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粗使的长的好了?选宫女又不是选妃嫔。真要选秀,那也不是我能去管的了。”
    “实在太丑怎么办?”
    林贞道:“丑成三多那样的我还好生嫁出去了呢!实在太丑就留善堂照顾孤寡呗,也是一桩好事。”
    双福拍着胸道:“还是有族人好,族里都养孤寡。”
    林贞嗤笑:“想得美!被叔伯卖到贱籍的孤女少了?被兄弟逼的上吊的寡妇少了?信他们瞎说。族里有钱有势的,才有资格说话,莫不是他还说自家不好不曾?甚家丑不可外扬,多半是欺负孤寡,不许往外说罢了。官面上的人家自是要名声,你说老百姓们,名声可以拿来当饭吃?你们两个且长点心眼子吧。不然世人嫁女,若非高嫁或世交,怎么都挑着人口简单的人家哩?”
    “唉?”双福才想起这一茬来,“是呀!当日三多九如,奶奶也是挑这个!”
    “嗯!”林贞道,“双福你是不想嫁,我随你。四喜么,回头我找个单个儿在咱家的。你要不想嫁出去,就当妈妈使吧。”
    四喜笑道:“那敢情好,杨妈妈可享福了。你都不舍得带她长途跋涉。”
    “她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张婶子还年轻。”林贞默默道:杨妈妈当年也是一代倾城,外放全国跑,万一遇上熟人……呃……何况家里还需一个省事的人看着,于二姐的能力实在是……
    林贞也算雷厉风行,番禺县的善堂极小,不过三五日就收拾清爽。归根到底就是一件事儿,没钱!林贞无须等到上头批钱财,随便几十两银子就收拾妥当。商户从来闻弦知雅意,先前是没注意到,如今既然林贞牵头,又是为了家乡办事,钱财也少,何不凑个趣儿?也是番禺县比较小,通没几个乞丐孤寡,不然断不至于这样轻松便完。
    托四喜的吉言,几个孤女中还真有好几个其丑无比的——好看的估计也有人要了!林贞没招,安顿她们在善堂照看老人,又使人教她们绣花做活儿,算是授人以渔。剩下三个,纯当丫头使了。
    孟豫章又上报了一回,知府并不理论,横竖到时候选宫女孟豫章能凑齐人数就行。不料布政使听说了,不动声色的考察了一番,深觉得此事乃扬名的好事!名利名利,甚时分开说过?广东富有,全国十三省里算个角色。而布政使乃正二品!天下做官的,都爱京官,若没有些许政绩,谁调你入京?恰如今又是少年天子,少年人最喜新鲜物事,若把此事办好,岂不是四角俱全?冷艳看着林贞行事,待过了春耕,竟在省城照搬了来!
    布政使夫人因夫得封,亦是二品诰命,四品以上已是可荫子的高官显贵,二品更是封疆大吏,她自有门路上书皇后。布政使代笔,只他夫人抄录了一番,那科举来的文章,恰是花团景簇、感人肺腑!又正挠着皇后的痒处!
    你道为何?自来宫内争宠吃醋不比官场上的手段少。皇后接到上书,先想的便是京城。若以皇后的名义养大的宫女,便是别的妃嫔想要撬走不比良家子难?越性说句到家的话,于她掌管后宫大有益处!旁的妃嫔也无资格派人去管孤女,她的嬷嬷们自然是向着她。无须耳提面命,只要不经意的说上几句,谁不知自家因皇后得救?若如此还不忠心,此人也留不得了。凭你哪个妃嫔爱捡就捡去!又有男孩儿,拉到宫里做太监于名声不利——皇家最需装模作样,但拿来去内府跑腿或是做兵士还是使得的,横竖太监都不缺。
    皇后心里记了布政使的好,亦写了封笺表承与圣上。
    皇后育有嫡长子,素来贤良淑德,圣上十分敬重。且看笺表上所奏曰:古人云: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今妾闻天下有弃婴、溺婴之事,身为惊恐。贫户无力养育,扑杀亲儿,虽人伦法度不容,却亦是无可奈何。又,每选宫女,总致骨肉分离,父母子女哭泣不止,妾不忍闻。不若以孤女充做宫女,既不使民心伤、又授孤女以渔。故妾请奏陛下,减妾之用度、抚天下孤老,方不枉谓之母仪。
    圣上读来,忙赞皇后一片慈心。特唤来内府长官,着减皇家用度以养天下失怙幼儿。此言一出,天下莫不赞我主圣明。圣上谦虚了几回,连同皇后几道明诏表扬了广东布政使!明眼人都知道,这位要升官了!一时间,不拘官员富商纷纷往善堂砸银子,以证上行下效之意。
    而始作俑者的林贞,除了捡到五个闺女,啥也没捞着!
