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妻记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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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王正方是在高尔夫球场结识沈露雪的,大家都叫她露茜,王正方开始被介绍时是保罗。在美国不管你是否上大公司班,专和洋人打交道。还是只做华人生意,平常g本不用讲英文。大家入境随俗都简化到只有一个洋名。就那几个扳手指都数得出来的基督教教名,雷同势所难免。更且除非必要,没人管你姓甚(原来的方块字“名谁”当然更甭提)。中文姓名好像只保留来给家人及亲戚使用的,还有就是打台湾读书时起就认识的同窗或旧识。英文尽管说写不流利,甚至跟洋人老讲不通。可是洋名大家可都叫得嗄嗄叫。

    更有进者;原先老中熟人间的流行使用的绰号或呢称,也等同一概让位给这些称呼起来似乎更亲呢的洋名。所以尔后大伙不约而同称王正方“抄王”确实是很难得。

    他们初见面那天是个星期天。一早,一伙老中拖着球具袋聚在球场商店门口,等候着轮番进球场时,他们间自组的华人球会会长约翰介绍新引介进来的球伴们相互认识,他指着王正方向一位刚来到女球友介绍:“露茜,这位是保罗,是大投资家。”保罗眼睛一亮,露茜不同于一般东方女球友,她有着如模特儿样的身材以及穿着打扮,完全不朴素。

    “别又来了,什么大投资家。”保罗推诿着不认可,一面客气地向眼前唯一女x寒暄:“露茜,你早!约翰说你可是八十杆的高杆,等下请不吝多多指教。”前一日,他就听到约翰谈起有个打得很好的女球伴要来。

    “不敢当,我那有那么b,很一阵子没打了,多亏约翰太太一定要让我过来跟你们领教几杆。”露茜高挑窈窕,很白净的一个人。她开朗地顺着约翰的口气对保罗说:“倒是有机会该要向大投资家请教赚钱的窍门。”

    “对,该向保罗请教。”泰利在旁敲边鼓:“今年开年到现在,他净赚已超过四百万。钱太多了呀,是我们这儿的‘股票抄王’。”

    “啊!四百万。”

    “对啊,保罗王应该叫‘抄王’。”约翰紧接着加上一句。

    “甚么抄王?叫得那么滑稽,太抬举我。哪有赚那么多钱?股票每天涨涨跌跌,到底能值几文。别扯了吧。”

    自嘲地辩解有着自得,旁人艳羡之余,能在称呼上些微捉弄一下,何乐不为。大伙感染似地“抄王”“抄王”的称呼他。

    抄王、露茜、强尼与约翰一组进入球场,各个人次序挥捍开球后,在晨间清爽整齐的草地上,向着斜逸淡薄的朝暾拖着球具袋迤逦前进。

    行进果岭的途上,露茜忽然对抄王说:“我们以前见过,你不记得了吧?”

    “是的,我知道。”抄王狐疑地装着记得。他想不起来那里见过她,也不晓得是否曾见过,可确有熟悉的感觉。

    “是吗?你知道我是谁?”露茜俏皮地反问他。另外两人走在前面大概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我和章晶圆是初中同学,在台北时,你曾陪章晶圆来参加我们的同学会。”

    “哦!”他都记起来了“你是沈露雪嘛!难怪球打得那么好,运动健将呀。”

    已是很久远的事,又是全然不同的场合与人们。一下子没法联系起来。那时章晶圆和他只是男女朋友,还没结婚。记得她们开同学会的西餐厅的厅堂狭长昏暗,卡座两旁挤满了二、三十个甫出大学的同学。他一下子就被沈露雪吸引住,只注意她。不只是听过她是她们初中的田径名将,更因为是名扬校际的校花。而且确实出落得最出色,认定的健美之外,还另有股袅袅的神韵。王正方放眼梭巡的结果,自然落在她缥致的脸蛋上。

    使王正方悸动的是;沈露雪也回望他,不仅不避开他窥视的目光,还直楞楞地盯着他眼神瞧过来。害得他当时心头鹿撞不已,不知怎么办才好;瞪也不是,不瞪也不是。那时年轻面皮薄,况且是陪着女朋友出席。心中纵有一万个意思,都得压抑暗里涌起的找机会搭讪的冲动。事后还念念不已的眷恋着;想像着她是多么可爱又冶艳的女孩子,一回想这段情景,就不由得生出甜蜜的滋味,那些年来一直是他暗自引以为得意的韵事。现在一见着怎会认不出来哩?记忆真差了么?应是场、地、时都太突兀,阻隔了联想;而时间长远,模样难免有些改变,又只见过那一面,再怎么样动人的印象都不会深刻。她应该跟他妻子章晶圆一样都是三十六了,一晃这么许多年过去了,谁能想得到呢?会在没有任何先兆情况下,再见着曾经在心底里暗臆默想的人。也不是没想起过过去的那些事情,可怎么曾想到会在这种突然的情况遇见。王正方轻快地横过草地,神情愉悦地追逐小白球。途中回味地咀嚼不时涌现心头脑海。真应对上那句老话:“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还有如此出乎意料的重逢。

    他跟约翰虽非深交,但这两年来由于打球的关系,在球场上是来往密切。没想到当初梦中情人竟然也住在附近,而且跟约翰家非常亲近。在随后逐洞行进中,约翰得到的印象;他们是旧识。在跟王正方两人并肩同行的场合,忍不住透露出:沈露雪的先生刻已离弃家庭,在上海跟个几乎只有一半年纪,才廿出头的女秘书另筑新巢。约翰太太跟露茜是生意上的伙伴;她们合伙做了个保险经纪事务所。看着她意气消沉,劝她不要老闷在办公室和家里,要她出来跟约翰一道打打球散心。

    王正方听到了并不觉怎么样新鲜,这类事情多到平淡无奇。只是没想到也会发生在当年人人仰目的袅绕美女身上。知道这些过节后,王正方反而容易再走近沈露雪。起先认为急于接近显得牵强,过去的心结自觉行止扭捏,忽然间可以不费力地抹去在旁人眼下的不自在,已不再那么敏感。几洞打下来,也不觉得她球打得多好,至多还算稳健。王正方的杆数已领先许多。露茜一再自怨许久没打,生疏许多,果岭控制极差,柏忌连连,显得懊恼不已。王正方却称赞她运动员出身,斗志较他们这种纯为健身而运动的好得多。

    “怎么说?与旁人一道竞赛会不想求胜?”露茜反问他。

    “打球竞争的好胜心当然是一样,大伙都不会少。可是被别人打败也不觉得怎样?”

    “不觉得怎样?不会失望吗?”

    “也许当初天天吃败战,习惯了,已没感觉。比赛完了的当刻,也许会失望。但从没难过过,毕竟我们打球只是为了好玩和维持身体。”

    “说得那么清心寡欲,光只听你这段话,真不能跟股市的大抄手连在一起哩。”他们两人已落后另二人一段路。沈露雪弯腰提起絿具袋,一边随意说道:“你们打球可不会像我这样老在埋怨?”

