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美云从我手里抢过手表,把表往我腰上那黑匣子旁边凑去。只见表在接近黑匣子后再次跳动了。
    我恍然大悟,之所以小鬼子们身上都挂着这黑色的匣子,原来这黑匣子能够抵挡远山里巨大的奇异能量。我猛拍了一下脑袋:“难怪九日研究所大门后面的操场墙壁上镶嵌了很多个这黑东西,看来这黑东西里面真有点玄机。”
    陆旭也皱上了眉,他伸手把我腰上的黑匣子摘了下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和我一样,他压根看不出什么毛病,甚至一条缝隙也找不到。陆旭看了一会,接着把黑匣子往地上一放,抬起脚就要往上面踩,应该是想看看里面藏着什么物件。
    我连忙拦住了他:“别弄坏了,咱需要这玩意来知道时间。”说完我从地上捡起黑匣子,把它和我的手表放到了一起。我想了一想,接着把表调到了九点,这大概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段。
    陆旭瞪大着眼睛:“邵德,你们在这远山里究竟发现了什么?从见到你到现在,你都好像在顾忌着接下来会要发生的什么事情,究竟你们有着什么一个计划,说给我听听,我可是越来越迷糊了。”
    我迟疑了一下,抬头望着陆旭沉默了一会,接着我对他沉声问道:“为什么蒙面?”
    陆旭一愣,接着扭过头望了望他身后站着的另外五个同样蒙面的灰衣人。他叹了口气:“邵德,我和我这几个同志都是秘密战线的战友,我们每一个人身后都隐藏着各自的使命和任务,互相间都只知道对方的代号。中日战争现在已经陷入拉锯,我们每一个人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一旦落入到刽子手里面,彼此也都不是神人,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在严刑拷打下屈服。可是这趟任务来得太匆忙,所以才派出了已经扎进敌人内部的我们几个人过来。邵德,我希望你理解。”
    我死死地盯着他:“我理解!但是前提是你们几个能不能活着走出远山。陆旭,我需要看见你的脸。”
    陆旭犹豫了一下,再次扭过头去望另外几个灰衣人。那几个灰衣人张了张嘴,可都没出声,最后,他们其中一个转过了身,背对着陆旭。另外几个灰衣人也都会意,转过了身子。
    陆旭叹了口气,抬起手解开了脑袋上黑布的活结,然后把黑布一圈一圈地放了下来,一张我所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阮美云一直没有说话,她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往陆旭脸上探去。陆旭没有动弹,闭着眼睛任由阮美云来回地按了几下。最后阮美云扭过头来对我点了点头:“没有化装。”
    我“嗯”了一声,帮陆旭把黑布重新缠到脸上,接着探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万里长城万里长。”
    陆旭眼睛一亮,望向我的目光一下热切起来:“邵德,你真的成长起来了。”
    我没有搭他话,只是冷冷地望着他,陆旭嘴角往上微微一扬,接着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对上了暗号:“是英雄识英雄。”
    我再次张开了双臂,搂住了这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汉子。我眼眶里一下模糊了,不争气的眼泪都快要滴下来了。陆旭轻轻推开了我:“邵德,你受苦了。”
    我抹了一下眼睛,扭头对另外几个灰衣人喊道:“都是自家兄弟,转过来吧!”
    那几个汉子也都扭过了身子望着我。我清了清嗓子,把我这些天在远山里经历的一切挑重点给他们说了一下,他们听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接着我顿了顿,又把今晚会要开始的战争计划给他们说了一下。
    听完这一切后,陆旭对我竖起个大拇指:“邵德,你真的成长起来了,看来我爹没有看错你。”
    我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望了一眼床上并排放着的手表和黑色匣子:“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等,等到晚上,攻大门的弟兄们第一声炮响,然后开始发动攻击。”
    包括陆旭在内的灰衣人都重重地点头,陆旭搭着我肩膀对我说道:“邵德,你现在也算是猎鹰团的成员了,有一个习惯我希望你改正一下。”
    我歪着头望向他:“什么习惯?”
    陆旭嘴角再次往上扬起:“以后对战友不要用弟兄这两个字了,我们是同志,是一起抵御外族侵略的同志。”
    我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在我的潜意思里,压根就对“同志”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概念,自然也不可能接受这个泛着酸味的称谓。我再次望了下手表,已经走到了十点,距离天黑还有快十个小时。我对着身旁的士兵们喊道:“身上带的干鱼晚点再嚼吧!留着下午填饱肚子好打鬼子。”
    士兵们都自顾自地吞了口唾沫,接着点了点头。陆旭从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物件出来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块深灰色的糕点模样的东西递给我:“这是压缩饼干,你吃几块吧。”
    我摇了摇头,对着他笑道:“不用了,要吃就大伙一起吃,我还熬得住。”接着我对他发问道:“你们为什么进远山的?也给我说说吧?”
