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鼎夫人本就不喜史湘云,如今上缴了罚银,家里所剩无几,越发觉得史湘云的命不好,贾家出事后她被赶出来回到自己家才多久,自己家就出事了?可巧史鼎要回金陵,那里还有一些基业,好好经营,未必没有起复的一日。于是,史鼎夫人借口史湘云年纪大了,须得等卫若兰回京完婚,便将她和她父母留下来的梯己嫁妆一并送到叶停家。
    史鼎不大理会内宅之事,原本不同意把史湘云送到叶家,但是闻得夫人说法,想到史湘云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思忖再三,方允了。
    史鼎夫人倒是想把史湘云送到贾家了事,谁不知道史湘云和贾家最亲密?偏生贾家仍封着,不得其门而入,而林家比他们家更远了一层,史湘云嫡亲的舅舅尚在,没有将她托给林家的道理,因此只有叶停一家名正言顺。
    叶停是史湘云的亲舅舅,亲舅舅总不能不管外甥女罢?
    史鼎夫人亲自送史湘云过去,意欲亲自把史湘云所有的梯己嫁妆单子交给叶停的夫人小王氏,自己一家尽快上路,谁承想小王氏得知来意以后,一口拒绝。
    小王氏素知湘云的一些事,不愿意她住到自己家,连累自己儿孙媳妇的名声,遂冷笑道对史鼎夫人道:“史大姑娘的两个亲叔叔尚在,哪里有做舅舅舅妈做主的道理?就是到外面拉一个过路的人来问问,也没有说你们是对的!不管怎么说,府上两位老爷是史大姑娘的亲叔叔,不管是按律例,还是按人伦,都该你们管她!你们既要回金陵,带她一起回去又何妨?横竖卫公子不在京城,等他什么时候回京,你们什么时候再送史大姑娘回京发嫁便是。”
    近来发生了许多事,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史湘云从贾家被赶出来,又被史家送出去,心里早已百感交集,痛苦不堪,闻得叶家也不愿收留自己,不由得低头落泪。她自小到大,心胸阔朗,万事随心,从不在外人跟前掉泪,可是到眼前的地步,她却是着实忍不住了。
    史鼎夫人被小王氏说得无言以对,半日方陪笑道:“实在不是我们不想带她回去,只是我们家现在只剩几个主子,下人走的走,散的散,身边也没有贴心人服侍,恐云丫头一路上跟着我们吃苦受罪,从我们这里破落门户出嫁也显得不好看,方托府上怜悯一二。云丫头毕竟是府上嫡亲的外甥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嫁得体面,也是府上的好处不是?”
    小王氏冷冷地看着她,摇头不允。
    史湘云胸臆之间满是怒意,正欲开口,却被史鼎夫人打断,道:“太太总要问问叶大人的意思不是?叶大人从前极疼云丫头,知道我们家的遭遇,想必很愿意收留云丫头。”
    小王氏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道:“莫不是拿我们老爷来弹压我?”
    史鼎原来的品级远在叶停之上,史鼎夫人亦然,她素来颐指气使惯了,能让她低头的人除了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外,也就贾敏、苏太太等寥寥几个人,见小王氏油盐不进,不觉也恼了,幸而她想到自家已经败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忍住气,道:“并不敢拿叶大人弹压太太,只想叶大人终究是一家之主。”
    小王氏哼了一声,道:“就算如此,没有我的同意,谁敢收拾房舍?史太太且回去罢,与其在这里与我纠缠不休,倒不如回去设法安置史大姑娘。”
    史鼎夫人看了史湘云一眼,拂袖离去。
    回到家中,史鼎夫人不好对史湘云撒气,便指桑骂槐对着史鼎说了一通,史鼎见史湘云双目含泪,煞是可怜,挥手打发她下去歇息,方头痛地对夫人道:“罢了,他们既不愿收留云丫头,咱们还能强逼不成?”
    史鼎夫人赌气道:“横竖咱们回去不能带云丫头,你想法儿罢!”
