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很快开始插手救国会的事务,为此老卡来问我是否该遵从王子的命令。我回答说是。“但愿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老卡不确定的叹了口气,领命而去。

    莱因哈特到底还是病了,虽然温泉宫仍然运转正常,但第二天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我问了侍卫,才知道他的房间在王子卧室旁的仆人间里,本来以为他作为温泉宫大总管会独自占有一个大房间呢。因为他住在王子的房间里,没有允许我进不去,只好等晚上王子回来后请示过,我才去看望他。

    莱因哈特的房间很狭窄,仅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和一个小柜子,房间里什么摆设和装饰都没有,也没有照片、纪念物之类的个人物品,过于简单了以至于一眼看去空空荡荡缺乏人气,会误以为是没有人住的空房间,只有正对小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他很久以前替王子画的梦中情人。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睡着,脸颊通红,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我悄悄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很烫,正在发烧,看了看床头放的药,不错,吃了药应该能很快退烧,便放下心来。

    这时,莱因哈特动了一下,发现我坐在床边,忽地坐起来,紧张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

    莱因哈特飞快抹了一把脸把睡意打散,摸出一把小梳子迅速把乱发梳理整齐:“啊、嗯,谢谢。看过了就走吧。”

    有这么接待客人的吗?我气得反而笑出来:“我打搅你啦?”

    “没、没有。”口才出众的他竟然慌得不会说话了,乱了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下来,道:“谢谢女士,我会照顾自己。”

    “我知道你最擅长照顾人,但照顾别人和照顾自己是不一样的。”我怕他只顾着服侍王子,把自己忘了。“要喝水吗?”我问,起身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来,手掌颤抖差点把水洒出来,我握住他的手,“小心些。”他闷头喝水不说话。

    坐了一会儿,我问道:“莱因哈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救国会的关系?你把我暴露出来是为了让王子掌握救国会吗?”如果是,那就让我太伤心了,我最信赖的朋友在出卖我,但是我不想这样武断的判定一个人,我想要莱因哈特亲口解释,我愿意相信他。

    莱因哈特低下头。“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肯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哽咽说。

    他坦然抬起头来:“骷髅会和退伍军人俱乐部不一样,它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强大、血腥。如果你继续掌握它,只会让王子对你增加猜疑和防范。”

    我点头,莱因哈特任何时候都值得让人信赖,所以我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王子打算让救国会做什么呢?救国会的弟兄们只是一群家破人亡的可怜人罢了,我不想他们受伤害。”

    莱因哈特笑了:“只有你才这么认为他们吧?”他蓝色的眼睛柔柔看着我,“你总是这么善良。”他想了一会儿,严肃说:“不要向任何人说出去。王子想把骷髅会扩展成他私人的情报机关,暗中掌控全国局势。”我脊背一直,吓一跳。莱因哈特道:“王子以前的所有势力都在军中,但回到帝都后,他发现,即使以他威震天下的赫赫战功也无法控制朱庇特这一座城市,在军队之外他没有任何力量,做什么事都受到各方面掣肘,所以他不得不开始在军队外打造属于他的力量。”

    我不知道这对于救国会是好是坏,能得善终吗?所以我困惑的望向莱因哈特。

    “辛迪,你要相信他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好的目的。”莱因哈特劝谏道。

    我点头。既然莱因哈特说是好的,我就相信。我忽然发现,比起奥古斯塔王子,我更加信任莱因哈特。望着莱因哈特纯净的蓝眼睛,他正在担忧的紧盯着我,我禁不住笑出来。我根本在庸人自扰,我爱奥古斯塔,因为他是英雄,为什么还要猜疑他呢?我爱他,那么就该成为站在他身边支持他的那个人吧。莱因哈特盯着我的脸色,松出一口气,也笑起来。

    “明天我再来看你好吗?”

    莱因哈特笑着摇头:“不行,会有人说闲话。”

    我很失望:“那我让可可来照顾你好吗?”

    莱因哈特摇头:“赶快回去吧,别在仆人房间里呆太久,即使我是内侍也不行。”

    我站起来。气氛一下了冷了。“你是我的朋友。”我订正说。但莱因哈特沉默不予承认。我失望转身,沉重走出房间。

    “辛迪,”莱因哈特忽然叫住我,“晚上没人的时候,到你的浴室里,里面有扇小窗户,那上面有个机关,你这样……打开,打开后能进到密道里,笔直走,接着左转、左转、再右转,记得千万不要走错,有陷阱。”

    我很惊奇,然后想起一件事来。有一次我把房间的门堵上,以为谁也进不来我的房间,结果莱因哈特很鬼魅的出现在我房间里,现在想来他一定是从密道出来的。我好奇问:“这样就可以到你的房间来看望你了吗?”

