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怀春没有拘着她,把白天留给她跟丹桂丹霞惜别。
    三人相处了大半年,特别是丹桂,阿榆真的很不舍,拉着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阿榆,少爷叫你过去用饭。”长安忽然在外面唤道。
    阿榆这才惊觉外面已是黄昏。
    “那你以后一定要来找我。”阿榆起身往外走,分别前再次叮嘱丹桂。
    丹桂眼圈也红了,连连点头。
    阿榆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转弯前回头看,丹霞已经进去了,丹桂还站在门口。她朝丹桂挥手,最后扫视一圈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院子,心生怅然。
    回了上房,长安在门口停下,阿榆自己走了进去。
    外面没人,饭菜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因里外都太过安静,阿榆不由自主放轻脚步,行到内室门前,低头挑帘。
    抬头时,发现屋里已经点了灯,温暖柔和。
    而那人一袭月白长袍端坐于桌前,正持杯仰首自饮,听到响动,他长眸睥睨过来,风华绝代。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二爷想做点什么不好的事,你们说呢?
    ☆、第68章 得逞
    “舍得回来了?”展怀春放下空了的酒杯,笑着问。
    听声音仿佛有点责怪她久去不归,但认识了这么久,阿榆能看出来,展怀春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像调侃。
    她低头走了过去。
    他 不怪她,她却突然有点自责。不论如何,他对她那么好过,现在要分别了,她竟然只记得丹桂丹霞,忘了他。若论不舍,刚刚进门看到他喝酒的那一瞬,她便发现, 她最不舍的,可能还是这个男人,跟喜欢与否无关,只因从小到大,除了分别多年的哥哥,展怀春对她最好,甚至比师父还好。
    可惜再不舍,她也要回家。
    饭桌上算鱼汤共有六道菜,不算特别多,却道道都是她爱吃的。桌子旁边挨着摆了两张椅子,一张被展怀春坐了,一张留给她,阿榆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坐了下去。这是她跟他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饭,她不想再为椅子挨得远近惹他不快。
    展怀春看她一眼便移开视线,边倒酒边道:“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嗯。”阿榆听话地拿起筷子。刚认识时她在他面前吃饭还会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习惯了。
    只是才吃了一会儿,阿榆便意外发现展怀春没有动筷子,他一直在倒酒喝酒,酒壶里没酒了,他竟然又从旁边地上拎起了个西瓜大小的酒坛子!
    “少爷别喝了,多吃点菜吧,喝醉了难受啊!”阿榆终于察觉到不对,伸手就要去抢酒坛。她照顾过喝醉的展怀春,又吐又头疼的,她看了都难受。
    展 怀春不给她,一只手就把她挡在一旁,桃花眼里不知是为醉意还是旁的什么波光潋滟,笑着看她:“阿榆,你吃你的,我喝我的。你要走了,我心里难受,今晚我喝 醉了,明天一觉睡到大天亮,那样早上肯定不会拦你回家,否则我醒着,我怕我舍不得你,又说话不算数,惹你伤心恨我。”说完往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一仰而 尽,酒水太多来不及咽下,从他嘴角流下来,打湿衣衫。
    阿榆哽咽出声,眼看男人还想再倒,她扑过去按住他手:“别喝了,少爷别喝了!你是好人,我知道少爷就算醒着肯定也会放我走的,求你别喝了,你这样我看着也难受!”他这么好,不能再见他她也舍不得,可她跟他不是一类人,他就该娶个表姑娘那样的。
    展怀春反握住她手,用袖子替她擦泪:“你难受什么?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只想回家离我远远的,我难受不难受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榆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知道看他这样她很心疼,她宁可他冷脸对她,也不想害他难过。
    她哭个不停,眼泪抹了一串又来一串,偏不肯说句他想听的。展怀春暗暗叹息,他果然留不住她了。
    “别哭别哭,我不喝了行了吧?来,咱们一起吃饭。”到头来还是他心疼她的眼泪。
    他柔声细语,阿榆慢慢止了哭,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吃啊。”
    展怀春无奈,只好拿起筷子夹菜。
    见他是真的吃了,阿榆才安心地平复情绪,陪他一起用。
    “阿榆,你再帮我洗一次脚吧。”饭后散步归来,展怀春站在门口对她道。
    一句话,自饭前便萦绕在两人中间的离愁瞬间如湖水汹涌席卷全身,比秋风迎面吹来还让人冷清。
    阿榆不敢看他,低头道好,匆匆转身给他端水去。
    展怀春目送她拐弯,这才进了屋。
    阿 榆很快回来。外间没有人,她愣了愣,想到展怀春今晚可能打算回他自己的床睡了,马上又释然,端水进去,谁料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浓酒味儿,屏风旁边地面上还 有个正在打转的酒坛。阿榆大惊,先将水盆放到椅子上,快步走过去,就见展怀春仰面跌在床上,口中含糊不清地咕哝,分明是醉了。
    他竟然趁她不在又喝酒了!