    作者有话要说:林贞你……是古代雷锋,咔咔咔
    第99章 生产
    林贞还未来得及感叹为人作嫁,已忙乱不堪!五月初五四晚,阵痛来袭,林贞她要生了!
    从生理上来讲,林贞是头一回生产;从心里上却是经产妇。前世怀孕全家欢喜,养育书籍不知看了多少,还算冷静。孟豫章已慌的冷汗直冒,又怕惊着林贞,故作正经而已。
    张氏夫妇跟着外放,不单是针线上听使,她们也是养育过的,只是赶上年成不好缺医少药,没养活罢了。此番算张婶子最有经验,见林贞稳的住,便放下心来,只在一旁张罗。一时稳婆来到,众人更有了主心骨,一个个从容起来。
    生育之事,若按后世的说法,只要不是胎位不正脐带绕颈之类,容易不容易端看肌肉力量。肌肉分为自主肌与非自主肌,而产道肌肉恰是非自主肌。常看电视或书籍,总听稳婆喊:“用力、用力!”实则不然,非自主肌又不是手掌肌肉,你说用力就有用力?肠胃消化不良,你也喊句用力试试?是以,真想“用力”,只好平素里多多锻炼,才能真正控制好这片肌肉。这才是农妇比贵妇好生的科学依据。
    到了此时,林贞体现出她穿越的最大优势——保命!为了这一个鬼门关,她想了多少方法来打熬身子骨?便是不能骑马的时节,也没断过射箭的活动。此时便显出好处来,尽管是头胎,也生的极顺利!至清晨,一个女婴呱呱坠地,哭声洪亮。林贞扭头一看,吩咐道:“脐带用烫的,休打结子。”如今没有抗生素,若养到半大得个脐腺炎才吐血。
    张婶子早听林贞嘱咐过,与稳婆细细说了一回,又不是甚难事,稳婆还当是京里的做法,乖乖照做。
    林贞又叫把孩子抱来,仔细看了看。手指是张开的,先松了口气,生下来头一天就排除脑瘫的隐忧,至少月子里就没了心理压力。
    稳婆左右看了看,竟没见乳母!奇道:“太太怎底不请个乳母?”
    林贞笑道:“定了一个,还不曾来。”
    稳婆道:“谁家斗大的胆子,这会子都不来?”
    “我与她说,且待我唤她再说。”林贞道,“家里人多,若我有奶,便使不上她了。”
    稳婆笑道:“太太怎底自己奶?好太太,且听老婆子一声劝,奶孩子是个累活计,奶着又怀不上娃儿,不若早早回了奶,好三年抱俩哩!”
    原来请乳母是这个缘故!?只是连续生育伤害极大,还不如喂奶呢。林贞笑了笑:“说句实诚话,做乳母的人家都过的平常,哪有我的底子好?上苍造人,叫母亲带了奶,自是有缘故的。还是顺应天时的好。”
    稳婆不欲交浅言深,心里到底可惜了,好好一个和气的年轻太太,头胎竟是个女儿!只盼她先开花后结果吧!
    孟豫章在外头急的嘴里生燎泡,待林贞生了,隔着窗子听她还在说话,心里难免得意——不愧贞娘,好体格儿。又想,继母旁的事不着调,然择人眼光却是有的!就为此得好好感激感激。心里把往日的隔阂丢了一多半儿,先吩咐人写信报喜,又唤张叔择几样好的礼物一并送进京。
    待林贞同稳婆说完话,孟豫章直蹦进了产房。稳婆吓了一跳,忙过来道:“老爷可不能进血房!”
    孟豫章下了个套儿,笑问:“为何?”
    稳婆脱口而出:“血房不吉,男人家和小孩子家都顶好别沾。”
    孟豫章稳当当的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既是圣人门徒,哪能说这个?今儿多谢你帮手,四喜,给这位婶子裁两块棉布,好生送回家去。路上在剁一刀肉,要肥点儿的。”
    四喜应声而去,稳婆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这不是该太太吩咐的嘛!!!!
