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诱惑了谁 作者:珠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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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节:颜色(11)

    “……是蝴蝶之冢,不是变态飞行。我应该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

    “不好意思。本大小姐从来记不住不值得记住的东西。”

    “‘蝴蝶之冢’!”相对于卡嘉的嘲弄,东文的反应比较令青年欣慰。“卡嘉!他是‘蝴蝶之冢’的队长?”少年大张着嘴巴,开始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反复打量索x张开双臂任他欣赏的青年。

    “那个……”五分钟过后,青年保持着张开手臂的动作僵硬地扭过头,“卡嘉,你这位朋友还要看多久?”

    “你够了吧!”卡嘉硬生生地拧住东文的耳朵,迫他把脸转过来,“变态啊你!女的要看,男的也要看!”

    “可是他是那个‘蝴蝶之冢’的队长啊!”少年捧着耳朵哀恸不已。提起“蝴蝶之冢”玩s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吧。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j英,不但有专属站,也对外接受服装定做,有自己的小工坊。而且……

    “等一下!”东文抱住自己汗水滴滴的脑袋大叫暂停,“你不会也是来报名参赛的吧!”

    “白痴啊你。要不然他来干什么?”对东文这种过于迟钝的反应,卡嘉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他们是有公司签约的那种半职业的啊!为什么要来参加比赛?残忍地抢走普通人得奖的机会吗?我就觉得奖金怎么这么高,原来有暗箱!喂,美女小姐!应该禁止职业级ser的参加!”已经失去冷静的东文回身握住登记人的手。

    “没有那种规则啦!你这白痴镇定一点!”觉得真是太丢脸了,卡嘉提起东文的衣领直接把他揪向门外。

    “等一下!”

    一只手横伸过来拉住卡嘉。

    “干吗?”卡嘉凶恶地抬眼。

    “你报名参加比赛了?”

    “你也和这小子一样是白痴吗?不然我来干吗。到此一游吗?”

    “你拒绝我的时候说过对s不感兴趣。”青年不快地拧起眉毛,“现在却参加其他社团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还需要什么理由?蝴蝶之冢不就是变态之坟的意思吗?名字的古怪多少说明了你x格的扭曲。我才不要去咧。”

    “变态之坟?”为着这个名词新译,东文忍不住再度怪叫,“要论x格扭曲,谁也比不了卡嘉你吧。”

    “阿东!你站在哪边啊!”

    “大哥,我同情你。不过被这种女生甩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好事一桩吧。”

    “你误会了,”被他用力拍肩的青年苦笑着躲开,“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你和他解释这些干什么?”

    面对卡嘉的气急败坏,青年挑起眉梢,“他不是你男朋友?”

    “呸!他哪里像啊!”

    “……呜……不用否定得那么快吧……”东文伤心地蹲下去画圈。

    “也对,你心爱的男人只有那一位嘛……”青年想起什么般地拖了个长音。

    “少?嗦!”

    “等一等。”

    叫住拖着东文向外冲的少女,青年哂然一笑,“所有的战争都是为了实现不同的理想!虽然很好奇是什么人拉动把s叫做小孩子游戏的你,但不管是什么人,我都注定会在比赛中打败他!现在要换到胜利者的队伍还来得及哦。卡嘉。”他勾勾手指,摆出欢迎的姿态。

    “哼。玩小孩子游戏的当然是个小孩子!”卡嘉凶巴巴地昂起头,对青年的动作视而不见地说,“不过不要以为你可以打败他哦。他可是我卡嘉看得上眼的模特呢!”

    “呵呵,说得我好期待。那么我们就决赛上见。”

    “等等……这样说……万一我们到不了决赛……”一旁的少年脸色青青地冥思苦想。

    “阿东!你是白痴啊!”竟然不接受挑战,还灭自己的威风?

    “我考虑的可是很现实的问题!”少年当然不甘示弱地强辩回去。

    “哈哈,不要紧,”青年笑着c入话题,“万一连决赛都进不去……”他意味深长道,“那也只能证明,卡嘉的眼光并不是那么绝对罢了……”

    “你少趁机乱说。”东文不爽地回头,大声地吼,“如果我们输了是卡嘉没眼光,那邀请卡嘉的你不就是更没有眼光吗?”“哎呀,真是的,小朋友你的嗓门太大了。”青年苦笑。

    “嘿嘿。”卡嘉露出险恶的笑容,“赫连,这个小朋友今年和你同岁哦。”

    “不会吧。”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是这个反应?在这点上,东文已经生不起气来了。

    “不是没有年龄的限制吗?你为什么要报假的呢?”而青年的下一句,更是让东文“砰”地垂下了头。他没有虚报的啦。“哈哈哈,不好意思,开开玩笑。”看着东文真的受到打击,青年安抚般地拍拍他的肩。

    “果然是变态者之队……奸诈险恶的人……”阿东泪汪汪地躲到卡嘉身后。

    “小狗乖乖,和姐姐回家去吧。不要怕、不要怕。”

    卡嘉与他一唱一和,正要迈出门。

    “卡嘉,你迷恋的那个人在办摄影展,你知道吗?”

