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艴:

    依着“小娃娃”现下的火爆脾气,我知道,我是不可能从他这裡问出个“所以然”來的。所以,我决定自己出去打听、打听,探探状況……

    谁知,我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寨子裡的几个小喽啰拖着被绳索牢牢束缚住的秦夫,在我眼前得意洋洋的走了过去,好似抓到了一隻会下金蛋的金母鸡一般……

    秦夫就这样被他们拖拽着,他是那样的木然,木然到连一丁丁点点的反应也沒有。他完全不在意他们粗鲁的举动!

    秦夫也沒有向围观的人群多看一眼,当然也就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被抓上山的人竟然是秦夫!我惊愕非常,不敢置信!

    就算再给我十个脑袋,我也想不明白,秦夫怎么可能会被这伙山贼抓上山來,他和闭月轩宗政家的关系是……?

    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问,我正欲跨步上前,想找秦夫问个究竟,却一把被“小娃娃”提回了院子……

    “小娃娃”有如一头蛮牛,力大非常,他就像提小鸡一样,把我提回了臥房……

    他只使了半分的劲力,便将我如丢废纸一般的甩在了床上。

    他对着我厉声喝斥,道:“不许去,不要挑战我的底缐,我是不会任你由着性子,放肆胡來的,你最好看清这一点,给我小心一点儿。”

    “你们想把他怎么样?”我从床上爬了起來,语气异常坚定的问道。

    秦夫,亦师亦知己!

    於我,他不止授业狂草,亦教会我该如何自审女性……

    他是一个比女性更加懂得,该如何尊重女性的男人,仅凭这一点,我就必须得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把他从危难之中解捄出去。

    伍皇,出身於商贾之家,她的父亲——伍时约,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以贩卖木材为生。

    前朝覆灭,尙朝新立,举国上下皆是残败破落之墟。伍时约藉此大兴土木之机,海捞天下,从此便成了一方巨贾。

    尙朝之初,国弱民寡,国库空虚。尙髙祖李源虽已执掌天下,却仍旧被各方贵族所唾。尤其是贵族中的贵族——五姓七望,他们对於李氏皇廷的鄙夷最甚,看李氏竟与看垃圾沒有任何区別!

    无奈,李源只能拉拢商人,许他们不必再穿双色鸳鸯鞋,许他们骑马坐轿之权,许他们应试科举之利……以建其国。

    伍氏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入了太宗的後宫!

    ……

    自伍氏掌权以來,她的身份从高宗的皇后,变成了瑞宗朝的太后,最後,她又从太后,变成了如今的伍皇……

    从伍氏进入宫廷之初开始,她最被人诟病的,就是她的出身。所以,自伍氏掌权以來,她最乐此不疲的事,就是给自己抬身份。

    伍氏在登上皇后宝座的第二年,便将五姓七望改成了七姓九望,李第一,伍第二……

    自她登基以來,她又将“士农工商”改成了“士一馀平”……

    无本生万利——乃奸滑之人所为,无论伍皇多么努力的想要改变,卻仿似徒劳。

    事实上,商贾的地位确实是改变了,只是人心还沒有改变而已……

    与之相反的是,在伍皇执政的二十三年裡,封建礼教的枷锁对女性的束缚少了。因着她的关系,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也有了显著的提髙。可她却从來也沒有为女性的社会地位,爭取过什么。或许,伍皇本身也是自卑自贱,打心眼儿裡看不起女性,瞧不起自己的吧!

    如果,今天居於庙堂之上的人是秦夫,我相信他一定会为女性的社会属性,做出实质的变革……

    这样的一个人,我绝对不会让他有事,我会代秦姐姐好好的守护着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內保他周全!

    ……

    驼铃寨的关卡一道一道又一道,要想把秦夫从他们的手中救出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我要救秦夫,那么,“小娃娃”现下就绝对不可以有事……因为“小娃娃”是我在这个山寨裡,唯一一个可以倚仗的人。

    为了救秦夫,我不得不暂时放下我自己的杀夫之仇。

    想到这裏,我的心竟平靜了许多。

    平静之馀,又顿生糊涂,我不明白,是我不想报仇,不敢杀人,还是……我只是不想——杀他……

    这十天,我们之间几乎沒有发生过任何事,我们甚至都沒有在一起好好的多说过两句话。可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能为暂时搁置復仇计划,而感到轻松……

    “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娃娃”固态依旧,不肯就范。

    我突然把藏在褥子下面的剪刀抽了出來,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威胁他道:“如果你不想我有事,就告诉我。”

    我不知道“小娃娃”为什么在意我,只是他确实是在意我的。

    “小娃娃”见我如此,却也並沒有动摇他原本的立场,也许,他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他而已。

    当我用剪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後,我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失魂、痛心与怜惜,他紧张非常,急忙应话,道:“他是不会有事的,等他的父亲为他交了赎金,我们便会亲自护送他下山。”

    “你们会吗?收了银子,你们恐怕就要杀人灭口了吧!”山贼也时兴讲诚信吗?我可不信他的鬼话、鬼扯。

    “小娃娃”什么也沒有说,只怪怪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我也紧随其後,跟着他一並出了房门,进一步要挟他,道:“带我去看看他……他曾经帮过我!如今,他身陷囹圄,我不可能……对此视若无睹,我要见他一面,你带我去。”

    “小娃娃”好似沒有听见我说话一样,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偏房。

    见他如此,狂啸的怒火有如爆发的火山,我整个人立时便炸了!

    我一转身就沖进了他家的书房,进屋後,我二话不说,就踢飞了距离门口最近的纺车……

    随後,我又用剪刀把织布机上的锦缎,戳了一个稀巴烂……

    在我正欲推倒织布机的时候,“小娃娃”已早一步沖进了书房。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大嘴巴子,直接把我打倒在了地上……

    嘴角溢血……

    “小娃娃”疯狂且悲悽的对着我大吼:“你疯够了沒有!”

    我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正在涩涩的颤抖,他的背影像是一隻失去了依靠与寄托的孤狼,悲涼!

    ——亘久,绵长……

    那一声怒吼就像是孤狼的悲鸣,牠想呼唤同伴,可这裡却只有牠自己!

    “小娃娃”将纺车重新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他轻抚着再也无法“癒合”的锦缎……

    眼泪竟不自觉的流了下來……

    我本该在这个时候举起剪刀,在他沒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剪子从他的身後戳进他的心脏,将他生生的扎死……

    可是我沒有,也许是因为我想要救秦夫,暂时还不能动他,也许是因为我毁了他视作珍宝的遗物,而对他心存內疚……

    总之,在此时此刻,我就是沒有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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