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宴会主办人,临川公主笑着邀请各位夫人前去院中,赏花宴,顾名思义,以赏花为名,吟诗作赋肯定少不了。
    林以轩懒得凑热闹,随意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他决定管他什么公不公主,这样的宴会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围在一堆女人中间,像什么话。
    “几位皇子妃来了。”
    随着前面一阵喧哗,园中香风拂动,不少夫人连忙上前见礼,讨好巴结的人皆有之,也有人静坐不动。这哪里是一个赏花宴,分明是一个拉拢人脉的平台。
    林以轩冷眼旁观,再次看见四姐,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弧度,四姐依旧美丽动人,只是比起前世的雍容华贵,眉宇间明显多了一些疲惫,身子骨略显单薄,丝毫不见上辈子胜利者的姿态。
    林以轩心情愉悦,突然觉得今天自己其实并没有白来,看见他们过得不好,他心里就高兴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话确实是至理名言。
    自己只不过逃离了太子府,没想到产生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太子不仅没有倒台,景阳侯府也变成了墙头草,不,景阳侯府原本就是墙头草,上辈子自己无子傍身,六皇子又如日中天,根本不需要选择,所以景阳侯府才会至始至终站在六皇子身边。
    但是这辈子却不同,六皇子被他阴了一把,差点一蹶不振,面对这种情况景阳侯府肯定会左右摇摆,七妹在太子府中有儿有女,到底支持谁上位,如今局势未明,恐怕就连景阳侯此时也拿不定主意。
    然而,六皇子又岂是傻子,景阳侯府不坚定,四姐肯定会受到迁怒,林以轩永远记得,前世四姐儿女成群,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切的一切,有因才有果,因为自己的逃离,七妹才会进入太子府,景阳侯府才会摇摆不定,四姐才会没有儿子,真是报应。
    与此同时,林静姝看见了九弟,唇边的笑容略显僵硬,作为六皇子枕边人,她又岂会不知六皇子的心思,八年前六皇子就像疯魔了一般,就连和她在床上,喊的也是小九的名字,幸好九弟嫁人了,也幸好九弟跟随夫君上任,一直过了两年,六皇子才彻底忘记这个人,没想到九弟还会回来。并且过得很好,整个人少了一分淡雅,多了一分暖意,比之从前清雅如莲的翩翩少年,似乎更有韵味。
    林静姝心绪很复杂,母亲和九弟的口舌之争,她刚才已经听说,不知不觉,曾经被逐出家门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九弟,已经有了和他们说话的资格,面对母亲被冒犯,她不仅不能帮忙出气,还要和悦颜色地去面对。不是怕了林以轩,也不是怕了黎耀楠,而是她心里很清楚景阳侯府靠不住,想要站稳王妃的位置,想要帮助六皇子登上皇位,拉拢皇帝的宠臣势在必行。
    “九弟 ,好久不见。”林静姝收敛心中的情绪,缓缓绽放出一抹笑容,言语间透着几分亲昵。
    “参见睿王妃。”林以轩一板一眼,急忙躬身行礼,瞬间把距离拉远了几分。
    林静姝确实是个美人,一蹙一笑令人心动不已,上辈子她能稳坐王妃的位置,除了景阳侯府的帮衬以外,她自身的美丽也功不可没:“九弟何必如此见外,你我姐弟数十年不见,纵然家中有什么误会,你依然是我弟弟啊。”
    林静姝说得真情切意,旁边有位夫人打起圆场,笑着道:“可不是吗?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难得睿王妃挂念你,林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伤了感情可不好。”
    “噗哧!”五皇妃笑了起来,爽利地摆了摆手:“你们说罢,别理我,刚才还听说哥婿回门无人招待,这会儿却打起感情牌,笑死我了,你们继续。”
    七皇妃接着说道:“咦,这不是林家小九吗?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父亲也不容易,别怪他,儿子太多,对你们母子难免有所疏忽,要我说呀,你母亲和离了也好。”
    林静姝脸色黑了黑,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刚才帮腔的那位夫人,这会儿也不敢吱声了,俗话说得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可不想当炮灰。
    林以轩淡淡一笑,光明正大搬出夫君的那一套理由:“父亲与我有生育之恩,做儿子的哪会责怪,只不过父亲子嗣众多,母亲却唯有我和哥哥,无论孝顺哪一个,总会对不起另一个,为了母亲,我也只有疏远父亲,幸好父亲儿子多,想必少我一个不碍事。”
    还不等旁人插言反驳,七皇妃拍了一下手掌,赞道:“正是这个理,鱼与熊掌岂能兼得。”
    林以轩颔首而笑,扫了周围的贵妇一眼,将她们欲言又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淡淡道:“是啊,哥哥跟皇上备报过,皇上也这样认为呢。”
    ......
