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春江花月夜,澄澈空明、清新脱俗,洗尽了红粉浓脂,历朝历代世人无不对其膜拜称颂,‘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将春江花月夜五字炼成一片奇光,分合不得,真化手工。’‘孤篇横绝,竟为大家’等等溢美之辞,不胜枚举。

    “此诗既写景又抒情,情景交融、玲珑透彻,且诗情与画意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之意境,老夫二人远远不如,大家风范莫过于此!”

    青城双皓中的钱姓老者听完了这一首春江花月夜后,仿佛置身于美妙的诗境之中,浑身飘飘然说不出的惬意,末了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一切赞美之言,都是亵渎。”

    孙姓老者于心中回味了几遍,每次都有更高的领悟,最后已然找不出赞美之辞,说完竟激动地研墨拾笔亲自抄写了一番。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马文喃喃自语,望着身旁的魏贤,神情庄严道:“魏兄,我等诗作与这首相比,简直云泥之别,甚为惭愧!”

    魏贤点了点头:“说得难听点,你我二人空有才名,实则连给那解元郎提鞋都不配!”

    夏天听得几人如此离奇的评价,在莫非耳畔小声道:“表弟,你从没下过山,我也只是大致描述过扬州风景以及广陵潮的景致,你就如临其境般的写了出来,真是让表姐大为佩服!”夏天顿了一下,脸色微微泛红,羞赧道:“表弟啊!表姐想好了,回去就跟姨夫姨母说,把你和清圆表妹的婚事给退了,咱俩凑成一对儿,我有钱你有才多般配!只在不行,你就把清圆和我都娶了,两女侍一夫也成呀。”

    莫非表情错愕的看着夏天,一时没反应过来,谁知梨花却忽地凑过身来,问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说些什么呢?”

    夏天吓了一跳,表情可爱的说道:“哈……没什么啊,没说什么,随便谈一些人生和理想!”

    梨花不信,微微笑道:“你是不是也怀疑这首诗是莫无耻抄袭的呀!”

    夏天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莫非却做贼心虚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梨花撇了撇嘴:“猜得呀,你这么无耻的人,怎么可能写出这么清新优美脍炙人口的佳作。”

    莫非不置可否,一副还是你懂我的神情,随后才转身望着马文、魏贤以及青城双皓道:“两位先别顾着吟诗,前辈也别忙着抄写,最后一局还是比完了再说。”

    马文和魏贤叹了一口气,掏出了些喜钱给了报子,有气无力的说:“抱歉,实在没心情比了!”

    莫非没想到两人会冒出这么一句,心想一首《春江花月夜》便不战而屈人之兵,早知道一开始就甩出来得了,于是道:“意思是——两位不比了?”莫非发现两人沉默着不应,转身将沈青荷拉了过来,对着吴宇道:“既是他二人不比了,那么这最后一局便是在下不战而胜,文武两场输赢已分,按照事先谈好的条件,明日沈青荷自会去花满楼替林姑娘赎身。”

    莫非没有心情去看吴宇几人的表情究竟如何难看,只是在他转身就要离开时,吴宇却大喝道:“谁敢走——统统围起来!”

    几十个提刀的黑衣人,听到指示后纷纷下马,抽刀将莫非几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黑衣人本是些市井无赖,被吴宇找来后美名其曰成了衙门的差役,实则不过是打手狗腿子而已。

    莫非脸色瞬间一寒,无视四周的黑衣差役,对着吴宇冷声道:“怎么着,输急了想动手?”

    吴宇同样脸色铁青:“马、魏兄弟说不比,却未经过本公子的同意,算不得数!今日不比完,谁要敢动一步,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莫非沉吟不语,缓缓走上前去,伸出食指指着吴宇的鼻尖,眼神犀利无比:“县令之子就想逞威风?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个垃圾货色!我就站着不动,让你随便斩个几刀,可你敢吗!?”

    吴宇只看了一眼莫非的凌厉眼神,便不自觉的吓退了一步,当听到‘垃圾货色’几个字眼时,真想把莫非剁成肉泥,只是他老吴家在青城再如何呼风唤雨,也不敢众目睽睽下当众行凶,于是找了一个借口道:“本公子身居青城县尉,这个刁民却当众辱骂本官,可立即抓起来关进大牢,胆敢反抗者就地正法!”

