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2部分阅读

    情怀。但大凡世间男儿,未有妻家归之依之,别说身后荒凉,生前同样凄清无比。少傅身受你的大恩,你能寄望她撇下你吗?如若她能撇下你,你自个儿说吧,朕能容她?她是少傅,朕的皇女皇子都由她提点调教。若少傅为一背信忘义之人,朕如何能将皇女皇子托付于她?再说,或者朕与佛爷对你的护养,确实也引来若干浪荡女子。但你该知晓,若要说是身份贵重,朕的皇弟、尚有二、三人云英未嫁。朕的皇长子,也已致待嫁之年。老姑奶奶们懂计量,为得什么围着你不放?」

    「──皇上。」

    许久,舒玉才终于开得口来。然而,他的视线,却是落在空茫当中的一个点上。

    ◎

    是夜,太医着实操忙了好一阵子。毕竟这一回,舒玉是真的昏了过去。男官们掐人中、冰敷都不顶用。舒玉就这么软软地倒卧在皇太夫的怀里。太医们切了脉,熬煮了药汤,这回却是死活都灌不进舒玉嘴里。舒容起先吓傻了,后来膝行几步,抓着舒玉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哀恸哭声。而后舒玉才缓缓清醒过来,让舒容挨近他的身边,一口一口地喂下药汤。原先皇太夫的意思是,让舒玉留在凤仪宫,好生将养几日。但皇帝不赞同;她让人密密实实地安排上一辆车,赶在日落以前,把舒玉送回舒园里头。而后,她挥退了男官,亲自搀了皇太夫过一旁的配殿,让男官们去收拾正殿的满目疮痍。

    「佛爷,您先歇息。小玉儿不碍的,下回咱们别逼得他太紧便是。」

    原先皇帝要让人抬过软榻来,但皇太夫手一挥,只要了张太师椅。皇帝细细地观察过了父亲的脸色,确认老人仍是硬朗,才让跟着过来的男官依令而行。

    「是哀家老糊涂……这么多人看着,哀家又说了那许多事。小玉儿那人,怎么受得住!」

    让左右男官退下,皇帝亲自给皇太夫端上蔘汤,看着皇太夫一口一口地进了完。而后,皇帝才坐到皇太夫的身边,出神了些许时间。

    「皇帝,怎么啦?玉儿很不好吗?」

    「佛爷,您当初训诲女儿,竟是一字无错。」

    凝神细想,自己准了舒玉带发修行的那一日,皇太夫是怎么说的──这头尽了忠孝,全了名教,那头居然要逼人剃了头当和尚去!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别是青灯古佛,终究会有想开的一天。怎知这许多年过去,舒玉,仍是令人悬心。

    「皇帝是说?」

    「他的心脉太弱。朕刚才问了少傅;舒玉每日不过三小碗白粥、配上咸腌萝卜几片,几样过水菜蔬。其它油星一盖不碰。」

    「皇天佛菩萨,这怎么能行?」念了一声佛,皇太夫摇了摇头。

    「小容儿也太是个胡涂。这样的事怎么能依着玉儿?不行,皇帝,妳给容儿说,哀家给舒园指厨子去。这事儿我不跟玉儿商量,算是我凤仪宫的凤旨。」

    「佛爷,您先别急。小玉儿的性子咱们都晓得,只能回头慢慢劝得他。少傅适才也说了,她看哥子这么她也急。但要说劝吗,小玉儿那性子,少傅就怕气着他。朕说难道不能偷偷兑点儿肉汤什么的,少傅说是厨子不肯,『妨了贵人修行,那是大罪过。』朕说妳把厨子给朕找来,肉汤不兑下去朕灭她九族!少傅反而给朕讲上一篇大道理,什么君子爱人以德,厨子也是朕的子民。……」

    摇摇头,皇帝苦着一张脸,只得两手一摊。

    「竟是个没法子。」

    看着自家女儿这一脸苦相,皇太夫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刚才那些个事,也是忒令人惊心。如今这傻妞儿正给她的老爹爹逗乐子呢。

    「真不晓得该拿妳这傻妞儿说什么,做了皇帝了,说话还那么没轻没重的。修行也是能拿来说嘴的?也不怕佛爷降罪。」

    「唉呀,当今佛爷在此,莫非要降罪于朕了吗。」

    皇帝一面拊膺顿足,一边还偷觑着皇太夫的脸色。

    「好了,小没正经的。」皇太夫笑得直喘嗽。挥挥手,没让皇帝伺候巾栉。好一会儿,老人才有了开口的心思。

    「爹问妳,妳适才听见多少?」

    「一开始我们就到了。」

    无所谓地说道。被姑姑姨姨们缠住,那是真的。不过时辰更早一些罢了。昔年的事,她隐隐约约地知道个大概,也料得这是皇家、舒家、甚至是六大世家的一块心病。只是她没想到,事体会牵涉如此之广,盘根错节的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