    园中寂静了一会儿,劝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没人敢拿皇上的话开玩笑,林以轩所言绝对属实,皇上都没有发言,她们又哪敢指手画脚。
    林二夫人面色一冷:“你想和侯府断绝关系。”
    林以轩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往她心口上插刀:“景阳侯府是大伯的,与你我又有何干系?”
    林二夫人气结,绞着手中的帕子,险些维持不住仪态。
    林静姝脸色很难看,尽管她记恨景阳侯府,但若没了这一层关系,她的地位会更加尴尬。
    五皇妃咯咯娇笑,林小九说得真好,火上浇油道:“六弟妹脸色不好,要不要坐着歇会儿。”
    “不必了。”林静姝瞬间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心中有些埋怨临川公主,明知今日宴会是干嘛的,为何偏偏要拉上那两人。
    林以轩心里却是明白,如今皇子势力相当,临川公主不好抉择,恐怕是想借着宴会的名义广撒网,无论将来谁上位,她都是新帝亲姑姑,总不会怠慢了她。
    林静姝转身离开,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有五皇妃和七皇妃在,她说得再多,只会是自讨没趣。
    五皇妃轻笑了一声,看见六皇妃吃瘪,她心情万分愉悦,明明五皇子才是兄长,处处却被六弟压一头,她早就不爽很久了。
    五皇妃拉着林以轩说话,觉得这个人可以拉拢。
    七皇妃急忙插言,态度别提多亲切,黎耀楠简在帝心,林以轩的哥哥还与连家关系密切,只要将他拉拢过来,对七皇子绝对是一大臂力。
    刚才还亲亲热热的两位妯娌,立马变得针锋相对。
    林以轩谁也不得罪,笑着跟她们打太极,夫君本事他虽然没有学到十分,但七八分却是有的,已经得罪了六皇子妃,这两位暂时要稳住,按照他的眼光来看,五皇子与七皇子绝对不会上位,不过也不会犯什么大错,新皇登基只要他们规矩,亲王的位置应当是定在铁板上的。
    ☆、第122章
    心情愉悦的回到家,林以轩突然发现,面对从前的一些人和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困难。
    黎耀楠早早下了衙门,这会儿正把晨儿抱在手中,教导两个儿子厚黑学,让他们都仔细点,京城不比云南,达官贵人一大片,犯了错他可保不住他们。
    晨儿乖乖地偎依在父亲怀里,看见哥哥愁眉苦脸,时不时咯咯笑两声。
    话说,黎耀楠把晨儿抱在怀中教导儿子没错吗?需知有句话叫做耳目渲染。
    林以轩从宴会回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唇边清浅的笑容,不自觉地更加柔和了一些,伸手将晨儿抱过来,笑着问道:“今日爹亲不在家,可有好好吃饭。”
    “有。”黎晨甜甜笑着,小手费力的端起茶碗:“爹亲,喝。”
    林以轩心都快要融化了,生怕晨儿将茶碗打翻,急忙接了过来,把他固定在自己腿上,浅浅呷了口茶,笑着道:“晨儿乖。”
    黎晨脸上笑容扩大,小屁股不规矩地蹭了蹭:“爹亲也乖,晨儿想爹亲了。”
    林以轩狠狠亲了晨儿一口,这孩子简直太可人了。
    黎耀楠见夫郎心情很好,笑着问道:“今日收获如何?瞧你乐的。”
    林以轩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别提了,打了一下午太极,几乎没吃东西,家里还有饭没?”