    莱因哈特哈的大笑:“不,你会进入王子的卧室。”

    我气得狠狠把门摔上,决定以后再也不相信莱因哈特了。但从此以后,国内一直没有出现刺杀贵族的恶性事件,骷髅会好像突然融化在阳光下一样。

    自西尔维亚出事后,王子再没有和我们一起晚餐过。隔了这许多天,今天晚餐终于恢复。我到达餐厅的时候,坐在座位上的女孩们一齐看向我,然后迅速扭头避开我的目光,我想她们现在很害怕我这个“大刺客”。

    施特凡小姐深吸一口气,向我展露大方典雅的微笑:“李女士,恭喜你清白出狱。”受过完整贵族礼仪教育的人就是不一样,任何场合都能出动听的话。

    埃拉坐在我身边,但她一句话也不说。我心里伤感又惋惜,轻声问:“我们还是朋友吗?”埃拉揪着手帕的手指一紧,默默点点头。我伸出手,和她的手握在一起,手心的温度彼此传递,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我们的友谊能一世长存。

    王子走进来,众人连忙行礼。王子平静的冲我们点了一下头,在椅子里坐下开始吃饭。他的态度很冷淡,所以大家都不敢说话,安安静静的把饭菜吃完。

    王子吃完以后,莱因哈特给他倒了一杯红酒,他慢慢喝着酒,目光从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不知道正在思索什么。他放下酒杯,道:“过两天,我要在温泉宫招待我属下的一些高级军官,他们很年轻,有才能,前程远大,我很看重他们。我希望他们在温泉宫能受到热情的款待。”然后,他起身礼貌向众人告辞离去,留下我们坐在餐桌旁面面相觑。王子是什么意思?

    我们很快明白王子的目的,因为来到温泉宫的高级军官们全都未婚,王子想把我们中的一些人体面的嫁出去。莱因哈特已经准备好了爵位书、田产、银行存款等作为王子赠送的嫁妆,如果哪位女孩在军官们中间找到了意中人,她立即就可以向王子提出,带着王子的馈赠出宫。当然,这全凭自愿,如果实在不想离开,仍然可以继续在温泉宫作候选妃。王子也觉得候选妃人数太多了吧,他应付不过来。

    “殿下对我们失去兴趣了。”艾洛蒂说。

    “温泉宫已不安全,王子希望你们每一个人快乐一生,他这么做是在尽力履行自己的诺言,保护你们。”莱因哈特解释说。

    王子的做法并没有在女孩们中间引起轩然大波,大家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安排,也许西尔维亚的事情吓坏了大家,开始意识到温泉宫并非童话宫殿。

    埃拉要走了。她选了一位很英俊的小伙子,据说那位军官曾经是她爸爸的部下,以前就认识,感情也很好。

    “你怎么想的呢?”我问埃拉。

    埃拉淡然一笑,在她眼中已经看不到刚刚入宫时那股童话希冀了。“我入宫前,我爸爸教育我,他说我这个人有点傻,当不了王妃,所以不要我和其他人争,好好服侍王子、讨王子喜欢,和所有人都友好相处,这样最后无论谁当了王妃,都不会太为难我。我这样做了,但是……”,她眼圈红红,“只有你真心和我交朋友。”她擦了擦眼睛,“现在,发生过这么多事,每天晚上我坐在餐桌边,看着身边的位子一个个越来越空,我觉得自己真的挺傻的。”她抬头仰望巨大的高塔,深幽吐露:“这座童话宫殿竟然象黑森林一样,弱肉强食。”

    她就这样提起行李头也不回走了,把童话留在身后。她不爱奥古斯塔,她爱的是美好的幻想。我想这样对她更好,从此她可以安心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上傻傻的、但甜蜜的小日子。

    除了埃拉,王子还把伊娃?德文和马德琳?狄代利赫小姐也嫁了出去。萨碧娜?塞尚不肯走,她爱奥古斯塔。艾瑞娜?海尔斯也没离开。她为什么不离开呢?虽然王子非常宠爱她,但我知道她的心思不在王子身上。艾洛蒂也不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明是很好的机会,王子选的那些高级军官们无论人品、相貌、才华都非常优秀,而且是王子的亲信,一旦王子登基,将来前途一片光明。

    “你怎么打算的?”我问艾洛蒂。艾洛蒂搂着我笑说:“我陪你留在温泉宫难道不好吗?”

    最终,晚餐桌上剩下六个人:伊丽莎白?王尔德,丽塔?施特凡,萨碧娜?塞尚,艾瑞娜?海尔斯,艾洛蒂和我,冷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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