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有过信仰吗?想必大多数人都会回答没有。

    我曾经也没有。

    但直到那一年感恩日前,“主人”带着我们来到城外,那个名为荆棘王冠的基地。

    那天妈妈第一次流下名为开心的眼泪,我也第一次穿上足以抵御寒风的衣物。

    当时,年幼的我脑袋一片空白,被妈妈抱起时,我抬头看着那面在寒风中飘扬的旗帜。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已经习惯正常生活后吧。那时我才知道,我已经有了自由,也有了伴随终身的信仰。

    ——某位冒险家晋升至荣耀级时对同伴说的话。

    21号在寒风中走着,瘦弱的他实在受不了寒风侵袭,举步艰难。但奴隶主看起来很急,他也只能听话的跟上。

    这是一大片奴隶,在这个冬天到来之前更多,有一百多个,但现在已不足一百个。

    从昏暗无光的地牢出来后,他总感觉周围人的视线跟以前有些不同,但从未挣脱过这锁链的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迎着寒风来到城外,映入眼眸的是几个庞大的基地,雄伟华丽又充满生活气息,从中还不断传出欢声笑语和歌唱声。

    特别是那几面在黑夜中依旧闪着光的旗帜,真是太过于耀眼,也让他感觉十分遥远。

    这一生,他或许只能仰望。

    走进其中一个基地,守门人带着笑欢迎……他们?不是一般都冷淡的看着他们,然后笑着欢迎奴隶主的吗?

    他这疑问很快就变成新的疑问。他的脚链手铐都被打开了,工具不是钥匙而是锋利的刀刃。

    21号再扫过四周,发现奴隶主已经不知去哪了。

    这时,有个管事的女人走出来,她穿着略微蓬松的公主裙,在火光下的面容无比美丽。

    小口张开,兴奋的大声喊道:“你们自由了!”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奴隶神色各有不同,21号属于忧愁的那一种。

    自由很珍贵也很遥远,他曾经也想去追寻,但长大后他才知道,自己啥本事都没有,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像是看出他们的担忧,少女拿出了一张纸,“我知道你们大多数都不识字,没关系。”她说完略微整理下思绪,然后继续开口。

    “简单而言,我们荆棘王冠和基尔城所有冒险团都弄了新的预备团,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这时几个冒险家走上来,21号脑海中响起声音。

    “是否加入荆棘王冠第五预备团?”

    他选择了是,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快速跳动。

    “我们会教你们最基本的知识和生活本领,让你们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但在一段时间后我们就会清空预备团成员,也就是清空你们。”

    少女依旧在笑,很美但也带着一丝警告意味。

    “这世界残酷无比,想必各位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既然如此,获得自由的你们务必记住,我们不是救世主,也没谁会是谁的救世主。能让你活下去的,只有你的努力和怀着恐惧继续前进的步伐!”

    说完后,少女喝了口水,然后对着旁边一个稚嫩少年点点头。

    稚嫩少年明白意思,走过来带他们来到临时住处,并且给每个人发放了两套衣物和一件足以过冬的大衣。

    之后,还弄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餐,他想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味道。

    半夜,21号和很多同伴一样,都没能入睡。他望向窗外,那边依旧亮着灯光。

    接着抬起头,他第一次觉得月色如此之美。而在月光下的旗帜,比月色和那个少女都要美的多。

    没有人会是你的救世主,少女的声音还回荡在他耳边。但他却认为这是错误的,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拯救了。

    明天,一切都会变得一样。

    一想到这,他就钻进温暖被窝,为了积攒明日的能量而努力睡去。

    不知不觉,他也和那些孩子一样流下泪水。

    ……

    伍德这几天都没去冒险团,陪孩子陪妻子陪怀孕的贝蒂,家里事情一大堆呢。

    在独自一人的床上醒来,他不由有些失落,只能点支烟发呆。

    明天就是感恩日啊,那么聚会就是在今晚咯。他抽完烟后也有了些精神,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

    “团长大人,早上好。”他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门被轻敲一下,少女的声音充满活力也很诱人。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打开门就看到活蹦乱跳的爱丽丝。

    “啊!流氓团长!”爱丽丝突然有些害羞的捂住脸,但没有捂住眼睛!

