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哀家绝不会答应。”

    湘妃竹帘一阵摇晃,太后猛然间站起来,玉沁焦急的喊了声母后上前扶住了,周蕴走过去撤了竹帘,太后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儿。

    周蕴扶在太后另一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母后得很清楚,朕要青儿在民间长大。”

    “你,你……”

    太后嘴唇颤抖着,“你怎么忍心。”

    方奎和李鸣唯也惊疑不定,两人双双跪倒,“不可啊万岁,还望万岁收回成命。”

    玉沁泪眼婆娑瞪着周蕴,小青钰不知道民间是什么,跑到皇祖母身边,“祖母,青儿跟着皇祖母,祖母你别哭了。”

    太后悲从中来,搂紧了青钰,眼里的泪滴落下来,“皇帝摸着心口好好想一想,你父皇是怎么样对你的,你父皇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你,什么都帮你想到了,你父皇把你带在身边教你政务,你父皇把这天下交给你,你”

    “你就这样防备青钰?你恨不得不生了他。”

    太后掩了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你要嫌弃青钰,哀家带着他。”

    周蕴要帮太后擦泪,太后一巴掌打掉了,恨声说道,“哀家不想见到你。”

    “娘为了孙儿连儿子都不要了?您儿子把话说完,儿子和您商量呢。”

    太后瞪着儿子,眼里的泪又滚下来,心如刀绞一般疼,周蕴挨近了笑道,“儿子就长在民间,民间有什么不好呢,儿子小时候有多自在,父皇说起九江王府念念不忘,母后不也说过小时候到庙里进香那些事?儿子成了皇子,这些年出去过几回?”

    “皇帝说的这些,都是皇帝的借口罢了。”

    太后负气说道。“皇帝就明说这天下不想传给青儿。”

    “东宫只会束缚住青儿的手脚,母后您想想看,等青儿二十岁的时候,儿子也不过三十几岁年纪。儿子正当盛年,便是儿子想要避让他的锋芒,也得先看看他的本事,太子毕竟不是君,太子监国何尝不得小心翼翼?儿子做太子的时候哪敢不父皇的?”

    太后是睿智的。默默的出了一回神,“你只有青儿这一个儿子。”

    “母后觉得青儿做颖国公的孙子怎么样?”

    方奎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

    太后极其震撼,“皇帝在说什么?”

    “朕让青儿改名换姓,作为颖国公府的孙子,像慎哥儿那样长大,等到他成年了,朕先让他当个小官,看看他的才干,若他真有本事,朕就像父皇教导朕那样教导他。把天下传给他,若他没有这个本事,帝位反而害了他。”

    太后震惊极了,“皇帝糊涂了么?你怎么和满朝文武交代?”

    “朕的身份更为难,父皇都能和满朝文武交代,儿子可以照本宣科啊,方家世代忠良,方家二哥才华横溢,为人忠肝义胆,由他教导青儿母后该放心了。”

    太后心里乱糟糟的。看着皇儿说不出话来,天子一言九鼎,太后知道皇帝下了决心。

    颖国公被皇帝拉来了这些话,心里早就疑窦丛生了。他一个外臣,参合皇家的秘密是祸不是福,颖国公沉声问道,“老臣多一句嘴,万岁和小犬可曾商议过?”

    “朕没和二哥商量,一来没这个机会。二来朕也是刚刚下了决心。”

    周蕴看着颖国公笑了,“青钰是个烫手的山芋,你们方家接着未必有好处。”

    皇帝明说了这话,颖国公磕了一个头,抬起秋霜般的眼睛看着皇帝,“老臣斗胆替太子问一句,若陛下认为太子才能低微,不配做天下之主,陛下让太子何以自处?”

    周蕴轻松的一笑,“他是您老人家的孙子,颖国公府的少爷,这天下与他无干,有什么不好自处的?”

    颖国公一噎,还真白送给他做孙子?他哪有胆子要了。

    周蕴正视着颖国公,“若青钰有那个本事,他就是天下之主,他为官可以积攒人脉,积攒官身民望,他在方家还可躲过针对东宫的阴谋,朕想让他像慎哥儿那样长大,身边有很多朋友,能看到老百姓的疾苦,朝政的弊端,这些都是东宫给不了他的。”

    周蕴拿起狼毫,酣畅淋漓的写了两个字:方菂。

    “方爱卿觉得这名字如何?青儿以后就叫方菂,他是你们方家的孙子了,还请方爱卿写入族谱,记到二哥名下,由二哥悉心教导。”

    还带这么玩赖的?硬塞他们家一个孙子,方奎看着皇帝默不作声。

    不做声就是不认同,周蕴笑了,“方卿还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不同于昔日的慎哥儿,慎哥儿是个意外,李侯爷豪不知情,宫里有大皇子,满朝文武这才蒙在鼓里,太子都这般大了,眼看就该开蒙,陛下说要记入方家族谱,就算老臣有这个胆量,宫里没了皇子,陛下如何与满朝文武交代?”