    史鼎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和长兄不如次兄亲,但是人死为大,史湘云到底是他唯一的骨肉,他本就不赞同夫人的主意,然而如今见夫人恼怒如斯,不觉对湘云生了三分不喜。若不是湘云这几年弄出那么些事,桩桩件件都令人心冷,次兄夫妇何以不管她?现今连亲舅舅亲舅妈都不愿意收留她,可见也是不喜她的为人。
    沉吟片刻,史鼎道:“咱们家若要回南,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先打发几家下人回金陵打扫修缮宅子,咱们在京城里再留几个月,晚些回去,等咱们走的时候,大约贾家的判决也该下来了。不说别人,姑母定会被赦免,到时候送她去姑母身边罢。”
    史鼎夫人想了想,觉得有理。
    却说史湘云回到房间,回思今日的遭遇,不由得大放悲声。
    她身边的翠缕本就是贾母给她的丫头,是家生女儿,没有身契,只有奴籍,仍在贾家,贾家出事时,她没能出来,剩下的几个丫头都不贴心,兼史家出事,人心惶惶,又知史鼎夫人不喜她,竟也不上前安慰,由着她哭泣不止。
    哭了半日,史湘云红肿着眼睛,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越发思念在贾母身边的好处,不知道贾家的事情如何了结,贾母几时能再接自己回去。
    直到冬底,关于处置荣国府的旨意才下来。
    林家的小厮打探到消息,立刻去禀报贾敏和黛玉。
    林如海此时还在上朝,就算已经知道了消息,也不能立刻赶回家来。
    为了贾家,贾敏这些日子十分操劳,眼圈儿都黑了好些,以脂粉遮掩,闻说荣国府的处置下来了,忙道:“快说。”
    小厮道:“相比宁国府而言,荣国府的罪状轻些,不过比史家重了许多。家私悉数抄没充公,除老太太和寡妇奶奶外,余者不管男女皆入官奴,与下人们一并发卖。不过,二老爷和二太太都不轻,二老爷判了流放十五年,二太太是明年秋后问斩,暂且收押在刑部,在斩首之前,每月枷号示众十日,任人唾弃。皆因二太太的罪过太重,其中出了好几条人命,包揽诉讼时也曾用过二老爷的帖子颠倒黑白,有失公道,所以二老爷也有罪。”
    当初宁国府最后判了嫡系子孙十五岁以上男丁斩立决,十五岁以下男丁和女眷们全部都是流放三千里,下人一概登记造册,作价发卖。
    贾敏再恨宁国府,少不得也打点一番。
    自从贾家出事,真真是墙倒众人推,富贵的时候人人奉承,落魄的时候人人疏离,竟没有一个故人对宁国府伸手相助,其心冷漠,可见一斑。只有贾敏派人打点了狱中,叫贾珍父子临死前清静些,又悄悄送了发配的尤氏婆媳等人一笔银子,也打点了押送的官差。
    惜春对宁国府虽然绝情,人也没离开牟尼院,可是私下却打发丫头送了二百两银子给尤氏和贾蓉之妻,这是她当初离开荣国府身上所有的积蓄。
    闻得贾政的判决,贾敏面色惨白,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未曾伤及性命,已然大善。你这个舅舅做事酸腐,就算因和你大舅舅的缘故人品上有点儿瑕疵,可坏事正经没沾过,偏生没有娶一门贤妻,反被带累。”
    小厮听到贾敏这番话,低头看地,假作不曾入耳。
    黛玉忙开口问道:“外面可说无罪的老太太和寡妇奶奶何时放出来?”
