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铭费了一下午的口水,觉得自己荣升为了菜市口讨价还价的大妈。茶水喝了大半壶,一直磨也只磨到了两千斤。
    讨钱界的业界良心。他默默的给自己竖了个旗帜。
    “……”
    终于消停下来,沉默了片刻,讨价还价的两位主力俱哈哈笑了起来。
    谈妥了送给徐澈的礼物,辛迪斯一边肉痛、一边签了礼单,张铭伸手要接,却被他扣下了。“我白白的送钱,好处还没有。”
    张铭一听有门儿,露出个笑,将自己连夜准备的一本小册子掏了出来。“请细看。”
    辛迪斯的侍者接过了册子,将册子递到了总督大人面前。
    颇厚的一叠东西,里面有各地方的特产的简介,精致的粗糙的各式各样,辛迪斯看的眼神发亮。
    “丝绸倒可以先放一放,我能不能带些蚕子和它们的食物回去?女工呢?”
    张铭头上落下两滴汗,这人半点不蠢,开口就要技术,只得跟人打起太极:“我不能做主,你送了黄金之后可以先去问问皇帝陛下,”他看辛迪斯一脸不信,将自己官服上的五彩雉鸡亮了亮,“我这职位的官员,在燕京可以抓出一大把。连你们国家的子爵都算不上,至多是个骑士。”
    落日西沉,饶是张铭之前做了许多功课,多数事情犹未谈拢,他得辛迪斯的欣赏是一回事,谈起钱则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过,礼单还是到手了。
    胡乱在馆驿吃了些东西,他租了顶四抬轿子,回了乾宁街。随后换了常服,从家里的偏门出去,换了顶二抬轿子,往同那位约定的地方去。
    依旧是那间民宅,七拐八拐的进了间屋子。
    他低着头一路进去,待走到离一双皂靴三米处时,做了个恭敬的拱手礼。
    “你坐吧。”
    张铭将礼单奉上,随即汇报起了自己的任务:“霍兰总督作风不似大周的官员,更似塞北响马,……”
    “太后身体今日不大好了。”
    张铭身体一凛,假装未听到。
    “你继续说吧。”
    “是……霍兰国已有三万军驻扎于天竺,火炮火铳亦比成家军先进……”
    徐澈饶有兴致的听他说完,随后道:“这些我均已知了,你放心吧,你的霍兰朋友,我会见一见的。”他似乎心情颇好,还眨了眨眼睛。
    张铭立时惶恐道:“这……不能算作朋友。”
    徐澈立起身一甩袖子,对窗外弦月凝视了一番,“不给你升官,也是有考量的,我听你字句里对于党争避之不及,既然你无心于此,我、朕也不好勉强,许桓还算堪用,但到底是个蠢人。”
    “所以,我准备,起复扶梁了。”
    “不过,朕还是要多谢你。”
    张铭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是,年前时,淑妃娘娘托内人命我转交给您的。”张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徐澈。
    徐澈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脸上便再难压抑住笑意。
    随后,他脸色又变作了一块木头,开口道:“本来是想将你灭口的,既然如此,就算了。要什么赏赐,也一并说了吧,以后,你就不用来此了,安心为官便是。”
    这人给的赏赐,张铭突然觉得要好好想想。
    徐澈见他犹豫,又道:“一时想不好也可以回去慢慢想,令你内人托楠楠身边的那位女官转达便是。”
    张铭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不必了,我已想到了。女子入宫便算嫁给了君主,我只求娘娘能早日将我那妹子送出宫来,消了宫中名籍,从此回我家做个普通人。”
    徐澈思索了片刻,才想起张铭的妹子是谁,“这事不能立时办到,她于楠楠还有大用,不过,朕应了你便是。”
    张铭也知道青青已经一脚踏进其中,轻易出不来,但有这句承诺,他也能放心了。那孩子之所以入宫,还是因为自己几年前对她说的一句戏言,“过几日,有个姐姐会来问我要个人质。”
    张铭只道她那时年纪幼小,却没想到这样一句话也被她记下了,还独自悄悄的实践,既然如此,他作为兄长,应当将她要回来,然后体面将她嫁出去,而不是就此在萧墙之中耗费青春。
    他与徐澈在宫外这样见面数次,从未跪过他,此时却诚心实意的跪下,并低下了头。
    “谢陛下恩准。”
    自那间民宅出来后,张铭坐上轿子,忽然长舒一口气,他一个六品小吏,时不时的与掌权者会面,压力自然是有的,他今日出家门时压根没想到此后却都不必再见了。当然啦,如果他以后升官了有上朝的资格,还是能一睹天颜的。
    眼下住的宅子,收拾收拾,也好搬出去了,正巧永安侯家后面那间屋子早就弄好了,眼下刘盛借了半间用作办公,也不愁没阳气,请人打扫一番,买些古董字画摆一摆,豆包儿的新屋子可以建一建,青青不知何时能回家来住,但是也要尽早弄起来。