    身后传来青年轻柔的提醒。

    一瞬间,东文感到卡嘉的手猛然一紧。

    “k?”手心冰冷的少女确实大张着眼睛吐出这个单音。

    “卡嘉?”

    可是他来不及提问,少女已经带着武装过后的淡漠,傲然回头,“哼。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啊哈,怎么知道的这点嘛……”青年微笑着双眼望天,“就是所谓的内部情报吧……”

    “你还在和那个变态来往啊。”

    “不要这样说他嘛。好歹也是你师兄啊。反正呢,听他说起的应该不会有假。国展那边举办摄影展的事你也知道吧。打的虽然是新人的招牌……不过其中会混有‘那个人’的作品哦。而且啊……”拖了个长音,他凑近耳语,“听说‘他’有偷偷地来喔……”

    “少离我这么近!”卡嘉不假思索地向后一抡拳,还好青年早有提防,扶着摇晃的眼镜躲开了。

    “还是一样暴力呢。好歹我也是个模特,不要打我的脸。”

    “不想受伤就乖乖去走t型台。玩什么spy!”少女很不耐烦地说道,但是在出门的一瞬还是扬起手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告诉我。”

    “好说。”冲着少女的背影,青年微微一笑。

    金色回廊。

    大幅的黑白照片镶嵌于玻璃画框内置挂在雪白的墙上。

    少年打着哈欠揉着惺怜忪睡眼,百无聊赖地耷拉着脑袋。

    “我说卡嘉啊。这里的东西很贵啊。”他扯扯站在身前扬头盯住一幅照片已达十分钟之久的少女,“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买得起啦。我知道有一家卖海报和照片的小店哦。虽然是复制品,但是价钱有助于我们这种穷学生收藏啊。就在四通桥以西的书店旁边哦。不然美术馆那边也有一家……”

    “你不要?嗦。”少女发出压抑的音调,用手肘顶开蹭来蹭去的少年,“那种垃圾怎么可能与他的作品相提并论。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就打你。”

    第12节:颜色(12)

    立刻跳到离少女远一些的地方,东文终于抬起提不起劲的脑袋。

    拜托哦,究竟是哪位摄影大师的作品让卡嘉这么着迷啊?他可以确定卡嘉呆呆地看的这幅照片一定就是那位“蝴蝶之冢”队长口中所说的这次摄影展主办人拍的吧。

    虽然他很想知道,但又不敢问。

    “卡、卡嘉?”

    一瞥之下,东文忍不住慌张地叫出了声,那瞪着大眼像是在怒视照片的少女的眼中,竟然涌出了晶莹的泪水。

    “你没事吧?怎么哭了呢?”他笨手笨脚的不知道该不该去帮她擦,只好揪住自己的头发,哎呀,真麻烦。要是依莲在就好了,那小子绝对是哄女生的高手。他、他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少女转过头,眼中还噙着不甘心的泪,“为什么可以拍出这样的照片呢?他为什么可以做到呢?”

    她紧紧地抓住少年的衣袖。

    尽管她知道这是他回答不出的问题。

    作为主办人之一的“他”,似乎是为了推其他人的作品才举办的这次摄影展。可是即使只是象征x地挂了一幅他自己的作品,她还是可以认得出来。

    没有从冬到夏、从早到晚的努力,没有不眠不休废寝忘食的学习,他就是那种所谓绝对的天才,是怎样也没有办法战胜的。

    就像所有与米开朗基罗同活在文艺复兴时的艺术家、所有在莎士比亚之后的戏剧家、所有与手冢治虫同时代的漫画家一样,面对那个绝对的无法超越的巅峰时,其他人只能被它的光映照湮没。

    如果心里一直与一个站在绝对高度的“神”去比较,就会感觉自己是何等的贫乏与凄惨。

    相差的年纪、学识、人生,不是通过简单地努力就可以消除的。可是尽管如此,她除了更努力,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有些梦想,你放弃了的话,就永远也无法实现。但是如果你不放弃,就可以渐渐缩短与它的距离。

    可是没有谁会停下脚步在道路的前方等你,你在努力的同时,那个人早就到达了更高的境界。即使努力一辈子也无法创造……

    所以才会有画家在看了米开朗基罗画的画后,宣布再不执笔。因为是认真地去爱,也是认真地去努力,就更加无法接受自己去打一场永远也打不赢的战役。

    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即使无法超越米开朗基罗,同时代的拉菲尔还是在一直作画,画出美丽的圣母图。即使永远埋没在漫画之神手冢治虫的光影里,石森章太郎还是一笔一划地在画假面超人。

    因为喜欢一样事物,被它所迷惑的心情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这些人如此坚信着。

    我不是天才。

    如果我有一项可被称为天才的才华,那就是——我懂得——不放弃。

    不管你的作品有多么合乎我的心意。有多么震撼我的灵魂,可是我还是不会放弃的。一定有,只属于我才能创造的世界!我因为如此坚信,才能颤抖着双脚泪流满面但依然还是站立在这里。

    “呀。这不是我那小小的野鸟吗?”