    “埋怨什么?”

    “可多着哩!球开得不如所愿、杆数维持不住水准、最后关头输掉竞赛等等,保罗,你好像不会被这类小心眼情绪干扰似的?”

    “怎么不会呢?也许嚷出来声音小一点,听不见罢了。大家都一样。觉得每一天来到球场状况都不一样,小白球打得时好时坏,感到当天杆数的多寡,身体的状况应是最大的影响原因,自己气力时有时无。不过我倒宁可归之于手气。像跟打麻将牌一样。即使心情、气力配合得挺好的时候,并不一定能打得尽如己意。”

    “平时也玩麻将吗?”

    “以前在台湾时常常打牌。现在光打高尔夫就占去大半天时间。

    而且自从弄股票后,还有什么更好玩。更刺激的金钱游戏。弄股票是筹码更大的赌博。”

    “约翰约我下午打牌,还没找别的搭子。你愿意来嘛?如果能来,可得向你请益投资做股票。”

    “下午还有事。能不能另外约过时间来彼此请益,互相切磋。”

    “好啊!今天就请你代向章晶圆问好,十多年没见面了。竟然不知道彼此都住在附近。”

    “那末,”保罗撺掇着试探:“哪天有空一道吃个午餐或早餐?可顺便谈谈,交换市场心得。”

    “好是很好,可是我平常办公室里、家里的事时间排得蛮满的,要预先找个空挡,你呢?”

    “我是任何时候都可以。不如现在就讲好时间、地点可不可以。”

    怕她会回绝,紧迫着要求约期确定。

    于是讲好会面的地点时间。一约好了两个人就分开去跟旁人会合继续玩球,互相好像有着默契,提也不提,没人疑心他们订了后续的约会。

    驾驶着车子离开球场,王正方心中难掩激昂与兴奋。像个小孩子,扶住驾驶盘的手不自觉地随着车厢内的热门音乐打拍子,既想跟着唱又想叫。然而可不想如此沉不住气,多少年都过去了,憧憬那能还在哪儿?他提醒自己,特意要压抑住骚动的情绪,暗自责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激动高兴,到底想干什么?对方已是一个花信已过的女子,丈夫抛弃了她,她惟有紧紧抓住过去得意的回忆。不再是当年的情况,哪能还那么傻气?”快到家门口时,王正方又不禁再度自问到底准备干什么?他不愿意丢开,自己还是很喜欢她。为的是一时欢悦?当然还想不到那么远。只顾着眼前追逐的激动与愉悦,他想不到将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会怎么样地演变,他考虑太多了,天生一个瞻前顾后的人。不能原谅对自己如此约束,太没有用了。

    然而厚着脸皮约她出来为的是什么?要重拾以前办不到的梦吗?相当卑鄙低下,生怕别人窥祠猜测到,偷偷地想勾引妻子的同学。不觉亏欠?勉强,做得多勉强,还好对方蛮配合。也许真的是寂寞、无聊。他难道想乘人之危,藉机占有失意的弃妇。虽然在学校期间露茜曾经是美女,但历经一段时间婚姻生活后,怎么样的人还不都是一样。然在他这个昔日仰慕者眼里,仍旧觉得她可人如昔。纵然目前遭遇到婚姻上地打击,并没有什么特别惹目的变化,处处仍可回味起当年惹人注目女郎的小动作与风韵。许多同样的情形,会整个地催毁了当事人。还是一样的,当年的风范与矜持不曾为这些与年婚姻生活的不如意甚至失意折磨消损掉。从前来往过的人,应不觉得魅力消失了,王正方是这样想,但不是很确定。她对别的球伴同样地亲切,有人说了讨好她的话语还不是兴高采烈得合不陇嘴,看不出对待自己有任何不同。这样想着顿时令他感得有如受挫般丧气,他自己都觉着奇怪,真是了台湾目前流行的“旧情绵绵”。更觉好笑的是:仍然如同少年时代一样,既兴起的兴致受不得没有特别看重的待遇。也许很滑稽,并不寄望若何效果与反应,为什么还要有这么在意的心思保罗虽然自认这些年来对男女情事感觉已迟纯了,可是还能判别她见到他也是愉悦的,否则怎会俏皮地反问他哩?

    曾经多么喜爱过的人儿,回忆与幻想交织。思念会引导恋慕,王正方清楚得很;思慕得愈多恋眷就愈深,爱情是由自己内在需要所发动。断然断念,则所有的牵肠挂肚缱绻缠绵就可以不存在。可是他情愿堕人其中,怀念那一类带着甜蜜的苦涩。不在意会如何发展下去的后果;当然只是表面偶发的激动,仍旧是谨慎小心地维获既有的一切,虽有纷乱的感情与道义行止多重纠葛,而且天x上惧怕伤害亲近的人,更怕损及自己。即使有什么演变发展都得偷鬼祟地在背后暗地里进行。

    “我在干什么?需要去追求她吗?有这个必要吗?”王正方对着自己又再度忍不住迫切地发问。确乎没有必要,何需沈沦进去。可是没办法干下心来,纵心头一时厌倦情感纠缠,然一定得再试一趟恋爱滋味。长久平淡的感情生涯受不得一丁点刺激或连漪。情愿像着了魔地恋慕着别人,和当年的情况一样,而且只要存心掉人泥沼,就知道可能构不着边,也可能再也不能回头。他愿意冒险吗?这样的一个女人,值得这么做吗?她脸庞已染上憔悴,风华不再,经过这么些年的风浪。他自己为何还要这么天真,可她看来仍是健康而柔软,高眺而有运动员的体态,带来x欲的冲激,还是说引发r欲的搅动,或许仍只是按自己需要地忘想。如果仅仅能跟她燕好多好,她也不见得不愿意。这种想法多么不切实际,没有人那么随便,现实生活那来电影里的情节。想得太美了,怎么会这样呢?而且对妻子的责任,也不应完全忘弃,妻子虽长令他怨恼,这方面可完全没有错,相处不能算顶融洽,但只能怪自己向来一直干得不好、不出色。好不容易今天有点钱,就想出规。王正方也不明白是否是这种心态,恨自己很没有用,对这种事情会考虑这么多,一生已错过太多偷香窃玉的机会,为什么会这么拿不起放不下呢?总之,同样的情绪一而再地隐忍而过,他确有些悔恨是如此地打心底里喜欢外面的异x,完全没办法消除的魔障,一而再地要偷偷地要求满足。

    第二章为了赶早在纽约股市开市之前,收集消息与市场走向。王正方每天淩晨四点左右一定就得起来打开电脑,查看各个财务站的新闻与分析。当然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证前一日各股票帐户内所有股票的市场价值。