    琳娘的花房也要搬,那才是个大工程。他盘算了一下,还需大半年,淑妃娘娘的嫁妆就可完璧归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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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朝退朝后,皇帝留下了几位阁臣,同他们唠起了家常。近日太后有恙,他日夜侍奉羹汤,昨夜一梦,突然见到了自己生母成氏,成氏称住于妃陵难见成帝一面,颇为想念,又深觉自己生前作为边疆小族之女,四妃之末,拖累了皇帝的出身,但希望他不以为意,能够做一代明君。
    皇帝称自己梦里闻言大恸,醒来枕巾全湿,是以将几位德高望重之臣留下,以商此事。
    陈太师为首的几位,提议追封成妃为孝康皇后。
    另几位以闫尚书为首的,则提议干脆追封成妃为孝端康贤圣母皇后,并迁陵,与成帝合葬于秣陵。
    皇上自然采了后一种提议,且龙颜大悦,赏了几位大臣一人一柄玉如意。
    ☆、第100章
    自那日见过徐澈之后,张铭虽长舒一口气,却仍旧时不时的要去辛迪斯所住的馆驿当说客。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辛迪斯作为霍兰国的一等子爵,远征三军的总督,放低了姿态,向大周皇帝进献了黄金十八万两,并奉上了一尊镶红嵌蓝金象,据称乃是某古国的国宝。
    他手笔这样恢弘阔绰,另京城一干人眼睛脱眶,犹以他曾日夜眠宿的烟花柳巷为甚,京城女子一贯骄矜,连歌伎亦沾了三分,原先瞧他长的与汉人不同,也有人嫌弃的,现下当真是悔青了肠子。
    徐澈得以不费吹灰之力追封自己母妃为圣母皇后,心情大好,自然而然的接见了这位异国来的使者,辛迪斯汉语虽差,胜在为人粗犷风趣,与京师士子的沉闷无趣大不相同。又听闻此人仰慕华夏文化,想与大周通商往来,亦颇为意动。
    如今闫尚书与陈太师成分庭抗礼之态,陈氏自然盛极,大半的天子门生亦是陈太师的门生,闫派则似隐隐有着勃勃生机,皇上登基即亲政,对两派向来不偏不倚,满朝文武看来,他为人虽温吞宽厚,却秉直正派,虽当不成济世圣君,当个守成明君却是可以的。
    现下见徐澈隐约有推翻世宗重典之嫌,往常俱唱对台戏的陈闫两派,却不约而同的唱空,力劝皇上三思。
    徐澈年轻气盛,犹不听劝,陈太师无奈,惊动了养在温阳行宫的陈太后,太后气极,旋即回宫,眼见其现出颓唐之色,年轻的皇帝才终于让步。然而,辛迪斯毕竟天生聪颖,不知从哪儿听来了古丝绸之路之说,直称海上贸易与丝绸之路并无不同,同为两国交好的纽带。
    霍兰国乃是欧罗巴大陆的海上霸主,即便燕京人皆不信,近一年来,也陆续从前线军报上得知他们已占据了南天竺,天竺与大周接壤,往来不过几千里之遥。如此一来,朝野便陷入了僵局。
    张铭作为将丝绸之路透给辛迪斯的始作俑者,正在给豆包儿换尿布。
    刘盛及瑾娘已将京中事务打点好,为了琳娘生孩子的事才又盘亘了数月,原本清明前就预备归家,不过被他开口留下了。那日,他与刘盛长谈了一番,两人嘀咕了许久,刘盛便赖下不走了,预备着皇上点兵点将送货出海,他好偷摸跟一船,先探探海上贸易的底,再作打算。
    琳娘身子将养了大半,倒真应了当初韩大夫之说,生过豆包儿之后,她体内原先淤积不通的阴气下行,倒不再像往常那样时不时的身疲体虚了。
    “你别给他穿那件儿,不是有件杏黄儿的吗?那件搭着好看。”
    张铭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小衣裳,起身去豆包儿的衣柜里取那件杏黄儿的小褂子。这小娃娃长大了些,小衣裳小褂子小鞋子比爹娘加起来的都多,除开几位与琳娘交好的妇人赠的,其余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苏师傅手下如今有十来个绣娘,琳娘一改往常的简朴之风,为了儿子,大张旗鼓的订了许多件,自己也下手做了好些。张铭观察了许久,发觉她是沉浸在了打扮孩子的乐趣中,便一哂了之。
    自有了这孩子,琳娘的注意力有八分到了他身上,只余两分给张铭,举个例子,他往常若是同她撒娇道句渴,她便会仔仔细细的去煮茶或是烹汤,用足十二分心思,眼下他若是哪儿不舒坦,得求个半日才得半个眼神。
    张铭心下不忿,放下了新取来的小褂子,忍不住伸手在豆包儿的嫩下巴上挠了挠,刚想冲他作个鬼脸,这平日里乖巧安静的孩子,突然就小嘴儿一瘪,哭了起来。张铭慌手慌脚的将他抱起来哄,结果人不买账,哭得更厉害了。
    还没等他喊琳娘来做救星,她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劈手从他怀里夺过孩子,埋怨道:“才让你看这么一小会儿,就给弄哭了,豆包儿平日里都不哭的。”
    张铭委屈道:“我哪知道……”
    “行了行了,我看看,刚换了尿布,也没哪儿磕着碰着了……”
    “是饿了吧?”
