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国城沉思片刻点点头说:“欧大人准备协助朝廷剿灭水匪是一件好事情,刘璟刘大人对汉江以及长江流域的水匪也无可奈何。多次派水军围剿事半功倍,甚至朝廷水军全军覆没也有过。刘璟瞒着皇上报喜不报忧,但水匪不除,皇上早晚会知道,到时候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欧凌天心一动,詹国城的话让他找到了与刘璟交涉的理由。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刘璟的突破口也许就在这里。盐业和铁业是国家的经济命脉,刘璟不敢瞒着朱棣胡作非为,但盐业利润太大,刘璟决不会轻易吐出来,那么他肯定在想方设法解决水匪问题。机会就来了。

    与狼共舞,看谁更狡猾更凶狠,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十堰的水军已经初步成型,战船有十几艘,最大的是苍山船,有五艘,剩下的是火龙船和赤龙船。有水军五百余人。詹国城说:“明军水师最大的船是大福船,柁楼三重,底尖上阔,首尾高昂,能容百人,但它的吃水太深,机动性能并不好。海沧船要好一点,但都是海船,不适合在江水湖泊作战。所以我们用的是稍微小一点的苍山船。作战能力是很强,但十堰水师刚刚建立,几次与水匪交战都无功而返。皇上对此很不满。”

    欧凌天没有回答,水匪的战斗力是很强的,水匪从春秋战国时代就一直活跃在苏杭吴中之地。三国时期吴国很多大将都是水匪出身,其后历朝历代朝廷虽然屡次进剿,但都收效不大,水匪就像地里的野草,割完一茬又长出一茬来。他们与官兵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为性命而战,一个为生存而战。明朝律法对水匪极其严酷,抓住就是死刑,所以水匪是宁死不屈。战斗之残酷,水匪往往是拼到最后一个人也不投降,明军水师望风披靡。

    而且水匪隐蔽性强。他们往往几十上百人潜伏在岸边芦苇丛里面,等商船一过突然冲出来,几十条快船四面八方围上来,水匪用头巾蒙住脸。手持大刀长矛及弓箭,大喊着不要命的杀来,令人胆战心惊。商船没有武装,只有挨宰的份。运盐的官船虽然有士兵押运,见到这种情况腿都吓软了。也有勇敢的与水匪搏斗。杀成一团,但寡不敌众,水匪们手段残酷,杀人灭口,血流成河。

    詹国城对欧凌天说:“最近一次与长江最大的水匪吴老八的争斗很有戏剧性。十堰水师出动了包括二艘苍山船和五艘火龙船、赤龙船,水兵二百余人,巧设陷阱把吴老八成功引进包围圈。可是吴老八放出信号弹,水匪几乎倾巢而出,人员竟然达到上人之多,反过来包围的水军。水师督军梁斌毅吓傻了。结果两下谈判,各自撤军,虽没有进行战斗,十堰水师提起吴老八就心有余悸。

    欧凌天问道:“水师督军梁斌毅是什么来头?”

    “他原来是元军投诚过来的水军军官,搞水军训练有一手,但打起仗来勇气不足。上次临阵逃脱我也无法责怪他,如果硬拼起来全军覆没的可能都有,我更不好向朝廷交代了。”詹国城无可奈何地说。

    欧凌天点头表示理解,水匪吴老八,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告别时欧凌天对詹国城说:“詹将军。你也知道东厂的刘璟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皇上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见面的事情。但今天我只是以一个知府的身份例行拜访,不会对将军造成麻烦的。以后我们联系就交给沈小姐吧。对了,她叫沈思蕊。我兄弟沈云鹤的女儿。”

    詹国城肃然起敬,双手抱拳对沈思蕊说:“我说过沈前辈的事情,英勇顽强,宁死不屈。是大丈夫也。值得我敬重。沈小姐既然是沈前辈的后人,我更应该以礼相待,在我十堰守军里如果有人敢对沈小姐不恭。我叫他人头落地。”

    沈思蕊风情万种地瞄了詹国城一眼,微红着脸回答说:“将军英勇盖世,以后全凭将军照顾,思蕊有礼了。”

    詹国城连忙礼,一双眼睛紧紧盯这眼前这个美丽端正的女子,顿生羡慕之情。

    欧凌天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回到自己的将军府,欧凌天叫来“江湖浪子”徐逸询问起水匪吴老八的事情。徐逸回答说:“吴老八,我们曾经打过交道,我还得管他叫一声二叔呢。”

