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湉倒是不以为意,走过去给慈禧请了安。

    透过梳妆镜,慈禧淡睨他一眼:“四儿都已经长大了,皇帝以后就别像以往那样随便,知道的自然以为你把四儿当着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举止轻浮呢。”

    载湉神色微怔,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低沉应是。

    四格格在旁听着有些憋屈,撅着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载湉,想说什么,被大公主拦了下来。

    “最近我听荣禄说衙门的许多官员被你下令裁撤了,好些人对你的作为大有不满,又听说湖南那个曾廉要求处死康有为和梁启超,你是如何打算的?”慈禧这样一问,乐寿堂的气氛有种剑拔弩张之势。

    载湉回说:“变革是为强国,不能因为某些人的个人利益受损而终止。皇爸爸不必担心,儿臣自会处理妥善。”

    “什么叫个人利益?难不成从咱大清入关到现在,所有人都是因为谋取私利才做官吗!你呀你,非得学洋人那套搞什么维新!结果倒好,弄的怨声一片!你知道外面那些人都叫你什么吗?二毛子!听听,我都替你臊的慌!”

    载湉颧骨紧绷:“若能崛起中华使百姓不在疾苦,这些又何足挂齿?”

    “好吧,你执意如此哀家也没办法,按理哀家已经归政于你,这些事情哀家大可以不参合,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慈禧声音渐渐缓和,却仍然不失冷意。

    载湉微微欠身。

    慈禧又问了些后宫之事,载湉一一恭谨对答。

    母子俩说了会话,载湉便要离开。

    哪知,慈禧却说:“媛丫头也老大不小了,按理到了出宫的日子,她和七贝勒的婚事是皇帝主的,皇帝回去找钦天监挑个吉日吧。对了,七贝勒好像生病了,媛丫头,今儿哀家就放你一天假,允你去醇王府瞧瞧他。”

    我微微一震,定看着载湉,载湉面色无波,那双眼睛却锋利如刀刃。

    “奴才谢老佛爷隆恩。”

    “行啦,你姑姑恒慧治病有功,今儿起她就是哀家的御用女医,你也跟着沾光了不是?”

    慈禧拉着我,满眼的疼爱。

    却让我的心渐渐发寒。

    我除了嫁给载涛进醇王府做细作别无选择,因为恒慧在她手中。

    四格格和大公主皆是羡慕的看着我。

    慈禧乜眼瞟一眼缄默不语的载湉:“怎么?皇帝有异议?”

    载湉回说:“儿臣已将七贝勒和她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初春。”

    我与恒慧道了别,她这才知道我已经和七贝勒定了亲。这使她几天战栗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欣慰。

    “没想到皇太后对你如此的好,以前真真是我多想了。”恒慧替我梳了一个俏皮的两把头,千叮呤万嘱咐,直把我送出颐和园。

    垂下的柳丝绦半遮挡着载湉欣长的身影。

    我不由放慢了脚步。

    “皇上,今儿午膳你想吃什么?珍儿最近一直在学厨艺呢?要不要尝尝珍儿的厨艺?”

    “御膳房有的是厨师,你劳神学它做什么?”

    “珍儿,珍儿是想用心给皇上做一顿食物而已,据说用心做的东西吃起来才会有胃口。”

    “也是,难怪朕之前吃在多的山珍海味都觉得不可口呢。不如今儿个给朕做一个糖醋鲤鱼吧。”

    “好啊,那可是臣妾的拿手菜。”

    说时,二人各自坐了轿辇。

    我这才加快了步子。

    这时,珍嫔突然撩起帘子朝我看了过来。漂亮的乌眸闪过一丝得意。

    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失神一样去了醇王府。

    王府门口绿树参天,两个雕刻精致的石狮立在门外两旁,威严赫赫。

    我明目张胆的说自己是来看望载涛。当然,前面必须加个奉太后懿旨。

    王府的仆人记性倒是很好,相隔十年,白发苍苍的他依然还能识得我。

    我被他热情的引到了王府正堂。

    现在的王府已经物是人非,当年的老醇王和福晋已经驾鹤归西,新一任的醇亲王是载湉的五弟载沣。

    可进来这里,却使我不由想起了那个双眼充满慈爱和悲伤的嫡福晋叶赫那拉.婉贞。

    蓦然间,心情惆怅万千。

    当年她病重期间,载湉在榻前尽了几天的孝道,这也算是临终无憾事了吧。

    王爷不在家,余下的是福晋和侧福晋以及侍妾。貌美端庄的嫡福晋接见了我,又知我和七贝勒载涛有婚约,并很快将我带到载涛的卧室。

    这是一间书卷味很浓的卧室,精致的插屏,熏熏缭缭的香几,古代的山水名画。无不充满古色暗香的味道。

    唯有那套挂在檀木衣架子上西洋燕尾服和这间屋子基本不搭。

    载涛脸色苍白,躺在榻上双目紧闭。

    我缓缓走了过去,唤了一声七贝勒。

    载涛微微蹙了蹙眉,似在梦呓着什么。

    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走过去又唤一声。

    载涛这才睁眼。

    见是我,嗤笑一声:“琪儿,只有在梦里你才愿意来看我么?琪儿……”他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却因使不上力气而垂了下去。

    我忙放下茶杯,将他扶坐了起来。

    他的意识这才微有清醒。无神空洞的眸也随即变的炯亮有神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然而清醒的人总是爱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语气冷若冰霜的。

    我将那杯水递放在他手中:“老佛爷听说你病了,特意叫我替她来看看。”

    他将水杯重重蹲在几案上,跟孩子似的赌气说:“哼!是吗?想必你自己压根是不情愿来的!”

    我凝视他半晌,将他掖好被子:“七贝勒,你知道老佛爷为什么同意这门婚事吗?”

    载涛别过头不看我。

    “她真正的用意是想让我来醇王府做她的耳目。而我身为奴婢也只有听命的份儿。所以,七贝勒,你还愿意娶我吗?”

    我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祈求。

    载涛脸上掠过一抹动容,不过很快就消隐不见了。

    “我想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娶一个不能和他永结同心的女子吧?七贝勒,现在退婚还来得及。”我不忘提醒他。

    他猛的扣住我的手腕,力道深重的箍住我的腰,额上青筋暴跳,银牙紧咬,一字一句的说:“圣上有心撮合我们,我岂能辜负他的意愿?这门亲事我满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退婚?”

    “七贝勒……”我赶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别开脸,双手抵着他。

    载涛的手肋的我险些喘不过来气,我越是挣扎被钳制的越紧。

    “七贝勒,我当你是单纯心善才对你没有防备,可你不能强迫我!”

    他挑起眉,扣住我的下巴,那清澈的眸蕴藏着一抹炽烈的狂情:“琪儿,我爱你,你是细作也好,心里有旁人也好,我不在乎。试着打心里容纳我好吗?”他那深褐色的眼瞳噙着一抹使人心跳的深情。让人不忍伤害不忍拒绝。

    若先认识的人是他,说不定我早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可是我不能,我必须要向拒绝讷承安那样拒绝他。

    这时,一阵沉沉的脚步由远见及近。

    “爷,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七贝勒,叫他出来接见。”

    “不必了,你们先退下吧。”

    说着已经朝这间卧室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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