    他的帐户内成长惊人,比起一年前刚开户时,足足暴长有五、六十倍之多。望着这样狂增突长的成果当然令他得意得非凡,不时想着让熟人知道定会认为是一个了不得的成就。可是本人却清楚,起步时的资本少,即使用了些手段和策略滚了又滚这么多番,也丝毫不足以睥睨同俦。认同成就得看金额本身,当下的情形是上不了千万,没人会注视你。

    而在目前的市况下,不少人抄做股票的成绩,都能得到类似的比率,眼下实不能算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路与科技股带来的市场远景,让股市成倍数地飞涨,虽然实际进入后会知道是不容易。但还是太多成功的实例,心里也明白,自己全亏那些鬼门道,才使得荷包成倍数成长。而比起真正抄做的人,他只是小巫里的小巫。报章杂志报导在华尔街新贵与分析师们,那些人的收入更只有咋舌的份。

    现在大家都认为时代改变了,新经济在起飞,人们亟须抓住今日的机运。更有进者;发财的意义不同以往,任何上市或未上市的路公司,都可轻易地在极短时间内累积出来不可想像的财富;人们需赚更多又更多的钱财才能勉强追及科技新贵之一小块饼。所有过去的成绩好像一夜之间都不足观,再不像以往投资人那般斤斤计较税赋的差异,因为赚进容易,己不在乎如何付出,消费习惯改变了,手头松动。在这种情况下,王正方无法自认已经赚到钱,更无从接受已发到财了。唯觉得安慰与还不错的是自己还能即时挤进这个疯癫上扬的市场。能在整个汹涌成长的股海里,得成为其中占很小部份的幸运者之一。

    当然是没什么了不起,也绝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虽与传言股市的腾龙之仕无从相较,但已无从抑制不志得意满。更且,想及不如他的更有如过江之鲫,暗自窃喜自然是无从抑止。确然没有必要跟传奇人物别瞄头。放在篮子里的最可贵。然而赚着了就还想捞更多,事实上是愈拿到手上,就愈觉不够份量。非得好好的加紧捞弄下去不可。

    眼看着整个社会,整个国家的钱财都像要投入证券、共同基金与债券市场,大众感到因缘际会钱好像顺手捞就可取到。自己愈发嫌赚到手的钱增加幅度太小,愈来愈心急,所有的资本都得加进去,一点也不保留,时机来时得并足力往前冲,等赚饱喝足再踩刹车。然而急燥之下,好运立会中止,感到c作上的错误层出不穷,可都只是小误,认定时机仍会大来,万不容错过。

    然而虽然时机造就目前的得意,王正方早先吃亏的经验,使他戒慎警惧之外,更要设法钻研出诡异出奇的办法。过去的经验使他不相信正规的c作能为他带来多少好处,也早已领会打破头竞争的场面,不再愿蒙住头一厢情愿地钻进去。

    王正方将整个身心投入股海之前,已有好一段时间没工作做。起先为了工作没着落,打算看看能不能弄点收入,也为了装点面子上的好看,同样也为着给妻子以及朋友亲戚看,做出一付在忙碌挣钱的模样。另外也可说是人x里普遍嗜赌好押注的天x,使得他不顾妻子的反对,宁愿以能进入这类接近赌博的事情为得计,而不愿去做任何较正规的工作。

    后来真的能自其中弄来收入,就更理直气壮,愈加可以表明这就是他的工作,并不是游手好闲在度日。钱一赚的多,气势当然就壮了,他这松动自在的工作可比妻子的会计师专业职业更神气。另外,最觉得满意的是,终能赶上这场股票风潮,虽非电脑时代科技人,但只要沾上路时代的股票风潮,也可以感到跟电脑科技人一样的威风,除了可以同样参与得到那股金钱的狂热。而且不再觉得是现代科技的边缘人,因为他已是最新进各类光纤、生化等等先锋工业的投资人了。

    王正方夫妻没有小孩,家累轻,是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潇洒随着己意随便个事情混日子的最主要原因。他原先干的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杂志社自由摄影记者,为一些台湾或本地报章杂志社提供摄影作品,或是弄些指定的工作,跑到特定场合或事件出外勤,照一堆照片寄回杂志社。

    后来他愈发专注于照些自己喜好的艺术摄影,以及对摄影本身的专研。而且益加注重相片拍摄的艺术x,更加之热衷将作品寄出去参加比赛。对于该勤跑通路反而用心,也不太在意与编辑的沟通,路子自然愈来愈窄。还是路子慢慢为新进者踩了,投寄出去的样片,愈来愈多被退回来。熟悉杂志社的编辑换了,口味改变了,再也看不上他的东西,也不再有指定工作给他。由于生活压力不大,原来就有些是按兴趣在工作,并不怎么在乎稿件采用与否。还好章晶圆的收入一向稳定,所以他可以较从容地做自己的工作。当然自己的收入一少,难免有着对妻子亏欠的意思。原本两个人都有收入,现在只靠一个人的收入,彼此都会有疙瘩。考虑这问题,当然是如何要走下一步。慢慢的在家中逐渐习惯,可在家里耗着成为常态时,却又不那么在意了。

    一向认为工作的意义就是向五斗米折腰,而他一直做着没有大发展这一类不怎么被认可的非正规工作,也知道不只他太太,别人更会认为没有出息,自己只有寄望哪天做出成就来好让人刮目相看。可他就不愿找个得过且过地朝九晚五的生活。不想现在顺着潮流竟着这么个好事,在家里玩玩电脑就可生活,而且可弄出很大很大一笔财产出来,世界确是变了,早先王正方会走入摄影这一行,除了机缘,还有就是天x让他踅进那里头,从小不善交际,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在大学里学的是美术,偶然的机会学会用摄影机,发觉躲在摄影机背后,可以把自我隐藏得很好,另一方面又可以很自在从容的从镜头里来表达自己。尔后自然就变成他的职业。他学会运用镜头来看周遭世界,慢慢也让自己熟悉取景、角度与分割画面。参加校外比赛得到奖柸。毕业也就顺理成章地进入他所擅长的这一行业。

    没有工作在背后催逼,枯坐家中,整个人立即懒散下来。什么也不想做,暗房里的垃圾许久未去清理,也g本不想进去整理。虽说没事情可做,但也不觉得怎么不得了。妻子在大会计事务所做会计师,虽然案牍劳形,但收入可不错。王正方因此从容投入资本市场,弄了半辈子的嗜好还是说事业,说丢开就丢弃。整个j神都为波涛起伏的股票图表吸引。金钱来往是无比刺激,令他不再感到失业与无用,也不再认为自己是个社会边缘人。天天检视股市情报与头条新闻,更让王正方体认己不是每天王弄几张照片到处求人寄送的可怜的讨生活小角色了。最好的是,再也不必求人,打躬作揖。自己一个人闭门家中,随便打打电脑就财源滚滚,天下竟然出现这等好事。

    专心致志于股票投资之后,他每天认定的正规工作就是上买卖股票。由于一无退路,二是确实有兴致。王正方肯钻研,上c作股票买卖本身就像是最有趣好玩的路游戏。况且眼下时机正对,每天花长时间地大量选股比较筛选,勤奋的比图与搜览股市消息。j挑细选的股票,纷纷带来暴涨的报酬。看到帐面上的金钱滚滚而来,也就愈来愈得意。虽然是没有企图心,而且也不是大家认可的工作或职业。可是只要有进帐,就比什么都有意思,都有意义。按照进来的报酬现在可说是是顶有成就的事情了。得意之余,竟不时想到如能的赚到一定数额就可休手。虽不会停未不做,但可不必这么用心来c作,可让它放在那儿自己长钱。多好啊!

