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今天穿了一件围裹效果条纹绉纱连衣裙,既有职业范,又加知性魅力。整个房间都是山花烂漫,芳香四溢,早起的阳光也能编织出道道彩虹,结了伴的鸟儿迟迟不愿远飞。

    女王双手紧握着叶唤的双手,眼里的泪水装扮着微笑的脸颊,那样的晶莹。

    “会忘了我吗?”

    朦胧后面的眼神是那样的深,那样的静,呼吸一下都怕要错过。

    “不,会。”

    叶唤愣愣的,逼真的活脱脱一个呆子,思绪怎么也连不起来,舌头打了卷儿。

    “会想着来看我吗?”

    女王想咬住嘴唇,将那唇边变深,将那泪流挡住,可它们已经漫过了尖尖的下巴。

    “会,想的,想,的。”

    女王一直仰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叶唤,就像他随时会消失,烟消云散。

    “会帮我吗,在我需要的时候?”

    “会的,会的,一定……”

    叶唤想要拥抱一下女王,可女王的手却分明又让叶唤保持着原来的距离。

    “祝福我,好吗!”

    女王的眼泪落在了两个人的手心里。叶唤一直都不敢看女王,单是女王的一个个相问,就让他心里上下翻腾,鼻子酸酸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转,鼻涕眼看在鼻子越来越大,快要挂不住了,嗓子眼里如一大块吸了水的海绵,却怎么也挤不动。

    “祝……”

    女王轻轻踮了一下脚尖,给叶唤轻轻一个吻,放开叶唤迎上来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再见!”

    再见,再见,再见,再,见。

    冷若冰霜,寒风刺骨。

    只是靠着直觉,叶唤木木地走进办公室,屁股刚担上椅子的边,就往下坐,脑袋沉的,身子快要撑不住了,结果椅子往后一滑,整个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嗡的一下。叶唤懒地起来,干脆收一下腿,靠墙坐了下来。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满满的都是女王的那些话,眼里都是女王的泪眼婆娑的影子。叶唤已经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又要干什么,想救人,还是要害人,想爱,还是要恨。

    这女王的伤心到深处,简直要让叶唤肝肠寸断,而女王的大义与从容的决诀,又让叶唤不知所措。

    这样,走了,真就这样,终于脱身了?

    走了,走了,也走了?!

    刚才没流出来的眼泪,没掉下来的鼻涕,还有,还有这一肚子的苦水,还有什么,也许是饥饿,这身后厚厚的一堵墙,竟然也没挡住,从叶唤身上,只要是能找到的缝隙,毛孔,奔涌而出。

    叶唤脑袋顶着墙,双手捂着胸口,哇哇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身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鼻涕,哭的浑身像是在筛糠,根本无法控制。

    仔仔,茜茜,碰碰都围了上来,但都只是焦急地看着,没有急着上前,任叶唤肆意地发挥,待他稍有缓和,碰碰俯身,拿了好些湿巾,将叶唤衣服上沾的东西,一点点擦去,茜茜拿了条小毛巾,弄湿了,帮着将叶唤的脸整理整理,仔仔也拿了自己的靠枕垫在叶唤的脑袋后面。

    好几双关切的眼神,叶唤又是一阵哭泣。

    “我又该怎样,怎样面对,面对呀?”

    叶唤真是不想起来,今天的腿呀,身子呀,屁股呀,怎么都是这么沉,这么闷,灌了铅,抽了筋。

    “谢谢,谢谢,谢谢!”

    叶唤闭着眼睛,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来,手还放在胸口,还是那样的疼,那样的,那样的……

    “你的脸色很不好,带你去看医生吧,我开车!”

    茜茜摸了摸叶唤的额头,牵着叶唤的一只手,要她起来。

    “我,我没事,我,好着呢,只是……”

    “你在发烧。”

    叶唤也许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来吧,我们可背不动你,仔仔搭把手!”

    连拉带拽的,推推拉拉中,叶唤跟着茜茜下了楼,上了车,去了医院,然后就躺在了病床上,眼前多了一个吊瓶,手背上多了一个针头。

    茜茜帮着小姐脱了鞋,抬起腿,被和枕头叠放床头,让叶唤靠着。

    “谢谢你,茜茜,谢,谢!”