    夹带着热带风暴气息的男子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回首,顶起墨镜,眨眨右边的眼睛,总是微扬的唇角,带着蛊惑人心的微笑……

    听到这个声音,少女不可置信地慢慢回头,映入东文眼中的,是少女惊愕到极点的表情。

    “k?”

    他听到她吐出轻不可闻的颤音。

    “呀,呀,我那小小的野鸟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吗?”笑容满面的男子双手c在西服的衣袋里,略略地弯下腰。尽管只是普通的动作,东文却感受到这个男人气势惊人。而且……他皱起眉,怎么觉得那张脸在哪见过?

    “你怎么会来?你回国了?”少女握紧拳头,大声质问。

    “啊呀,只是回来帮个忙。马上就要离开了。”男人若无其事地顺着卡嘉的视线望去,“怎么,被你发现了?果然是野鸟般锐利的眼睛哦,不愧是我的弟子呦。”

    等一下。东文把四g手指塞进嘴里。虽、虽然他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好像谁似的,不过这个说话的口气却是和自己蛮像的。他偷偷瞟着卡嘉,有种不妙的预感。这个k,应该不会是卡嘉的仇人吧。

    “谁是你这种烂男人的弟子啊!”

    少女好像已经完全忘记这里是展览大厅了。激动的吼声吸引住前方穿着条纹衬衫的男子,大概是助手一类的角色,立刻走到了k的身畔。

    “出了什么事?”

    不理会他的打扰,k愉快地眯起眼睛。

    “两年前有个新人摄影大赛。那张名为‘不可能’的作品,是你的吧。不好意思呦,当时我是评委之一。反正这个脑袋就是会把看到的东西都记住,我也没有办法呦。”

    满面通红的少女抿住嘴说不出一句话。特别是对上他那种别有深意的笑法。

    “对啦!我就是在模仿你!不行吗?”少女红着脸大叫起来,“因为不管你这个男人有多差劲!你就是我最欣赏的摄影家!学你的风格、学你的技巧、凡是你会的我就都在学!不可以吗?”

    “哪里。能让你学我很荣幸哦。看来在分别之后你也一直在想着我嘛。”他单手按在x前,效仿舞台剧上的王子轻轻欠身行了个g廷礼。

    “老男人!耍什么帅!”少女脸越来越红地责难。

    “哈哈,即使是三十七岁的老男人,不是还能当你的梦中情人吗?”

    就好像可以看穿她所有心意般的,张狂的男人笑着,毫不避让的眼神丝毫也不同情地注视着陷入窘困的少女。

    “我知道你在嘲笑我,嘲笑着竟然走上和你相同道路的我,嘲笑着这样没有用的我。”少女低声说着,忽然抬起头,勇敢地对上他的视线,大声说出,“可是没关系!你尽管嘲笑我好了。因为现在的我就是这么没有用,就是很弱小,就是比不上你。即使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反驳,你要嘲笑我轻视我都可以,但是请你记住,我还没有放弃!我还没有认输!即使是这么差劲的我,在你面前不值一提的我,也一定存在着某种专属于我的美丽。我会变强的!我一定会变强的!强到让你不能不承认我!强到让你不敢再这样嚣张地对我讲话!所以趁着现在,你就尽管嘲笑我好了。”

    少女倔强地抬着头,张着光洁闪耀的大眼睛,瞪视面前的男人——被称为“摄影界之神”的k。

    无声地做了个吹口哨的动作,他微笑着摘下墨镜,“好气魄。不愧是我曾经看中的模特。可是一味模仿我,那样会战胜我吗?”

    “k先生,你何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觉得少女有点可怜的助手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了,不能让人家再等了。先生,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那又怎么样!”无视打圆场的助手,被指责的少女无畏地说出,“世界上进步最快的就是擅长偷盗技巧的人!有前人的经验摆在那里,可以吸收当然要尽量吸收啊!没错!我就是在向你学习!这种事g本不用任何人教!会偷的人才可能进步!”“听听,我的小鸟好有趣。”大笑着的男人没有离开的意图,着急赶时间的助手终于恼了,去拉他的同时,抱怨道,“不要什么都称赞!技巧小偷很光荣吗?”

    第13节:颜色(13)

    “哎呀,名称无所谓啦。尽管偷吧。”被拉走的男人还在笑着喊,“不过小鸟要记住哦,不能只偷一个人的,要偷就向全世界的大师们偷!只要偷到了学会了,就是属于你自己的了!别人要怎么说就随他去吧!我等着你从弟子变成敌人哦!输了的话,就再让我拍照片吧。”

    “鬼才会输给你!不要太得意!臭男人!”少女亮出中指,“我的目标可从来就不是你!”

    没错。想要打败想要超越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每个人都在和自己不懈地奋战。输给别人一点也不可怕!只要能不断的赢过自己,就是胜利者!说我是诡辩家也好,说我是厚脸皮也罢。对我自己而言,我只是堂堂正正的挑战者!

    “……”静立一旁的无辜少年只能目睹着在展览厅大吼大叫的两个人,无言地捂上嘴巴。

    “拜托,你脸红个什么劲?”

