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轩刚说完,就意识到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

    他心想这老皇帝如果真是铁了心要杀楚王刘胤一大家子,还用得着在这儿跟老子婆婆妈妈耗费这么多的口舌?若真是这样,那和他的皇帝身份也太不相符了吧。

    左轩本是一个看似癫狂却异常冷静的人,不曾想这一下由于太过担忧刘紫菁的安危,竟然因为刘庄的这么一句话,一下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

    左轩坐在那儿,心中有些懊悔起来。

    对于流出出来的这一番惊慌,刘庄很是满意。不过,他是一个比左轩更加冷静的人,所以他依旧不动声色地笑道:“哦?卧龙先生有何高见?”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了,左轩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陛下!草民窃以为,楚王刘胤,贵为皇家贵胄,且只有谋逆之心,未有谋逆之实,所以,还望陛下能够念及兄弟手足之情,从轻发落。”

    左轩说这话,其实自己都是心虚的。在这个大一统的封建王朝,但凡有人和“谋逆”这两个字沾上边,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皇亲国戚,不管是有谋逆之实,还是谋逆之心,那都只有死路一条。

    当年太子刘据,还只是因巫蛊之祸,被江充、韩说等人诬陷谋逆,便被自己的老子汉武帝逼迫自杀。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是在这冷漠的帝王之家,又何来亲情可言?

    不过,左轩也是掂量了一番的,这汉明帝刘庄能够借燕广的口,诱导自己来见面,说明心中多少还是念及了一点手足之情的。

    “哼!刘胤于这楚地私造兵甲,意图杀到洛阳夺朕江山之时,又何曾念及了兄弟手足之情?”刘庄将手中酒盏狠狠摔到桌上,勃然怒道。

    左轩闻言大喜,心想着老皇帝瞬间便由国家大义转到了兄弟手足之上,就更加说明他内心是不忍心杀掉楚王刘胤的。其实也好理解,毕竟这大汉江山本来应该是楚王刘胤的,这刘胤并未有失德之举,太子之位便莫名易主了。

    所以汉明帝刘庄,对于自己的这位兄长,也是一直有愧疚之心的。如今再将刘胤处死,那刘庄的余生,怕是都要在愧疚之中度过了。

    “扑哧扑哧!”煮酒的火苗熊熊燃烧着。

    左轩望着那一片飘逸的火焰,忽然灵机一动。朝刘庄拱手道:“陛下息怒!近日能够与陛下对饮,草民倍感荣幸。为了报答陛下的恩德,草民便给陛下讲一个故事来助助酒兴吧!”

    刘庄也稍稍平缓了一下情绪,淡然道:“卧龙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左轩微微躬身道:“草民遵旨。这个故事草民也是从家乡的老人那里听来的。说是遥远的东方,有一位贤明的君王,他治理的国家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这本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可是故事中这位君王心中,却有一道过不去的坎。那就是他还有一位兄弟,其贤明在百姓心中,似乎和君王不相上下。于是君王便开始天天忧心起来,忧心哪一天他的兄弟会夺取自己的帝位。

    所以君王心中便总想着找个借口将自己这位兄弟出掉,以除去隐患。这一日,天寒地冻,君王命人烧了暖呼呼的火,煮了美味的豆子。叫来这位兄弟一起共享美味。却于中途突起杀机,找了个借口要杀掉这位兄弟。借口便是如这位兄弟不能在七步之内做出一首诗来,便真能以命相抵。”

    “七步成诗?这如何能够做到?”刘庄惊讶道。

    看着这老皇帝似乎来了兴致,左轩心中大喜,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接着讲起了他的故事:“七步成诗,确实有困难,然而这位君王的兄弟,却并非等闲之辈。只见他稍稍思索一下,便一步一句出口道: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加上起步,刚好一步一句诗。如此一来,这位君王便没了借口。同时心生愧疚,便再也没有动杀念。从此兄弟和睦,将国家治理得更加井井有条。”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刘庄听左轩讲完这个故事,反复咀嚼起了这两句诗,陷入了沉思。

    左轩亦不再言语,等待着刘庄给点什么反应。

    许久,刘庄方才朝左轩说道:“卧龙先生讲得这个故事,寓教于乐。朕受益颇多。楚王刘胤之事,朕会仔细斟酌一番的。”

    “陛下圣明!”左轩朝刘庄深深鞠了一躬。

    刘庄接着说道:“不过,兹事体大。朕便将楚王府阖府上下押解回京都洛阳,再行他议吧。”

    听刘庄这么一说,左轩心中大骂起来:我靠!搞了半天,老子废了这么多口舌。这老皇帝还是不肯放老子的心上人啊。按理说,老子讲了这么一个高逼格的故事,这老皇也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应该立马放人才是啊,怎么就给押回京城了呢?

    左轩再一思索,又瞅了一眼这老皇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终于想明白:这老皇帝肯定知道了老子和刘姑娘的事,抓住老子的软肋了。他借燕广的口将老子引来,肯定不是喝喝闷酒,也不是说说什么兄弟手足之情这么简单。看情形这老皇帝自己不开口,那就是要等老子开口了。

    于是左轩试探道:“陛下,楚王刘胤心怀谋逆之心,也是罪有应得。然而楚王府阖府上下,却也有很多无辜之人,受到了牵连,陛下乃千古一帝,仁德无量,定是不忍心见无辜之人受苦的吧!”

    “谋逆之罪,罪大恶极。何人有罪,何人无辜。自有律法论断。”刘庄不以为然道。

    左轩心中骂道:靠!律法你妹啊,律法还不是你皇帝老儿一句话的事。他嘴上却是诚恳道:“陛下圣明。楚王府上下几千号人,要分清楚谁是有罪,谁是无辜,着实有困难。不过,昨日九里山之事,草民也是现场的目击证人。其他人不好说,有一个人,草民却是以为绝对是无辜之人,这个人便是敬乡公主。”

    “哦?先生这是要替敬乡求情来了?”刘庄依旧不动声色道。

    “草民惶恐!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草民哪里有资格替她求情。只是,昨日在九里山,草民亲眼见到公主殿下英姿飒爽,不畏生死,痛斥楚王的种种不是。何等的大义凌然,何等的巾帼英雄。草民是为之深深感动了。”左轩恭恭敬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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