    贾敏立刻盯着小厮,只听他说道:“旨意今儿才下来,明儿才官卖那些主子下人,想来官卖完了,官差撤离荣国府,老太太和寡妇奶奶便能放出了。”
    贾敏听了,连忙打发人去守着。
    荣国府一干人等官卖的时候,别人都知是林如海的岳家,虽然想买人,却都谦让林家先买,所以林如海做主,贾敏打发人只买下了贾兰、宝玉、探春、贾环和周赵两位姨娘,并被牵连的几门嫡系子孙,都是贾敏几个叔叔家的,还有贾母的几个丫头仆从。
    至于薛家也是抄没家私,主子下人一起发卖,被得到消息赶回来的薛蝌接走了。
    又有长庆帝恩旨,府邸应由一等将军贾赦承继,不属贾政一房,故不入官,赐还于功绩卓著的贾琏,敕造匾额已摘,改为贾宅。所以,被贾敏买下来的这些人重新回到了荣国府原来的住所,只是里面除了贾母和李纨的居所,都已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贾敏带着衣物吃食抵达的时候,贾母正与众人抱头痛哭,李纨亦搂着贾兰不放。他们分别数月,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瞧着十分可怜。
    见到贾敏,众人自是感激,再三道谢。
    贾敏怅然道:“虽然已经赎了你们出来,也不必你们做小伏低地伺候别人,只是官奴的身份怕是消不了,以后的日子总得你们自己有所打算。”不管谁买下了他们,他们永远都会是官奴的身份,除非有朝一日能得到特赦。
    李纨想起自己多年来督促贾兰读书,只求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不枉自己苦苦守了这么些年,谁知如今都成虚妄,闻听贾敏此语,顿时泪流满面。
    几个月不见,贾母头发白了好些,神情苍老,她搂着宝玉对贾敏道:“这几个月全靠你给他们张罗,做到你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除了你和二丫头,别人家谁帮衬过?剩下的事儿除非别人倚仗权势欺负了他们,否则你别管了,他们都有手有脚,哪能养不活自己?圣上恩德,我的梯己赐还了不少,虽然抄了家,但是这么几个人嚼用也少,很够过日子了。”
    除了宝玉浑浑噩噩,余者面上都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来,显然不赞同贾母的话。他们落到这样的境况,正该贾敏帮忙的时候,怎能说不让她出手?
    贾敏见状,只觉得心冷。她之所以事事关心,为的不过是贾母,不愿贾母在晚年的时候面对家破人亡,哪里是为他们?自己终究是出阁的姑太太,难道还要对他们管吃管喝管一辈子的前程他们才满意不成?如今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他们觉得不够,未免太不知足了。
    她只救贾母并宝玉贾兰等人,别人也挑不出错,不过是怕外人生事,有损林如海的清名,兼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未嫁娶,才将那些本就不甚亲近的嫡系子孙都买了下来。
    贾母叹了一口气,对贾敏道:“你送了这些东西,再者我也有钱,还剩几家下人服侍,日后衣食不愁,你不用过来了,等到春天玉儿就及笄了,你好生操持她的嫁妆罢。”
    她不想贾敏再因为那些人和自己家离心,远香近臭,倒不如叫她少来,免得被烦扰。将来自己不在了,贾赦必定不管宝玉,还是要靠贾敏这位姑妈照应,并不是说要让贾敏把宝玉当亲儿子照料,只想宝玉遇到难事,贾敏能出手帮一把。
    贾母粗略估算了一下,发还给自己的梯己财物还有约莫两三万两,留在鸳鸯那里的也有三万,这几个月鸳鸯为自己着实费心。等自己死了,分给贾环探春和鸳鸯一些嫁娶之资,余下的都给宝玉。尤其是放在鸳鸯处的那些,自己不叫别人知道,死之前都留给宝玉。有了这些钱,等到宝玉和宝钗成了亲,以宝钗的精明,虽没有了荣华富贵,但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思量已定,贾母给那些老妯娌家每家二百两银子,打发他们另寻出路,眼前就只剩李纨母子、宝玉、探春和贾环,并周赵姨娘和几个下人,余者再无他人。