    目送着k的离去,少女终于转过头,却发现少年正满面通红的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

    不——我再正常不过了。说不定只有我是最正常的。少年欲哭无泪地抱住肩膀,“你的脸不是也很红吗?拜托,真的很丢人哦。”

    “费话!”少女双手叉腰瞪圆眼睛:“看到迷恋的男人当然会脸红了啊!”

    “迷恋?不是仇敌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

    “拜托,卡嘉小姐!你对他的那个凶样子实在很难让我相信那男人是你的梦中王子啊!”

    “哼。少?嗦!”

    “那个……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男的?”

    “你会迷上不认识的人吗?”

    “他是很有名的摄影师?”

    “对啦。世界闻名!不行吗?”

    “你不要这么冲嘛。人家只是好奇。”

    “该死的你这种口气就像透了那个衰男人!给我纠正过来!”少女用力掐着少年的脖子往外拖。

    “咳咳、我这是天生的啦!怎么纠正啊!”少年挣扎着提出最好奇的问题:“他为什么会叫你小小的野鸟?”

    “那个啊……”

    少女忽然松开手:“先回店里。”

    “回店里干吗?今天不是活动日啊!轮到你打工?”

    “去向老板报备一下!而且我存放的东西还在那里啊。”

    “什么嘛,我明白了,你是故意转移话题!告诉我、告诉我嘛!可恶哦,都不当人家是朋友!”

    “我是说回店里再讲啦!”少女纤瘦的背影定住,蓦然回首,拉下眼皮一吐舌头,“大白痴。”

    第五章 桥

    这里不是无人岛。

    我一直在想,小时候无所畏惧的我们,是何时开始学会胆怯了呢?

    而答案一定是:在我们受到伤害之后。

    “你知道自闭症吗?”跳到桌子上的少女跷起修长的腿,红色的鞋子挂在脚趾上一晃一晃的,仰头注视着天花板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说着。

    “自闭症?”靠墙坐着,整理箱子的少年一下子惊讶地挑起眉毛,“那好像是和你无关的词吧。”

    “所谓的自闭其实有很多种。”少女笑着托起脸颊,“日常说起的自闭儿童反而比较幸运。因为啊,他们就好像把伤口表露在胳膊或者面孔上的伤病患者一样,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了。可以被当作病人温柔地照料、可以有效直接地接受治疗。但是呢,世界上也有一些很奇怪的罕见病,普通人既不了解也无从知晓。比如异手症、假病症,相比之下,这些病人的处境就很可怜。”

    “我要听的应该是那个摄影师的事吧……怎么扯到自闭症又扯到异手症来了?”少年不解地拍拍手上的灰,“还有哦,异手症是什么?”  “自己去看医学书。谁有兴趣给你讲解怪病常识。”

    “好任x!明明是你自己说起来的!”

    “你的语文课真的可以过关吗?”少女露出挖苦般的眼神,“我的意思就是说啊,这个世界有很多人看起来和健康人没有区别,但是却在内心有着无法被r眼看到的痛苦,有着或许只属于他,g本没有病例可以参考的奇怪的障碍……”

    眼神黯淡了一下,少女望着张开的双手说:“就好像,阿东,你为什么会认为自闭症是与我无关的词呢?”

    “……”被少女语气中的苦涩所影响,少年的表情也正经了起来,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因为我看起来很活泼对吧。想到什么都说出来,一副没有压力,即使有压力也会立刻拿别人出气的样子吧。”

    如此了解自己,还让他怎么说?东文只好报以干笑。

    “但是呢,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也有过无法发出声音的时候……”

    “无法发出声音?语言障碍吗?”

    少女转过头,透过大开的窗子,俯视穿梭在银街的人流,“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即使撕裂了喉咙般地呐喊,也一定还是存在着无法传达的声音呢?我们明明并不是生活在无人岛……”

    我就要窒息了。

    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编着整整齐齐的双辫,额发覆盖下,低垂着小巧的面靥。看起来非常文静的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浮动的白云。

    有鸟叫的声音,打开的水管哗哗流水的声音,c场上在上体育课的少年们喊着口号跑步的声音,以及自己拇指间不断按下弹起圆珠笔的声音。

    ……

    “沈茜茜!”

    异常寂静又异常喧嚣的空间里,突然响起生硬的叫喊。愣了几秒,少女才听出原来那是在叫自己。

    “到!”

    “砰”地站起身,过于急促了,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而手肘又扫到了桌上的铅笔盒。

    “哗啦!”翻倒的盒子洒出数支花花绿绿的圆珠笔。

    紧张地纠住手指,她茫然地望着讲台后老师刻板的嘴角。

    “继上课睡觉之后,是公然的走神吗?”一张一合的嘴巴毫不留情地数落着,“你究竟是不是女生!有没有点自尊心?成绩差得厉害但是如果知道用功我就不会说你。还有你的字,难看得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听说你画图很漂亮?那怎么写字这样难看?哎呀,真是我都替你难为情……”

    似乎要毫无休止讲下去的声音,被突兀响起的少年的声音打断。

    “老师。”坐在少女前座的少年瞪着眼睛c嘴,“沈茜茜血压很低,经常保持在五十左右,所以她常常会头晕。不是要睡觉,她只是觉得不舒服。还有哦,沈茜茜的成绩并不差,就只有您教的这科是她的弱项而已。写字难看会伤害到自己以外的人吗?如果不是又为什么需要难为情?只有偷抢拐骗以及随便出口伤人还若无其事的家伙才需要难为情不是吗?”

