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瑾瑜都能想象到迈着小短腿的人儿,严肃的鼓着小脸颊在那儿下命,谁都得遵从,都得按着她说得来。
    想着,乔瑾瑜不禁莞尔,她就是有一副古道热肠,又是爱憎分明的脾气,有时候傻里傻气的,他就想跟在她的身后,就算是有收拾不完的事,他都觉得高兴。
    “从她端出那一碗水开始,这毫安城里别的一些夫人小姐们就不好意思了,三岁的孩子懂事成这样,洗澡都不肯,说脏几天又没什么,那些府邸中这炎炎夏日还要给鱼池换水的,更加说不过去。”祁丰越说脸上的笑意越甚,“后来还真有有人往军营里送水,送去百姓那儿,粮食收成少了一半,还能有人送吃送穿。”
    那会儿才三岁的祁玥哪里能深刻想到什么长远的计划,她就是单纯的觉得她少用一点水,练兵的就不用这么辛苦,她呆在屋子里还有丫鬟扇扇子,那些士兵可没有。
    “每天练兵完回来,她还会从军医手里接过药膏给我涂,当时我就想,别人家养十年就养出了的闺女,我祁丰三年就养出了。”祁丰说着,眼神又有几抹晦涩,“当时军营里可有不少人被她收买着,在她出了那事后,消息传到这儿,那些个人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回忆是说不完的,他自己养大的闺女,当爹当娘,有多少事能说的,祁玥什么时候长了第一颗牙,什么时候喊的地一声爹爹,什么时候学走路,什么时候认字,祁丰心里头遗憾的事情多着,可他还是知足的人,如今这样,已经比之前好的太多了,起码人还在。
    “怪我,当爹的没有好好护住她。”祁丰捏着杯子,最后叹气道。
    乔瑾瑜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声音的泛着一抹沉,“祁玥的死,并不是意外。”
    太子来的时候吩咐过他,有些事不能和祁将军说,可在乔瑾瑜看来,凡事,都该有个结果。
    祁丰抬头看他,“什么不是意外,不是意外那是什么?”
    “当时那贼匪从天牢里窜逃出来并不是意外,有人收买了狱中的官差,故意助那几个贼匪逃出来,他们出来之后按着窜逃的路径,如今再看,就是冲着祁玥去的,当时误伤了三人,连同祁玥在内,死了三个,唯一不同的是那两个死的是因为伤的太重,撑不过半日失血过多过世,而祁玥是一刀致命,当场死亡。”
    乔瑾瑜说完,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外面的大雨声更显得突兀,半响,祁丰的声音低哑了很多,“这件事可是确信?”
    “贼匪逃出来的事那个收买官差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人世,当时因此受牵连被处置的人不少,满月和我去查过,贼匪的事本来就有蹊跷,包括桃花庵当年的洗劫,还有疑点。”乔瑾瑜说的算是含蓄了,偏偏在这方面,牵扯到打斗这回事儿,祁丰的脑子转的很快,从桃花庵的云殊想到了大公主驸马,继而是大公主。
    祁丰有些不置信,“这件事和大公主有关?”
    “当初的山贼也都已经死了,祁玥埋了云殊之后大公主出现的时刻太蹊跷,亦或者,她比祁月早到了那里。”如今还没有证据说明大公主和山贼有必然的什么联系,但是祁玥的死,和大公主脱离不了干系。
    祁丰的脸色由红转青,继而是盛怒,他一拍桌子霍的站了起来,横眉怒目,“到底是不是大公主指使人这么做的。”
    乔瑾瑜摇了摇头,“如今尚且不能肯定。”证据不足,光靠猜是没有用的,就算是猜的十之*都对了,那也无用。
    “满月都知道?”
    乔瑾瑜点点头。
    祁丰又拍了一下桌子,“你们这!这些事怎么当初不告诉我。”
    “满月想等大木山那边有消息了再做打算,当初山贼抓了一批,还有逃走的,有几个逃进了大木山里,有些逃离开了兆京,若是能找到这其中知情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乔瑾瑜说着,忽然祁丰抬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乔瑾瑜顿住看他。
    “小子,这事关皇家颜面,你可想好了,查清楚了,可是要得罪皇上。”祁丰神情闪着,透露出一抹危险气息来,想到那些事,祁丰都能透出杀气来。
    乔瑾瑜酷着一张脸,“只论是非对错。”
    “好!”祁丰拍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些笑意来,“老子这回算是没看走眼,过几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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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满月都不知道老爹和相公在商量什么,神秘兮兮的,总不让她知道。
    入夜把乔瑾瑜抓起来,非要他说个明白,呵,还学会和她打马虎眼了,谢满月鼓着腮帮子看着他,“你说不说,你是不是要带他偷偷喝酒去。”
    “你说了不让他喝,我一定替你看紧他,是山头上出了些事,得过去看看。”乔瑾瑜安抚她,“就商量了这些事。”
    谢满月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不信,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山头是寨子,你们去寨子里做什么,又不剿匪,这几年他们也挺太平的,早就被老爹打怕了。”
    有个比自己还知道多的媳妇,一点儿都不好蒙骗,要不是岳丈再三嘱托不可以让满月知道,乔瑾瑜这会儿早就全盘托出了。
    “就是因为这个,那里发生了一点事,他如今还没恢复,我得陪着过去才行。”乔瑾瑜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她。
    “这理由勉强还可以用,是老爹教你的吧。”谢满月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骗人,打什么主意,还不肯说。”
    儿媳妇近来娇气的很,乔瑾瑜搂住她哄道,“怎么会骗你,有什么事能骗得到你。”
    这句话很中听,谢满月点点头,“那倒是,下回你们编个能信的理由,老爹这方面不擅长,你别跟着他一块儿说,山头那儿寨子都废了,你们要往上走的话,多带点人过去。”
    ......