    十几个黑衣差役闻言,嘿嘿一笑,张牙舞爪的举刀朝着莫非砍去,显然是省去了‘抓’的一步。

    莫非神色自若的站着不动,忽听利箭破空声传来。

    只见几十支箭羽冷不丁从远处射来,正中这些行凶者的手腕和双膝,靠近莫非的几个人更是胸口中了一箭,尖叫一声后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眨眼之间,二三十个黑衣差役,蜷缩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不过下一刻,这些刺耳的嚎叫声又被更大的巨响盖过。

    大地在震动,战马在嘶鸣。

    西边的大道上,赫然是将近五百名手握弓弩、刀剑的披甲骑兵,杀气腾腾的拍马赶来。

    围观群众抬头望去,不禁张大嘴巴,惊呼起来。

    “青龙甲!!”

    青龙甲是青城百姓对青龙关驻军的称呼,只因莫名上将军爱护士兵,不惜耗巨资大规模制造铠甲,以至于青龙关士卒人人披甲。毕竟在箭矢如雨的战场上,披甲将士比无甲的存活率,要足足高出了一大截,只是全军人人披甲,就算在大赢帝国各个驻军之地,也是绝无仅有的。

    五百青龙甲几个眨眼便来到了眼前,激起漫天尘埃,接着又将吴宇一伙人全部围了起来。

    张虎与赵龙各骑一匹战马,走到了场间。

    张虎笑着朝莫非眨了眨眼,赵龙则神色俱厉的望着剩余的黑衣差役,呵斥道:“三声过后,还不放下兵器的,格杀勿论!”

    “诺!”五百青龙甲高亢的声音,震撼无比。

    赵龙动了动嘴唇,轻轻地念了个‘一’字后,便见半数青龙甲,各自举起了弓弩瞄准,箭镞尖锐且泛着触目的冷光,杀气冲天。

    吴宇身边的黑衣差役,不过是些滥竽充数的下三滥货色,哪里见过这等庄严肃穆的阵仗,瞬间额头冷汗直冒、衣袍尽湿,只是吴宇未发话,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仍旧勉强提着刀。

    赵龙冷哼一声,又随口念了个‘二’字,便见又有半数青龙甲纷纷举起刀剑,并同时喊了一声‘杀’!震得周围之人,耳膜发麻。

    此时此刻,许多人才忽地想起了莫非之前所作《胡无人》中的几句‘将军麾下青龙甲,杀气震天势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诗作所写,与现实如出一辙啊。

    青龙甲‘杀’字一出,吴宇心下骇然,又是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不要紧,黑衣差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互视一眼后旋即将手中的刀,无力地扔在了地上。谁人不知,眼前的青龙甲可真真正正的是会杀人的正规军,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家伙,便是例子。

    吴宇怒视几眼这些毫无用处的走狗,才猛吸一口气,鼓足了一丝勇气,叫道:“官府拿人,与你们青龙甲有何干!”

    ‘铛’的一声!赵龙抽出腰间横刀,指向了吴宇的眉心,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吴宇心惊再退,忽听身后响起一声‘蠢货’,一个身穿官服约莫五旬之人,带着一些衙门随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爹!”吴宇一见来人,喜出望外的叫了一声,却不料一个耳刮子直接扇了过来。

    青城县令吴之鹤,又骂了自己儿子一声蠢货后,这才朝着张虎与赵龙拱手笑道:“两位将军,别来无恙?犬子适才多有冒犯,还望两位不要见怪才是。”

    张虎微眯着眼,不客气道:“吴县令,令郎欲对我家公子行凶,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冒犯’就可以了事了!”

    吴之鹤脸色微变:“是是是,老夫管教无方,以至犬子大逆不道,竟然敢对上将军的公子无礼,实在不该!但……上将军的公子也的确涉嫌辱骂犬子在先!所以,还请两位将军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互相包涵一二。”吴之鹤顿了一下,转身望着莫非,又笑道:“虎父无犬子,公子神采俊极,不单武艺超绝,更是文采风流,乡试解元郎实至名归啊。”

    莫非瞧了瞧眼前的吴之鹤,果真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心下生厌也不搭理。

    然而此时,周围却又发出一阵阵惊呼声,他们不敢置信的望着莫非,心想这位公子不是曹植吗,怎么忽然成了上将军莫名的儿子——那个写出《春江花月夜》的乡试解元郎!