    欧凌天并没有惊讶,江湖上行走的武士多半有广交朋友的习惯,“江湖浪子”徐逸足迹几乎塌遍大江南北,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徐逸告诉欧凌天说:“这个吴老八真名叫吴冬,在家排行老八,所以也叫吴老八。父母生了他们兄妹八人,家境贫寒,入不敷出。好在吴冬的父亲吴根发是长江有名的渔夫。早在明代时,长江鲥鱼、黄河鲤鱼、松江鲈鱼、太湖银鱼并称中国四大名鱼。而长江鲥鱼又被誉为长江三大名贵江鲜之首,属于洄游性鱼类,肉质细嫩鲜美,脂肪丰富,并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成为贡品上交皇宫。明太祖朱元璋最喜欢,每年农历五月初朝廷派人来征收长江鲥鱼,时间也就能持续20天左右,可见它的名贵。到了明成祖朱棣也一样。吴根发擅长捕长江鲫鱼,手到擒来,他又是一个老船工,在长江航行几十年,水多水少,浪高浪低,弯大弯小,载多载少,走那条航线,他心里都有数。

    长江三峡被称为天下之险,郦道元《水经注》里就有一段精彩的描述: 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唐代诗人杜甫来到长江望着奔流不尽的长江,汹涌澎湃,滚滚奔腾而来。不由得感慨万分,写下的《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船工们每天穿行在大河大谷中,与激浪滔天、视过往船只为草芥的暗礁、漩涡和险滩斗风搏浪,磨炼人生。

    老船工形容长江三峡是说过,“青滩、泄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鬼门关。”三峡之险、三峡的狰狞之美在此达到了极致。每当夏季江水上涨的时候,泄滩就显示出它最狂暴的个性,时速高达每秒6米的滚滚滩流如从天上倾泻下来,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力挟万钧。冲滩的船只,在惊涛中如若一根稻草一样脆弱。“雪浪如雷倏崩散,青天乍落一声桡”,描写的就是这种惊天泣鬼的情景。

    每到长江鲫鱼洄游时,官员逼着渔夫出江捕鱼,不管风高浪急,波涛汹涌,完不成征收数额小则抓进牢房做苦役,大则家破人亡。而入峡的船只稍一不慎,顷刻间便船毁人亡。死在长江的渔夫更是不计其数。吴根发八个子女中有三个死在长江三峡里,尸骨无存。原因是他捕获的长江鲫鱼最大最肥,是进贡的上品。地方官员逼死人不偿命,吴根发冒险出船,老大老三老五不是被江水卷走,就是丧命与恶鱼之口。长江不光有险滩暗礁,还有巨鼋、鼍龙、走蛟之类的恶鱼,张开大嘴一口就能把整个人吞进去,惨不忍睹。

    吴冬是吴根发最后一个儿子,剩下四个女儿中途夭折二个,嫁出去二个,吴根发视吴冬为宝,平时看的紧,不让他下水。可吴冬天生就不怕水,整个一个“浪里白条”,摸鱼驾船样样在行,年少时曾在江中和一条几十斤重的江鲢搏斗,最后制服了它,传为佳话。吴根发长叹一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吴根发最后没死在长江里,却死在官府的大牢里,原因是他没能够完成官府定的数额,与官兵争吵了几句大难临头。被判为水匪拉出去砍了头。吴冬也沦为官府的水奴,捕鱼驾船长年劳累,不过也练就乙身本事,交结了无数江湖好友。那年长江发大水,白浪滔天。官府还硬逼他出船捕长江鲫鱼,九死一生。吴冬忍无可忍,揭竿而起,杀掉了逼死他父亲的官员,在三峡做了水匪,专门打劫官船,杀富济贫。渐渐成了气候,手下水匪发展到近人之多,个个在水里来去自如,身手不凡,明军水师那里是他们的对手呢。

    欧凌天后点点头说:“自古官逼民反,看来这个吴老八也是受苦人,他劫富济贫,不滥杀无辜,我喜欢这样的汉子。徐兄,既然你与他熟悉,能不能联系上他,我想去见他一面。”

    “江湖浪子”徐逸连连摇头:“欧兄万万不可,你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十堰知府,吴冬视朝廷官员为仇敌,死在他手下的官兵无数。你去恐怕凶多吉少。”

    欧凌天摇摇头:“我是什么人江湖上都知道,相信吴老八也有耳闻。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控制住刘璟,还非得利用这个江湖上最大的水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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