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皇上派出的两台大轿来,是体贴,还是另有目的?

    有过那么一瞬间,姜长歌突然有想放弃而直接回山寨的冲动。

    他担心夫人会因为这一次的进殿受到伤害,而且伤害到她的家人……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肯定没法原谅自己。

    与其这样胆战心惊地等待厄运来临,还不如自由自在的回到山寨里,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起码不做冤死鬼。

    可是他看向夫人一眼时,夫人却似乎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用手悄悄地抓住他的手的同时,也以眼神告诉他万万不可冲动,然后大声谢恩。他无奈的也跟着谢恩。

    是啊,到了京城,一切确实已经身不由己了,假如李太师猜出了夫人的身份,并且要向他们发难,他们进不进殿都不重要了。而如果李太师一切还停留在猜测阶段,不进殿无疑就是做贼心虚……

    这殿,已经是非进不可了。

    那就进吧,一切见机行事便是。

    姜长歌和姜夫人各自上轿,秦风等人各引坐骑,在宫禁们的开道下,向皇宫而去。

    沿街的行人在肃静中驻目观看着这一支特殊的队伍,神情各异,有惊奇的,有羡慕的,有敬佩的,但也有仇恨的和鄙视的……

    到了午门,大家纷纷下了马,跟着大监步行而去,而在皇宫大轿上坐着的姜长歌夫妇,果然没有被叫下轿,而是继续被抬着前进,一直来到金銮殿前。一个太监带着一把罗伞候着,一见大轿到,便匆匆下来,说道:“咱家奉旨在此等候姜将军,圣旨说,姜将军身有异疾,不宜暴晒于阳光之下,令咱家在此为将军打伞。”

    说完,把手中的罗伞撑开。

    前去客栈的太监急忙道:“这是万岁跟前的陈公公。”

    姜长歌道:“谢万岁恩典,臣虽肝脑涂地,不能报其万一。”这话他早年在寨里经常拿来调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陈辞烂调皇上居然可以当真,这回他回答得如此滑溜,其实也是早年调笑得太多的原因,说出来时,他心里一半觉得别扭,一半又觉得好玩。只有姜夫人知道他这话早年是拿来取笑皇上和百官的,此刻还不免带了点浮滑的感觉,幸亏这类话太监们听得多了,没有留心语气里的戏谑意味。

    陈公公道:“圣上说,大敌当前,姜将军身在草莽,却愿意为国分忧,主动要求招安,那是我大南朝之福,朕恨不能为你牵马引绺,何况只是区区一把伞和两台轿?”

    唐泽西朝时平凡看了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心理,其实在客栈就开始了,明明让这么多绿林好汉接受招安,一起为国家出力,明明是大师哥做的,为何皇帝似乎把所有功劳都记在姜长歌夫妇那里?不但派了大田轿来迎接,还为他赐伞,却把功劳最大的秦风冷落在一旁,他是忘了呢,还是分明看不起年轻的大师哥?尽管姜长歌是绿林盟主,可现在秦风才是主帅啊!

    这样想时,到客栈去接人的徐太监,已经替姜长歌夫妇揭开轿帘,让他们出来。

    姜长歌一出来,就被大伞完全遮住,这是一把来自宫中的罗伞,规格上虽然比不上皇帝所用的华盖,但也仅仅是小一号,起码有二十斤以上,撑着也需要力量。姜长歌忙道:“有劳陈公公了。”

    陈公公道:“咱家只是奉旨行事,姜将军要谢的是圣上。”

    姜夫人在轿中时,早已准备了三锭银子,分别给了这三个太监,又准备了几串钱,分别赏给八个轿夫。

    这时,大殿前有人大声喊道:“万岁有旨,宣秦风、姜长歌等人进殿。”

    一行人沿石阶而上,走进了大殿。

    宫殿庄严肃穆,国家至高无上者高高地坐在龙椅上,两边文武百官全都在注视着这一行五个人。秦风姜长歌在前,时平凡、唐泽西居中,姜夫人在后面。这五个曾经是国家的敌人,在满朝文武的注目下,不慌不忙地走进了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其中那四个来自山野草莽的江湖中人,第一次来到这么威严肃穆的地方,却没有手足无措的拘束,没有左顾右盼的轻佻,而是胸有成竹,步伐还显得相当一致。

    这让一部分打算借机看笑话的大臣有点吃惊。这让人怀疑这群人真的是第一次进入金殿吗?当然了,他们马上就想明白了,毕竟其中有当年的状元郎。但是这也不能完全解释这几个人的老练,很多高官的子女第一次进到宫殿时,并不见得就象他们那样老练从容。

    五个人来到玉阶前,一起跪下,大礼参拜,口称万岁。

    开平皇龙颜大悦,笑道:“很好很好,众卿平身吧。”

    五人都起来。

    开平皇道:“秦风爱卿,别来无恙吧。”

    秦风道:“托万岁的福,臣一切安好。”

    开平皇又道:“姜爱卿……”叫了三声,姜长歌才省悟到是叫自己,急忙道:“臣在。”

    开平皇笑道:“姜爱卿是习武之人,看起来也不老嘛,为何耳朵却不灵了呢。”

    姜长歌道:“是老夫……是老臣糊涂了,老臣来自山野草莽,不懂朝廷规矩,还以为这里另有姜爱卿这个人……”

    开平皇笑道:“姜爱卿自称老臣,今年贵庚啊?”

    姜长歌道:“回万岁的话,老臣虚度四十有八……”

    众人都哗然。

    原来大家看姜长歌虽然面目红润,步伐矫健,但满头白发,都以为他已经年过六旬,之所以面色和步子都毫无老态,只是因为是习武之人,没想到他其实才四十八岁,比不少大臣还要年轻。他们哪里知道,其实姜长歌自称老夫是从三十岁开始的,因为山寨好汉很多十几二十岁就上山落草,大部分人在三十岁前就战死,活到三十岁的人就自认为够本,有老资格了,不称老子,就称老夫。

    开平皇笑道:“原来姜爱卿才四十八岁啊,四十八岁,正当精壮之年,老字从何说起?从今往后,你就不能再自称其老了,朕还需要你们多多为国家出力呢。”

    姜长歌道:“好,既然是万岁这么说了,老……臣以后再不自称老臣便是。”

    开平皇哈哈一笑,眼睛看向时平凡,笑道:“时爱卿,咱们得有五年不见了吧。”

    时平凡道:“万岁圣明,刚好五年又七个月。”

    开平皇道:“朕记得清楚着呢,当年你因为误会而辞京之时,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当朝状元郎,也算朕的门生,几年过去,朕听人说,你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这样了不得,以后朕可就不敢随便罢你的官了。”

    众人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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