    孟豫章却丢开她不管,直奔林贞床头:“听你的声儿还算好,可也要精心,还有哪里不适么?要不要请大夫?”
    林贞看稳婆已走,方才道:“我先告诉你一声儿,如今坐月子的风俗,十条有九条是害人的。我欲按我的法子做,需得你支持才好。丫头们自是我带来的,无须操心,你休听外头的谣言。”
    孟豫章一凛:“此话怎讲!”人口乃国力极重要的一点,故程朱理学当道,民间也不曾真禁过寡妇再嫁,虽表彰节妇,也得是付出极大代价的妇女。有识之士的心中,还未必赞同,只不好说罢了。若坐月子的风俗不对,妇女死亡率或不孕率高,于国于家都非幸事!
    林贞沉默了一会儿,苦笑:“我不知怎么说。”反常即为妖,她的知识与如今的经验相悖太多。不单生养坐月子,乃至日后带孩子都不大不相同。要怎么与孟豫章分说?或者……把穿越的真相告诉他?夫妻到这会儿,倒不惧孟豫章拿她当妖怪,何况轮回之事也常听说,不说出去便罢,所虑的乃前世有夫有子之事……
    孟豫章见林贞地头沉思,先笑了:“这会儿没精神就改日说。”
    林贞摇头:“我精神很好。”
    “呃?”
    “无事,也不是个个产妇都是蔫的。在广宁时,女真有些妇人,才生完便四处奔走哩。”说到女真,忽又想起秀英,叹道,“不知表姐如何了,她成亲数载,也不曾听到生育的消息。”这年头女人不能生,离死也不远了。
    孟豫章安慰道:“如今她那头又不消停了,通信不便,她儿女双全了也未可知。”
    林贞点点头,闭上眼养神。
    一时外头有事,孟豫章只得去前面支应。双福忍不住冲进来问:“怎样?姐夫可还高兴?”
    林贞一笑:“你这丫头,一急又管他叫姐夫!”
    双福嘟着嘴道:“好没良心的,又逗我。看你这样儿就知道没事了。”
    张婶子也笑道:“妇人家要拢的好丈夫,生男生女都一样的,何况是头胎,先开花后结果也常见。我们四爷断不至如此。”
    林贞点头:“世人看轻女子,我们便不能自贱,头胎是女儿便是女儿,有甚要紧?休说这个,我一身汗津津的,双福我叫你买了的新水桶可预备好了?”
    双福回道:“开水烫过三遍了,五月没太阳,我用炭火烘的干干的摆在那处。”
    张婶子忍不住劝道:“奶奶爱洁是好事,可这产后……”
    林贞笑笑:“听我的准没错儿。只别着凉,甚都好办。还有一条,我用的帕子和家伙,要用开水烫过、晒干或烘干才好。放置家伙的屋子要干净、通风、干燥。”
    张婶子等人先是心里打鼓,见林贞一条一条说的极分明,也渐渐稳住了——如今的民众,对读书人还是打心眼里敬畏的。林贞爱书,众人也只当书上这么写。书上写的,能有错的么?再不济也比你个婆子强!
    就这样,林贞舒舒服服的洗了个头发洗了个澡。要不是此时的风俗,她都想把头发剪了。可惜太大逆不道,只好用吸水的棉布来回擦了,再生了炭盆烤干。一番休整动静极大,要不是富贵人家,月子里洗不起澡啊!
    洗完澡,倚在榻上,看着丫头们收拾床铺,犹在指挥:“我动用的铺盖三日一换,棉絮七日一晒或一熏。姐儿的衣裳好说,尿布却要开水烫过。是了,茶油可预备好了?”
    四喜一一应了,林贞咧嘴一笑,孩子生了,她的御夫之术最终章预备开始了!不把孟豫章打造成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她就对不起“穿越”两个字!想毕,一看日头,快到中午了,吃了顿营养不错的饭,舒舒服服的在榻上睡着了。
    一口气睡了两个时辰,直到晚饭时节,孟豫章回到房中,见铺盖家伙都换过一遍,林贞正从榻上爬起来抱着孩子哺乳,忙问:“又操心琐事,可累不累?”