    黎耀楠略显责备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早说。”
    林以轩轻笑了一声,看见他们父子和乐融融,心里一时高兴忘记了。
    黎耀楠吩咐下人准备饭菜,教导儿子学问今日到此为止。黎旭和黎熙两个意犹未尽,黎旭是学什么都快,黎熙则是特别喜欢父亲教他歪门邪道。
    黎耀楠不会便宜了他,临走时不忘给黎熙布置大篇功课,至于旭儿压根不用他操心。
    看着黎熙苦着张脸,黎耀楠表示心情很好,欺压儿子什么的,绝对没有半点压力。
    林以轩心中好笑,对面儿子一脸菜色,丝毫没有同情心,不过夫君扮了黑脸,他自然要扮白脸,笑着安抚了儿子几句,让他们出去玩儿罢。
    黎旭临走的时候脚步轻快,黎熙却显得特别沉重,深深觉得自己父亲偏心,那么多的功课,他哪里还有时间玩耍。
    两个儿子走了以后,林以轩笑着说起今日的宴会,太子地位岌岌可危,如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皇子妃拉拢人脉,行事几近乎明目张胆,他还真怕夫君也卷入其中。
    黎耀楠不甚在意,内眷而已,他不以为能成什么大事,要不然皇上又岂会放着临川公主不管,做主的终究是男人。
    林以轩瞪他一眼:“你看不起内眷。”
    黎耀楠急忙讨饶:“绝对不是,妻贤夫祸少,那些女人哪能跟你比。”
    林以轩哼了一声,很大度的表示原谅。
    黎耀楠擦了一把冷汗,夫郎越来越小心眼。
    夫夫两的思维,暂时达到了同步,尽管其中的反差有些大。
    只不过......
    你们两口子打情骂俏,谈论阴谋诡计,却将小晨儿抱在怀里,真的没问题吗?
    林以轩草草吃了些东西,黎耀楠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过几日休沐,我答应了李兄前去四海书苑授课。”
    林以轩点点头:“要带旭儿和熙儿吗?”
    “带着罢,让他们出去涨涨见识也好。”
    林以轩笑了笑,打趣道:“记得要将熙儿看紧点。”
    黎耀楠无语,家中有个熊孩子,实在伤不起。
    接下来几天,黎耀楠除了前去衙门以外,回到家,剩下的时间忙着备课,学问之道,博大精深,他明白自己的长处与短处,说到授课,他就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座谈会,或许他可以将授课的方式改一改,与其讲那些之乎者也,还不如讲一些实用的东西,不仅开了先河,也算是博众人眼球。
    他在清流当中的名声很好,然而仅仅这样还不够,人可以风光一时,又岂能风光一世,谁不喜欢名留青史,更何况,他还想为子孙后代做点事,有个人人敬仰的祖宗,至少可保他们三代安然无虞,等他百年之后,是好是坏端看他们的本事,自己想管也管不着了。
    只不过,在他有能力的时候,他会尽量创造环境,争取让后辈们的路程更加顺逐。
    最重要的确是皇上的年纪大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在的时候,他可以风光无限,但是圣上驾崩以后呢?他不得不为将来考虑。
    近些日子,来自各方的试探,令他烦不胜烦,现在得罪众位皇子没关系,但是新皇登基以后谁知他会不会记恨,官场上从来没有那么简单,想要保持中立,手中必须持有足够的筹码,否则遇到一个小气的皇帝,将来只会被清算,这样的情况却不是他所乐见的。
    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把手中的筹码,添加得更加丰厚。
    休沐这一天,黎耀楠领着两个儿子,以及金煜煊和辛泽奇,一行五人去了四海书苑。
    李明章已经等候多时,眼中微微有些歉意:“东临兄。”
    黎耀楠四下扫了一眼,心中瞬间明了,今日前来听课的学子,仅有三十余人,并且还全是寒门出身。
    四海书苑每隔一段时间,会请来朝中官员讲课,人气最旺的时候,小小一个书苑足足挤满了两千余人,上一次御前大学士讲学,同样来了八百余人,今日前来听课的人数确实有些不够看。
    “无碍。”黎耀楠轻轻一笑,真金不怕火炼,人气总是慢慢积累,他已经离开京城八年,他在云南的政绩再好,距离隔了千山万水,消息传不到京城,能有三十余人前来已经很不错了。