    「这事体,哀家不能说给玉儿说得太透。」

    皇太夫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他很怜舒玉这个孩子,他也相信,舒玉听得懂他的话外之音。但能领会多少,那是谁都难说的。就像他自个儿,参了这几年,才堪堪地明白了先帝、与舒贵君的心思。

    ◎

    「皇帝,男人苦。」

    「是。」

    「做舒家的男人更苦。」

    皇太夫不无感叹地说道。

    「皇帝,我朝至今已然二十四代。后宫定制,妳比为父清楚。」

    夫一人、贵君一人、六君、十二卿、三十六侍郎。例外不是没有,但大知国向来不尚后宫充盈,今上也不过一夫一贵君、二君四卿七侍郎。要较之他国,要说是寒酸也无不可。

    「二十四代当中……有十七代的贵君出自舒家。为父同你说了吧,若不是舒家遭难,小玉儿也该是你的贵君。这是先帝早订下的章程。」

    皇帝点点头。她记得这回事,早在她纳太女夫时,先帝就说过,连贵君的人选都替她瞧好了。『宫中贵君还是得出自舒家才行』。先帝是这么说的;那时,她便晓得了,母亲所说的,是小玉儿。她晓得这小孩儿时常陪侍父亲入宫朝见,偶尔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觉得相貌讨厌。横竖要不喜欢这贵君,底下她还能多纳几个君卿侍郎呢。当时的太女只觉得习以为常,没有为此琢磨太多。

    再说,母亲宫中也有个舒贵君。自小耳濡目染,当时的太女只觉得……有个舒贵君也不错。宫中不比世家、更不比小康人家。父亲父仪天下,每日事务繁琐。宫中事务,几乎可说是全赖舒贵君掌持。而到她这一代皇帝,舒家遭祸,宫中贵君由佑家出任,人称佑贵君。她便纳闷了,为什么父亲的贵君几乎是可以当得大半个家,她的贵君却是整日与皇夫过不去,与底下的君卿侍郎过不去。三天两头后宫的事就得由皇太夫亲裁定夺。佑家干脆传出风声,说是皇太夫凭恃母家势力,紧抓后宫大权……弄得她也没心思在后宫逗留。不过父亲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言之成理。如果小玉儿是她的贵君,那么后宫应是会太平许多吧?

    ───

    默默地字数又差不多了……琵琶弹到手痛= =……快了,小玉的事情快明朗了。

    「后宫最不易为的,便是贵君。论理,皇夫是夫、贵君只能说是从夫。既是从夫,除一般的孝敬婆公、相妻教女外,也必须侍奉正夫,协力相佐。而在皇家,品制、规矩都繁复许多。祖宗把贵君排在从夫第一品,便是让他们做下头君、卿、侍郎的榜样。对皇夫要敬、对皇太夫、皇太君要尊。对皇帝,讲得就是一个贞淑。」

    说到这里,皇太夫慢慢地喝了一口皇帝递上的清茶。斜斜地瞅了女儿一眼。

    「所以,皇帝,妳要佑家的哥儿当贵君,为父不喜欢,但妳也大了。女大不由爹,爹还是准了。妳自个儿说吧,佑氏当贵君如何?」

    皇帝有些灰溜溜的。佑氏……佑平,他的小平儿,非但是当朝著名的世家美人,那一份世家公子才有的爱嗔痴缠更是总让她欲罢不能。但平儿爱耍小性儿,与皇夫也处不好。加上他的那个爹,还总是让她的后宫不得安宁……

    「爹,您就别笑女儿了。」皇帝苦笑。皇太夫放下茶碗,这才继续往下说:

    「舒家是个老世家,向来以诗书传家。要说显赫,那是没有的。但舒家走的是文路,舒家女子多半经科考入仕。中举后走翰林院,几年后分到地方做讲习。几年后保得一个优等,回京从侍讲做起。先帝给我讲过,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凭真本事挣得功名,这是正途。去地方上绕一绕,学学什么叫做衣食后而知荣辱,回京后才不是满口经说子云,其余一盖不知。回京转转,看看官儿怎么做,功名利录四字如何写,这才是通达事理。最后瞅瞅人品,行了,朕就提拔起来,给朕教导皇女皇子。老舒家代代都走得这条路,有那么个出格的,比如说从商去了,那便唯有逐出家门一途。这么个老世家,教养男子自然不会马虎。特别是家主嫡子,十之八九都会进宫。他们可没你那平儿好运气,舒家教养家主嫡子,就一个字:『严』。」

