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多时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诧异时一个声音卷着笑向我投来,我回目认真细看,才认出眼前之人是康王妃。

    “是啊,多时不见,王妃越渐年轻了。”

    我笑着回话,目光却落在她身边那个似曾相识的小姑娘身上。

    那姑娘与姝儿一般年纪,一双大大的眼睛泛着精光,不太喜欢说笑,却很灵动。

    她见了我,屈膝施了个礼,“小女如玉见过兰妃娘娘。”

    “如玉?”

    我喃喃一声,更加细致的打量她。

    康王妃笑引道:“这是小女如玉,今日随我一同进宫赴宴,娘娘定是没见过的。”

    “的确是没见过。”

    的确是没见过,但这张脸却莫名的熟悉,总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默不吭声,不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却也不避,每回发现我在瞟她时便回首相对。

    不多时帝后均已入宴,两国使者亦已入宴,几句客套话后丝竹舞曲便将窃窃私语声给掩盖住了。

    我不便再打量如玉,便将目光移向别处,只一眼,玉郎满目忧伤的眼神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他默默处于一隅,一如往常给自己灌着辛辣的酒液。

    我连忙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自樽一杯苦酒饮下。姝儿连忙拦下,劝道:“姐姐,你怀有身孕,不能饮酒。”

    她一直跟在我身旁,只是不喜欢多言,瞧见我喝酒,怕伤了身子才出言相劝。

    我摆手道:“放心,没事。”

    “姐姐。”

    姝儿生气的抢过我的酒杯,贴在我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姐,大姐说一会之后有话对你说,她还说你误会王爷哥哥了。”

    “误会?有吗?”

    “姐姐,你这是何苦呢?王爷哥哥什么人你不清楚吗?都是那个女人在使坏,姐姐,别跟自己过不去。”

    “我没有,姝儿,放心,姐姐好着。”

    我挤出一抹笑对姝儿说道,抚了抚姝儿的小脑袋,尽力装得像个没事人。

    这时宴厅中央舞曲完毕,伴随着三三两两的掌声,我无心观赏,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却见慕如玉跻身上前,跪拜道:“皇伯伯,如玉许久不曾入宫,给您献上一舞!”

    慕元昊细瞅了一眼,爽朗笑道:“是如玉呀!许久不见,小丫头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多谢皇伯伯夸奖。”

    慕如玉叩首后立即起身,给了乐师使了一个眼色,宴厅中央立即响起了悠扬的乐曲声。

    慕如玉扬袖起舞,比之方才舞娘轻盈了数倍,一时间博得大家纷纷鼓掌,姝儿也忍不住夸赞:“姐姐,她跳的真好!”

    “是呀,玉姐姐,如意,你们看,郡主跳的多好。”

    玲珑、如意就在我身边,我便转头与她们交谈。岂料如意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玲珑也没见半点喜色,二人皆是目不转睛盯着大厅中央的慕如玉,那神情……

    瞅着如意的侧脸,再看看舞厅的慕如玉,加之之前乌孙崖说过的那些话和后来从阮怀恩那儿打听到的事情————阮怀恩,我豁然开朗,终于将整条线联系起来。

    那日后我再找阮怀恩谈过,阮怀恩告诉我神武元年镇远大将军正在西疆驻守,不料家奴揭发,向先帝告御状说是大将军勾结西陵,意欲里应外合,图谋不轨。

    自古天子多疑虑,接到密报的先帝自然放心不下,于是乎一纸诏书意欲将大将军召回云阳城。

    可谁晓得,诏书刚刚下达言渊就已经举兵起事,而后被部下斩杀,将人头献给了先帝。

    阮怀恩还说听说言渊膝下并无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颖慧非常,能文能武,大有言氏祖上遗风,言渊死后这位言大小姐就失踪了,从此后江湖朝野再无人见过,难道说如意就是那位言大小姐?那么眼前这位慕如玉……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中酒杯嚯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吓得姝儿慌忙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

    我连连摇头,尽量掩饰自己的心慌。

    如玉?如玉?

    她与如意眉眼间神韵相似,迫使我不得不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若我所想为真,那么慕如玉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康王妃的小郡主,而是如意的……按照年龄上看应该是如意的女儿。

    怨不得那晚乌孙崖在如意耳边说过些什么后如意会大惊失色,原来、原来……我惊瞥一眼如意,将之前所有的埋怨都吞回腹中。

    倘或如玉真是她的女儿,我若置之不顾,不等于是间接害死了她们吗?要知道叛国通敌是第一条大罪,莫说二十年后,只要朝廷依旧,就是百年之后也是洗刷不了的案底。

    如此想来,我该庆幸当时没有莽撞行事,庆幸自己给了如意一个机会,若不然,我的罪孽可就大了。

    正想这事时,忽听得掌声股股震天,是慕如玉跳完了一支舞,正接受大家的赞美与喝彩。

    此时乌孙崖起身上前,仍旧端出她伪善的笑脸,在宴厅中央大声道:“小郡主真是人美艺更高,也不知将来谁家有福,能娶咱们小郡主为妻。”