    叶唤身上的温度看来还在往上爬,情况似乎变得更加糟糕。

    “好好躺一会儿吧,我看着呢。”

    茜茜轻轻握了握叶唤的手臂,安慰叶唤安静下来。

    “我,想回家,茜,我,没事,茜,家!……”

    叶唤感觉眼睛特别粘,总想往一起凑,眼皮好像又加厚了。

    “打完再回家,很快的,打完,咱就回家,在医院观察一阵,才放心。”

    叶唤强挺着,好不容易熬到瓶子里变空,拖着持续的高温,跟着茜茜或者是某个女生回了家,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床上,可能是张床。

    今儿这身体可真够沉的,终于带回家了,茜茜却后悔不该依了他,一次吊瓶根本看不到任何效果,脑门儿比刚才更加的烫手。于是茜茜将叶唤外面的衣服都脱了,再盖上大被,贴紧身子,烧了开水,将毛巾弄湿弄热,一遍一遍地敷在脑门儿上,又切了姜片,烧一杯红糖水,给迷迷糊糊、喔噜喔噜的叶唤灌下去。

    “对不起,球儿,对不起,我应该负责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不过,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应该知道的,我,应该,应该抱抱他,我是,我是,是,我应该,你应该留下来,一个人带着孩子,找个什么,什么工作,谁照看孩子,怎么,怎么个活法,我,是,是可以的,可以,可以爱,爱,咱俩的孩,孩子,孩子,怎么就,怎么会那么准呢,我,哈哈,哈,哎,球儿……”

    茜茜一边忙着,也在认真地听这叶唤的胡言乱语。

    “对不起,我想你呀,老婆,真的是无意,无意,我总在想,想啊,想啊,太想,你,很迷人,我,很想,要,可,你,整天都孩子,孩子,不,不让人说话,狠,狠呆呆,什么,什么都不对,今天,今天不行,明天累了,一无,是处,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只是,原谅我,原谅我,我的家呀,我的,原谅……”

    “你好,漂亮,漂亮,我,犯了混,你利用了我,可我,我喜欢你,你,那么,那么高雅,那么气质,一直想,想着你,没人知道的,没人知道,我愿意,我愿意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走,我们,你,可以,我,可以,也许,都能理解,只要,只要,只要你不说,你好有心,狠,狠哪,好,有,魅力,干嘛,干嘛,走啊,你,你,好姐,姐……”

    “你好像她,你,我,真混,鬼迷心窍,鬼迷心窍,怎么,怎么能做出,这,这种事,你怎么,怎么不告我,惩罚,让这种人,受到惩罚,哈,哈,哈哈,这又是哪路,哪路大神的安排,你又,我这是什么命呢,燕子,燕子,你真能作弄我,作弄,装模作样地担,担责任,担,担个屁,就是,就是亏良心,多么,多么好的女生,结果怎么,怎么会是这样,我解放了,我自由了,我被困住,又被,真是笑话啊,作弄啊,想要走,却走不了,不想走了,又,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承担什么,什么责任,责任,不要,责任,只在,只在,可我,球儿啊,燕儿啊,球儿啊,碰儿啊,碰儿啊,茜,茜儿啊,老婆啊……”

    “我,不想,我,这回,我不想走了,她走了,她,她走了,你,你看不出来吗?其实,其实,那不是,不是我的主意,那,我改主意了,我真是无意,你真,真的,放,不想要了,你,我,爱,我喜欢,真的,其实,真的,喜欢,这个混,混,浑球,我……”

    茜茜侧身,右胳膊肘撑床,手掌托着右腮帮,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被乱字烧迷糊了的大男生,虽然是云里雾里的,但看来算得上一个浑蛋,到处逞能,到处躲避,谁都责任,见谁都漂亮,运气不错,又总是不如他的意,想这样,又想那样,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一直很认真,从来都不严肃,应该是这样的,这回又是哪档子的故事,这男生要动真格的,不,是已经动了真格的,可是……烧成这个样子,烧的只有家了,也不知道哪里是家,我这里是家吗?

    茜茜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出于怜悯,出于关怀,或者是什么本能,这样的长相的确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但托起这张相的一种气,一股子气,她曾经欣赏过,非常欣赏,其中的荡气回肠,那样的流畅,让她始终满怀期望,这样的气会一直陪伴她,甚至有一天会……

    哭成这个样子,最起码,还是真诚的,真诚的流露,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茜茜也要变得更加单纯,彻底地放弃,甚至是帮助这里的谁和谁,随了谁和谁的心,圆了谁和谁的愿呢?

    会不会,会不会这叶唤心要冷,要闹着,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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