    「家主嫡子下地,就配上五个教养公公日夜跟从。不论站立坐倒,应对进退,都由这些公公手把手地去教司。我那老兄弟说过,没有『不从』这回事。顺服,原本就是男子应备的德行。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说得即是顺服的道理。五个公公从他记事起就跟着,有个不应之处,便代家主行家法──即便是家主嫡君也不能求情。三岁开始配上保父,针黹功夫一日都不能断。我说这么点点年纪就得拿针,亲爹都不心疼?他给我说,针在线头,爹亲比保父更严。就怕哥子出阁,十指懒动。五岁听书,师傅们必会替他们讲譬昔日褒似误国、怛几灭商。师傅反反复覆地说:如此j恶媚主之辈,千古以来骂声不绝。舒家男子向来以淑孝贤顺著称,家主嫡子更多有入宫为贵君者。自当慎之又慎,绝不可自堕家声。十岁始不再配属公公保父,由亲爹教管。如此情状下,亲爹就算爱子,也怕由爱生害。是以男子除每日跟随父亲晨起洒扫、持家敦务外,家主嫡君更每日授以夫德:以妻为上,以妻为天。家主嫡子入宫,乃从夫第一品。更该以身作则,全舒氏诗书传家之义。这么家声压着、规矩管着,每一代的舒贵君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压出来的淑男贤夫。舒氏未曾亡毁以前,君卿侍郎,若是有那么些许悖礼,就会被教训『该去舒贵君处学习从夫之道』。所以玉儿出了那样的事,想死,那是情理之中。他是家主嫡子,也是出自夫德夫纲。若不是持身清白,妳那少傅跪死了也劝不动。只能慢慢给他排解。不过哀家不明白,我那老兄弟怎么能说去就去……」

    「思前想后,哀家有几年……心里就琢磨这事儿。那是出自舒家的贵君。舒家覆亡,先帝不赐死,他也会死。惟独他为何带走腹中龙种,哀家便是想不明白。先帝或者便是恼了这点,才不立时为舒家平反……」

    「可佛爷,女儿不明白,即便小玉儿再好……用他自个儿的话说,也是白璧蒙尘的人。朕瞧老姑奶奶哪个也不像是虚情假意,不管不顾地要这舒玉当女婿。朕加恩、佛爷荣宠,这光彩朕知道。但男子出阁后的事儿,只怕朕管不着。」

    瞧着皇帝斟酌再三的模样,皇太夫也只是一笑。

    「哀家都要六十的人了,俗语儿说,那是一日挨一日罢了。」摆摆手,打断皇帝一车的吉祥话。皇太夫一脸的无所谓:

    「刚刚都说了,这话不能给小玉儿说得太明。没错,连同哀家在内,谁也不能护持他一辈子。但皇帝,哀家同你说;要不是小玉儿自个儿不愿意,哀家早给你再立一个贵君。舒贵君。」

    「他的持身清白,是由哀家、皇夫、六大世家家主嫡君共同担保的。这事儿不能假,毕竟男儿清白不清白──咱们父女俩,就明说吧。洞房时便明白。玉儿的贞身无损,这哀家能够给他担保。而他护持幼妹,亡身无悔──就妳六姑奶奶的话,薄家那么个大族,要什么宽宏大度通达事理的家主嫡君没有?取得是他那份肝肠。想死还不容易?脖子一抹,名声也保住了,磨难也过去了,但之后什么也没剩下。如今有个淑贤顺贞又深明大义,漫说还是合该入宫为贵君的好男子,谁家不想要?家有贤夫、妻祸少。玉儿不入宫,当个家主嫡君没人敢说不够格。再说、」

    看了皇帝一眼。皇太夫还是那么一个劲儿的慢条斯理。

    「依哀家看,玉儿当个定邦郡王君也是够格的。恩连恩,亲加亲。或许那妳那十三妹便能收收心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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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够啰嗦的一章……下章开始就是《平生不会相思》,一些小枝小蔓拨清楚,就可以把戏继续唱下去啦:p

    另:褒似、怛几都是笔戏。看客大人勿见怪。

    「可佛爷,」皇帝也只能苦笑。把小玉儿许给她那十三妹?老佛爷该不会是鸯鸳谱点上兴头了吧。

    「要十三妹不愿呢?」

    「不愿什么?」皇太君也笑。

    ◎

    「不愿什么?」

    穿着一身妍丽端服。适才还在御书房里,听皇帝透口风卖消息的定邦郡王,此时正箕坐在舒家车马内。二层的七凤闹珠黄金冠就丢在一旁,端整的领口也被扯得不成模样。挑起马车幕帘,郡王那双狭长的凤眼睨过了端坐在一旁的少傅。摆明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少傅大人,本王可没有问妳偷抢j盗。小玉儿给本王做郡王君不行?就值得妳把本王顶到皇城顶。」