    贾母本就是有魄力的精明人,很快就将家里整治得井井有条。
    府中不过几十个人,兼府邸是赐还贾琏的,贾母命人在外面买了几处不大的宅子,暂且慢慢收拾着,等自己死了好给宝玉等人居住,如若不然,他们定会被贾赦赶出去。然后,又命人将府中各处都锁了,只收拾自己的上院出来,自己带着宝玉住在上房,探春住在西厢,赵姨娘和贾环住在后院,李纨带着贾兰住在东跨院,西跨院留着给宝玉娶亲之用。
    因王夫人判了秋后问斩,也就是明年秋后,恐宝玉守孝,耽搁三年,贾母便做主打发人去薛家问明薛姨妈的意思,赶在二月将二人的婚事办了。
    闻得此消息,林如海不觉叹息,金玉良缘终成,不过那位夏家小姐倒是不用嫁给薛蟠,然后闹得天翻地覆了。听说夏家小姐嫁了一位往宫里供应蔬菜瓜果的皇商,因那人家门风清白,没有姬妾在前,夏金桂性子虽妒,却不似在薛家那样闹事,日子过得甚是自在。
    和定亲的热闹相比,成亲时显得十分冷清,来人并不多,除了贾敏停留的时间长些,史鼎夫人亦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离去的时候把史湘云留了下来。
    ☆、第100章:
    贾家之事尘埃落定,林如海仿佛放下了一段心事,他现在依然忙碌不已,朝廷并没有因为西宁王府一干人的衰败而清闲,反而有许多事务分派下来,尤其事关平安州。平安州既然全在长庆帝掌握之中,总要派人驻守。
    平安州当初由西宁王府镇守,经营百年,兵力强盛,就是因为那是一道关卡,位于西北,与北疆、西域相连,往北可去草原,往西可行西域,可以用茶叶、绸缎、瓷器换取北疆的骏马、牛羊、皮毛、黄金、药材,也可以换取西域的宝石、香料等等,利润极大,即使朝廷不允许私下互市,然天高皇帝远,西宁王府却常常与北疆、西域私下交易,所以长庆帝才会在西宁王府略露野心却没有防备之际悍然出手。
    西宁王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现今都是孝敬亲王接管,接管之后,他立刻发现其中互市的好处,
    仔细查访数日后,连忙禀明长庆帝。
    用一两极寻常堪称下等的茶叶,或者一件极粗糙的瓷器、一匹极普通极便宜的绸布,就能从北疆换到一匹骏马、一斤黄金甚至更多的好东西,也能从西域换取一块宝石乃至几块宝石、大包名贵香料等,简直是没有本钱的买卖。
    从前这些都掌握在西宁王府手中,仅限于和西宁王府有来往的人家知晓,别人一概不知,朝廷虽知道一些,但总认为利润不大,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虽然因为抄没了许多官员的家私,国库得益几千万两,一时半会不缺银子使,但是仔细算下来,这些银子只能供应朝廷一年的开销罢了,往后各样天灾人祸哪样不要钱?加上欠税导致国库税收不足,最终仍是缺钱的局面。
    长庆帝得到孝敬亲王的折子,如何不明白其中的利润?有心在平安州开通互市,在平安州设立监官,管理通商一事,不再像以往那样,北疆人和西域人都是偷偷和西宁王府交易。
    长庆帝的打算是开通互市,准商贾与北疆、西域以物易物,因为彼时商贾之税远胜农税,乃是十税其二,于税收大有益处,二则长庆帝也打算让自己的心腹皇商从中得利。他的心腹皇商不同于往宫里供应各样花木蔬果香料布匹的皇商,而是专门为长庆帝打理生意的人,用的是长庆帝私库里的银子,得利全归长庆帝所有。
    以往国库里缺钱的时候,朝廷急需,长庆帝自己从私库里贴补了不少银子。
    于是,林如海就为了互市一事忙碌。
    他现在已不是吏部尚书,开春便已升为相国了,总管六部诸事,深受长庆帝倚重。
    林如海又进言与长庆帝道:“除茶叶、瓷器和丝绸外,莫若再添些奇巧精致之玩物,价格既贵,又得其所喜,且也能消磨其志,于我朝有极大的好处,亦可少动干戈,便是开战,我朝兵士勇武依旧,他们却已堕入奢靡,胜负了然矣。”
    长庆帝抚掌大笑,十分赞同。和处处循规蹈矩的酸腐不同,长庆帝最喜林如海便在于此,他总有奇巧之心,往往比从正道行事更容易达到目的。
    过了半日,长庆帝正色道:“朕打算派恒儿坐镇平安州,你看如何?”