    “哦,我刚起床。”伍德看着只有一条内裤的自己,也没不好意思,拍了拍女孩的头就走回去穿衣服。

    穿着公主裙的爱丽丝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来,观察房间的同时还有些害羞的时不时看一眼伍德。

    “流氓团长大人,我昨天被副团长和几位大佬骂了。”

    “他们为什么骂你啊?”

    “说我整天混日子,也不督促团长大人好好管事,还说团长大人天天在家被温柔乡消磨斗志。”

    “那你怎么回答的啊?”

    “我当然是义正言辞很激动的反驳他们!”爱丽丝脸上突然没了红晕,举着小粉拳一脸正气。

    “温柔乡又怎么了?你们这些个天天当醉鬼、夜夜躺在女人肚皮上的有什么资格发言?我代表团长警告你们,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就全部下放到预备团!还有……啊!团长大人你打我干嘛?”

    爱丽丝红着眼眶揉着被拍红的额头,微嘟着嘴别提有多可怜了。

    真是小妖精好演员啊,伍德不由感慨。

    “别演了,你在他们面前估计只能点头哈腰的说‘对不起,爱丽丝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之类的话。”

    “团长你不相信爱丽丝吗?”爱丽丝真的要哭了,你快看,真的要哭了!

    “不相信。”伍德很不留情面的摇摇头。

    爱丽丝最后还是没流泪,抹抹眼角有些伤心的低下头,一副可怜样的拉着团长的衣角。

    “团长大人,你为什么这么了解爱丽丝啊?是因为契约吗?”

    “这倒不是。”伍德又摇摇头,“该怎么说呢,我也算个老艺术家吧,论演技的话你确实比我强上一些,也有点浮夸。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伍德突然抓住她下巴抬起,然后直视她有些惊慌的双眸,“你说谎的时候,眼眸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所以说,你骗不了我。”

    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是很奇怪的感觉,但她此时是真的慌了。因为她背后就是大床!体温未消的那种!

    “啊!”爱丽丝又被打了,依旧是额头。

    “天天想什么呢,先出去吧,我马上过来。”

    “哦。”爱丽丝垂头丧气的走出房间,在关上房门前她对着伍德深深鞠了一躬。

    “团长……主人,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正在整理装备的伍德微微发愣,过一会才笑着点头,“你还是叫我团长好了,也不是说什么照顾。你毕竟已经是我的人,那我就要负起责任。”

    爱丽丝听到这话,低着的脸变得通红,但她这次没表现给伍德看,而是直接转身顺手关上门。

    这次的心情,真不是演的。一想到这,她就靠着门坐到地板上,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

    你在想什么呢?爱丽丝。

    伍德没有穿女仆准备的西装,而是很随意的穿上便服,走出门的时候披上一件御寒大衣。

    “你这外套,是菲伊的吧。”伍德问爱丽丝。

    “嗯,是的。”爱丽丝点点头,然后没再说话。

    两人在沉默中走到了城门处,这时爱丽丝突然停下脚步,面露歉色的拿出一张纸。

    “团长大人,刚刚忘了……这是你发出最后通牒之后,这几天内被解放的奴隶数量和情况。”

    她说着说着不敢再看伍德,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想不到爱丽丝还会有疏忽的时候啊。”伍德接过纸笑着说,下一刻就开始非常认真的审阅情报。

    爱丽丝的字很好看,是他的狗爬字一辈子都没法追上的那种。在赏心悦目和简洁明了的情报下,伍德有些开心的望向旁边人来人往的街道。

    各大冒险团,在这几天内接受了好几千的被解放者,这比他预料的真是多上太多了。

    感谢这座城市,这么配合他们。他笑着想完,就收起了纸。

    “字很不错,以后我能不能聘请你当我孩子的老师?”他走出城外时,笑着打趣爱丽丝。

    爱丽丝调整能力一直很不错,此时开心的笑着回答:“团长大人,当然没问题!”