    同样是刚下朝──还是那么端整从容的少傅大人,此时正让人把那顶头冠给细细地收入早已备好的楠木箱内。好半晌,很不守礼地没回郡王话。

    「少傅。」

    「郡王,您要戏耍,找谁不行?」

    只得叹出一口气。舒容回过头,毫不畏惧地与今上爱妹对视。

    「就臣所知──佑家的小公子,似乎便对郡王一往情深。小郎君多情,郡王何必径做流水不待落花去?」

    「别,妳别提那奶娃娃。」

    随手拿起了一本册子掩住头脸。事实上,这事体今上也与她提过。定邦郡王如今只要想到自家皇姊适才的那一句:『若能同纳舒家公子与佑小郎君为双王君,皇妹后福指日可待』,便想把这一笊篱荆果往皇姊身上泼去!小玉儿也就算了,人美又识大体。佑家那──小奶娃娃,她招进府里做甚?当奶公吗?那小家伙才十二哪!

    佑安庆、佑家二公子、佑小郎君。人们传说他的美貌不下乃兄,这点她也能足证。佑贵君虽然风评不好,但那脸蛋端得是国色天香,连带皇姊那样看惯美人的人都着迷。小郎君与乃兄不同。若干好事的文人墨客把他比做木樨。虽然幼小娇弱,但已然香风十里。

    木樨──?她听了直想笑,感情这伙子文人都收了佑氏好处?碗大的玉兰硬说是木樨!

    「郡王,十二不小了。若要纳入郡王君,现下差不离该接进府里,习晓郡王仪礼才是。臣不才,若郡王有意迎立佑小郎君,臣请替小郎君讲礼。」

    舒容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对着眼前的郡王承诺。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凡是男子被迎立为诸王嫡君,须于嫁前一年送入诸王府中,习晓皇家仪礼。然而,男儿家的仪礼,自然不由王傅出任。舒容此语,取乐意味远远大于其它。

    「少傅,我老实同妳说。要是非得娶一个,不如就舒大公子吧。」

    把书本丢给舒容。郡王看起来相当认真;事实上,如果皇姊不提,她对舒玉也只能说是友好。或者说是、同情。但她绝对不会想要迎立这位舒大公子为王君。舒家男儿或者贤淑德孝,但哪个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敲出来的一块糕饼。站在那儿,连唇边的一抹微笑都不会越过夫纲所局限的范围分毫。这是胜过那个木樨一些,好歹让她省心许多就是。但她问过自己,这就是她要的?

    「郡王,臣也老实同您说吧,臣不愿。」

    或许个把月前,她仍会很开心,兄长能有这样的归宿吧……但与那位佑家二公子并列为郡王嫡君?别说她不愿,娘与爹也不会愿意。佑氏与她舒氏不同,宠哥儿惯哥儿都在京城里出了名号。不说别的,当今佑贵君便是一例。要是哥哥真得与佑小郎君共侍一妻,还同样是以王君之名。

    别说爹了,娘都会摇头的。舒家男儿宜室宜家,别说是嫡出诸子,庶出旁支子也没一个在婚事上受委屈的。即便嫡出长子入宫虽然只是从夫,但就往例,舒氏贵君也总是能够受到后宫君卿、甚至皇夫皇太夫相当的敬重。她不在意兄长有无嫁入世家,妻家是否熏灼。但她希望兄长之所归,能是一个知他懂他能够疼他的好女子。

    郡王不是不好。她也晓得,如果她那哥哥成为郡王君,郡王当是也能做到公平、长情才是。但若论及其初衷本心……这不过是郡王手下的一步权宜之计。那么,何必呢。

    舒容没有看见,郡王、十三皇女眸中窜过了一丝算计。

    ──────

    角色大致齐备(真久……)准备上菜:e

    待进了舒府,一众伺候人照样围过马车来。接物件送毛巾给两位大人宽解官服,十三皇女被请进内室,换下一身的郡王正装。头上的金钗步摇珠翠环绕,颈上的金丝千结牡丹环、腕上的一对白玉孔雀啄尾镯,身上的缎裁线绣一品郡王服……好半会儿,她才得换上一身舒适的燕居宽袍,出现在这头的偏屋花厅里。早在舒府蹭饭成习的十三皇女,此时更是老大不客气便往舒容身旁挤去。

    「劳烦让让,本王今日可是身有凤旨慈命在身。妳这小少傅要抗旨,发落妳大理寺听堪捱板子去。」

    憋着声音,学着宫里那些个老男官说话的样态。短短几句话不但是让舒容哭笑不得,连带舒玉脸上都有一丝浅浅笑意。伺候人机灵地把一道道的膳食顺序往上端。舒玉照例是一个条盘;但这回的膳食,可是精细许多。