    陆旭再一次扭头去看另外五个灰衣人,灰衣人依然没人出声,但都对着陆旭点了点头。陆旭转过头来,把手里的压缩饼干重新包好放到背包里,接着对我说道……
    其实我几年前离开东北,就是被我父亲陆正海派到了延安。在那里,我有了信仰,并加入了延安的革命队伍。接下来的几年,我的身份是一个行走于敌占区与后方的商人,实际上是从事情报工作。我主要负责两块,一块是策反伪满国里的高级官员,毕竟这些官员里很多以前都是大帅下面的军人,骨子里还是和大帅一样有那么一丝血性的。而我的另外一个工作就是——我是猎鹰团计划里延安方面的总负责人。
    我们延安的队伍还只是起步阶段,人手并不多,也没有像国民党政府一样有专门的情报人员训练机构。不得不承认,重庆派出来的猎鹰团成员都个顶个的是些好汉,为了捣毁这伪满国里面的九日研究所,他们做了很多工作。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那就是我们有苏联红军的支援。虽然重庆方面有美国人在背后撑腰,可美国人与小日本这么多年来外交关系也还过得去,所以美国人并没有像苏联红军支持我们一样下大力度。再说了,伪满国挨着苏联,真正人力物力上,苏联要投入进来,也并不是不甚可能。
    邵德你现在看到的我们这支六人小分队,其实也是临时集结的。组织上从住在远山外的猎户们那知悉了战俘营被突然夷为平地,便猜到应该是伍月森搅的局。但是伍月森同志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让远山里的鬼子鸡飞狗跳,肯定是潜伏进远山的全部猎鹰团成员都顺利汇合,并开始了动作。当然,我并没有想到邵德你也加入了进来,并且这么短的时间快速成长起来。之前我和我爹陆正海有对伍月森说过你是个值得信任,也绝对好用的人。现在看来,伍月森也把你真用到了刀刃上。
    接到组织上突然下的命令后,我们六人在远山外那个猎户家汇合,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蒙面,甚至我们连多余的寒碜都没有几句。这是个乱世,乱世里的同志不敢和战友太多深交,害怕自己的失足连累到对方。同样的,也害怕对方的失足连累到自己。并不是我们怕死,我们肩上的胆子都很重,在双眼永远闭上之前,依然想要为这个民族多付出一点。
    我们带着组织上给我们准备好的装备潜入进了远山,一路上我们都很小心,害怕被敌人发现。当然,之所以只派出这么六个人的小分队进来,也是因为害怕大队伍容易暴露目标,影响到你们这些同志在远山里正在执行的任务进度。
    可奇怪的是一路上我们完全没有遇到鬼子的暗哨或者巡逻兵,进入远山的过程非常的顺利,我们甚至有一种错觉,以为整个九日研究所和远山战俘营都是被你们端掉了。为了印证这一点,我们决定找到远山里有的这个村庄,看看情报里说的那些只有在白昼在出现的村民在不在。
    我们找了有快两天,在那天凌晨终于发现了这个村子。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我们没敢下去,决定在山坡上先掩护好观察一会。结果我们看到的相信你们都知道,从井里翻出来几十个穿着村民服装的鬼子兵,然后他们假装若无其事地在村子里四处走动着。
    我们静静地趴在那,希望在他们看似平常的行动中瞅出什么端倪。大楷是中午时分吧,村里那些鬼子刚吃完午饭,天空中隐隐约约地传来了轰鸣声。我们忙抬起头,只见远处一架飞机朝着这边开了过来。我躲在草丛里摸出了望远镜,朝着那架飞机望了过去。最初我以为是小鬼子的飞机,用来配合地面部队的。谁知道那一眼看过去,我的心也跟着一颤,那架飞机上居然挂着一面红色小旗子,旗子上清晰地出现了苏联红军那柄镰刀和铁锤。
    苏联人的飞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远山深处?据我所知,苏联人对我们国共合作的这个秘密计划猎鹰团不甚了解,之前有希望和他们合作,可他们并没有表示出太多兴趣,毕竟对于远山里这九日研究所,我们掌握的情报也非常有限。可是,现在我们头顶出现的就是苏联人的飞机啊!难道他们看似对我们调查远山的计划无甚关切的表面背后,实际上已经对这远山展开了调查?