    就那么想醉吗?
    阿榆心中酸涩,盯着他看了会儿,弯腰去捡酒坛。里面空空荡荡,阿榆凑过去闻,有些呛人。她没喝过酒,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儿,也不知道为何书中都说酒能消愁。现在她突然想尝尝,举着酒坛仰头,哪怕一滴也行。
    真的有几滴,直接到了喉头,呛人。
    阿榆连续咳了几声,看看床上仿佛已经睡着的人,叹了口气,放好酒坛去准备醒酒茶。
    “少爷醒醒,少爷?”茶备好了,她得把男人叫醒。
    展怀春一动不动,过了会儿似乎是被晃悠地烦了,他猛地挥手拍开阿榆,从趴着改成翻身仰躺,闭着眼睛解了外袍,好像还想解里.衣的,但手才伸到一半又放了下去,呼呼大睡。
    他不起来,阿榆拿他没办法,怕他着凉,迅速替他盖好被子。
    屋里有热水,她熟练地打湿帕子,俯身给男人擦脸。
    他睡得香,脸微微泛红,阿榆擦着擦着,慢慢又看痴了。
    “阿榆……”男人轻唤她的名字。
    阿榆心尖儿一颤,不敢再看,怕有更多不舍,快速替他擦完脸后就要走。只是才转身,身后男人又喊了她一声,阿榆不禁回头看,却见男人已经坐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像睡醒看见床边站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 喝醉忘了吧?阿榆想笑他非要喝酒,没笑出来,刚想跟他解释,男人忽然伸手,阿榆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拽到怀里,瞬间天翻地覆,重新归于平静时,他压着 她,带着酒气的呼吸拂在她脸上,不难闻却醉人。他水色浮动的眼眸凝视着她,似在看她每一寸地方,里面的温柔不舍快要溢出来。
    可阿榆害怕,怕这样的姿势:“少爷你喝醉了,我去给你倒茶!”她推他肩膀,想逃出去。
    “没醉,阿榆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以后我就看不着了。”展怀春稳稳压着她,声音低沉微哑,竟难以分辨到底醉了没有。
    “我,那我坐起来给你看。”他分明是醉了,醉了才会做出这种事,阿榆怕继续下去更危险,依然试图推开他。推着推着她急得身上冒汗,头顶男人却呼吸陡然一重,哑声命她别动,阿榆不想听,但下一刻她不敢动了,震惊于某种异样的碰触,哪怕隔着衣服。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尼姑了,隐约猜出那是什么。
    “少爷,少爷你别吓我……”她怕得要哭了。
    展怀春艰难隐忍,过了会儿才能出声安抚她:“别怕,我真的只想看看你,看完就放你出去,阿榆听话,给我看看。”他松开她胳膊,右手抬过来摸她的短发,拇指在她发际徘徊,怕惊到她,不敢顺着心意覆上去。
    他目光是温柔的,动作也是温柔的,阿榆呆呆地看着他,在他看过来时,她闭上眼睛。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信他。
    小姑娘模样俏丽乖巧,不安颤抖的眼睫却泄露了她的紧张。展怀春无声地笑,拇指试探着碰上她脸,她颤了一下,手抬起来似乎是想阻拦,最终还是放了下去。是选择相信他吗?展怀春心软似水,只用食指描绘她眉眼,最后在唇侧流连。
    她紧张地抿唇,放开时唇越发红润,展怀春喉头一动,情不自禁俯身:“阿榆,你真美……”
    他呼吸越来越近,阿榆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心砰砰跳好像要跳出胸口,纵容拒绝两个念头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本能占了上风。急急挡开他脸,阿榆扭头求他:“少爷,你别这样……”
    脸被她近似粗鲁地推着,展怀春看看满面通红的小姑娘,突然羡慕大哥羡慕地要死,要是阿榆也像表妹那样热情该多好?