    康王妃先慕如玉一步起身作答:“多谢敬妃娘娘夸奖,这小丫头可听不得好话,您要再这么夸下去,没得轻飘飘找不着北了。”

    “本宫说的是实话。”乌孙崖仍旧笑得虚伪,站在宴厅中央,环视四周一圈,而后将目光落在姝儿身上。

    我知道她这人不怀好意,正想着她又想使什么坏便听她说道:“皇上,难得今日来了这么多宾客,既然小郡主已经献上一舞,是否也请别的小姐展示一下才艺?”

    “是啊,光我一个人也没意思,皇伯伯,您就让大家都玩一玩乐一乐可好?”

    慕如玉站在中厅,丝毫没有半点惧色。

    玲珑却道:“皇上,今儿外邦贵客在此,还是请安排好的舞娘更为妥当些,毕竟这些个千金小姐都没准备。”

    “惠妃姐姐此言差矣,想我大梁人才济济,各俯千金更是身怀绝技,谈琴跳舞都是信手拈来的事,若这些还要事前准备,那才真是丢大梁的脸面。”

    “敬妃娘娘所言极是,皇伯伯,您说是吧?”

    乌孙崖与慕如玉一唱一和,目的再明显不过,我算是听出来了。

    瞧着乌孙崖落在姝儿身上的目光,意图再明显不过,是想姝儿上去出丑吧?

    果不其然,皇帝刚一点头乌孙崖就将目光落定在姝儿身上,挑事道:“皇上,臣妾听说兰府三小姐舞就跳得不错,不如先请三小姐来一曲?”

    “敬妃娘娘想是听错了吧?小妹可没正儿八经学过什么舞蹈,又哪来的舞的不错?”

    我还未出声,长姐已经起身驳了乌孙崖的话。

    姝儿自是不语,却耐不住慕容晔、萧氏兄弟齐齐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乌孙崖又再道:“王妃何必谦虚?想当初兰妃妹妹一幅白纻舞图就赢得圣心,一母同胞的妹妹自然也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敬妃娘娘,您这话怎么说的?三小姐还是大姑娘家,你不顾着兰妃的面子,也该顾着皇后娘娘的面子。”

    最先不悦的是蓝侧妃,我感激的向她投过去一个笑容,她却未曾理会,仍旧与乌孙崖对峙。

    “我说错什么吗?”乌孙崖装作不知,“我只是想说凡事皆有根据,兰妃妹妹既有白纻舞图,便能作白纻舞,那么她的妹妹自然也是会的。”

    乌孙崖,好你个乌孙崖!

    我险些再次被气出血来,还好有姝儿与竹轩安慰才未出事。

    玲珑俨然听不下去,弱弱地起身说道:“各人事各人自己最清楚,敬妃你说是吧?”

    “这是自然,我不过是提个建议,倘或三小姐真不会那也没什么。臣妾不敢笑话,普天之下也不敢笑话。”

    “是啊,三小姐是兰府千金,又有皇后娘娘这么个姑母,谁敢笑话?”

    慕如玉补了一句,令宴厅之内顿时哄笑连连,我与长姐面子上自不必提,太子哥哥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唯有皇后与姝儿如故。

    皇后如故那是因为她不在乎,姝儿却不然,她性格温和,素来是不会为这些事情烦忧的。

    她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待大家大家讥笑完后方才起身,先是对着帝后叩首,再迎上乌孙崖嘲讽的目光,道:“小女不才,在家时懒慢惯了,不曾学有什么特长,但贵客在此,陛下跟前,小女愿意献丑。不过小女也曾听说敬妃娘娘乃是塔塔公主殿下,传闻塔塔人各各艺高,公主殿下更是武艺非凡,一般三五个壮汉是近不了身的,不知小女献丑之后公主殿下肯否不吝展示一番,也好令今儿佳客大开眼界。”

    乌孙崖想将姝儿的军,不料被姝儿反将了一军,现如今讷讷的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不是说她乌孙崖没那本事,只是她被我刺伤的伤口怕是还没好全,一下子三五个壮汉有她受的。

    事儿是乌孙崖挑起的,话也是她自己说的,如今想要回头却已不易。

    “娘娘,怎么,您不愿意吗?可是……”

    姝儿逼问了一句,只见乌孙崖的脸色成了灰紫色,抽跳了几下后说道:“哪有?三小姐说笑了,三小姐既然都愿意献艺,本宫自然也不会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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