    “嗯,大概,我抱他去奶娘那儿。”言毕,琳娘就抱着豆包儿往外间走去了。
    张铭叹了口气,坐在桌上喝了半杯凉茶。因为不知琳娘还有什么吩咐,他也不敢乱走,只能继续等在屋里。
    琳娘将孩子抱到奶娘那,他一吃到奶,就不再哭了,奶娘是个温顺人,带豆包儿也许久了,豆包儿靠着她喝奶,喝了不久就眯上了眼睛,睡着了。
    琳娘想将他抱回屋去,奶娘轻声道:“夫人,外头风大,让小少爷在我这屋睡会儿吧,等他醒了,我就将他抱回您那儿去。”
    琳娘踌躇了一番,便点头应了一声好。想抬手摸摸孩子的脑门,又担心吵醒他,就垂下了。
    待她回到屋里,张铭见她空手而回,没带着孩子,便问:“又睡着了?”
    “嗯。”
    张铭轻笑了一声:“这宝孩子,天生能吃能睡。”
    琳娘突然叹了口气,却不再说话。
    张铭看她这样,便疑惑道:“怎么了?”
    “豆包儿在顾嫂子处比在咱们这儿都久,我抱他去的路上还直哭,喝上奶了就不哭,往后可是要和我不亲了。”
    张铭觉得她杞人忧天,仍旧开口安慰道:“是你亲生的,当然跟你最亲了,眼下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吃吃睡睡,哪里知道你爱他?”他一个忍不住,话里就透出些酸味儿。
    “相公,你这几日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张铭一噎,强笑道:“哪有?你想多了吧。”
    琳娘起身捏捏他的鼻梁,忽得露出个笑,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张铭极少被她这样调戏,立时红了面皮,像个忸怩的小少爷似的将头往边上撇了撇,“啧……”
    琳娘又笑,坐回了原处,“咱们将上个月的账来再算算吧,我盘算着能从账上抽些钱出来办个义庄了。”
    张铭还当她这一亲能有什么后续,结果人转换话题这样快,他便气急败坏,“你……这,唉……”
    他年纪越大越发没有权威,只得坐回琳娘身边,帮着她对账。往年他们悄悄的搭粥棚子施舍街上的小乞儿,但都是时有空时没空的,不成体系。张铭谋划了个古代福利院样式的义庄给琳娘看,她便上了心,想要建一个起来。
    “这个,……你看看,是不是错了。”
    张铭低头细看,“没错啊……对的,这个数减这个,两列一对,余数就平了。”
    “哦。”琳娘用的是细羊毫,另取了素笺在那写写算算,笔一歪,就写岔了。
    张铭觉出些什么,伸手将她腰一揽,这小丫头,亲了他到底还是害羞了。他咬了咬琳娘耳朵,又亲了亲。她右手一松,就将笔掼在了桌上。
    她生孩子时底下撕裂的狠了,养了许久才好,为着这,张铭还悄悄的去了趟妓馆,问老鸨买了特制的膏药,他这样跑去不嫖却买药的客儿,老鸨开张二十年都未见过第二位,也算奇人了。
    不过,那药确实好用,琳娘不明就里,听从了张铭的话,日日使用,便恢复如初了。
    张铭边胡思乱想,边将琳娘抱到床上,解她衣带,琳娘被他戏弄的神魂颠倒,好不容易寻回些理智,轻声道:“天儿还亮着呢。”
    张铭心火上头,觉得白日宣`淫乃是人生一大美事,就将她按在身下,笑道:“天亮着管什么事儿?豆包儿夜夜睡咱们屋里,我半点机会都没有。”
    尽管眼下还有些天凉,但他们屋子里暖融融的,张铭也就毫无顾忌,像剥笋似的替妻子解衣,时不时的低头亲吻几下,琳娘被他一弄,就乱了阵脚,软作了一团。
    他们夜里做这事儿时,张铭一贯柔情蜜意,做足了水磨工夫才吃正餐,今儿在白日里,他就露出些邪性儿,伸手往下撩起些湿嗒嗒黏糊糊的东西,抹在琳娘的嫩肚皮上,“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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