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这个夏天的记忆,不只是异于往年的炎热,还有一件轰动京城的事,镇国公章家要举家南迁了,章家上上下下从未对外人提起过为什么要南迁,也有人说就是单纯的为了去南方避暑,等天气凉快了,就又会搬回来的,毕竟京城是章家生意的重心所在,当年章大人为了夫人的病,也曾举家南迁过,只不过那几年章大人来回奔波于京城与南方之间,着实辛苦。

    章府的一些资格高、贴身伺候主子的下人却知道老爷和夫人是被大小姐伤透了心,才决定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去南方静养一段时间的。不过所谓的大小姐,也是过去的了,从此之后章府没有大小姐、二小姐之说了,章府只有一个小姐,那就是章静姝,至于章平乐,章大人对外人的解释是,“……本来就不是我和拙荆亲生的,当初就是姝儿走丢,她恰好晕倒在我家门口,想着都是女孩儿,当女儿养便罢了,因此才收养了她,如今她既已长大成人,又已经婚配,我们也算功德圆满了,只是毕竟不是章家血脉,不能混淆视听,因此从今以后她与我章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只有姝儿一个女儿,只求姝儿平平安安便好。”

    对此,京城的贵族亲眷们一片哗然,章天云夫妇的这个举动太匪夷所思,章平乐不是章家的血脉,章天云夫妇从未对外人讲过,也从未有消息流传出来,这么多年众人看在眼里的,只是他们将章平乐当亲生女儿来养,从未有人怀疑过章平乐不是他们的女儿,如今却忽然将章平乐的身世公布于世,还撇清了章家与章平乐的关系,意味着从此之后章家不再接纳章平乐了,而章平乐也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章家大小姐了。

    这相当于将章平乐逐出章家了,虽然章大人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起章平乐任何的不好,但众人心里很清楚,章平乐一定是做了什么让章家忌讳的事情,否则怎么会不顾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突然就不认章平乐这个女儿了呢。

    章夫人最近又是汤药不离身了,静姝看着母亲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心里只能干着急,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当初为了一己之恨、愤然地将章平乐真实的嘴脸揭露出来,她自己是痛快了,可父亲母亲却备受打击,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百般娇养的女儿背地里竟然暗藏了这么多恶毒的心思。虽然不是亲生的,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下来,他们早已将平乐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如今她做出这种事情,章夫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那日,章夫人在桂嬷嬷的侍奉下喝了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午后静姝用了午膳来看章夫人,她还在睡着,桂嬷嬷在一旁给她轻轻地打着扇子,见静姝来了,刚要起身行礼,静姝赶忙摇了摇头,指了指章夫人,示意桂嬷嬷不要惊动了母亲,桂嬷嬷会意,冲静姝笑了一下,静姝坐在了章夫人的床边上,看着母亲消瘦的面颊,泪忽的落了下来。

    桂嬷嬷见她这样,赶忙小声劝道“姑娘这样,夫人醒了又要伤神的,夫人为着赵王府的那位已经伤透了心,心里总觉得对不住姑娘,她觉得是她没有早早地看清那位的心思,才让姑娘遭了这么大的罪,幸亏姑娘没事,否则夫人要后悔一辈子的”,静姝望着母亲,黯然道“也许当初我就不该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母亲,只是让他们徒惹伤心罢了,反正她都已经嫁人了,又不碍着我什么事,我苦苦相逼,却将父亲母亲架在了火上烤”说罢,又泪流不止。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世间的事情因为子女之情就没有对错了吗?况且依现在看来,当初她也从未将老爷和夫人当成自己的父亲母亲来孝顺和奉养,她心里想的不过是怎样为自己从章家得到更多的好处罢了,姑娘不揭穿她,难道要老爷和夫人一辈子蒙在鼓里,对着一个有狼子野心的养女白白地倾注心血吗?”桂嬷嬷压低声音,气愤地说道。

    静姝用手帕擦了擦泪“嬷嬷,我在这里只怕呆会要吵着母亲,我先去厨房看看母亲的药熬好了没有”说着,静姝转身走了出去,桂嬷嬷看着静姝瘦削的身影,只能暗自叹息。静姝去了厨房,却发现有人早在那里看着药了,是哥哥和嫂子。静轩见着静姝,高兴地问道“妹妹怎么来这里了?厨房油烟大,妹妹的身子还没好完全,来这里再呛着,若是你再病了,我们可有的忙活了!”