    “你!”正在体验教训着不会反驳的女学生的乐趣的教师,因突如其来胆大包天的反驳论调而恼羞成怒。

    第14节:颜色(14)

    教室四周随即泛起低低的笑声。

    “不好意思哦,我是本班的生活委员,只是帮忙向任课老师解释一下情况。”少年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

    “这些话她自己不会说吗?”年轻的教师险恶地补充,“你还真是关心同学呢。”

    “沈茜茜同学平常基本不说话。尤其不和讨厌的人讲话。”少年冷静地站起身,“所以我才要代言。但是如果老师觉得欺侮不讲话的同学的乐趣被我破坏了,就拉我去办公室罚站好了。其他老师问起来的时候,我会负责向他们讲清楚情况。”“你是在威胁老师吗?”

    “哪里。”双手撑在桌子上的少年轻轻一笑,“我只是在说实情而已。”

    “不管怎么讲,上课走神是不对的!还有哦,再怎么内向也不会不说话吧。就是有这样的同学,上课声音小小,下课喊得比谁嗓门都大。”

    欺软怕硬一向是人类的顽疾,即便是号称人类灵魂培育者的教师也不能说就全都具备高贵的品质。不想与品学兼优的学生做与己不利的对峙,他险恶地按住书本,回身在黑板上刷刷写下一行流利的英文,也避开了少年清亮的眼睛。

    “上课要好好听讲!好了,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的翻译。”

    “是我吗?”少年皱着眉头。

    粉笔一顿,年轻的教师冷峻地回过身,“用手回答问题她也做不到吗?还是这也需要生活委员的代劳?”

    “我只是问一下而已。”不快地坐了回去,少年充满无法发泄的怒气。

    “沈茜茜!上来。”

    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的面目,在视线中模糊一团。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听起来陌生遥远。四周喧闹又寂静,双腿无法移动,善意地鼓励夹杂在恶意的视线与嘲弄的目光中,令她无法区分,双手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沿,脸色惨白的少女呼吸越来越急促。

    “怎么了?你上来呀。”

    不上去不行,不离开不行。可是,究竟要怎样行走才能不被嘲弄,不被说成是异常者呢?

    好讨厌。讨厌的教室,讨厌的老师,讨厌的同学们,请不要再看着她了,不管是要捉弄她,还是想要帮助她……请不要让她暴露在视线的聚光灯下。

    她快要窒息、快要融化了。好想立刻就消失在这个空间。请不要让她听到那些没有声音的语言吧……

    “一班的那个女生啊,好像很奇怪呢。”

    “哎?是那个总是低着头,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吗?”

    “对啊。她从来都不说话,好怪异。我不想和这样的人坐隔壁啊。”

    “哇,真的假的,不说话啊?那她没有被欺侮吗?”

    “还没有吧。那班里好多怪人,有和她从同一间中学升上来的人总是护着她吧,可是我听说啊,就连这个护着她的人和她讲话,她也从来都不理睬。”

    “那不是不识好歹吗?”

    “是啊。长得倒挺漂亮的,像个sd娃娃。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在打水的时候、在上厕所的时候、出c的时候,甚至转身的时候……随时可闻的悄声低语,伴随轻轻的笑声,是嘲笑还是好奇呢,为什么一定要议论她?她已经让自己尽量平淡无奇了啊。为什么要逼她开口呢?

    抓紧x口的衣服,她并不是不想说话啊。而是……

    “沈茜茜!”无法忍受自己的权威一再被忽视,以为低着头的少女在恶意对抗,终于伸手来拉她的教师却在下一秒被少女突然推开。

    “哇啊。”

    没有料到会有反抗,脚步不稳的男人在下一秒向后摔了过去。

    惊呼声四下响起。

    呆怔在视线圆心的少女忽然泪流满面。

    这里是哪里?

    我是谁?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四周天旋地转,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少女推开伸来的手臂,发狂般地冲出教室。

    “铃——”

    尖锐的下课铃响彻走廊。

    随着下课步出教室的人流湮没少女狂奔的身影。逃脱被一模一样的校服束缚身体的这里;逃脱让她听见不想听到的一切,却无法倾听渴望听到的一切的这里。

    泪水不断涌出,奔跑得气喘吁吁。没有办法停下脚步,虽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心底有声音涨得快要满溢出来,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那呼喊着——谁来救救我——的声音啊。

    扶住电线杆,弯下腰的少女用力地呕吐。

    “咳!咳!”

    “say?”

    不应该存在这里的声音在不合时宜的场地中突兀地响起。

    少女刷地扬起头。

    黑白画面的人群中,唯一的一抹鲜亮的存在。金发飞扬的少年偏转过头,正向这里吃惊地望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上课的日子吗?”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毫不迟疑的轻快的脚步,挺直的背脊。淡绿条纹的衬衫的衣摆在风中微微抖动。闪耀着一抹鲜红反光的耳钉。唇边是让她感觉安心的弧度。

    “你不舒服吗?”