    「小玉儿,你别嫌本王多事。这是皇太夫的意思,厨子的月例用度都从我定邦郡王府出项。你不知道,皇太夫那个心疼,硬是要本王早朝前就进宫去,打头就让太医给我讲医书。」

    装作没瞧见舒玉脸上的不自在。十三皇女唱作俱佳,就差没学着白发老太医背医书的模样。

    「我说这有什么,寻个好点的厨子也就是了。皇太夫便给我说,我一个女人能在外头走路,厨子我去找。例项打我那儿出。『待玉儿的身子好点,妳花了多少哀家再给,成么?』我说一个厨子能花得了几个钱?忒是瞧不起我定邦郡王府了──」

    「郡王,话不是这么说。」

    看着眼前的七菜一汤,舒玉的脸上,多少是带了些莫可奈何。其实真要说起来,这几个菜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奢华。一品水浇豆腐……一品腐皮卷子。一品银丝豆芽、一品清炒百合菇……尚有三品菜,他认不得是什么。中间攒着的一小碗紫菜汤,配上一小碗的香梗米粥。

    只是,水浇豆腐里头,参了胡麻提味。腐皮卷子似乎是刚炸起锅的,里头似乎是包着点什么。银丝豆芽自然是已经掐头去尾,中间那根豆筋也抽去了。百合菇……这么闻起来,似乎是拌上了些许麻油。香梗米粥看起来也不是单纯的粥品,就这么搁着,也能问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味儿。

    「不然得怎么说?小玉儿,你且放宽心。一个厨子值什么?让皇太夫心安罢了。本王给你讲,你茹素,本王不逼你。只是餐餐过水菜蔬不行。」

    抄起眼前的银筷,十三皇妹先是夹过一块子腐皮卷。舒玉见这个态势,又不好扶了皇太夫的心意,只得咬下一小口。只感觉入口清香,还带了一丝韭菜味儿。

    「太医给说,你太久没碰油食,怕你一时肠胃不适。师傅说是不碍,这儿用的都是麻油,最是暖胃顾肠的。啊,不要紧,卷子里头包的是韭黄。百合菇是过水的,只是扮了少量香油。这个粥嘛,」

    故弄玄虚地一笑。怎知舒玉向来苍白的脸庞,此时也绽出一朵平和温婉的笑容。

    「苞谷提味,是吗?」

    定邦郡王愣了愣,只得点点头。是啦,她是女人,她不懂男人在厨房里的事。可小玉儿刚才分明只闻了一口──

    「王爷,这花费忒重了。弥陀斋的大厨,一年的例银是五百两。舒玉何德何能,实在不敢领受。」

    看着十三皇女、定邦郡王简直是懵了,舒玉摇摇头,倒没想在这件事上卖弄太多玄虚。

    ◎

    「弥陀斋的师傅是近十年前给人请去的。」这句话一出,连带舒容也跟着停箸。近十年前?那不就是……

    「谢师傅。他原本是我家的厨子。当年爹爹初一十五都茹素,就是由谢师傅单一伺候。」

    ◎

    然而,即便如此,定邦郡王也并未因此而举止失措。她看着舒玉,许久,而后低声询问:

    「换个厨子吧。」

    「不了,谢师傅挺好。」舒玉端起粥碗,苍白的唇,抿进一口粥品。

    「例银仍是由舒府出吧。否则,我过意不去。」

    定邦郡王看了舒容一眼。

    ◎

    「好吧。」

    ◎

    晚膳后,舒玉照例先行告辞,回到琢玉楼做他的晚课。舒容陪着十三皇妹,慢慢地走到府前车驾处。许久,才是十三皇妹先行叹下一口气。

    「对不住。」看着下人把装着郡王正装的楠木匣子都抱回车上,她缓缓地开口说道。

    「给小玉儿添了心事……」

    「不碍的。」

    相对于郡王的懊恼之意,年轻的少傅像是早想清了些什么。

    「如果没这层渊源,我看您这厨子最后还是会被我哥打发出去。既然舒府旧人,哥那儿我也比较说得上话。」

    苦笑了下,舒容干脆就地打了个揖。

    「算起来,还是托您的福。」

    ◎

    送走了十三皇妹后,舒容安步当车地走向琢玉楼。此时,舒玉正端跪于蒲团之上,手握菩提念珠,对着一尊木雕佛像喃喃念祷。

    舒容没有去打扰他。静静地在外厅落坐,让伺候人端了香茗后便不要人伺候。许久,依然是一席墨绿衣衫的舒玉,才从佛堂内走出。

    「郡王回府了?」

    「嗯。」

    听着兄长低沉嘶哑的嗓音,还有那道衣衫也遮不去的伤痕。舒容直觉心里沉垫垫的,却又说不上哪里不痛快。

    「不开心?」

    「……不是的。」抽抽鼻子,已经二十几岁的女孩儿,照例是不该这样晚还待在男眷房里。不过作为舒玉唯一的妹妹,仅存的亲人,舒容还是有这个权。

    「郡王做得不错。」

    「我知道妳不开心。」

    「那是因为──」

    「不要紧。」摇摇头,舒玉伸出手,按住了舒容的右手。冰凉的体温,瞬时便让舒容冷静下来。

    「我知道。就是要我做郡王君不是?」

    停顿了一会儿。舒容才红着眼,点了点头。

    「哥哪儿都不去。」

    摇摇头。舒玉还是那么的沉静安稳。

    ◎

    「所以,妳尽快娶夫吧。我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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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12/8)要出门,先把进度贴上来。

    这一段是小十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我写得很冷,因为十三生活愉快的程度让我有点点忌妒……(亲妈红叶往十三身上堆冰块)

    然后要提提舒容的真命天子啰:d

    与乃兄相较起来,虽然舒容、舒少傅才是真正的舒氏家主。但人们显是对舒玉知晓更多,也更有兴趣。毕竟与舒玉的遭遇相较,舒容的人生,自然是平顺安康许多。

    平顺安康?说来舒玉也只能摇头苦笑。家变如此,谁还能平顺安康?他进鸣凤楼,那是吃苦。但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声连累舒容,自兄妹分离的那一刻起,他不见舒容,也不许舒容写信。一个连志学之年都还没到的小姑娘,家逢惨变,还得肩负重责。没有娘爹佑护,唯一的哥哥鬻身勾栏供他念书。恁地她人怎生欺侮嘲笑于她,她也只能咬牙苦撑。漫说是无人可安慰,也无人可诉说。其后,小姑娘终不负所望,得金銮殿上御笔亲点探花,并当殿陈冤。亲兄自裁,堂堂一女子,凤仪宫中长跪泣血……

    几年过去,那样的惨酷深沉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舒玉的遭遇则成为一种传奇、时时可见于话本小说当中。而在朝堂之上,当年的探花姑娘成了堂堂舒少傅。温文儒雅,学识渊博。非但是在皇女皇子都乐意亲近她,连带些世家公子也对她心意暗许。这么个白白净净,温温和和的小姑娘,看上去也不比戏台上的状元娘子差去多少。老舒家原本就是有头脸的老世家,与一般世家女子相较,舒容更是有其傲骨,却无其骄容。有其气量,却从不荒唐无度。二十有二的大姑娘了,听人说房里连个小子陪房都没收。性情纯良,敬兄若父。今上倚之重之,定邦郡王则是与她交好。皇太夫也因为舒玉的关系,对舒容也同样是诸多关怀。看在若干世家家主眼中,这不活脱脱是个东床佳媳。为此,几位专给世家公子奔姑娘看媳妇儿的媒人公公,也时常上舒园走动。虽是舒玉向来不见外客,但为了妹妹的婚事,也着实是破了几回例。好比这回,媒人陈公公便给佑小郎君说亲来了。

    「……老身知晓老舒府立君纳夫向来重德不重貌,就要一个有贤又有才的佳公子!得,这要的,不就是佑府小郎君?老身前头入佑府,家主正不欢喜,说是要开革小郎君房里的几个伺候人。老身给说,这是咋啦?好生生地都跟了小郎君几年,怎么说打发便要打发?说透了,原来是小郎君几篇戏墨给流了出去。您府上的少傅都得了信,赞哥儿心思玲珑。家主听得那个气,说是男子无才便是德。闺阁戏墨也就罢了,怎能够给外头人贻笑大方?后头是哥儿自己说甘愿领罚,不地这几个杀才,早给人牙子领出府去了!」

    舒玉笑了笑,淡淡地,不置可否。媒人公公眼见如此,心下难免有些着急。谁都晓得,少傅向来敬兄若父。听少傅语气,大公子那儿要过不去,夫郎一事也休谈。然而大公子端身若此,寻常那个些娇公子哥儿,怎么入得了眼!更甭提这佑府小郎君平时在外的名声啦。

    要给佑小郎君说亲,那不是难事。只是要把小郎君说给舒府,那么也只能尽尽人事罢了。陈公公打定主意,打好腹稿,又是一车子好话要说与舒玉。也就在这时辰,外头传来了车马声。一辈子都在贵人圈子里打滚的陈公公,只得识趣地先打了住。一番揖让以后,陈公公便辞了出去。

