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棱格勒河谷出来,我们没有回乌图美人。

    步行到布仑台,我们搭上了去往格尔木的公交车。四天后,我们一行五人回到了b市。

    在公交车站,韩莉莎与我们道别:“杜枫,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盯了她一眼,心说你什么意思?大路朝天,我们各走各道,互不相干。

    韩莉莎讪然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没能救活你的小情人。你放心,我会有所补偿的。”

    胖子说:“算了吧。怎么补偿?难道是肉偿?”

    二狗腿上打着石膏,拄着根拐棍,站在一边,不声不响。

    韩莉莎奇怪地没有生气,她说:“杜枫,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需要我有所补偿,就算是肉偿,我不会有意见。我会先去国外处理点事,稍后回来,陪你三年。”

    我冷着脸说:“别,算了。韩莉莎,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就当我们从来也没认识过。”

    韩莉莎脸色难看,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把你们的帐户留给我,我会给你们一笔钱,足够你们过完这最后三年。”

    我刚要拒绝,胖子拉住我说:“疯子,别傻了,有钱拿白不拿。那钱估计也不是她的,而是穆勒留下来的。再说,我们过三年就要死了,不吃喝玩乐个够本,岂不是亏了?”

    我皱皱眉,任凭胖子胡闹。转过身,我搀着二狗向的士站走去。

    老古在身后大声说:“哥们,留个电话号码呗,以后常联系。”

    我头也不回,向着身后挥挥手。联系什么?从今以后,我们三个,躲着你们还来不及呢,联系?联系个头啊!

    二狗低声说:“小杜,我们长生不死了,你还去上学嘛?要不,跟我去盗墓吧。十二神族的事,还没完呢。”

    我抬起头,十二神族的事,确实没完。我有一个预感,这件事,就象是一个诅咒,会纠结在我们三个的命运当中,永远也摆脱不掉。

    目光中,车站人流熙熙攘攘,有如流水。我恍惚中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个世界,看不见,但确实存在。

    忽然,我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从人流中走出来。这人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裙子,身形妙曼,绰约多姿。她拉开一辆的士的门,低头坐了进去。

    然后,的士开动,慢慢从我面前驶过。

    女人抬起头,晶亮如水的目光,翩若惊鸿般掠过,突然又回转过来,定在了我和二狗的身上。

    一抹意义难明的笑容,从她美丽恬淡的脸上,缓缓扩散开来,诡异而惊心。

    我只觉得全身发冷,牙关“咯咯”相击,手足颤抖。

    隐隐听得二狗的声音在问:“小杜,你怎么啦?”

    我死死盯着那辆的士,直到它拐过弯去,消失不见。良久,我才深深地呼出了口气。

    二狗仍然在问:“怎么啦这是?见鬼了?”

    我满脸沮丧,说:“我靠,真的见鬼了。二狗,我们可能闯大祸了。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那辆车里,坐的是谁?”

    二狗说:“谁去看车里啊?嗯,什么大祸?到底坐的是哪个?”

    我森然说:“天女旱魃。”

    二狗吓了一跳,脸色剧变:“你没看错?小杜,不要乱说。”

    我苦笑说:“我什么时候有乱说过?就是旱魃没错。也许,她一路上都跟着我们。她……她认得我,刚刚她还朝我笑。”

    ……

    在医院,我们给司马青莲办了出院手续。从医生和护士的眼神里,我知道司马青莲没救了。

    她变成了真正的植物人,根本不可能再有康复的机会。

    小若整个人瘦了一圈,她伏在胖子怀里,哭得象个泪人。

    胖子安慰她说:“没事,她没事,我们找到了治好她的方法。不过,她要离开b市,回s市老家接受治疗。”

    小若不信。那个笑起来很甜的护士也不信。医生当然更嗤之以鼻。

    护士看着我,不止一次义正言辞地教育我:“病人不能经受长途颠簸,你这不是救她,而是害她!”

    在我的坚持和再三保证不会事后找院方麻烦之下,医院只得同意出院。

    韩莉莎果然信守诺言,先期打了二十万块钱进胖子留给她的帐户。还留言说等到了国外,会给我们每人打一百万。

    胖子当然眉花眼笑,心安理得地花钱,买了辆七座的国产越野车。

    我们就用这辆车子,载着司马青莲离开了b市。

    之所以离开b市,除了不太好处理复活司马青莲之后的后续问题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要躲避旱魃。

    我跟胖子说了旱魃这事后,胖子十分紧张,马上就打发小若回湘楚。弄得人家哭哭啼啼,委屈得什么似的。

    不过过了一个晚上,两人又和好如初。并且在胖子信誓旦旦的承诺会娶她之后,小姑娘满怀希望地上了回湘楚的火车。

    我和二狗在b市没有亲人,胖子则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四九城人,母亲就在b市,呆在这里,危及家人的可能性很大。

    这家伙连母亲的面也没见,就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推说回兰州部队,第二天就催促我们跑路。

    司马青莲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维持着生命。我们都知道,只要这些管子一拨,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去。

    幸好,车子一直到s市,她也没有异状。

    在司马青莲老家的中医门诊部,我们复活了她。当然,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尸体。

    那一天,我们带着她去郊外的龙泉驿,参加一个祭奠仪式。

    我们都穿着正式的西装,站在孙老头当年的茅屋后面。那里有一个坟茔,前面树着块墓碑,但是墓碑上,却没有字。

    司马青莲好奇地问:“这里埋的是谁?”

    我们三个,默默地看着她,久久没有开口。

    未了我说:“这是个衣冠冢。秦金生,你父亲,孙老头,还有郭胜男,他们……都在这里。”

    司马青莲点点头。她站正身子,向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潸然泪下。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谁正在向我们走近。我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惟有晴空万里,一碧无垠。

    “噗嗵!——”

    忽然间,我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声心跳。这声音清晰无比,让人悚然而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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