    将两个儿子安顿好,黎耀楠径直走入课堂。跟时下流行的小胡子不一样,黎耀楠的下巴很光洁,笑起来很好看,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味道。
    “黎大人。”
    学子们先跟他见礼。
    “坐吧。”黎耀楠笑着说道,打开手中准备的文稿,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不跟你们讲学问,我们来讲讲为官之道。”
    下面三十几位学子,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谁不知道黎大人年纪轻轻官居三品,他若能传授一星半点,他们将受益无穷。
    黎耀楠清了清嗓子:“先说明,这是我的个人看法,也是我总结出的一些经验,不代表其他大臣。”
    三十几位学子聚精会神,黎大人总结出的经验,绝对不会有错,黎大人身后没有任何靠山,他能从一介布衣,走到朝中三品大员的位置,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学习,需知,他们同样是没有后台的寒门学子。
    “为官之道,是要为百姓做好事,是要为民请命,为民申冤,大家或许都略有见解,心中有所宏愿,孔子曰: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物不正!然则,我今天要讲的却不是这个。”
    黎耀楠顿了顿:“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我的为官之道,我讲课的时候不许大声喧哗,稍后会留出时间让你们提出疑问,好了,现在我们进入正题,就拿前朝大名鼎鼎的清官瑞海举例,他是一位大清官,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大家是不是觉得很钦佩?”
    那是自然,三十几人不自觉地点点头,瑞海大人是他们的楷模,只可惜没有生到好时候,前朝末年,奸相当政,纵有瑞海那样的清官,也保不住朝廷覆灭。
    “然而我要说的是,瑞海是一位清官,却不是一位好官。”
    黎耀楠此言一出,下面学子立马哗然,有人更是怒目而视,如果瑞海都算不上好官,那么怎样的官员才能算是好官,如果黎大人不是朝廷三品大员,有人当场就想甩袖子离开。
    黎耀楠面色一凛,做出一个肃静的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板着脸道:“我说过,我讲课的时候不许喧哗,有问题可以课后解答,现在都给我坐好。”
    课堂瞬间安静下来,黎耀楠清了清嗓子:“你们或许会觉得疑问,瑞海大人一生清明,为官兢兢业业,为民请命不畏强权,为了天下百姓,宁愿和皇上对着干,更有一次抬着自己的棺材御前告状,可笑他告的还是前朝皇上,你们觉得很威风是不是,觉得瑞海无所畏惧,觉得他不负自己高风亮节的名声。”
    “可是,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和皇上打擂台,为了状告汉成帝一事,瑞海成全了他的一世清明,汉成帝迫于形势,确实没有处罚他,瑞海大获全胜,从此在民间的声望更上一层楼,然而你们可知道汉成帝雷霆一怒,事后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被他牵连,尽管死去的人心甘情愿,自以为轰轰烈烈,但我却不以为然。”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如果瑞海此举起了作用,能让汉成帝幡然悔悟,我或许还会说句敬佩,但结果呢,你们说说?”
    下面的学子表情艰涩,结果是没有任何结果,汉成帝依旧我行我素宠幸奸相,瑞海大人晚年悲苦,因贫困死与任上。
    黎耀楠也不是真要他们回答,转而说道:“这一点我们就先不说了,瑞海大人一生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办过不少贪官污吏的案件,现在我们来说说,他办的几件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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