    然而市场不能尽如人意,好景也不会常在。出脱及时当会赚钱,但极不容易抓得准。一轮轻易收获之后,经常看走眼,被逆转走势套住成为常态。加之个x急躁轻进又贪多,恨不能一笔赚个足,常常迫不急待等不及地用股票号子提供的贷款,尽可能地多方买进和卖空卖出,结果情况就更恶劣。不是陷于套牢动弹不得,就是被号子追缴卖空被轧的股票。

    不时望着大批套住的热门股,一筹莫展。有次实在套住而滑跌下来的股票的价位已远落于他实际持有的金额,号子一再追缴,否则就得断头。把他逼急了,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趁着x公司发布被收购的新闻,也跟着在路留言版上,夸大放出一则消息,竟然意想不到能推波助澜,造成x股票暴升一倍,他也因而脱险。食髓知味,尔后他就适时选定目标在各个留言版发布捏造的消息抄作。成效经一再索试探,慢慢地探出诀窍,愈搞就愈有心得,至于玩球,王正方倒并不是弄股票赚钱后,才开始天天打高尔夫,事实是自杂志社没工作给他,闲在家里无聊,球场不远。而没事干待在家里事事不顺心,心绪郁闷至于酗酒,酒愈喝愈多,他不想沉迷酒乡成醉鬼,一喝多了,明显感到身体的器官功能有些不听使唤。躯体半边发麻,举着酒柸的手不住地颤抖,倒酒入柸更是常会在哆嗦斟入容器之外,开始怀疑是否有酒j中毒的症状。宿酲之后常常整天都打不起j神,萎靡得觉得甚么好事都乏味。

    妻子章晶圆工作的公司,提供两夫妻很好的福利及社会和医疗保险。因之看病治疗对无工作干王正方,费用不成问题,而且方便。所以一有不适挺乐意上医院去检查。检查的结果,并无大碍,医生建议他固定做种运动,是比服药看医更为有效优越的保养办法,所以为了振作及鍜链身体才加紧链球。

    没想到这么能入迷,简直像玩股票一样好玩。一开始玩小白球立即捉住他的全付兴趣,尤其比较会打后结识一票老中球伴后,更是成日想着增进技术赢球致胜的痛快。打球费的时间金钱都多,王正方自然就不再需要别种娱乐,甚至电视电影都不再怎么看,要看也只看高球比赛节目。逐渐也打得好,在老中球友间,也建立起会打的名声。

    每天下午,王正方一等股票交易收市就都等不及要顶着大太阳在住家附近的乡村俱乐部打球,几乎养成了习惯。只要隔着一天不去,第二天一早就感着浮澡而且等不及要去报到。手脚甚至不由自主地温习起挥杆动作。做股票与高尔夫是他目前最爱的两样事情。当然股市跑得这么好,有什么能比赚钱更过瘾的事儿。原先他神牵梦系的摄影工作已逐渐淡然,更慢慢成了过去式,只能说曾经是一度用过心的职业。偶而举起摄影器材,再也没有抚触再三不忍释手的激情。甚至一时起兴的感触都没有了。长久以来有视若第二生命的兴趣就如此简便地扔了,是金钱或现实的魔力么?

    原来曾经得意工作与兴趣结合在一起。跟认识的大多数人自觉这样的职业美满得多。报酬虽不高,可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生活过得下去,他不需跟旁人去比较。而且实际上妻子一直有不错的工作,金钱从不会构成压力。可是工作变少后,甚至没有了,深感无谋生技能,对妻子和自己都交待不过去。

    还好y错阳差地挤进这个疯狂市场,虽然当初章晶圆讥笑他,鬼混骗不了人的。可是有钱赚的事情绝不会上不了台盘。他觉得已回复了她讥讽。

    股市起起落落比起上拉斯维加玩黑杰克更刺激搏命,嗜好就是的工作,抓住全部注意力。现在即使原来的工作找上门都不会去做,那么长的时间赚那么一丁点钱,费尽j神赶着,照啊、冲啊、洗的。还并了命似的钻营。

    金钱也许确实并未带来什么生命的意义,可确实是充实,能这样活着更实在。时间虽飞驰得更凶,一天天盯住行情板转眼过去。然而搏斗的感觉是结结实实地充塞周身,盈裕占满了每天每日的每一时刻。所有情绪动静都为股票行情主宰。当然绿茵场上的胜利又带来另一剂生活的麻醉。不时可以感觉喜悦掩上身。

    王正方日子虽过得挟意,章晶圆却不以为然,认为他:“你这样不工作,成日坐在家里,哪一个男人像你这样?”

    “做股票也是正当营生,有什么不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坐在家中做生意,已是当然趋向。”

    “这哪是做生意。”

    “难道非得上班打卡赚钱,才算是数。投资过活,就是好吃懒做,你这样未免太共产党了吧?你自己还是会计师呢,怎么可能这样说我。”

    尤于对沈露雪的心事,在家中王正方刻意避开与妻子的接触,虽然并没有真正发生事情,无所谓歉疚,但不希望让心里的不宁静显露在章晶圆眼前。他不提白天球场巧遇她同学的事,可也不以为于心有亏。

    夜里梦回醒转过来,梦里面竟然跟沈露雪在一起,算不上亲近,但也够接近了。断断续续的梦云里又回到从前不曾有过的时光,连在梦里都会梦着。头枕床栏,动心地回味,分室而居的章晶圆已沉睡。他毫无忌惮地默默追忆梦云里的情境,念头就是一路徘徊在沈露雪身上,凄恻而心疼,怀疑是否爱上她。

    “不,”他嗫嚅地回避正面认可:“我爱慕的是以前的沈露雪,如有恋爱的对象,也是过往的意像。”