    「唔,刚才那是谁啊?」

    一切结束停当后,舒容才地进得内堂来。舒玉摇摇头,给自家妹子递过茶水。

    「来给你说亲的。说是那佑家小公子如何好,闺阁戏墨还让当今少傅赞过。」

    看着妹妹一脸的茫然表情,舒玉便知晓,这大约只是少傅大人当时的一句应酬言语。摇摇头,舒玉也不与自家妹子掉转花枪。事实上,寻常媒人公公来访,多半由管家说话接帖了事。若不是对方由佑府来,他也断没这份计量。

    「之前听妳说,佑府属意的人选该是郡王。怎么说亲会说到这儿来了?」

    「许是闹了孩儿脾性吧。」

    含含糊糊地把话带了过去。舒容低着头,专注地喝着茶水。实话来说,她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向自家兄长开口。

    内庭已经透出话风:皇太夫属意舒大公子为郡王王君。如此一来,若是自家孩子有幸嫁入郡王府,也断没个与御赐王君同起平坐的理。要按佑家家主嫡君的那性子,若是同为郡王君,或者还能。但要自己的儿子居于人下,当个郡王侧君么?

    「虽说郡王从不以舒家恩亲自居,但郡王确于舒家有大恩。哥不希望委屈妳,但恩亲二字,哥还是希望妳能有所顾念。」

    温温和和地给自家妹子说理。舒容也乖顺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把兄长的交代放在心上了。

    ◎

    这里头诸端纠葛头绪的,该怎么同兄长说?年轻的少傅,此时也只能苦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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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容:死红叶,你就会欺侮于我=__=

    佑氏,佑府。

    佑氏家主嫡君此时也正与妻子议着这事儿。一众下人在门外,一个样儿的目不斜视举止轻盈,就怕在此时此刻触了主子霉头。毕竟事关小郎君,嫡君的性儿便总是特别爆。其实佑家家仆也都知晓,嫡君实在不是个恶人。就一宗儿不好,老把孩儿惯得不成个样子。

    与其它几个世家都不同。此代佑氏家主,一辈子只娶了一位嫡君。两人非但是恩爱逾恒,嫡君的肚子更是争气。结缡数十年,一共给家主诞下了四女二子。这四个女儿是早早便让佑氏家主给送出了家门;武路子文路子都无所谓,总之不许恩荫、也不许留在佑氏府邸。原因无他,便是这位嫡君,总把孩子惯得失了分寸。几个女儿家主还能做主,一个一个送到文武书院去。应是压着成了器,如今也一一立于朝堂之上。但儿子,哪能由得她拿主意。

    这事儿是早过了明路的──女孩儿给撵出家门,做爹的管不了。可怜见的上书院时,四个女孩儿就年关时能见上一面。待得一个个儿都考得文武功名后,又给自家的娘一个一个撵出京城。嫡君就算是再怎么念着女儿,也只能日日写信,月月送暖问寒的。这做爹的心里苦,只得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心思都花在儿子身上。虽是家主对嫡君惯宠儿子有千般意见,但只要想到几个女儿,家主便怎生也再开不了口。几年下来,佑家的一对公子,便都在京城出了名号。除去一个样儿的天香国色外,那脾性也是一个样儿的娇,一个样儿的横。一个样儿的锦心绣口,却也是一个样儿的得理不让人。

    大公子那是别说了──十五进宫,便得帝王万般爱宠。如今更是拔擢为贵君,仅于皇夫之下。照理来说,这样一个男儿,女人家多半几年便恹了倦了。偏生他不,几年下来荣宠不衰。如今,尚且身怀龙种。人说这佑贵君虽是不如历代的舒贵君一般,能够帝夫解劳分忧,也称不上什么大度能容。但这贵君通琴艺、懂诗能文。一笔好字别说是内庭,连带外头女人家都啧啧称奇。有时皇帝倦于国事,便与这贵君谈诗论文,或者由贵君抚琴一曲,也颇得一番情趣。虽是心眼儿小,但男人嘛。吃醋捻酸,耍耍小性儿,那也是常事。虽是皇太夫并不欢喜佑家家主嫡君也老在那而穷搅和,但皇帝就喜欢这个样儿的。眼前没出什么大乱子,他也不愿拂了女儿去。

    而除了这个佑贵君外,佑家还有一个小郎君。说起这佑家小郎君,那更是了得。年方十二便已名动京华,大觉寺一回礼佛朝拜,这小郎君的无双丽容便让那些个男眷给传扬了开。媒人公公们整日价地往佑氏府邸奔,弄得小郎君心里头烦。于是一纸兰香戋出于闺阁,小郎君自言三不嫁:无德不嫁、恩荫不嫁、已纳侧君不嫁。举世哗然,连带一向深居简出的舒氏大公子都听过这小郎君几句传闻。「这不是安分人家少爷的作为」。少傅舒容是这么说的。然而,舒玉却也只是笑笑,没多说些什么。

