧,这些天一直忙乱着,回宫后我让他来见你。”我伸手握住缰绳,立刻想起了谨身殿宫墙头的那个可爱的小男孩,王贵妃给他生的四皇子,一张小脸圆嘟嘟,紫眸灵活可爱,十足十像极了朱棣。我说:“我见过他。”

    朱棣说:“哦,什么时候?”我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他讲了一遍,他的脸上绽露出笑意,对我说道:“燧儿从小就聪明,我让道衍、解缙、丘福一起做他的老师看管教导他,让他多学习圣人言行,希望他将来能成有用之材。”

    我隐隐感觉他对四皇子怀有无限期望,他对太子的态度冷淡严厉,对四皇子却疼爱有加,或许和他们的母亲有关。王贵妃温柔美丽,殊异常人,地位仅次于皇后,皇后虽然端庄贤惠,他心中似乎更偏袒王氏母子?br />

    花落燕云梦第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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