    飞机围绕着村子盘旋了几圈,然后飞走了。村子里的鬼子压根没人理睬头顶的飞机,甚至在飞机在头顶转圈时,他们还刻意地做起了农活。我心里暗暗思考着:这些村民如此这般,很可能就是为了麻痹苏联人,想要让苏联人认为这远山里压根就没有任何古怪,生活在这里的山里人安稳得很。
    我们继续趴在草丛里,到天黑时候又亲眼目睹了这些小鬼子钻进水井消失。然后我们进入村庄搜索了一圈,没有得到任何新的发现。接着,我们再次进入丛林绕了几圈,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休息了一会。到天蒙蒙亮,我们才决定再次潜到村子继续观察,接着就是发现了你们的人……
    陆旭说完这一切后,又一次回头望了下那另外几个灰衣人。那几个灰衣人的脸被黑布包着,压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是我注意到,陆旭三番五次的扭头望,目光其实都是落在其中一个肩膀很宽的人身上,好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我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包括陆旭在内的六人小分队里,真正重要的人物可能并不是陆旭,而是这个肩膀很宽的家伙。我盯着这个宽肩膀看了很久,他的头型与他的身材,都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身形的人。
    陆旭见我死盯着那个灰衣人发呆,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几下:“喂!邵德,你在想什么?”
    我忙回过头来:“没啥!我就在想你说的这一切。”说完我站了起来,对着营房里的士兵们喊道:“都过来看看这铁门,一起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铁玩意弄开。”
    第十章 陷阱
    19
    我话音一落,身边一下过来了二十几个人,都压低着声音围着铁门议论着,围绕着弄开这铁门,扯出了好几个不靠谱的土办法。有个河南兵说他们乡下有种叫昆吾虫的玩意,像水似的,只要滴在这金属做的门上,门就会被腐蚀出巨大的洞。问题是这昆吾虫他自己也没见过,更别说在这深山老林里找出一些来。还有个湖南兵说只要是门,就有门缝,用小锯条伸进门缝找到锁舌,然后不急不躁地锯上一会,这铁门不就给咱弄开了。他还有模有样的卸下步枪上的刺刀,对着门缝里塞,可刺刀压根就只能插进一个刀尖,这办法也是白搭。
    一个矮矮壮壮的四川汉子站在那铁门边一直没吭声,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这道门。我好奇地望向他问道:“这个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四川汉子一愣,接着对我说道:“邵长官,我们家祖上是帮皇帝老爷修坟墓的,坟墓里的门一般都是死锁,本就没有机关弄开。可您应该知道,很多王族贵人还是害怕修坟的工匠监守自盗,所以咱祖上必须在修坟墓时给自己留条后路。话又说回来,一般留下的后路都是暗道,可暗道也是路,不保不被人发现。所以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锁死的门框上用些手段。”
    说到这,四川汉子走到了铁门边上,伸出手在铁门旁边的墙壁上轻轻地敲了几下,然后扭过头来对我说道:“这堵墙和古坟的墙壁大同,我怀疑当时被小鬼子抓过来的工匠也是我们祖上那种营生的苦命人。但是刚才我一直盯着看,始终觉得这堵墙又不像是我们祖上那种工匠建的,不对!应该说像是我们祖上建的,只是……只是这年代看上去有些日子,最起码有个一两百年以上,甚至更久,难不成小鬼子几百年前就来这里建好了这堵墙。或者是几年前被小鬼子抓来的工匠直接有手艺能让这墙整得跟老墙一样?”
    我用心听着他所说的,然后对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张铁门的门框是可以弄开的?”
    四川汉子点了点头,再次去敲打铁门旁边的墙壁。敲打了一会后,他捏着的拳头又展开了,改成用手掌在那墙壁上缓慢地抚摸起来。我们都瞪大着眼睛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仿佛我们弄出一点点声响都会打扰到他的思考一般。四川汉子折腾了有十几分钟,最后从旁边一个士兵手里拿过一把刺刀,对着墙壁上一个微微有点塌陷的小凹点戳了下去。
    他戳得很用力,可刀尖在那墙上压根就没有一点点穿透的迹象。我在旁边看得有点急了,想着难道是这家伙力气不够,看来还是要我亲自上。我跨步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那柄刺刀,然后对准了他之前戳的那个小点。四川汉子也明白我的用意,对我点点头:“刺下去吧,里面应该是空的。”
    我咬了咬牙,把眼睛闭上,把全身的力量都集结到了手臂上。到我再次睁开眼后,低声闷哼了一下,那个小凹点上的水泥往旁边一溅,刺刀居然真的进去了将近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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