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她只是很平常地和自己打了个招呼,并且询问了一下他晚睡的原因。
    以女主人的姿态。
    温淮佑没去想她为什么就住在隔壁,因为这个问题一旦被大脑接收下来,他就控制不住地去猜郑泠鸣是否也和她在同一个房间里面。
    更细致一些,他会想,在哪里?
    床上?卫生间?
    都是些能引发联想的地方。
    他拒绝了更深的思考。
    这场订婚宴并没有向媒体公开,既符合郑家低调的做派,也在众人面前给足了俞时安脸面。
    而她清白的背景,也给予了许多可讨论的素材。
    郑家到底为什么要让郑泠鸣娶一个毫无用处的妻子呢?
    “我这段时间听到的最靠谱的说法就是,他在他们家最出众,可却没有真正继承的资格,人心不足蛇吞象,郑家怕郑泠鸣越俎代庖,这才有了俞时安这个结,用来制衡他。”
    温淮佑听完就算了,并未放在心上。
    她名花有主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即便心中浮起无数奇想绮梦,也只好当做落花一场,了却无痕。
    就像许庭月想的那样,温淮佑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哪怕是俞时安这样的,他也是见过的,并且以后还会遇到。
    她们会和她十分相像,或者只有五官神似,又或者神韵极近,可总之,他如果要找一个留在身边,一定不会选已经心有所属的那一个。
    她对郑泠鸣怀有什么样的感情呢?
    这个问题识枫也想知道。
    “我觉得他真的是疯了,到底在念念不忘什么?小樱已经得了家里的首肯,以她的家境嫁到陈家属于是下嫁!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陈家那是一支极具潜力的股。不为其他,只因他父亲和温家亲近,属于站到了这边的阵营。
    朋友这样说,不过是把利害摆在识枫眼前,想他能清醒些罢了。
    没人能懂他。
    每一杯喝进胃里的酒都无声无息,他无法面对这些人说出他心中的苦楚,说出俞时安带给他记忆。
    其实他很懂得该怎么选,不然当初不会躲在暗处,让两个女人去处理这场三角恋。
    想到这里,识枫更觉得不甘心了。
    俞时安怎么就是能干脆脱身,利落得好像从未爱过他?
    这句话在酒精淹没脑子的时候,掉进了温淮佑的耳朵里。
    两个人靠在同一张沙发上,一个衣冠楚楚不凑热闹,一个自认情根深种,醉如烂泥。
    识枫睁开眼,看见一张模糊的面孔。
    他比温淮佑小两岁,因为家里的关系与他自小就是世交,于是这会儿脆弱起来,竟手脚凑上去,揪住他的衣服落泪。
    “哥,你说她到底爱谁?”
    温淮佑看着他长大,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狼狈。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挣开他,只让弟弟靠在自己身上,痛苦地抽泣。
    俞时安只是一个出口而已,他想。
    识枫真正哭的,是自己的身不由己,是即将告别花花世界的不舍,是被迫走上一种单调的余生的绝望。
    喝到最后,朋友过来看到这番场景,破天荒地没嘲笑什么,只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把他拖到楼上套房休息。
    他想和温淮佑谈谈这件事,欲言又止。
    “一厢情愿。”
    温淮佑淡淡地抛下四个字,往门外走。
    朋友突然醒悟。是啊。
    放不下的只有识枫而已。
    她到底爱谁?
    温淮佑吸了口烟,想,她如果会爱人,可太稀奇了。
    菟丝花攀着枝干生长,是因为爱这棵树吗?
    是需要生长,是意图延伸自己藤蔓的野心罢了。
    将近年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但这个“大”仅仅是在程政南这里是“大”。
    程清音恋爱了,而且是以一种畸形的方式。
    “我问她你现在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你猜她说什么?她居然说是炮友!”
    要知道,程清音是今年才成年的,过完年虚岁也不过十九。
    且不说过早的性生活对女性健康的危害,仅仅是她对身体这样轻浮的态度,就已经足够让程政南暴跳如雷。
    身边的人倒是看得很开。
    毕竟他们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当年的花花肠子只增不减,所作所为都是些不能拿给长辈们听的。
    程清音这样的行为,简直小巫见大巫。
    “谁让他一直把妹妹当宝贝一样供着?这会儿心里的小天使跌落神坛了,他当然不好受。”
    温淮佑听这话笑了下,朋友打趣道,你可别让他知道了。
    毕竟少爷自尊心强,受不得一点敲打。
    “那他打算怎么办?”
    “程清音死活不说那男的是谁,这会儿正查呢。”
    程政南是在她的小公寓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避孕套,才知道妹妹近来闭门不出都是在干些什么。
    “查到了?”
    “有点眉目。貌似是个小明星,京影的。”
    朋友语气暧昧,“和那个谁还算是同学呢。”
    温淮佑不接茬,等他下文。
    朋友嫌没劲,啧了一声,接着道:“你最近留意点他的电话,搞不好还要请你帮忙呢。”
    “为什么?”
    “你忘了?你不是有个叔父在京影就职吗?”
    温淮佑慢慢地哦了一声,声音拉得长长的,把叔父的脸从记忆里拉出来。
    一语成谶,第二天下午,温淮佑果真接到了程政南的电话。
    火急火燎的语气,让他想拒绝也难。
    那是个快乐至上的逍遥子,想来今年过年在家中也是见不上一面的了,温淮佑索性提了礼,登校拜访。
    晚上叔侄二人到餐厅吃饭,他顺口提了一嘴。
    “学校这么大,我上哪里去给你找人啊?”
    叔父回绝得很有余地,言下之意即是让他亲自动手。
    倒也是他的性格。
    温淮佑原话转告给了程政南,本以为这个忙就已经算是帮到仁尽义至,却不想对方耐心太少,当下就要和他见一面。
    时间还早,他浪费得起。
    到了俱乐部,推门进去就看见飞盘上被插满了箭矢。
    熟悉的几个都在,唯独不见程政南这个罪魁祸首。
    他问了才知道,是冲下楼抓奸了。
    朋友笑容灿烂,“门口保安认出了他妹妹,打电话上来说她挽着个男的,询问是否要派人盯着,程政南一听就直接疯了。”
    说疯了不是浮夸,他直接砸了一个花瓶。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鼓起掌来。
    “好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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