    蒙骗不成,最后还让谢满月套出了一半的话,第二天一早,谢满月送着祁丰和乔瑾瑜出门,还挥手笑着,“老爹,去个山头半日就够了,我等你们回来吃点心。”
    祁丰上了马车略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女婿,“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乔瑾瑜摇头,一张脸也就那表情,“都是按着您吩咐说的。”
    祁丰嘀咕了声,这丫头的反应有些怪啊。
    不过祁丰并没有想很久,很快思绪转到了别处,和乔瑾瑜商量起了去寨子里的事,“等会儿你跟着我进去,一般情况是不会动手,不过也有意外,到时候你着些。”
    乔瑾瑜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既然是已经平定过的,又是打过交道的寨子,怎么会动手呢,可等他跟着去了寨子里,一行人见到寨子里的当家时,乔瑾瑜终于知道为什么岳丈大人要自己盯紧了。
    这才刚进去不过半刻中,岳丈已经他们的大当家给压在了身下,拿着一支细鞭子往人家屁股上抽,一屋子里的人全怒了。
    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疤老三,老子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你要是没办妥,我就把你整个寨子给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寨子里的人在山下做的偷鸡摸狗的事。”祁丰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啪一下抽了鞭子,被他坐在身下的疤老三哎呀了声,场面滑稽的很。
    “祁将军,您这这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不办妥,你连事儿都还没说,这么一来我多没脸面,咱以后还要在这一带混的。”
    听底下的人这么说,祁丰还不肯歇,“不对。”
    “您尽管吩咐,咱有什么事,赴汤蹈火,赴汤蹈火!”
    祁丰这才松开了他,这疤老三直接从桌子上跌到了椅子上,好不容易坐稳当了,不忘记撩一下自己中间那一撮头发,两边都是剃光的,脸上一道刀疤,名副其实的疤老三。
    疤老三谄媚的看着祁丰,“将军,您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小的去办,您尽管说!”
    这恭候的词都给放到最后面了,也是有苦衷的,谁一进来就直冲大厅,二话不说把人老大压在了桌子上动弹不得,整个寨子没和他干架已经是很镇定了。
    “你在寨子里头也有十几年了,以前流窜的,呆过不少寨子,你替我打听些人,有没有九年前从兆京那边过来的山贼,以前是什么虎寨的,打听到一个,这个数。”祁丰伸出一只手,疤老三眼前一亮。
    “找到一个,确信了,一百两。”
    “那我要是找到了十个呢。”
    祁丰斜了他一眼,疤老三即刻会意,“这有没有名字,知不知道男女,有年纪也好啊,打听起来方便点。”
    “没有,就这几样,以前是山贼,从兆京来的,在兆京外镇上的时候,是大木山虎寨里的山贼。”祁丰这么说完,疤老三一张苦瓜脸,银子不好赚啊,一百两一个,光是找找都不知道得花多少精力下去。
    “你好好找,不会亏待你的。”祁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你要是找不到,我就去里头那个寨子。”
    “我们找找,谁说不找了。”看着祁蒋军一脸暴虐的样子,疤老三也有些后怕,这毫安城里的人最惹不得的就是祁丰了,一帮子兄弟在他的军队下吃了多少苦头,可没法啊,人家就是耍流氓也有一手,拼人数有比不过,当山贼的十个里面一个识字就不错了,人那是什么水平。
    “那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祁丰拿出两百两银票拍在了桌子上,环看了一下四周,最后看着疤老三,“你记住了,让你找人,不是让人到处去传,要是惊动把人吓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年头谁威胁谁了啊都是,在毫安外讨生活太不容易,疤老三自从当上了寨主就有一把的辛酸泪。
    送佛一样把人送出了寨子,疤老三即刻命人去查,后头的手下拥上来,眼馋的很。“老大,一百两一个,咱要是瞎编几个送过去,这银子不是白赚了。”
    “蠢货!”疤老三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不要命想要数冥币过日子,老子给你烧个几万两都可以,还不快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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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毫安,乔瑾瑜他们自然是迟了,到王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跑那么远,快马加鞭回来都赶不及。
    进了府后祁丰就觉得不大对了,进了自个儿院子,谷雨正在外头候着,看到将军回来了,谷雨把食盒给放下,笑眯眯的传话,“将军,这是王妃吩咐我给您带来的,都是您爱吃的,王妃还给您备了一壶酒,说您辛苦了一天,要好好慰劳您。”
    祁丰听着怪怪的,进了屋子,那儿桌上果然放着一小坛的酒,丫头转性了?不可能啊,她那脾气,估摸着是生气了。
    但是祁丰特别的没心没肺,生气这回事儿,交给女婿去安慰就成了,闺女准备了一桌的吃食,还备了酒,先吃了再说。
    ......