    也许不是,还只是漂泊游移的心内一直在寻找爱恋的对象,适时出现的合适人儿自然被套进来。内心里面婚姻关系外的狩猎是那么自然,而且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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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王正方虽然欣喜得以跟沈露雪便餐的约会,想不到终能凑合到这么梦寐以求的地步,会太晚吗?有甚么事情会太晚,只要有心任何时候都得珍惜。然心内还是有着茅盾,憧憬着能有婚外的艳遇,可是怀着这样的目的跟妻子的同学接近却又使他犹豫。不晓得要若何判别,也下不了决心,似乎是让事态怎么发展就怎么走下去,可是意识清楚得很,并不是这么回事,欲念或意念强烈得清楚而明白,像是督促自己热切而且不顾一切地向前接近。由于不时为章晶圆对他的态度不满,以致瞒着妻子不觉得怎么样的罪疚,甚到要自己相信是种出于报复意识的作为。然而又明白无关于计较持平。没有义理德行会约束行为,以及漂荡不经的内在想法。然而又不是那么回事。道德与伦理意识总会在关键时刻适时苏醒,提醒他不要逾距。要与不要的挣扎,使他又陷入从前的陷阱,他觉得还是会采用那种类似被动的接近策略;如果对方有意思,他就会做出追求的模样。从不见效的择偶或追求方式,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困窘境地。如果意念不是很强,自会推托不让可能x实现。相反地状况则会不顾一切地设法实现,然而轮到此时总会遭逢或许对手没有意思,还是情况y错差地消失着,不让实现。对于男女情事的感觉像已过很久了,探究的冲动虽从未浇息过,然而都是在间接抑止直接的抑遏状态。那种类似新颖或焦灼的记忆不复留存,己经不再知道男女交往的动情途径。单调的婚姻生活使他倍觉孤寂,对绮丽荒诞情爱的耽逸式地妄想,无法否弃地愿意接近与沈沦陷落。生活不能永远这么刻板,需要勇气去违逆,背叛不算什么回事,何需苛责。相信过程都还都是一线之隔的过程,为什么不能去克服困难,不会太麻烦,很可能是两厢情愿的事,她也许另有男朋友,即使如此,也不算得什么。不见得不会接受王正方,她已是被弃的怨妇,信心已逐渐丧失,只要对她表示好感,应该很容易被接纳。实际情况会是怎样呢?谁晓得,并不能确切辨识出就是这么回事。

    光怪陆离不息的来自各种信息和媒体的引诱举发,加上紧绷的x欲压力与人际关系,多么需要放纵欲求,希望攻击,希望被欲求的对象接纳,但是由于设定的目标与自我条件的相互比较,以及通道本身繁复的阻难,不但加重欲求的想望,更加造成接近的困难。

    “多么迫切需要接触禁忌的果实,但我不愿意被牵扯,有牵挂。”王正方暗自吐露困扰。目前确实是中年复见的男人的感受。他想起他妻子对他虽不怎样体贴还是说体谅,但一直容忍他的不上进,无可奈何地一直容忍他老这么浑浑噩噩地生活过来。她自己给外人的印象一直干得不错,他从她日积月累地唠叨中,慢慢地理解老是维持同样态度也是不容易。可这些唠叨都是章晶圆强加在他身上的意见,他常想着如果真是这么地看他不顺眼,实在不需要容忍,分手看不出有何困难,只要两相情愿,随时都可以走开。不会有财产处分的困扰,也没有什么好牵挂,两个人都算放得开。但还都只是偶而负气提起的意见,从没有认具真讨论过。也许他还算是可以接受的先生。担负着程度上的家计,多多少少一直提供生活上的资源,虽然不愿意为了挣钱而没顶,但是可从没忘记一家之主的身份与责任,也总是在为家计和生活同样在劳心劳力。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当然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很可能一开始就不认为这个男人很坚实牢靠。当然这句话只是女人的说笑。王正方自己何尝不止于怕责任加诸身上。

    王正方觉得彼此间还是有着相互间地关注,但是都疲倦了。分手更不便利,都在耽心更大的寂寞与不实惠。“真的都倦了,婚姻生活真的是磨蚀人x。”他喟叹着,一面幻想着新近与沈露雪结交认识的愉悦,想望与之更进一步的交往,并从其中得出结论:“做爱或偷情的本身没有理由说不好或不对,也许就是人生追求快乐真缔的切实内涵。理x的人类整个一生都是内在不息冲动在与自我和群体或社会习俗设定的规范里挣扎、受制与折磨。”

    约定餐叙那天,他与沈露雪打完球照着约定在西餐厅会面,进餐谈话,一开始还是谈着打球,共同热中的题材一讲就热络。慢慢的,不由得提起各自的婚姻与配偶相处的困难。沈露雪谈起来好像是另一度空间的事,像是疏离得事不干己。

    “这种事太累人了,已没这种冲动;感觉渐渐消失。”她是这样说的。熟悉的婚姻已远离,王正方以为她是指夫妻的感情。

    “不想再试了吗?完全没有意思要孩子的父亲回头?”

    “想有甚么用?”沈露雪叹口气,“不存寄望,日子会好过得多。”

    说起伤心刻骨的事情,彼此还没到那么熟悉,不好探究。即使要多提也讲不下去,追问又像交浅言深。王正方把话题转换到她想谈论的股票投资事项上。交谈中得知;沈露雪目前只是试探x的放上一点钱投资方在共同基金上,还不敢完全相信股票市场的找钱的稳定可靠x,虽然也买卖过一些,结果都不如意。王正方g据自己的经验鼓励她多放些钱在股票上,他愿意帮忙她提供意见及照顾。

    “投资的金额少,结果只能将钱放在一两支或三数支股票上。”他把自己的经验用心地剖析出来“股票一般虽说会轮涨的,但是美国的股票上市公司多如恒河沙数,很难轮到自己j心算计的那几支股票,因此得尽量拖长持有的时间,从纵深上来换取成长的机会。如果耐不住等待,急着换上更有可能成长的公司,多半可能两头落空,一两年下来甚么也没得到,更有可能随着势头赔了一大截。但投资的金额相对大些,就可以选上十数支或数十支,横切面广轮涨的机率就一定会碰到,而且有机会不断地随着市况整理、淗汰、换新。虽然个别股持有金额并无增加,但整个持有股票,相对的机遇在感觉上可不是成倍数的增加。每一次涨或跌都会多少有些收获。”

    “你的意思是多买些种类,把风险分散开吗?”沈露雪面呈狐疑地询问:“可是因此不也就不容易赚到钱。因为持有的股票有涨的,也会有跌的呀?挺升的股票摊到的资金相对也削减到只有整个投资的几分之几。”

    “说得对,可是我们不能只想赚,更应该当心赔。这就是要不断的选股、换股。市场里有种势头,正在涨的股票会连续涨一阵,跌的或不动的也一样,不断的调适,换股,总要设法弄成当下最有利,最有往上冲的持股状态。当然都是机率的问题。把它当作是种生意,不期待会有确切的把握,只求选取较妥当的办法。多选一些,更是为以策安全,不会因一两只急落伤及元气。”

    “你怎么区分在势头上的股票?”