    伍德点点头,然后走进温暖的基地。脱下外套后,望着微微鞠躬后就离开的爱丽丝,久久没能迈开脚步。

    都说这世间千人一面,但这女孩,恐怕从未展露过真正的自己吧。久而久之,她或许也忘了自己究竟是长什么样了。

    自带温度的基地里,爱丽丝回到房间,有些无力的躺到床上。

    看着天花板,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不再去想任何事。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先睡一觉,等一觉醒来后,她就会恢复正常。

    在姐姐离开后,她一直都是孤独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但最近,她总感觉姐姐就在自己身边。能看穿她的心思,能照顾她。

    真是傻了。

    她复杂一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眸睡去。

    ……

    夜晚,伍德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一开始是一群大男人来灌,接着是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来搞,再接着是……

    他先远离最激烈的战区,来到外面深呼吸,用魔力蒸发体内的酒精。

    头好痛。他拍了拍头,然后走到凌乱的舞台上。

    众人都安静下来,他们很尊敬团长,所以非常想知道团长接下来要干什么。

    “原本我想观看你们在地上扭打的场景,但看我现在的状态,估计坚持不到那时候了。”他说完拿出奖品,亚龙蛋和璀璨级武器,还有很多有价无市的东西。

    “规则很简单是,谁赢谁拿,具体情况等会麦卡来组织。”他说完后拿出演讲稿,想了想还是一把火烧了,“这感慨‘从几个人变成几千正式团员’的演讲稿,我真是不想朗读!”

    “所以,这就由写稿子的克劳斯副团长,等会来给你们表演一出潸然泪下好吧!”

    众人举起酒杯,大呼一声好,顺便还有人上前调戏克劳斯。

    克劳斯只能保持微笑,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内心那份想痛揍团长的冲动。

    你特么知道不知道,那份演讲稿我写了足足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啊!

    伍德打了个嗝,然后整理下思绪开始说出最重要的话。

    “我们能聚在一起,这是缘分,也是我的荣幸。这就是我唯一要对你们说的话。然后,我来讲讲为啥发出那最后通牒。”

    他神色平静的扫过台下众人,“我想问问你们,曾经有谁是从奴隶堆里逃出来的吗?”

    话音刚落,众人先是一愣,面面相窥。过了好一会,在第一只手举起来后就有了第二只手……

    很快,在火光和灯光下,很多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因为谁都没讲过自己曾经是个奴隶。

    最后,所有人都望向舞台上,他们尊敬的团长,也在举着手。

    “没错,我曾是个被迫穿女装的可怜奴隶。”伍德说着还擦了擦眼角,假装抹泪。

    “你现在也穿,而且非常漂亮!我爱你啊!”从台下,麦卡突然加了一句。

    这略微沉重的气氛突然消失,众人忍不住发笑,气氛一度十分欢快。

    “我现在宣布,等会你们谁把裁判灌趴下,明年来跟我多领一个大奖!”伍德瞪了一眼麦卡,然后继续说道:“看着我们举起的手,虽然只有几十个,但恐怕也远超出你们的想象吧。”

    众人点点头,虽然都已经混的很熟了,但每个人总有些不想讲的秘密。

    “那我接着问,你们当中有亲人或者朋友曾被变成奴隶的请举起手。”

    这一次众人并没有多少犹豫,陆续举起手,抬头后又有些惊讶。

    “上千只手同时举起来,比我想的还多啊。”伍德笑了下,“下面这个问题答案我也没法像前两个一样预料到,气氛或许会变得尴尬,但我还是要大声问出来!”

    他深吸口气。

    “你们谁曾经有对路边的奴隶动过恻隐之心吗?哪怕只有一瞬间,一个眼神!哪怕是没有成为冒险家懵懂的小时候!”他内心有些忐忑,但还是继续张口。

    “请诚实的回答我,有过吗?”