    ◎

    「哥儿年岁也大了,总不能这样日日胡闹下去。舒氏有什么不好?与我佑家门当户对不说,庆儿正好过去学点子规矩嘛。」

    给自家嫡君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此代的佑氏家主,此时正拉下老脸皮,苦口婆心地劝结缡数十载的夫君。但听得自家家主此话一出,伺候人皆在心里一声哀叹过一声。

    「要学什么规矩?庆儿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要学个什么规矩?」

    凤眼一挑──虽是年过半百,但如今的佑氏家主嫡君,仍可说是风韵犹存。不论是那身段、那凤眼、那薄削的唇,还有那一身打理的利落……不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个干练的当家主夫。不过说穿了,这主儿其实在府里恁事不管。只专心一意地伺候自己的妻子,还有自己的四女二子。特别是这佑府小郎君,直是家主嫡君心尖儿上头的一块嫩肉。或者是因为男人家,天xg爱子吧。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个泼辣蛮横,更是让人见了便退避三舍。

    「我知道内庭里有风声,说是要把那舒玉赐给郡王当王君。要按我说,庆儿不去淌那混水,我也安心些。可与咱门当户对的又不是只一门姓舒的!干什么非得把庆儿说与他们家?」

    「嗳,你疼庆儿,难道我不疼?」

    好容易把夫婿拉回坐墩儿上──反正是在闺房里,闺房之乐,莫过如此嘛。这家主一边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头给自家的夫君捏巴着肩膀,给说着道理。

    「就是疼他,我才让人上舒家去。你别看老舒家现下是败落了,也别看姑娘还只是个少傅。实话来讲,舒氏现下的靠山是皇太夫。姑娘看起来争气,庆儿那些个不纳侧不恩荫的,人家条条款款都给对上了。我说这还有哪儿对不住咱们庆儿的?就规矩多点,我看也没什么。当年舒家一门都死绝了,就剩两娃娃。你说,现下还能有多少规矩?再说,内当家的,你别恼──庆儿要在家里当少爷,他欢喜怎么任性,别说做爹的,我这做娘的哪一件不依着他?可内当家的,总不能把庆儿安在家里,就当个老少爷吧?」

    「当个老少爷又怎么的!佑府养不起个少爷?我就要庆儿陪我!」

    话虽如此,但谁也听得出来,这就是句赌气言语。堂堂佑家家主,总不能跟个男人一样,拿句气话做文章吧?

    「我的好夫君──还说疼庆儿呢。真让庆儿成了老少爷,就我不说话,你就不担心了?依我说,这事儿也未必成不是?别说是咱们庆儿、那舒大公子与郡王的事还未必能成呢。这事儿是要早些计量是不错,但眼前……」

    「不成?他俩的事还有个不成的?不是说外头皇太夫要给他们作主?这事儿还能不成?」

    瞧着自己的丈夫睁大了眼,像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佑氏家主心里忖度了下,想定了,还是得将这事儿说给夫婿听才行。

    「你也瞧过舒大公子的──他头上的那根钗子,你难道不觉得,似乎在哪看过?」

    钗子?那钗子有什么出奇?见惯也用惯了的家主嫡君,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家主摇摇头,丝毫不意外。毕竟是深宫中的对象……几个老姐妹不提,或许她们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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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前一代舒贵君的遗物。」看着夫婿一脸惊愕的神情,佑家的家主,有些阴郁地笑了笑。

    「皇太夫赏给舒大公子的。我们找人打听过了,千真万确,是前一代舒贵君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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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代的的舒贵君,皇考宽敬悯皇太夫,名为宁,学字惟静。宫廷里的几个老人儿都说,这位舒贵君其实同样长于乐、长于诗文。只是家学渊源,男子无才便是德。既然入宫为贵君,自然不能把气力都耗费在这些个小技上头。敬上抚下,这才是男子德行。所以饶是同样的出口成文,挥手成乐,这位舒氏贵君却是再也没有提过这些个风花雪月。只在先太皇太夫度八十大寿时,他才从命给太皇太夫奏上一曲《寿康曲》。而后,此曲竟成绝响。

    ◎

    舒玉睁开眼,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啊……是了,昨日进宫给皇太夫请安,自己拗不过老人家,只得在宫中留宿一晚……坐起身来,瞧见窗纸外头仍是一片昏暗。天还没大亮,该是自己起早了吧。昨日,自己辞去了皇太夫派来侍夜听差的男官。好歹在这儿待过几个月啊,那时,自己是笑着,对着皇太夫说。

    他曾在这处院落待过几个月。就在他从鸣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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