    “所谓冲得凶的股票,大抵都是中小型在扩张中的公司,每天注意行情板追踪及新闻还有行家的分析预测就可以找出来。他们的行业是企业界及大众眼中的热门儿,会一再并吞同类型公司。到最后成为大型的领导股后,虽然会稳定成长,可是已不可能大幅波动,相对而言,是较稳定而不急冲急落地小幅成长。当然长期来看是更好且稳定的投资对向,可是我们感与趣的是图表上直线上冲的股票。”

    “是你感与趣的股票吧!”露茜笑着说。

    “你不是吗?”

    “我不愿意那么担心受吓,宁愿持有稳定而长期成长的公司。”

    “你的想法对,我急着要多弄钱。也许太急功近利。我花在股票投资上有了些时间,基于c作上的经验,相信可以提供些技术x的意见。但是关于战略x的建议,我还是远不够格。”

    “你做得这么好,值得我请教。我现在的做法,可能太保守。”露茜接着追问:“平常你是怎样时机进出?我是说你是等待整个的表现买进卖出,还是只去分析个股的表现才决定进出?”

    “当然都得注意,但是我通常是那一种股票类看好后,陆续买进至少四五种,看了一两礼拜其中若无表现立即卖掉,独留下有表现的。同时我又取一中间指数,落下幅差愈大则补货愈满,反之,则趋向做空。几乎每天都有进出。然而,无论用多少钱,有一点我会坚持,就是绝不把资本,尢其是融资得来的资金全部用尽。会保留三成的金额不动用,再怎么样我还会保留二成不动用的资本。这样做是随时准备暴跌的空间。这是我吃了很大的亏,得来的信条。”喝口茶再说:“我纯粹靠做股票而活,这就是我的职业。”

    他口不择言地加上最后两句,可又觉得唐突。再加上解释。

    “自从确定可以从买卖股票谋得生存之途,就觉得这样子空荡,不事实际生产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对。而且钱来得容易,生活上不需再那么唯恭唯慬。所以做股票对我不仅是种生存的方式,也演变成我对现在如何生活的态度。也许时间还不够长久,还不能下如此肯切的断言。但是对我目前而言,做股票确是重新建立生活延续的目标和次序,原先认为自己太软弱,表达能力不如人,在商场职场都无法胜任。现在在路及股票市场重新得到肯定,他们说这里面的世界是虚拟的,像是没跟旁人真的接触,但一样可以打击想像中的对手,争取到现实世界做不到的事情。可是确又是实际的胜利,确确实实能征服别人,打跨对手。有什么分别。这种像是虚拟,但确切是真实的世界。反而更过瘾。我从来没跟任何人对过话,如有需要都用电子邮件,最多用即时传讯打打字传递讯息。”

    一口气讲完,避开对方的视线,表达够直接了当。喝口水,又继续解释:“金钱带给我与人接触的信心,能够越来越相信自己,甚至可以从容地运用言词讥讽旁人,这在之前是办不到的。我有种感觉已经变得像一般人一样,可以正视对面的人─如果这种情况被认为是正常的话。”

    “坐得相当久,餐厅客人只剩下我们,waiter可能不耐烦了。”沈露雪不经意地提议:“如果还有得谈,要不要到我家去坐坐。”

    “好啊!”加上一句:“家里没人?”她摇头。

    第四章王正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就进入想要达到的地步。心中暗想是否因为由于是失意的妇人才会这么干脆。照他以为应会等到男方进一步开口要求,是否她不想处处被动?进人春讯的末尾,已不需要观望,等着对方开口。彼此知道就是那么回事,不会在乎的,本来就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为什么不干脆表示出来,也许并不怎么想要进一步发展,从她言谈和看他的眼神和态度上,王正方无从判别她是否有意思,看不出有何积极的反应。虽然单从这一点揣度;他还是有着犹豫的认定,可也尚不至于老是天真地认定会突然喜欢上自己。总之,她并不需要扭捏。也可能没有寄望与他,多一份矜持,很可能就丧失彼此真正需求的机缘,要与不要虽很难捉,然凭空放弃到目前为止尚对她着迷而且肯采取行动的男人,这种人只要不讨厌是不容易轻易遇到的,陡然让它溜掉只会增加事后的后悔。不像他以为的,从这些面看来;她可没半点丧失信心,能这个样子直接了当开口邀他,正表示她对整个情势了解与控制的能力。她确切知晓他的意图,否则多难堪。当然彼此心内都想进行下一步,不是单方面动念,才会如此顺利。自己有什么道理可以在心底里质问对方的动机与行为,不正是私下巴不得冀望着的好事吗?。反观他自己面对事况,仍然是一付莫知所措,无能为力的模样。他想到那儿去了,未免太远了。只是一个客气而友善的回报式邀情,申谢他的午的餐款待及关于投资方面开腑拓肺的剖析。难道不是如此么?

    露茜会是怎么想呢?她会从另一面来看,也许跟本不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会让驾着另一辆豪华轿车跟随她的人,引出这么多的推测与遐思。她以为赢得一个人的信任颇像男人着手勾引一个女人;他们对真正的目标绕了个大圈子去接近,他们试着去吸引或逗趣对方,直到终于有机会攻取。她g本未设想到王正方所揣测打量的方向。

    沈露雪的白色洋房是在半山上近年来规划起来开阔的社区,社区内屋宇栋栋显得新颖宽大,上得坡来只觉得整片的建物与色泽非常齐整亮丽。进了屋,起居间拓高的教堂式天花板,充分展示出新式家居建物采光充足与开畅。

    王正方称赞房屋宽畅明亮。

    “是啊!我们当初一眼就看上这房子的明亮光洁……”赶紧把话顿住,一不留神又脱口而出“我们”,我们的一半已离开去,听话的人会怎么想?她一面打开起居间的橱柜放置球具,一面力持语调平淡地继续陈述:“搬进来才住不满一年,现在的情况真不知道还能待多久。”

    他没法回应,她又接着说:“希望再也不要搬动,到美国这些年来平均一个地方住不了一年半就得搬家。已经搬够了。有这么多东西、家俱,搬起家来真累人。”

    “我们也搬了不少地方。”王正方呼应她的感叹,随即指着钢琴上的少女照片说:“是你女儿吗?真像你,有着你当年的影子……她还好吧?”

    她点头:“挺懂事的。十二岁了,叫尤丽,在母亲眼里,当然是美丽可人又聪明。”摩挚着相框边缘缕述:“有时还来宽慰我,我们母女很贴心。我不想让事情变化有太大影响,尽可能让日常生活照旧进行。不让她觉得我需要份外振作与加倍的工作,使她感到事态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我们没小孩,很难体会作母亲这时候的心情。想必是很不容易。”他还是只有引用“我们”,虽然觉得刺耳。

    “小孩不会愿意离开熟悉的同学和环境,新地方又得费一番功夫才能适应,尤其尤丽目前的情况,更不希望更增加变动。”

    她发抒自己的感受:“自己小时候,家里因父亲职务调动,从小就搬过不停,一下台南,一下嘉义、台北的。长大后长久能住定在一个地方成了永远的企盼,多么希望自己小孩长大后还能回到原来成长的地方。稳定不变移的家成了自己这个做母亲最想要达到的目的,一直待下去的家,直到老死。”

    “想那么远,年纪还不到呀,考虑那么多干嘛?”

