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洗刀崖后山的一片幽静的竹林里,一身蓝衣的计千离正挥舞着月神练习刀法,她所耍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犹如翻江倒海,气势分外恢宏,雄厉的剑气借着风力直震得满片篁竹摇摇晃晃,吱吱嘎嘎地响个没完。

    与其说她在练剑,倒不如说她在跳舞,羽衣翩跹,摇曳生姿。

    曼妙的身姿,婀娜的舞态,此刻的计千离判若两人,卸下了冷酷的面具,宛如东晋画家顾恺之名作《洛神赋图》中“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的伏羲氏之女—洛神。

    只听得“哗嚓”一声,计千离一个回旋侧劈将背后的一棵斑竹瞬间剖开,削成了匀称的两半。计千离收刀之时,恰好远远地瞥见山脚下一名鬼鬼祟祟的紫衣男子,正东张西望地摸上山来。

    计千离心里奇怪,迅速飞身穿出竹林,埋伏在山脚下的一簇灌木丛里,暗中窥探这可疑男子的行踪。

    她定睛一瞧,发现此人背着一个灰色包袱,腰间佩一把系着绛紫色剑穗的长剑,脸色又是迫切又是慌张。

    他这时候正渐渐走近计千离跟前停下脚步,抬头眯着眼睛望着炎炎的烈日,扬起袖子忙不迭地擦着涔涔而下的汗水。

    他叹口气,摇头埋怨道:“这鬼天气,热死人了,没想到娲皇山地形如此曲折险峻,害得老子都迷路了,哎,楼主怎么给我派这么个苦差事。”

    他原地歇息了一段时间后,就继续往山上赶,嘴里叫苦的话却没半刻消停。

    计千离突然从灌木丛里无声无息地跃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男子扑倒在地,利索地锁住他的两条胳膊,两指轻轻一点,封住了他的穴道,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制服。

    那男子措手不及,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已动弹不得了,他一脸惊恐地问道:“你是谁?!快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计千离扯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提起,绕到他面前,拔刀逼问道:“说,你是谁派来的?为何鬼鬼祟祟?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如实交代,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男子被吓得跟丢了魂似的,脸上的汗水愈来愈滴得厉害,他惊惶地求饶道:“这位女侠,别。。别杀我,你饶。。饶我一命吧。我不。。不想死。”

    “你若不想活命,就得乖乖回答我的问题,说,你是哪个门派的?跑到这里来作甚么?”计千离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凶狠地逼问道。

    “好,我。。我说,我叫田弼,是紫衣楼的黑领杀手,也是这次任务特派使者。”那男子一五一十地回道。

    “紫衣楼的人?使者?那你来娲皇山有何意图?”计千离皱了皱眉头,继续追问道。

    “我,我是奉楼主之命,前来向洗刀崖下战书的,绝无其他不轨念头,还望女侠包涵。”田弼低着头回答道。

    “哦?这么说,你是要找去洗刀崖的路?当真没欺瞒我?”计千离半信半疑地问道。

    “小的岂敢,岂敢欺骗女侠,还望女侠放过小的,小的定感激不尽。”田弼毕恭毕敬地乞求道。

    “既然你是紫衣楼派来挑战洗刀崖的,我怎会轻易放过你?但我现在也不会杀你的,你速随我去拜见崖主,当面说清楚。”计千离思索片刻,便命令道。

    “女侠,您是洗刀崖的人?敢问女侠尊姓大名?”田弼恭顺地问道。

    “紫衣楼的废物不配知道我的名号,你若乖乖地听我的话,我还能考虑放你一马,否则,我这把月神刀可不长眼。”计千离冷冷地白了田弼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刀,轻蔑地威胁道。

    “是。。是!小的不敢违抗女侠的命令,你教我随你去,我这就跟你走便是。有劳女侠带路了。”田弼两只眼睛眨个不停,仍低头不敢看计千离,只客客气气地回道。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若是敢耍花样,我定当场叫你毙命。”计千离再次威胁道。她架在田弼脖子上的刀更加用力了,按得他脖子上生了一道痕印。

    “小的不敢。。不敢。”田弼胆战心惊地回道。

    计千离这才解了他的穴,松开了他发麻的胳膊,不容他多缓半刻,就一路挟持着他赶回洗刀崖。

    崖内的溶洞里,计千离将田弼顺利带到,她向田弼命令道:“跪下!”

    田弼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就乖乖地跪在地上,计千离架在他脖子上的剑依旧没有挪开。

    田弼忐忑不安地环视四周,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突然,他瞧见堂上正端坐着一位表情严肃的黑袍妇人,那黑袍妇人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他吓得忙勾下了头。

    这黑袍妇人就是崖主计三娘,她一听闻计千离带了紫衣楼的使者来,便随着左飞步履匆忙地赶了过来。

    “师父,这个人便是我擒获的可疑人物,他自称是紫衣楼的使者,特地来我们洗刀崖下战书。”计千离拱手说道。

    “哦?紫衣楼?自从耿崖主与洪楼主签订和平盟约以来,这些年,洗刀崖与紫衣楼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间,他紫衣楼又要找咱们的麻烦?莫不是要毁约不成?”计三娘诧异地喃喃自语道。

    “师父,此人来时身上带了一个包袱,我已没收保管,还请您过目。”说完,计千离放下刀,双手端着那个扁扁的灰色包袱呈给了计三娘。

    计三娘一脸疑惑,缓缓打开包袱,只见那包袱里面,仅有一张厚厚的黄皮折子。她小心翼翼地翻来,仔细阅览一番。

    之后,计三娘一把合上折子,勃然大怒,气愤地将折子扔在地上,指着田弼大喝道:“来人,将此厮拖出去斩了!”