    月光拂过每个人的脸庞,也将空气凝固,此刻每个人都陷入到回忆中。

    然后,又有一只新的手举起……

    慢慢的,伍德不再忐忑,他瞳孔中倒映着无数手臂,有的粗壮有的纤细,但都很美。

    “感谢你们,让我觉得这一切都如我们所愿。”他缓缓收起手,然后举起盛满的酒杯,在荆棘王冠的旗帜下一饮而尽。

    他还想感谢收人的家伙,至少在座的所有正式团员,内心都是属于这个大家庭的。

    在这一杯酒后,他变得更醉了。仔细想想,或许不是因为酒精……

    踉踉跄跄的脱离战场,来到安静的小角落,他刚拿出烟却发现没带火柴。就在这时,有人替他点燃了火焰。

    火柴替他点好烟,也帮他看清了那张美丽脸庞,眼眶泛红。

    “晚上好,主人。”

    “怎么不叫我混蛋主人了?你这样我还真不适应啊。”

    伊丽莎白笑着熄灭火柴,然后靠着栏杆看着在月光下的鲜花,五颜六色甚是美丽。

    “花好美啊,就和那时的承诺一样,绽放后更美了。”

    闻言,伍德也趴到栏杆上,看着花朵说道:“你喜欢吗?花和绽放后的承诺。”

    “喜欢。”伊丽莎白点点头,“而且我想,我已经属于这个世界了。”

    “不。”伍德醉醺醺的摇头,“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你也是属于我的。”

    “混蛋主人,你开始讲醉话了。”伊丽莎白突然被逗笑了。

    “醉话就醉话,喝醉不来点狂言,等清醒后再说多尴尬啊?”

    “那么你继续说啊,我听着就行。”她看起来很开心,“当然,我可能会讲出去。”

    “那我就来点正经的。”伍德直视月光下更美丽的紫色瞳孔。“我想谢谢你,每一次都竭尽全力的来救援我。”

    伊丽莎白笑着摆弄了下发丝,接着继续低头看花。

    “也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就和你一直……一直照顾着我一样。”

    伍德点点头,然后有些难受的把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脑袋。

    伊丽莎白看着这样的伍德,原本是想要给个清醒术的,但不知为何,她选择扶起男人,缓缓走向住处。

    “明晚,也要弄那种灿烂的烟火吗?”

    “嗯。”伍德半梦半醒的回答。

    “嗯,我会来帮忙的。”伊丽莎白扛着伍德来到房间,把他放到床上。

    接下来,我应该离开。她没喝醉她明白这件事,但她还是选择坐在床边。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她想起在同样的月光下,伍德背着喝醉的她回家,在街道上做出有些忐忑的承诺。

    回忆让她笑着。再看向月光下熟睡的面容,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摸着。

    突然,她的手被握住了,在她惊恐时伍德说出梦话,“贝蒂你个淘气鬼,我很累了,别乱动。”

    伊丽莎白听到这话只能苦笑,你说不动就不动吧,她收回了手。

    该回去了,她第二次这么对自己说。但她依旧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伍德,想着刚刚的梦话。

    这嫉妒,让她觉得自己和凯瑟琳一样。可伍德喜欢自己吗?她不知道。

    但那句“你也是属于我的”醉话,着实让她心跳加快。

    不想再管那么多了,在山洞里自己就应该得手的。她这么想着,然后吻住了月光下的嘴唇。

    有些酒气,但她感觉不错,而且,她多了些疯狂又大胆的想法。

    “你好,夜深了。”

    她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先是确认伍德没醒,然后缓缓回过头,担心的久久没有言语。

    “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请先回去吧。”爱丽丝微微点头,然后上前放下怀中的被子。

    先脱下伍德的衣服,然后盖上被子。颇有人妻风范,明明是个小姑娘。

    做完这一切后,当她再次抬头时,伊丽莎白已经不见了。

    拉上窗帘后,她在伍德耳边道了一声“晚安”,接着便悄然无声的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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