    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蹲在她面前的少年仰着头,意志坚定的大眼睛里流露着毫不做作的关怀。

    “要小心。走吧,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喝水的地方,大概会舒服一点。”

    什么也没有问,就这样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那个比她要小的少年的背影却让她产生很想抓住大哭一场的冲动。

    “say?”

    少年微微地偏过头,嘴里念着的是她可以认知的名字。

    忽然间,沉窒的空气流动了,觉得仿佛可以呼吸了。

    “呜——呜——阿优!”

    剧烈地咳嗽着,少女终于哭泣着发出声音。

    她讨厌的其实不是大家,而是这样的自己。

    正义路南拐角处,有间隐藏在葱葱绿意间的茶屋。

    少年左瞧右望,“真是搞不懂这些生意人的想法。如果不是刻意要找可以坐一坐的地方,绝对无法发现这里。难不成老板只依靠回头客就能维持基本收入了吗?”

    眼睛还发红的少女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紧张地打量周边。实在不必挑座位,反正任何一张也是空的。即使是靠窗的位置也不用担心会被路人看到。如少年所说,难不成这家店的卖点是神秘吗?

    “泡沫红茶和无糖咖啡。谢谢。”

    回应少年的,是茶店侍者略嫌铁青的脸色,“我们这里是茶屋哦。没有像墨汁似的那种东西。”

    “……那么,就两杯泡沫红茶吧。”用看异次元人的眼神注视服务生,少年忍不住想,经营茶饮的小店是有不少,但是除了茶叶就一概不卖的地方还真是堪称“奇观”。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泡沫那种东西。只有红茶、绿茶、花茶等等。”

    “……我到底进来了哪里?”

    被少年受到惊吓的脸色影响,少女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小心翼翼地低声道:“优,这个好像是传统茶屋……”

    第15节:颜色(15)

    “什么叫传统茶屋?”

    “就是会把茶具什么的都摆出来,然后慢慢煮茶叶的那种……”

    “say!附近没有其他店了吗?”

    “这个……虽然我天天在这一带走,这间店却还是初次见到……”

    “果然是异次元……”

    “两位!”猛地把手撑在桌上,长得蛮帅的服务生布满低气压的眼神严重警告着他们,“要不要品尝一下我国有着数千年历史博大j深的国粹——真正的茶叶的味道呢!”

    “……”有被恐吓感的二人立刻点头。

    袅袅升腾的茶香四溢。

    坐在靠窗位置的小桌旁,两个人无言对视。

    虽然刚刚呕吐过的感觉令少女觉得还是很不舒服。但茶叶的清香直接吸入肺腑,降低了潮水般汹涌地不安。或者说,在少年喊出say的同时,得以转换的情绪就令她恢复了镇定。

    默默地注视脸色y郁的少女,少年率先打破沉寂:“say的学校是在正义路附近?”

    “嗯……”少女暧昧地应答着,心不在焉地玩弄垂在x前的辫子,一点一点打散它。

    “喝点热水应该舒服一些了吧。”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避开接下来的话题时,少年却已经转移了问题的重点。

    “好多了。”她点点头,解开的发丝随着头部的动作,一绺一绺地垂荡在肩膀,遮住白皙娇小的脸庞。

    到底要怎样摆脱这灼人的窘迫呢?

    自己在上学的时间冲出学校,在大街上哭泣,还被阿优看到……他一定觉得很吃惊吧。虽然他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但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少女忍不住再度紧张起来。

    “仰头,张大嘴巴,慢慢吐气。”

    少年突然这样说,直视着她的眼睛。

    “呃?”

    “你不是换不了气吗?太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总这样心脏就会慢慢出问题,要小心啊。”

    把视线偏移向窗外,少年平静地阐述。

    被人看穿的感觉,令少女的脸蛋更加低垂。可是最难堪的样子也被他看到了,所以再怎样也没有关系了吧。

    因为即使看到她那么失态的样子,阿优对她的态度也和以前完全一样。没有过任何改变。

    拍着她的背,牵着她的手,把她从快要窒息的街道带到这里,既不会亲热地让她无法呼吸,也不会冷淡得令她感到难过。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却已经让她觉得这一定要比一个人独处好了很多。即使不用交谈,亦不会感到寂寞。

    小小的手转动着白色的磁杯,长长睫毛下的眼瞳浮动起破碎的氤氲。墙上古老的钟表悠然地转动着指针,好像爱丽丝迷路误闯的古老茶店,连时光都安谧沉静。

    忽然之间,就变得好想讲话。

    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正确无误地传达心声呢。

    “我养过猫哦。”

    费劲地发出声音,却好像是个毫无头绪的奇怪话题。

    “波斯猫吗?”

    但是出乎意料的,少年很认真地听着,进一步提出问题。

    “不是。只是普通的三色小花猫,胖胖的,呆呆笨笨的,非常可爱。”

    “为什么猫要笨笨的才可爱?狗却是越聪明越可爱?”无法理解似的,少年皱起眉毛。

    被他的表情所影响,少女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我从来没有养过狗哦,不知道。”

    “一直在养猫?”