    “你不会吗?我老是这样啊!不时就是会想到这些。”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么漂亮的大屋子里尽想这些?”王正方觉得很有意思。

    “我喜欢孤单自处,倒没那么多胡思乱想。平日常会坐在自己房间什么也不做,动也不动,觉得好像只猫一样。”转个身来,对着面征询:“我要上去洗涤一下,打完球总是一身汗湿。你要不要喝柸红酒?待会马上下来。”

    “我也想揩个身,可否借用浴室。”

    “楼下起居间的盥洗间里面有浴巾、肥皂、洗发水。”露茜伸手指着方向。

    王正方不置可否,没有表示要进盥洗间。只是表情古怪地瞪着她看。

    “怎么哪?”

    “没怎么,我只是想……”吞吞吐吐地不肯说清楚。

    “想什么?”她只得追问。

    “我想一道去楼上洗。好不好?”脱口而出。

    “现在不干净,不太好吧!”她没有峻拒,“打球弄得汗湿内衣。让我先去清洗一下,好吗?待会再继续聊好吧?”

    “不好。”男人故意捉狭回答,又哄着说:“一洗就干净了,没什么要紧。就这样,好不?”

    56

    第五章拗不过,露茜默允着引导着他上楼,并行中他顺势搂扶住她,簇拥着上楼梯。才上了两阶梯级,就转头吻她,虽没有推拒抵抗,但是脸庞机警地转开,只让他吻着面颊。也只沾着一下儿,旋即挣扎开去独自进入浴室整理。他只得在卧室门旁等候,有着困惑不解。情况不像他以为那样简单容易,不能明白对方意图,原先以为好像是;对方寄望他有所行动,可又不像这么回事。会太chu鲁了吗,还是猴急了些,可也不像是做得不对。到底她要什么?也许自己念头错了,就只因为她是为丈夫抛弃的妇人,认为久旷沾露,会衷心渴望异x的接触。他不该尽着自己希求需要遐思,没有人会对着另一个生巴巴地人表示出急迫地渴望。当然有她小心谨慎和矜持的地方,不会愿意露出随便让人得手的意思,是吗?可是如果全无意思,为什要邀他来家里?自己太多心了吗?不会,他不会会错意,她已经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再玩当年的欲迎还拒的游戏。也许不再年轻,然而模样还蛮健美有活力,裸裎相对会是多么刺激。

    最初以为只要开口提议她一定会同意,事后也不会有任何后继的困扰,设想的情境与过节甜适大胆,在幻想里往复细啜慢品。然而并不完全是他所想望的情况。想得太容易了,也太美了!g本寄望太殷,事前兴冲冲地计划等待,直到适才吃完午餐都还觉得好事近了。甚至午饭后,还怀着为即将发生的美妙韵事装点检察注意自己,特地到餐馆厕所好好地漱洗口腔,为万一的接触作准备,他的口腔已清洗得很干净,用手掌围住嘴边闻不出味道。然而整个行为都太笨拙,感觉难堪不已。气自己颟顸与不知掌握气氛时机。不知如何进行,甚至想直接行动,一开始就抱住她不知可行否?没那鲁莽。太过强求了,也做不出来。

    没办法那么冲动。清理过后,她出来了,面泛红晕,腼腆地朝他展开笑靥,像是喝了酒般的酡颜映在脸颊和粉颈上。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可又自觉动作生涩僵硬。她身上香味很好闻,一定擦拭清洗一番,重新抹上香水。整理好来接纳他么?但她还是颦蹙垂眉,觉得被冒犯了吗?不会吧,只是不习惯。也许想起从前的种种,还是仍在为着老公的事难过?大着胆子拉起她的手掌,低头亲着。竟使得她更展开笑啬,不再拒绝或躲闪。像是受到鼓励,进一步另一只手顺着手臂抚上去,当然不敢太放肆,留心对方反应,好似无所谓,但也没有喜悦的表示。抚着手臂称赞她:“好光滑细致,身材维持得多么好,比当年刚见到时更动人美丽。”

    脸上没表情,嘴里却嘟嚷着叱怪:“又来了,尽油嘴滑舌地瞎赞赏。”声音低低的,他做出认真的样式表示确实是这么认为。

    她随口欷歔叹息:“不行了,模样是老了,老公都留不住。”

    “别这么讲,那是他的问题,不懂得珍惜真正的宝贝。”

    她听了噗嗤笑起来:“什么样的宝贝?你真会说笑,破铜烂铁有人要就不错。”

    不好接腔,他愿意回应说声:“我要!”但多不诚恳,不可能,实际也办不到。她的眉目轮廓仍然姣好,可惜透着沧桑与憔悴,掩蔽不住内心的忧愁与烦郁。心中隐隐荡漾着疼惜与怜爱,故意动情地脱口说出:“你好惹人喜爱。”

    停一下又说:“我爱你。”是有意的,而且这三个字给他一种无需责任的表达。

    她让他搂紧,亲着。进入浴室。

    竟然还会想到她是否许久不弹此调,会否有热烈反应?拉近她,抱住,印上一吻,没有推拒。再吻重些,她也回吻,但也只是那么意思一下,他想把舌头伸进她口里面,但她咬紧牙关闭住嘴不让得逞,男人的热情急着要发纾,使劲拥抱住女人的身躯,虽然用力重复吻着,却觉得对方全无反应,冷淡而不敷衍。于是放开手,热火冷却,心思也顿时跑开去,有着不值自己所为的体认。她觉着。问他怎么哪?

    “没什么。”他回:答:“觉得勉强就算了,我没事。”

    “没有啊!”她问他在意她脱衣服吗?这一刻,他冷却下来她又积极了。他当然巴不得进行下去,激情虽消失,如能要继续下去当然最好。同时脑中又盘旋提醒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梦,不应让挫折感拉低兴致。

    “好啊!要我帮忙吗?”想触碰她的欲望没达到前不会撤离。

    “我自己来就好,你也解自己的吧?”一面自家脱衣,一面嘱咐对方。

    x罩与内裤原来已脱掉,女人褪尽衣衫后,感到不自在,神情略显局促,男人一时也露出腼腆的表情,可却挣大眼睛,神情专注地觊觎她的裸裎。

    沈露雪均匀雪白的裸体显得婀娜丰腴,一时间只觉得璀璨流动艳色伺人。着装时看来是清瘦的躯干,想是够高才骨感嶙峋。三十余岁生育过的妇人n子不会小到那里去,白嫩丰美地垂吊着,诱人垂涎欲滴。已不来急色般地冲动,能用这么冷静的眼光看待裸裎,他自己都奇怪。赤裸的女人身体呈现出温婉的曲线,相互要求爱抚与亲近气氛升起。起始略微的紧张与不安不觉中舒展开去。也已褪尽衣裳,想起她可能深怀失意,仍不能确定为何要跟乍然相逢的人如此做。这么多年己过去了,黄金般的热情期糟蹋掉了。还在等待什么呢?内心的渴慕早已再度满溢。重新抱住拥吻。赤身露体地接触,身心都并发开来,更加激烈地狂爱,吮住她的舌g,不放松,益发搂紧,肆意爱抚。彼此缠绵着,滚热的皮肤炙烫般黏贴成一起。良久,女人才挣开呼气。

    “噢,要窒息了。”互相都张开嘴用力吸气,灼热的气息在额角与下颔间流烫着。男人仍贴得死紧地搂拥抚,女的挣着呼吸,鼻翕张合着。低语征询:“喔!我来把澡盆放水?”