    林贞抬头问:“外头甚事?要不要紧?”
    “无事,商户送了粽子来。那家也有几个读书人,我少不得陪他说了几句话。”
    “嗯?”
    孟豫章一笑:“粽子是粽子,缠粽子的线都是绞的金丝。我叫人拆开尝了尝,味儿不错。你月子里能吃么?”
    林贞摇头:“不好克化,一口两口还使得。”
    “你素来是让我放心的,”孟豫章问,“你吃过饭了不曾?”
    “待我喂了奶,一齐吃。”林贞忽又想起,“是了,咱们定的那家水牛奶呢?可送来了?”感谢物资发达的地区,她能喝上牛奶了,多不容易啊,泪流满面。
    双福忙应道:“送来了,奶奶这会儿要喝?”
    “搁着,今后我早起晚睡都要喝。”补钙啊补钙!
    林贞奶完孩子,四喜她们摆好饭。孟豫章看来看去:“咦?怎么和平日里一样?怎么不炖只鸡?”
    林贞指了指瘦肉汤:“这个肉汤好。虚不受补,我如今正虚,不宜大补。荤素均衡即可。”
    双福默默道:您一点也看不出虚……
    四喜默默道:精神太好了!我也要去练骑马!!!
    张婶子已无力了,没有长辈管着,竟越发由着林贞折腾。洗澡还好,吃饭竟也不用母鸡汤!要是亏了身子怎么办哟!好奶奶,老婆子指着你养老哩!!
    一顿诡异的饭吃完,歇了一盏茶功夫,林贞她她她居然起身了!!!!还十分淡定的对孟豫章道:“丫头们没力气,你扶着我在屋里走走。”
    孟豫章是个没经验的,林贞说甚是甚。张婶子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林贞缓步在屋里整整绕了二十圈!林贞看着刻漏,估摸着走十分钟,正好走到床上,躺平。
    众人:……
    孟豫章看了一眼床,呆了一下:“床上怎么有个木头簸箕!?还垫了棉絮!?”
    林贞对双福招招手,双福无语凝噎的把孩子放到“簸箕”里。
    孟豫章:……
    林贞笑道:“此乃床中床1,省的我们谁不小心压着孩子。捂死的可不少。”
    孟豫章研究了一回,抚掌大赞:“好!甚好!此亦利民之物,明日叫人画了图,推广开来才好。”说完又夸林贞七窍玲珑心。
    林贞顿了半晌,才道:“这不是我想的。”
    孟豫章见林贞一脸怅然,不由问:“怎么了?”
    林贞看着孟豫章的脸,先耐着性子把丫头们打发走,才一字一句的问:“你可知道甚是前世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1壮哉我大淘.宝,大家可以搜索一下,带孩子的神器。当然孩子不建议夹在父母中间睡,比较容易缺氧。但可以在妈妈身边睡,这样既不会缺氧也比较方便哺乳。
    第100章 诉说
    关于前世是否要告诉人,林贞犹豫了一整日。已过去的事,说也没意思。只是事到临头方想起她的方式与此时不同,甚至说是南辕北辙。倒不是说要个解释,孟豫章还年轻,注定了要外放很多年,婆婆不可能跟着,真跟着他们过活也管不住——林贞在内宅是一家独大,她没有解释的迫切需要。但她也需要支持,太多的事,绕不开孟豫章。问题又绕回来,她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说服动孟豫章?孟豫章再年轻,也是不好糊弄的!至少华夏的医书里,真的从不曾记载过有产妇马上可以洗澡这一条!
    思来想去,林贞还是准备以诚相待。
    孟豫章乍听到“前世今生”四个字,还当林贞又看了甚话本子,犹在调笑:“说来听听。”
    林贞瞧他神色便知他没当真,苦笑道:“这事儿是真的。”
    “呃?”
    林贞忽然全身一软,无力的靠在床头,一脸怀念:“我的前世,比话本里的天宫还好。”
    孟豫章想了想便问:“公主?”
    林贞扑哧一笑:“比公主还强些,也是独生女儿。那会儿不像现在一样讲究甚传男不传女。虽对女子依旧不公,可女子男子皆一样为官做宰。当时,好几国的首辅都是女子,我们也有过女子入内阁的。”
    孟豫章不由问:“西陲女儿国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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