    这头主院内,果真的,乔瑾瑜看着笑眯眯望着他超过半刻中的媳妇,心底里涌上来的除了后悔,没别的了。
    ☆、第99章占了便宜
    谢满月笑眯眯的看了他好一会儿,“饿不饿?”
    乔瑾瑜抬手要去拉她,谢满月转头看守在门口的霜降,“去给王爷下碗面,让何妈多加两个蛋。”
    “满月。”乔瑾瑜无奈的喊了声,“这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你们瞒着我什么了?”谢满月扭头看他,依旧是笑眯眯的,还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和老爹出去这么久,下午的时候城里下了雨,你们淋着没有。”
    “岳父找到毫安外的一个寨子,问了一些事。”乔瑾瑜拿她没办法,“是为了虎寨那时逃走的土匪。”
    谢满月也没有露着生气的神情,外面霜降把煮好的面端进来,谢满月推到他面前,筷子轻轻一放,“哪个寨子。”
    乔瑾瑜这会儿哪里还敢瞒着媳妇,没问的都交代了,“封寨,寨主叫疤老三。”
    “你可知道老爹为什么让你一起去么。”
    夫妻俩就这么互看了一会儿,谢满月叹气,“他可不是为了让你壮声势去的,他啊,是为了等受伤了,你能把他安全带回来。”
    乔瑾瑜一愣,随即想到了当时他们进寨子时岳丈做的事,直接把那疤老三给压制住了,换言之,当时若是没能压制住岂不是要打起来,而岳丈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受伤极有可能。
    “对那些土匪,老爹是从来没有客气过,所以那些人对老爹痛恨的很,受伤的事肯定是没传到外头,否则那些人会时不时来毫安城外挑是非。”谢满月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再往下说,她自己不怕死,可又很怕老爹和他会出事,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哪个都不愿意失去。
    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乔瑾瑜伸手过来把她搂在怀里,“我答应你,下次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瞒着你,这一次是怕你会担心,以后不会了。”
    “就算是明着担心也比不清不楚之下担惊受怕好。”谢满月顿了顿,微嘟囔着语气,“万一惹怒了他们,打起来老爹现在肯定是要吃亏的,他的伤才刚刚好一点。”
    谢满月说着说着就委屈上了,也不生气,乔瑾瑜只得哄着,答应了往后再也不会瞒着她什么事儿,谢满月还抬头看着他,确认了三遍才放过他。
    乔瑾瑜哭笑不得,半个时辰不到,情绪变了好几个样,这是故意在这儿等着他的,她都猜到了他们可能去哪里。
    ......
    等躺下睡了,谢满月又从头到尾问了他一遍,也是来了兴致,说起了以前老爹剿匪时的样子,靠在他怀里一直说到了睡着。
    黑暗中乔瑾瑜摸了摸她的长发,看她睡的憨然,她时常在问自己,为什么都不问她,其实最开始,他是有很多的疑问。
    疑问她的身份,疑问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祁家小姐的事,可再多的疑问都抵不过她在自己面前,乔瑾瑜分的清楚什么对自己最重要,她在一步一步拉着自己了解她,总是期盼的希望他多问了她一些,每当这个时候,他总喜欢去享受着她那跃跃欲试的神情。
    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日子一天天数,他们往后是多少个手指头如今都数不过来的,只要有她在,他就觉得满足。
    睡梦中谢满月嘟囔了声,乔瑾瑜转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眯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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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丰找人打探消息的速度很快,不受朝廷所制,余下的几个寨子平日里互通的也多,就算是为了那百两银子的人头,疤老三他们也是拼了命的在找。
    八月中的时候毫安的雨季过去了,天气没有热多少日子就凉快了下来,谢满月的肚子有些大了,穿着衣服露出的明显,何妈不允她去军营里,许家那儿,许夫人又再度发了请柬给她。
    这次谢满月是欣欣然前往,家里实在是太闷了,前后脚都有人跟着,也没什么事儿可做,雨季过去后老爹的身子好了,回了军营后又要忙碌,谢满月知道,这秋收在即,事儿特别多,乔瑾瑜也常常是忙到了天黑才回来。
    十八这天,谢满月及早出门,半个时辰不到的马车到了许府。
    许夫人并没有请别的夫人前来,也是担心人多了会让定王妃不自在,在门口迎了她进府,到了后花园内的小阁楼里,里面都准备妥当,“前些日子下雨,再往前一些你身子也不利爽就没去你那儿。”
    “还是许夫人你给我送的帖子才得以出门,府里妈妈看的紧,我都快闷着了。”谢满月笑眯眯的看着许夫人,论着年纪,许夫人都能当她娘了,和许家两兄妹不同的是,许夫人看起来十分的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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