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崇德殿上有人犯颜劝阻的情形不同,上林苑中的种种荒唐自然不会有人劝阻,也没有人敢去劝阻。

    待得一番不能描述之事结束的时候,汉帝脸色潮红,调息了约摸一刻钟以后方才复原。

    满足的长叹一声:“这云梦宗所献功法果然不凡,比皇室一脉的心法还要玄妙几分,朕觉得自己修为又有进益。”

    闳让挥挥手,一些小黄门就将瘫软在地的宫女和侍卫扶出,两人竟然有些形容枯槁的感觉,怕不是要大病一场。

    听得汉帝如此说话,凑趣道:“恭喜陛下神功大进,定然超越历代先皇,成为千古一帝!”

    汉帝此时兴致十分好:“哈哈,放心,到时候朕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闳让一脸兴奋,仿佛就像已经得到了好处一样,跪地谢恩:“能见证陛下的伟业,就是小人最大的好处了,不敢再有奢望。”

    汉帝摆摆手:“你和谁学的这一套一套的,朕让你和外臣打交道,不是让你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闳让服侍汉帝多年,听出全无责怪的意味,知道自己这话还是管用的,仍然摆了个姿态:“陛下教训的是,那些外臣肚子里弯弯绕绕不知道有多少……”

    ……

    上林苑内春意融融,但司空府却是愁云惨淡。

    原本门庭若市的司空府在一日之内就仿佛就进入了寒冬,车少马稀,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绕着走道了。

    刘宠一身白衣回来震动了整个司空府,亲近之人惶惶不安,而稍微疏远的人都已经开始盘算着另谋出路。

    “老爷,你可是一家之主,这般情形可如何是好啊?”

    刘宠白衣之外已经披上了一件外袍,闻言道:“这有什么,无非就是官不做了而已。你吩咐下去,府内的下人发放些银钱各自谋生去吧。不嫌弃以后粗茶淡饭的,自然也可以跟着,虽然老夫官位没了,但养活一家子却是不成问题的。”

    老妇人点点头:“下人们都好说,那些门生呢?”

    刘宠道:“如果当初只是为我的名位而来,如今也随他们去吧,愿意跟着我的,我自然仍旧会用心用力将自己所学传授下去,必定不会埋没他们的人才。”

    “那方儿呢?”

    刘宠一扶胡须:“方儿就让他在颍川好好求学,他的学业只会与他自己有关,于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司徒是没有关系的,马上就是天下修道大会了,知会一声就行了。”

    “老爷,闳常侍来宣诏了!”一名家仆面色张皇跑进来大喊。

    刘宠面色不渝,“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泰山崩于前尚能面不改色,天还没塌呢!”

    见家仆更是手足无措,挥挥手道:“算了,摆香案吧……”

    闳让倒是仍旧十分尊敬刘宠,不过贬斥的诏书仍是照念不误。

    待汉帝的诏书宣布以后,司空府仿佛有有一层青光被隐隐削去,刘宠的头发更是花白了数分。

    “刘大人,小的职责在身多有得罪了!不知司空的官印在何处呢?”

    “闳常侍稍待!”

    不多时,刘宠双手托着锦盒,将盒盖打开示意,闳让见确实是官印不错,也不会有人敢私藏官印的,双手接过,只觉得手腕一沉。

    怕不是有几百斤重,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将官印托起,刘宠道:“闳常侍心中要是没有拿起官印的念头,自然就没有这么沉了!”

    “印重非是金石之重,而是江山社稷之中,闳常侍常伴陛下左右,还望能时时劝谏,勿使陛下踏入歧途……”

    闳让只当刘宠的话是耳旁吹过的风,要是自己真这么干,不说底下有多少小黄门等着踩自己,首先饶不了自己的就是皇帝!

    官印既已到手,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自然不用再客气了,转身道:“刘大人也好自为之!”

    走出府门外时,突然道:“对了,怕刘大人身手不便,在下就代劳了。”

    一道真气打在门楣之上,司空府的匾额应声而落,闳让一手接住,丢在车驾之后,带头扬长而去。

    看了闳让的行为,司空府的人都是不满,个个义愤填膺:“老爷,这个太监气焰太嚣张,怎么敢这般无礼……”

    刘宠却是丝毫不怒,看着远去的身影,只是长叹一声:“这陛下身边之人如此,恐非社稷之福啊。都说亲贤臣远小人,唉……”

    转身朝着家人道:“行了,不说了,你们自谋生计去吧,我虽然获罪,却并不会有牵连你们的地方,你们尽管放心。”

    众人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一时间都眼角含泪,依依不舍,但是片刻之后,留下的人也没有多少。

    刘宠见了留下的人道:“好,你们既然愿意跟着老夫,老夫必定保证你们有一口饭吃,收拾东西,后日一早就出发吧。”

    一旁的老妇人道:“是去找方儿吗?”

    刘宠摇摇头:“直接回扬州老家吧……”

    老妇人道:“也好,老爷在外为官多年,许久未曾回去了。就是可惜因为一个承露盘,陛下真是昏庸,居然信这样的无稽之事,还因此降罪于你……”

    刘宠皱眉,轻轻一咳,一道无形的气罩就盖住了夫妻二人,旁人却是听不到在说些什么:“少说两句,虽说陛下确实有些荒唐,在后宫里的事情也确实有些不堪,但如今我都要离开洛阳了,你可不要有怨言,因为怨望治罪就麻烦了,横生枝节。”

    老妇:“好了,这不是只在你跟前说两句么,知道轻重的。不过听你这意思,你是之前就有计划了?”

    刘宠摇头:“大丈夫为所当为,我只是遇事做事。子曰: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任司空之职,就必定会做好司空该做的事情,陛下强行要造承露台,有害于社稷民生,与我意不合,劝谏不行去之即可,多发牢骚有什么用,事先自然也不会有所算计。”

    老妇:“好好好,你的孔子还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还是回家养老去吧……”

    刘宠哈哈一笑:“知我者,夫人也……不过你说起承露盘我倒是又想起来了,这个东西好像还是扬州灵霄派的一个小子献给陛下的。”

    老妇:“见利不忘义,看来这个小伙子还是个忠君之人。”

    刘宠摇头:“未必。要么大忠,要么大奸……”

    “行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一个年轻人能有什么心思,说他干嘛?”

    “我只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和方儿同名,这才记住的,不过却是姓楚,名唤楚方。”

    “哦,那倒是有缘分,有机会可以见见……”

    ……

    这里的风波仿佛就此停歇,但是没有人知道一只蝴蝶扇动的翅膀会卷起怎样的风暴。

    而千里之外的扬州,还在修炼的楚方莫名的就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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