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庙堂外的天色已然昏沉下来我,天边浮现了玫瑰色的晚霞,整个房间笼罩着沉重的氛围。

    时矜沉默下来,闭着眼轻声呢喃着什么,容景怕她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问了一句。

    “后来呢?”

    时矜像猛然惊醒一样,抬头看向容景,眼神迷离。

    “后来?”时矜似笑非笑,脸上的神色越发怪异。“后来他就失踪了,人间蒸发似的不见人影。”

    失踪……那么想必是皇后发的仆告,然后时枭登基,重改年号。

    “那后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容景问道,相处十年,她和北漠国主之间还是有一定感情的,时未棠生死未卜,在北漠孤立无援的日子想必非常难熬。

    容景不由得摸摸时矜的脑袋,正因为受尽了白眼,嘲讽,冷落,幼时那么喜欢调皮捣蛋的你才需要隐藏本性,戴上面具生活吗?

    “后来时枭登基后,我成了长公主,他也对我颇多照顾,给了我应有的地位和权利,我就用手中权利去收买人心,暗中调查十几年前的事情。”

    时矜握紧手中的茶杯,仿佛要把杯子捏碎,眼中的情绪也波涛汹涌起来,容景看的出来,那是无比的憎恨,想杀人的欲望,从未见过她内心的世界,原来是一片汪洋的血海。

    “三年的时间,我把暗线一直埋到了江南和都城,却打听到江盈盈没有死,不仅没有进冷宫,竟还当上了淑妃,我就知道问题出在她身上。”时矜努力平息自己的戾气。

    “淑妃江盈盈是我父亲收养的义妹,后来被南巡的皇上收入后宫封为嫔。如果我爹爹谋逆她却连冷宫都不进,那此事与她必然与她有关系。”

    “我从她身上查起,她虽寡言少语为人小心谨慎,但我还是拿到了些许蛛丝马脚,发现她经常吩咐一个贴身小太监替她带些银钱给李守国的一个平妾。”

    这下容景也开始刮目相看了,身为北漠人,却能把手伸到东陵来,而且直接伸到皇帝的后宫去了,不得不佩服。

    即使是他,埋一条如此之长的暗桩线,而且用人必须可靠,消息准确无误且传递迅速,也不敢说在三年之内能建好。

    时矜尤自沉浸在自己的推理里,“若非有血缘关系,按照江盈盈淑妃的地位,怎么可能冒着风险去接济一个小妾?先前我并未对李,魏二人起疑心。”

    “他们和爹爹是一届应举的同乡进士,魏远是文试榜眼,李守国是武试探花,且与我爹爹的关系也并不差。三人中举后各自被派遣出京。”

    “爹爹回到了淮州,在江南一带建造了国子监的分院并做了祭酒,魏远去了稍显荒凉的定玉县,而李守国则被派遣到忠靖侯手下当个副将。虽然相隔甚远,三人也常有书信往来。”

    容景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她说,她脸上黑色的颜料衬出极为光亮的眼眸,平静的声音后面燃烧着滔天的愤怒,但微微颤抖的身躯还是显露出她克制的很幸苦。

    “我查到十几年前有一封密信递到了皇帝的桌案上,上面的内容没查到,但皇帝看完之后极为愤怒,而且一直大声叫着我爹爹的名字,不过什么旨意也没下,就直接到盈嫔宫里去了,第二天上朝就发布了废除爹爹祭酒的旨意,以谋逆罪判了诛九族。”

    似是会回想起那段漆黑不见天日的日子,或是回想起爹爹入狱前仰天大笑的场景,恐惧和仇恨向她一阵阵袭来。

    “这是一个被放出宫的老太监说的,等探子第二次再去的时候,老太监已经寿终正寝了。”

    “我断定那封奏折是魏远捏造的,上面肯定说我爹爹有误人子弟,怂恿他们叛国之嫌。但当时皇帝虽然火冒三丈,但可见心中还尚有疑心,就半醒半疑的去江盈盈那里套话。”

    “从江家出来的人想必最是了解爹爹的为人,江盈盈定是把幕后之人嘱咐教她的话语都一字不漏地说给皇帝听,这才使皇帝相信爹爹媚上乱下,妖言惑众,企图煽动文人背叛东陵,”

    皇上虽然欣赏爹爹的诗书学问,尊敬他是名震江南的才子,可皇上还是一国之君,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通过前几年活埋了百人逃兵,千名战俘的事情上看,他绝对不是一个仁慈的皇上,魏李二人一定事先摸透了皇上的性子,才敢出此之计的。

    “按照你的意思,江盈盈是李守国之女,是魏,李设计的最后一根稻草?”容景推测道,“当年,他们在春闱之后就已经开始着手这个计划了?”

    时矜冷笑一声,“不是……”

    “在他们都还是十几岁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怎么杀我爹了。”

    容景也是一惊,十几岁的少年就已经起了杀心了吗?

    “在爹爹的故居里我找到了他以往的手札,才知道三人本就相识,当时我祖父是个衣帽商人,虽然商人地位不高,但家里也算富裕充足,时常接济周围贫苦人家。”

    “魏,李二人就在其中,手札上记载着魏远幼时嗜赌成性,以致原来贫寒的家境一下子家徒四壁,靠着江家的接济才勉强度日,后来不知怎的就开始发奋习书,去不起私塾我爷爷就让他来江家的家族私塾。”

    “后来娶了刘氏凑齐了路费与我爹一同上京赶考。而李守国是一个镖师的儿子,因****成性被赶出了镖局,本来武艺就好,便打算上京赶考去,在路上,三人相聚,结下了一段孽缘。”

    “后来的事你应该都能猜到吧,我就提了。”时矜像是稍微卸下了点心里上的沉重,一直以来只有她独自承担的秘密,现在终于有个人可以倾述了。

    容景细细思索了一番,除了手札之外,都与他调查的无二,不过她身处异地他乡,竟然能查到如此地步,倒是费了不少心神吧……

    “还有一件事。”容景伸手抬起时矜的下巴,柔声道。

    “什么?”时矜被迫抬起头来看他。

    “青青刚刚为何关窗户呢?是外面风太大,还是……碰见了某个故人?”容景苍白的面庞透露着异样的魅惑。

    这他知晓并不奇怪,当年她跟南山司徒家的长孙定亲只是全江南都知晓,不过当年江家出事之时,与爹爹商议的族长司徒剑已然仙逝,他们为不受牵连,立马广告天下,南山司徒绝不与此等乱臣贼子联姻。

    就是因为连影响力最大的南山书院都认定爹爹谋逆,使天下人都相信这一荒谬至极的罪名,肯为爹爹翻案的人士寥寥无几,师祖墨十三就是其中之一。

    “你不都知晓吗?还问我做甚……”时矜瞪了他一眼。

    容景微微靠近,近距离的捕捉时矜的目光。

    时矜被他顶的有点儿不自在,“干,干干嘛……我都说了司徒羽不……唔……”

    容景稍微歪着脑袋就亲了上来,在她温香的唇瓣上流连,“不许叫他。”

    “……”原来在吃醋,不知怎么的时矜的心情不再那么沉重,不轻不重的用贝齿咬了他一口。

    同时在心里默念:希望你永远不要背叛我,子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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