    “现在不养了。”少女低下头,“我一直认为猫猫哦,是即使我死掉,也可以独立生存下去的冷漠的动物。很快就忘记主人,所以养起来比较放心。但是呢,我却没有想过,如果它先死掉我该怎么办?”

    “普通来讲,一般都是宠物会先死的。”

    “嗯。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我,不是太自私,就一定是太不正常了吧。”抓紧衣裙,少女露出虚幻的微笑,“它死的时候我很悲伤,非常、非常的难过,一个人大声地哭。我想,如果投入感情的结果,就是这样伤心的话,我绝对再也不要养猫了。可是每次看到可爱的小猫,就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想着真是好可爱,然后转身走掉……”

    少年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其实这是很残酷的事。”少女垂下眼帘,“对很多人来讲,我就是那只想要一的小猫咪。g本就没有人想要负责任养起来的打算,只是任x地伸出手去触碰,自我满足后就立刻走掉了。这样讲很过分吧,但是对于抱持着这样的目的来接近我的朋友,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予他们一点点回应。”

    所谓的朋友,难道不是人类之间彼此最高贵的尊称吗?

    如果要成为朋友,一定是因为彼此间抱持着真正的喜欢或者欣赏不是吗?

    只是同情、怜悯、或者……不想看到有一个女生孤单独处而抱着我是好人的想法来接近她,随便地施舍给予弱者的同情,然后自我满足后立刻走掉,只在想起来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才出现的“好人”和“朋友”,真的很难以忍受。

    有着近乎洁癖思想的少女,被视为与群体格格不入的异常者。就算从初中升上高中,转换了班级,情况也没有什么改变。

    “只有我是异常的吗?为什么我不能多爱别人一点?为什么无法喜欢别人?为什么我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握紧手指,脸色苍白的少女蹙眉问着,“讨厌的人就要拒绝,喜欢的就要温柔一点地对他们微笑。为什么连这样的事都没有办法做到?我讨厌这样奇怪的自己呀!”

    “可是,你现在不是就和我面对面地交谈吗?”少年拢了下头发,稍微靠近她一点,“我并不觉得你奇怪啊。”

    “因为阿优是不一样的,依莲和卡嘉你们都是特别的……”

    “哪里不同呢?”

    “在你们面前的不是我,而是say啊。”

    “可是say就是你啊。”

    少女用力地笑了一下,黑眼瞳却笼罩起淡淡霜气,“化妆、假发、华丽的衣服。只有变成sd娃娃般的say,我才可以变成其他人,才可以正常地面对你们。所以那个我,一定是假的。真正的我,只是这个笨拙到连意思都无法表达清楚的软弱女生。”

    这么难看的自己,真想隐藏起来。真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用手背擦着眼睛,她突然听到了对面响起迟疑的声音:“虽然我并不是很了解。不过,say不是你的一部分吗?”

    “呃?”

    “我们每个人都并不是完美的。”少年理所当然地说,“全都有对自己不满意的地方。你一点也不异常。我也好,卡嘉也好,依莲也好,一定都是这样的。可是理想的自己却不可能存在于别人的身上,所以只好一点点地让自己向着那个理想靠近。这样有什么不对呢。任何人也有坚强和脆弱的一面。有什么好丢脸的。你只是在不同的地方表现出了不同的侧面。那些都是真实的你,不是什么面具!何况……”

    第16节:颜色(16)

    他伸手上少女的头,“就算开始是面具,戴久了的话,就会变成属于你的另一种表情。这种事并不重要。不必再烦恼了,say!”

    她不觉屏息,张大眼睛,凝视面前的少年。

    他总是说——这种事并不重要。

    本来以为这是一句非常冷淡的话,为什么这一刻,她却发觉,原来这句话异常温柔呢……

    总是隐藏着的少女,隐藏在络之中,隐藏在面具之下,隐藏在华丽的服饰之间,隐藏在后退一步的距离之外……

    但其实,张得大大的眼,所凝望的还是闪烁着温暖灯火有人潮流动的地方。

    能够真心接纳她,给她一个位置……

    温柔地告诉她说——她没有任何的不正常。好想听到的声音……

    “哎?你怎么又哭了?”

    少年看着水娃娃般的少女,露出没有办法的神色,只好一再轻轻地揉搓她的头发。

    具有包容力的手,自发梢传来淡淡的温度……害得少女一次又一次地落下眼泪……所谓的语言,一定具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虽然将自己包裹在狭小的世界中,无论怎样也无法依靠自己获得救赎,但是从外面却可以将它打破。好像拥有了正确的钥匙,那是语言之“匙”。是能够打开任何一扇门的魔法般的话语。

    “要怎样才能喜欢上别人呢?”