    田弼惶恐万分,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地求饶道:“崖主饶命啊!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只是个报信的啊,还望崖主高抬贵手啊!”

    就在洞外听命赶来的手下要将田弼拖走时,左飞想了想,伸出手掌阻止道:“且慢!”

    继而,他连忙面向计三娘,拱手说道:“崖主,不可,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田弼只是区区一个黑领杀手,若崖主因一时冲动杀了他,此事若是传出去,咱们洗刀崖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计三娘听完,长吁了口气,稍微平息怒气后,连连点头说道:“不错,左督主所言极是,我确实是冲动了些。”

    “使者是客,你们放开他,带他暂时退下,好生伺候着。”计三娘挥挥手,命令那几个手下道。

    “是,崖主。”

    “多谢崖主!多谢崖主!”田弼连连磕头感激道。

    于是,惊吓过度的田弼便被手下们带了出去,好酒好菜地款待着。

    “师父,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惹得您发如此大火?”计千离拱手问道。

    “哎,这可恶的紫衣楼竟听信谣言,无中生有,控诉我们洗刀崖私藏他们的圣药—紫衣神水。还扬言要在紫衣殿前大摆擂台,击败本崖杀手,令吾等颜面尽失,非逼我们交出紫衣神水不可。”计三娘咬牙切齿地缓缓说道。

    “哼,真不知天高地厚,净会说大话,他们紫衣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敢这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依我所见,他们是打着讨要紫衣神水的幌子,实际上是在施行蓄谋已久的诡计,企图将本崖鲸吞蚕食,他们好独霸一方。”左飞怒不可遏地讽刺道。紫衣楼当年屠了他全家,他自然是恨得牙痒痒。

    “左督主,你可别小瞧了如今的紫衣楼,我听闻他们近年豢养的杀手在武林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各路高手,况且那洪普洪楼主的功夫也是高深莫测,我都没有十成的把握去赢他。这次他派人来下战书,想必是有恃无恐啊,接下来势必有一场恶战。”计三娘扶着额头,唉声叹气地担忧道。

    计千离见师父如此伤神发愁,便拱手慰道:“师父,纵使紫衣楼高手如云,本崖也有足够能力去应付,您又何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计三娘看了看她,缓缓站起来,说道:“现在看来,除了应战,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千离,左飞,你们乃是本崖的精英,本崖的骄傲,这次挑战,我决定带你俩前往,你们可有异议?”

    “属下谨遵崖主吩咐!”左飞拱手果断应道。

    “徒儿定不负师父厚望,将洪普那厮的脑袋取下来给您下酒!”计千离拱手回道。她的眼睛炯炯有神,隐隐约约闪现着腾腾杀气。

    “好!这次我能有你们两人压阵,区区一个紫衣楼,何足畏惧?!来人,摆酒,咱们今晚痛痛快快地喝,明日痛痛快快地杀!”计三娘异常高兴地大笑道。

    很快,殿外摆好了酒席,计三娘带头拔掉酒坛子的软木塞子,单腿踩在石凳上,脖子往后一仰,豪迈洒脱地畅饮起来,这气概,丝毫不输给大老爷们。

    众杀手包括即将出征的计千离与左飞皆纷纷效仿,喝完把酒坛子往后潇洒地一扔,个个喝得酩酊大醉,直呼痛快。

    再漫长的夜也抵不过酒精的催眠效果,仿佛是一眨眼间,洗刀崖的人都在明媚耀眼的阳光强烈刺激下,三三两两地醒了过来。可是,他们陡地发现,崖主计三娘与计千离、左飞都不见了踪影。

    早在鸡未鸣、日未出之时,计三娘等一行三人趁着朦胧的夜色,踏着婆娑的月影,悄悄离开洗刀崖,徒步启程往金陵紫衣楼赶去。

    约莫在辰时三刻,计三娘率领爱徒计千离、心腹左飞安全抵达紫衣楼门口。计三娘仰头望着那块“紫衣楼”镶金楠木匾额,暗自叹道:“洗刀崖与紫衣楼的恩恩怨怨,也该是时候有个了结了。愿天庇佑本崖渡过此劫!”

    “进去吧。”计三娘向身后的左飞与计千离命令道。

    于是,计千离与左飞紧按着腰间的刀,三人从容不迫地大迈着步子,在众杀手的层层包围下,踏进了紫衣楼,开启一段吉凶未卜的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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