    “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况且,况且母亲的病也是因为我,我又怎么能安心躺在静园里呢!”静姝勉强笑道,薛蕴茹见静姝心情低落,急忙走上前揽住了静姝的肩膀“妹妹怎么这样说?”,一旁的静轩却急了“妹妹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我早就说过这事和妹妹没有关系,父亲母亲也没有丝毫怪妹妹的意思,反而心里对妹妹满是愧疚,我就说她在我们章家就没安好心,嘴上叫着父亲母亲,其实心里自己的小算盘打的很好呢!只是我一个男子,不能在你们女子闺阁上的事情纠缠,否则我早就揭穿她的真面目了!如今这样我倒是觉得好得很,父亲母亲虽然很受打击,可至少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反而是她,如今贵为赵王妃,这事对她倒没什么影响了,她应该得意的很呢!”

    静姝默默地听哥哥和嫂子教育了一会儿,静轩叫了软轿,亲自将静姝撵回了静园“妹妹什么都不要想,安心调养好身子,否则我章静轩与赵王府那位势不两立!她害的我母亲和妹妹这样,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妹妹得在南迁之前养好身子,否则路上颠簸,妹妹要吃苦头的,春晖居有我和蕴茹,妹妹就不要操心了,否则妹妹在静园里掉眼泪,母亲在春晖居抹眼泪,可怜你哥哥,要两头跑!”静姝被哥哥说的这番话逗笑了,“哥哥说的我像个小孩子!”“且不说你现在还没及笄,就算你及了笄嫁了人,你在我心目中还是小妹妹”静轩握着静姝的手,认真地说。

    静姝回了静园,唤黄嬷嬷来,问了芳琴的事,“姑娘放心,老奴安排了她去乡下安安静静过日子,虽然不比王府生活滋润,可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小命不保,照姑娘说的,为了她的安全,老奴也安排了人暗中看着她。”,原来那日芳琴在屋子里含泪送走芳棋后,刚要按照章平乐的安排喝下那瓶假死的药,却被一直在屋梁上监视她的渡雨制止了,芳琴见屋子里凭空多了个男子,还是侍卫模样,刚要叫喊却被渡雨捂住了嘴,“如果你想活命就不要喊,我是来救你的”渡雨说,芳琴一开始还不信,渡雨从那间柴房里抓了一只老鼠,将那药灌给了老鼠,芳琴虽不解,却也只得看着,那老鼠喝了药,死了过去,“若这药真是假死的药,六个时辰之后它自然会恢复呼吸,现在我就和你一起在这里看着,若是它没死,那你将瓶中剩下的药喝了便是,不耽误你出去,但若是它死了,你可得信我说的话了。”渡雨对芳琴说。

    结果芳琴死死地盯着那老鼠,六个时辰之后,天色黑的像泼了墨,那老鼠还是没有任何恢复呼吸的样子,反而身子愈发僵硬,像是死透了,芳琴内心无比惊恐,她不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章平乐这是要她死,而不是什么安排她假死然后将她送出去。芳琴万念俱灰,她不知道拿药来的芳棋知不知道,若她知道,那这么多年的情谊真是喂了狗了,“时间来不及了,他们一会就会来给你收尸,我这里有一瓶真正假死的药,若是你信我,就喝下去,等他们把你送出府,我自会接应你”渡雨对芳琴说,芳琴略一思索就喝了渡雨给的药,这个人一定是不想让自己死的,否则刚刚根本不用阻止我,直接让我喝了章平乐给的药就是了,他肯出面阻止,说明他不想让我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先保住命吧,芳琴想。

    等芳琴醒来时,她就在静园了,二小姐身边就站着那个侍卫,芳琴明白了,是二小姐派人盯着她们呢,也是二小姐救了他的命,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既然章平乐丝毫不顾什么主仆之情,那芳琴也没有必要一直护着她了,因此芳琴把自己知道的,吐了个一干二净,作为回报,二小姐答应会保她平安。

    渡风和渡雨完成了使命回到兴泰殿,皇上自然是要问的,他们向皇上还有太后一五一十地说了所有的事情,章平乐怎样混淆视听、坐上了章府大小姐的位置,章府真正的小姐章静姝回府后章平乐又是如何处处排挤她的,而章静姝怎样在最后用一晚上的时间反击的。

    太后听了,扶着于姑姑的手连连感慨,“怪不得当初我奇怪平乐的身世,她比静姝年龄大,然而静姝走丢之前却从未有人提起过她的存在,如今却清楚了,原来是锦绣收养的,只是这可苦了静姝了,为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受了这么多苦!”,皇上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直不知道章平乐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就是章家的亲生女儿,如今看来竟是章平乐蒙骗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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