    “待会清洗好了?”他急促地提议:“先去床上吧!”

    迫不及待要占有她,脑中还暗思生过小孩的女人y道会是什么滋味,有所不同吗?赤裸地推拥着退回卧室,才举步又扳回搂紧痛吻,急切间抱起了她,她举腿张开,让他站着进入,两脚环绕圈住他腰际。滚热滑润的潮湿,令他兴奋激动莫名,贴得紧密不透的身体施展不开,无从大幅度摆动,将她置放在梳妆台上,她放松摊开,挺出下腹,整g接纳他。淹没于狂热里,极度高速冲刺里,浪潮一阵高似一阵,涨至顶点而失声尖呼,夹紧、松脱,又夹紧,直到男人整个虚脱趴倒在她身上。

    第六章燕好过后,逸兴瑞飞地继续未竟之袒裼洗涤,水光潋艳淙淙里猥妮地相互清洗摩挲。热气枭枭里裸裎抚爱,无餍的欲火瞬息蓬勃复燃。欢愉追究起来会也许不尽相同,些许压缩地过程有时是避兔不掉的。然则带来的效用都是一样。亢奋的内分泌加肾上腺沸腾起整身的血y。再次缱绻欢爱,贪婪地尝尽身体上各处幽窍,隐秘尽去,恋缠钻营的焦点是贯穿脏腑地表达钟爱与赤诚。高潮迭起里女人流下泊泊眼泪。男子以为弄痛了她,她呻吟着含糊回应不会,只是克制不住泪水。恣肆迸裂如许急切而激烈地热与光,不仅照亮沉陷了的焦竭生命的最里层,也逐渐唤起泯没的原始能耐。娇嫞惫懒中感激他带来了失散且遗忘的欢悦本能。

    毛毯一半落在床外,枕头堆在当中,国王尺寸的大床上一片紊乱。两人身心松弛地并躺着,憩默许久,沈露雪望着天花板,嘤嘤哑哑问他:“你常这样么?”

    “什么?”他喃喃问道:“这样的做爱?”

    “噢!不是,跟初相识的人上床。”

    “不会,你呢?”

    “我怎么会?哪会碰到这种情形。”

    “有的话呢?”

    咽哑笑着回道:“不晓得……今天算是证实你问的话……”顿一下,又说:“我们这些人,完全失去热情,只是欲求仍留在躯壳内。”

    “欲是不会消去,除非消灭掉身躯r体。”

    过一阵,又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先生为甚么会离开你;美满的家庭,伶俐可爱的女儿,能干又动人的妻子。怎么会丢得开?”

    默然良久,之后徐徐回答:“也许长久的婚姻生活,使人倦怠、无趣。主要原因,我想是他们说的‘中年危机’吧!到了这年纪感触特别多,‘把握人生,免得太迟’觉得再不抓住青春,好好享乐,会再也来不及了。现在他能够接近青春,怎能不动心呢?”

    “你就这样让他去了?”

    “不是他离开我,是我叫他离开,他还想脚踏两只船。另外一边也有孩子了,”她蜷缩起身子,声音带着欷歔,说不下去。王正方侧身拥住她颤抖的娇躯。

    “痛楚羞辱使我忍耐不下去,我无法面对孩子。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我不去想他,一心想把他和整个事件摒除在生活之外。但是梦里会再显,逃避不了的,一度靠着借酒洒愁,酒愈喝愈多,终算念着孩子还能自制,都是背着尤丽喝的。觉得个x正在分裂,不要回到过去,可是在在的人与事又不息地在提醒自己。梦愈做愈多,慢慢梦与现实相混在一起,最后无法加以分别,那一阵老像陷入错觉幻想中。”

    他吻她,舔干脸上眼泪,她抬起泪眼问道:“是不是所有已婚的男人都有外遇情事?”

    “我不知道。我常有单身自由的绮想。”想了会,还是回答:“我终于也有了。”

    女人吻他,反应激烈。男人于是再度动情地爬上她身上。

    三度合炰之后,醒觉相守共渡的时光将尽,露茜起身对镜束装整理。王正方暂赖在床上憩息打量,虽是无需担忧已出走的丈夫会回来,但她还有个读初中的女儿,回家的时刻也就要到了。

    该离开了,可还犹豫着,是否断然而去?激情已消失,意兴阑珊。瞄窥中瞅到镜中反映出她脸面轮廓,发觉镜里的眼晴也正渺窥反映在玻璃幂里的自己,不禁对镜笑起来。露茜却转开眼光,继续梳理,没任何表示。他继续伺望她侧影,沓想打扮的女人都顾着正面的模样,忽略侧面形象。侧面被旁人观赏尤多于正面,然而侧边都是受到都是零星、非整体地照顾和装扮。是这样吗?他觉得是;人们不都是在镜前装扮正面?侧面其实更能强化体态与曲线。正面虽为人熟悉,然而常觉着是带着猜测来认定,他所认为确定的沈露雪,会是眼前冷眼瞧着的样貌?实际上并不会很清楚,甚至感到模糊,尤其是思念最深切的时刻,心中被唤起的人与所知觉到的绝大部份是来自记忆的残存的印象,闭上眼睛,意像就是记忆的倒影。即使天天在一起的妻子也是一样,他清楚章晶圆面貌吗?不见得会比得上眼前的女人。侧影则不然,他觉得较能分辨。然而也都只是一时当下的认为,他并没想记住她们的样貌,无所谓的事。

    经过激荡狂飙之后,在这栋陈设雅致的家屋内,再度感到自己是个突兀的撞入者。怎能老待着还不快走?是需要即刻离去,万一的情况会带来多少难堪。惶论他自己更是忌惮为人瞧见。他有些话想向她倾诉,觉得午餐时告诉过她的事理仍都只是表面的状况。想告知她,他真正在怎么进行。埋藏在心里头的隐密蠢蠢欲动,要一股脑儿都告诉她了,可能让听到的人觉得y暗、不道德。可是他存心呕出来让她看到,不想对她隐瞒,事实的真相本该如此。然而还得盘算一番,如此冲动实非必要,虽然并不在乎后果,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只有等待下次吧。应该还会有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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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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