    “答案一定是:先从喜欢某一人开始。”

    每一把锁,都定有一把与之相配的钥匙。

    有多少束缚人心的魔咒,就有多少可以解开咒语的魔法师。

    一切的一切,一定是早就被谁决定好了……

    人们在这种指引下相遇、相识、别离……

    所以,不管今天遇到多么痛苦的事,也还是要坚持下去。相信并期待着,就在明天,就可以与那个解救你的人相遇……

    “要真正了解其他人非常难。可是有一种人,他们天赋异凛,就像魔法师一样。拥有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卡嘉仰起头说,“阿东,你知道吗?我认为这是天才的证明。不管是画家、摄影家,还是诗人……能做到洞察他人心思的,才能够捕捉那‘真实’的一瞬。”

    “x光眼?”少年稍嫌愚蠢地张大了嘴巴。

    少女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熊猫一样地审视着差点从箱子上跌落的他,“……为什么不管是什么话题,只要一和你说,就会变成好像傻瓜一样?”

    “哈哈,开玩笑嘛。这么说,那个叫k的什么大师,也是拥有x眼……啊、反正就是你所说的天才对吧。”

    “……哼。”不痛快地嘟哝了一声,少女勉为其难地扯扯嘴角,“算他一个啦。衰男人!”

    “到底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啊?难不成他抛弃过你,玩弄过你的感情?”

    “拜托!你想死吗?”

    脚趾一扬,红鞋子迎面飞来,砸在东文的脸上,细瘦的脚踝随即飞踢踩在他的x口上,少女居高临下地瞪起凶恶的眼睛,“你这颗不纯的脑袋少胡思乱想!”

    “女王陛下,我错了。拜托把脚拿开,会死人耶。”小心翼翼地把鞋子从脸上拿下来,嵌着一个脚印的英俊少年的脸充满无辜。说句私心话,他觉得卡嘉和她口中的衰男人其实蛮像的……那种气魄……说是父女都有可能。这样想起来,还有一个人也和他们蛮像的……

    “不过……”懊恼地揉揉头发,少女别开眼神负气道:“其实你说得也并不是完全错的……”

    “喂!到底是什么嘛。不要吊人家胃口啊。”

    “少一口一个人家,你是人妖不成?”

    “你有用语歧视哦。”

    “哪有,就只歧视你一个而已。”

    “……”

    “反正呢。他也算是我的恩人吧。”再次转过脸,已经换上微笑的表情,托住脸颊的手肘撑在双膝上,少女带着悠然回想的眼神说:“人们常常会说,为什么生活这样无聊呢。我认为,会说这种话的人,至今为止一定都生活得非常幸福。就像你这个傻瓜一样。”

    “喂喂、讲故事就讲故事,不要总是牵扯着我嘛……”

    不过这一次没有和他继续拌嘴的少女只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奇怪的笑容满面,注视着墙角的阳光,她说:“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受。所谓每一天都很平淡,很无聊,很欠缺变化的真实意思呢,就是很少出现突然造访的不幸吧。可以一直平稳地生活难道不是幸福吗?为什么拥有这份幸福的人却从来不知道珍惜。只是为了一点小事就哭闹不休?只要看到这样的人,我就会非常愤怒。因为明明——他们拥有我好渴望得到的全部……”

    “好无聊。漫画中的生活何时会在日常中上演呢?”

    “哈哈。不可能的啦。”

    坐车时常常听到身边的女高中生这样交谈。冷冷地站在一旁的少女会想:究竟何所谓日常的生活?何所谓漫画中的生活?

    她记得漫画中越是轰轰烈烈的故事,就越是启自悲惨的开幕……

    卡嘉的母亲是在她十岁那年突然去世的。

    按照女高中生们的标准,是非常具有漫画气息的情景吧。

    只是下班的时候搭乘了一辆小公共汽车,停车时没有停稳,正要下车的女人摔了下去。本来或者可以只是扭到脚的事故,发生在那天那个情景,却变成了一场灾难。先碰到地的是头……

    生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它既坚韧又脆弱。

    有人从高山坠下,落到松软的雪里,保住了x命。也有人只是从公共汽车上摔了一跤,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无数次地张开眼睛,再闭上眼睛,祈求这只是一场噩梦。祈求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一切回到从前。但是无论怎样试图否认,已经发生的事都不会被一笔勾销。倔强的少女于是说,她不再向神祈求。唯一的心愿不可能实现,剩下的只是痛苦的一天又一天。

    冷清的房间失去了家的感觉,在外c劳一天的男人回家还要照料还是小学生的女儿,尽管疲惫却还得面对女儿哀伤的双眼。

    或许沉醉的一刹才能得到完全的解放吧。三分之二的酒鬼,都不是因为爱喝酒才终日昏睡。

    一旦发生了什么,立刻就会不甘心地想“为什么偏偏要让我遇到这种事”,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是“特别”的。事件只是随机发生,包括不幸。

    走在大街上,与无数的人擦肩而过。在这些人里,有突然之间得了无法治愈的绝症的、有忽然被意外夺去亲人的、有只是在下一秒打开一瓶汽水却引发爆炸失去未来的……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占据了大多数。

    并不是非得让所有的人都品尝到自己的不幸福。只是怎样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就只是天生我倒霉而已。于是,小小的少女。变得沉默了。不想和任何人开口讲话,不想听到任何的声音。因为没有办法为了别人的微笑而微笑了,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说出祝贺别人的话语。明明——就是很不幸,又怎么能装出微笑的样子倾听他人的话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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