    “这个嘛,这个简单极了,这需要朕的尚父相助了。”

    李鸣唯好悬没呛了口水,“老臣还能做什么?”

    “您是朕的尚父,太子的外公,朕把皇儿托付给尚父,您教导青儿名正言顺,”

    看李鸣唯疑惑的样子,周蕴狡黠的一笑,“尚父暗中把青儿交给颖国公,由颖国公秘密送到江南,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朕想让青儿在江南长大。”

    李鸣唯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就堆在这了。

    “你——”太后一手捂着胸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周蕴握住太后的手,“娘说过明月寺风光极好?您若想青儿了,您去还愿如何?”

    太后脑子跟不上,愣愣的的看着儿子,明月寺远在江南。

    “范阳候一家的冤案朕想办法平反,他们家里没人了,娘到明月寺做场法事,为他们家进点心意吧,让青儿过去磕个头。”

    太后强忍了眼泪,“皇帝说他们家做什么。”

    “娘从来也没说过,范阳候一家枉死,娘心里哪有不痛的?儿子是皇帝了,总要帮外家洗清冤屈,儿子能为娘做的也就这些了。”

    太后心里一阵钝痛,范阳候,太后的娘家,前朝卷入谋逆,成年男子都死了,女眷没入官妓生不如死,只有一个庶姐嫁了人逃过了这劫,也不知流落到何方了。

    心里的痛埋了二十多年,先帝无法为蔡家伸冤,人都死了。

    到明月寺烧香还愿吗?太后眼前浮现出明月寺后山淙淙的流水,树万树的桃花。

    江南,那是梦中的江南了。

    “儿子知道,娘是怨江南离得太远,江南不也是娘的家乡?”

    周蕴安抚的搂了太后的肩,“娘如今是太后了,等到范阳候平反,您回明月寺烧柱香,您想在那里长住也可以,也能时时的见到青儿。”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到家乡走一回?

    周蕴看着李鸣唯,“尚父觉得孤这主意如何?”

    李鸣唯好悬没吐了血,好在一直跪着的,不至于摔倒了,“老臣家里弄丢了太子,老臣也活不成了,陛下还是先砍了老臣。”

    周蕴捉狭的眨眼睛,“尚父不必担心,朕都帮尚父想好了。”

    想好了?李鸣唯看着皇帝,还能想出花来?

    “朕几个月前就让张顺家的寻访,找了几个和太子一般大的孤儿,都养在庄子里,有个小姑娘身形脸面和太子相似,尚父把她带进宫,对外就说是替太子选的伴读,朕不满意,尚父带他回去,您是把青儿带出去,小姑娘先留在宫里。”

    周蕴看着太后笑道,“儿子还得求娘帮忙了,小姑娘假扮太子在娘哪里住些天,等青儿到了江南,朕下旨由尚父教养太子,尚父接小姑娘出宫就是了。”

    若能喷出血来,李鸣唯恨不得吐血三升。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家养个女娃子冒充太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蕴看着李鸣唯精彩的脸色,伸手一拍,李侯爷打了个冷战。

    “瞧尚父这个样子,有什么难的?尚父不会多养几个小孩子?”

    多养几个小孩子?皇帝什么意思?李鸣唯吓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您家里只有一个小孩子,别人能看出来,若有三五十个这么大的小孩子,哪一个是真正的太子有谁知道呢?”

    李鸣唯看着皇帝,“老臣故布疑阵?”

    “尚父收养孤儿也是一件功德。”

    李鸣唯看向颖国公,颖国公叹口气,“陛下深思熟虑,早有打算了,老臣遵命就是。”

    玉沁一直没说话,她知道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伏案痛哭。

    小青钰大人说话,他一开始还不明白,祖母哭了,母后也哭了,父皇不要他了,父皇要把他送到江南,小青钰紧张极了,跑到周蕴身边,仰着小脖看着父皇。

    小脸蛋上一片通红,小胸脯起伏,眼睛动了,鼻子抽了,哇的一声哭起来,小孩子的哭惊天动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玉沁顾不得了,连忙要来抱他,太后一叠声的哄着,“青儿乖啊不哭,青儿不哭。”

    青钰伸手拉着周蕴的衣襟,小身子贴了过去,哭的太用力了,青钰站着不稳当,周蕴弯腰抱起来,青钰搂着父皇的脖子,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哭停不下来了,一会功夫脑门上全是汗珠,嗓子都哭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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