    算了,美人脸皮薄,他还是再忍忍吧,徐徐图之。
    “阿榆,你别生气,我,我只是太喜欢你……”他喃喃低语,头忽的低了下去,搭在她肩头。
    阿榆吓了一跳,以为他想硬来,正要推他却发现男人一动不动,耳边是轻轻的鼾声。
    “少爷?”阿榆有点不敢相信,展怀春这是睡着了?
    可男人迟迟不动,阿榆低头去看,他闭着眼睛,真的是睡着了。
    所有不安忐忑都在此刻退去,阿榆望着床顶,等被吓没的力气恢复了,她试着把人往下推。男人太重,她推了几次才成功,正想爬起来,男人长臂忽的环住她腰将她按到他怀里。阿榆慌得不行,以为他又醒了,结果他只是紧紧抱着她,一条腿也霸道地压在她腿上,继续睡觉。
    阿榆试着挣脱,他含糊不清地咕哝,按得越紧。
    阿榆不敢动了,默默等他睡熟,那时他力气肯定会松开。
    可惜试了几次,男人都没有任何松动。
    远处二更鼓响悠悠传来,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不知是他的怀抱太暖,还是喝了几滴酒的缘故,阿榆竟然慢慢有了睡意,闭上眼睛再睁开,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快要支撑不住时,她最后一次尝试。
    依然没有成功,这次男人还说了梦话:“阿榆,别走……”
    轻轻的哀求,毫无预兆驱散了她睡意。
    阿榆慢慢仰头,只能看见他下巴脖子,再动他就要按住她,生怕她走。想到明早一别便再也看不到他,脑海里记起的竟全是他的好。阿榆忽然不想挣了,枕着他胳膊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他身上很暖,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他不肯放她走的怀抱莫名让她安心……
    展怀春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夜是静的,他的心也是静的,没有一丝绮念。
    确定她睡着了,他小心翼翼抽.出手臂,将她往上抱,放到枕头上。
    屋里还点着灯,他下去一盏一盏熄掉,只留一盏小灯勉强照亮。重新回到床上,他慢慢替她脱了外衣,免得她和衣睡觉不舒服,第二天也容易着凉。都收拾好了,他扯过棉被盖住两人,被窝里他再次将心上人抱入怀里,闻闻她发香,亲亲她额头,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被窝里突然有很轻很慢的动静,得逞后展怀春弯了嘴角,心想那祛疤药果然不错,光.溜溜的都不像受过伤。
    但男人渐渐就笑不出来了,整晚都在煎熬,要不要检查别的地方是否有伤?
    要,还是,不要?
    答案只有他知……
    次日早上,阿榆醒来时,发现自己只着单衣睡在展怀春的大床上。
    她摸.摸领口,慢慢记起昨晚的事。
    难道是展怀春替她脱的外衣?他有没有……
    应该没有吧?身上好像没什么特别感觉。
    阿榆惴惴地穿衣,准备打水洗漱,出了内室,赫然瞧见展怀春睡在外间榻上,身上盖着棉被。
    原来他睡到外面来了,她都没有察觉。
    昨晚那种情况他还记得出来自己睡,那之前的异样肯定都是因为醉酒才闹出来的。
    阿榆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这人虽然脾气不好,对她还是挺君子的。
    脚步声远了,展怀春终于睁开眼睛,眼眸清亮显得精神还不错,只是眼底一圈青黑……
    上马车前,阿榆再次回头对端坐于马上的男人道:“少爷,长安送我就行了,你昨晚醉酒没睡好,还是回屋好好歇歇吧?”眼睛黑成那样,吃饭时也连连打哈欠,她都怕他骑马摔下来。有长安送她她就很感激了,真的不用他亲送。
    展怀春没理她的劝说,眼睛望着东方天空,只在阿榆无奈上车时,目光回收,落在她身后。
    鼻头有点热,他猛地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秋风肃杀,吹在身上,很快便卷走了那股燥.热,展怀春缓缓呼出一口气,勒马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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