    林如海闻言,顿时一怔。
    长庆帝重用俞恒他自然明白得很,俞恒不仅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长庆帝和俞皇后夫妇也把他当儿子一般看待。长庆帝登基后,为免太子异心,有些事他不愿交给太子,但毕竟和俞皇后情分深厚,素来又疼太子,所以就将这些重任交给了俞恒。
    俞恒文武兼备,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平安州又是要塞,长庆帝不想派诸王公过去坐镇,怕助长其势,所以想到了他。
    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上下罢免许多官员,权柄皆在长庆帝手中,呈现一片清明,不似先前许多权势都在那些处置的官员手中,京都启闭、宫禁等没有俞恒亲自掌管,自己压根不放心,但如今诸事已经落定,自己的其他心腹将领亦能胜任。
    林如海迟疑了片刻,道:“老夫人已逾米寿,俞公爷怕是不愿远行。”
    听他一提,长庆帝也想到了。
    俞恒是俞老太太一手抚养长大,自小孝顺非常,如何愿意远离老祖母?这一去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的,至少也得三年五载。人常说,父母在,不远游,尚未年迈的父母已经如此,何况俞老太太已经九十多岁了,俞恒更不敢离开。
    长庆帝眉头微皱,想到俞恒之孝,道:“此言甚是有理,恒儿必不肯的。”
    说罢,道:“暂且先叫九弟管着平安州,令郭卿家回京,我另有要事交给他。”平安州已经平安无事,可还有西海沿子呢,那是南安王府的势力所在。
    林如海应是,遂命翰林院庶吉士拟旨,发往平安州。
    相比祖上的英武谋算,现任的南安王爷霍煜竟不得其一半,人品虽不差,本事却平平无奇,这些年坐镇西海沿子,明明兵力甚多,远超诸海岛小国,却总是败多胜少,长庆帝心里极是不满,若不是他牢牢守住了西海沿子,早寻了不是召唤他回京。
    之前朝野中老臣势力遍布,几欲架空朝堂,买官卖官之风甚重,长庆帝发了狠,遂先料理他们,如今将他们的势力都清理八、九分了,便想收回西海沿子的兵权。
    相比西宁王爷有谋反之心,南安王府平素倒还算老实,只是老实无用,长庆帝需要骁勇善战的将才,需要将才坐镇西海沿子,不仅要防御边境小国时不时地入侵,还要打得他们俯首称臣,这样才能还西海沿子的百姓一个安稳太平。
    长庆帝觉得,以霍煜的本事,有一朝一日兵败的话,朝廷有何颜面?百姓又如何安宁?
    林如海明白长庆帝所忧,对此长庆帝另派将才镇守西海沿子的打算十分赞同。霍煜之所以能坐镇西海沿子,不过是依赖祖荫,实际上他确实没有什么本事,麾下兵士也较为软弱,上辈子不就是在后年年初兵败被俘,不得不和亲赎回,而和亲的对象就是探春,南安王府舍不得自家的女儿和亲,便选了出身不高才思敏捷容貌标致且十七岁尚未定亲的探春。
    如若西海沿子换了精明强干的将领统率,严加训练兵士,说不定能免了后年的兵败之辱,百姓得益何止一星半点。
    君臣二人心中有了成算,都想着如何收回兵权。
    谁知,南安王爷霍煜的折子忽然在此时送达京城,竟是请辞镇守西海沿子。莫说朝廷内外官员,便是长庆帝和林如海亦感讶然。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地收回西海沿子之权,霍煜就送了折子来,怎会如此之巧?
    长庆帝命人查探西海沿子送来的消息,他登基后,在西海沿子安插了不少细作,其中有一位进了南安王府,深得霍煜倚重,每年都有消息传来。
    看毕消息,君臣二人方知端的。
    原来霍煜见西宁王府获罪,其权尽归长庆帝,不觉暗自心惊。他对行军打仗并不精通,但对人心却甚是了解,想到四王八公之中,东平王府和北静王府皆因手里没有兵权,体面胜过他人,西宁王府败落后,就剩自己这么一位拥有兵权的异姓王了,如果自己不识时务,说不定下一个败落的就是自己王府。横竖他自己没有本事,每回对战敌国总觉得力不从心,若是能抽身而退,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于是和长史官并幕僚等商议后,上了这道折子。
    霍煜最倚重的那位幕僚正是长庆帝的人,见霍煜有放弃西海沿子兵权的意思,自然十分赞同,与他仔细剖析其中的厉害,这才让折子如此迅速地送到京城。
    长庆帝立刻批了折子,派心腹将才去西海沿子与霍煜交接,并令其回京受赏。
    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回了西海沿子的兵权,而且还不会妨碍名声,长庆帝心里自是欢喜不已,重重赏赐了南安王府一番,打发内相亲送到南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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