    花富贵的双腿在吴之鹤话语刚落后,便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他猛然想起了李宝玉跟他说的一句话‘那小子你可远远招惹不起,不管你与县令吴之鹤的交情有多深厚’,现在想想后悔莫及,她确实惹不起。

    马文和魏贤神情呆滞的盯着莫非,手中的诗稿飘然落地。

    沈青荷同样心神剧荡,他猜测过面前之人有来历有背景,只是没想到这么有来历有背景。

    吴宇懊恼的自骂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莫非之前曾喊过萧礼一声哥,想到了他是乘船而来……

    这些人中,只有蔷薇的反应稍微正常一点,因为莫非早就告诉过她‘他姓莫,家住青龙山上!’。

    ……

    青城双皓丢下手中笔,迈着小碎步过来,激动的问:“公子真是上将军的儿子?乡试解元郎?春江花月夜的作者?”

    莫非苦笑一声:“两位前辈勿怪,在下正是莫非,只是为了低调行事才化名曹植而已。”

    青城双皓恍然大悟,哈哈笑道:“想来也是,能出写胡无人这般杀气的诗作,只有戎马一生退胡蛮的上将军之子,才理应有此觉悟。只是老夫二人万万想不到,公子不但可写出杀气之诗,又写得出春江花月夜这般的清丽脱俗的神作,真是千年一遇的大才子啊!”

    莫非干咳了一声,脸上火辣辣的,毕竟这两首诗都是抄来的,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只能含糊其辞的应对了一下。

    马文走上前,拱手道:“公子既然写得出春江花月夜,小生便已经没有再比的资格了,认输了!”

    魏贤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十年寒窗,博得一些才气名声,便沾沾自喜目中无人。现在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我也认输,就此告辞了!”

    马文与魏贤毫不在意吴宇的怒意,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

    吴之鹤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儿子隐忍,笑道:“犬子不自量力与公子比试,老夫事先并不知情,否则一定会阻止,既然现在已经输的丢人现眼,那也是活该罢了,相信上将军心中也会稍微消消气,再过几日,老夫便带着犬子亲自登门谢罪。”

    这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张虎与赵龙自然知道,于是双双含笑不语。

    吴之鹤神情略显尴尬,继续道:“眼看夜幕降临,老夫便在飘香楼宴请两位将军,如何?”

    赵龙终于开口,只是语气冷淡:“这倒不用了,上将军为了庆祝公子夺得解元,已经开始在山上关中大摆筵席,就等着我们回去了!”赵龙说着顿了一下,又回首对着莫非说:“小非,你先随着你虎叔回山,头儿和夫人已经跷足以待了。”

    莫非点了点头,招呼夏天、梨花、李冰柔等翻身上马,顺便还邀请了青城双皓和沈青荷几人,这才疾驰而去。

    “虎叔,萧礼哥真的没事了吗?毕竟他的伤势很严重……”

    “自然真的,先前的白雕你应该也看到了。确实,萧礼的伤势很重,孙老医官也说只有五成希望可以活命,幸亏有一个妙手回春的老神医出现啊!”

    “老神医——谁呀?”

    “梨花姑娘的爷爷,你的老师!”

    “宝爷……”

    “嗯,真没想到老先生深藏不露,只是他还说多亏了你事先输入一道玄妙真气,护住萧礼的心脉,否则连他也无多少把握了。现在萧礼已经苏醒过来,听说你得了解元,起身嚷嚷着要喝喜酒,最后被头儿和夫人训斥了一顿,才灰溜溜的躺下休息。”

    “啊——哈哈……”

    ……

    赵龙等着莫非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对吴之鹤说道:“县令若无事,可以一同前去喝喝酒。”

    吴之鹤摆了摆手:“就不打扰了,老夫记起来还有一些公事要办!”说完,便吩咐着吴宇一伙人,将受伤的都扶起来,赶紧离开。

    “等一下!”赵龙忽然开口,拍马而行,径直来到了被人扶着的黑煞面前,冷声道:“青城四煞虽是江湖人士,但一直以来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县令可知?”

    吴之鹤微微一怔,才摇了摇头。

    “就在前年,白煞因为私仇将一好人家满门屠杀,连襁褓婴儿都不放过;去年某日,黑煞强抢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事后更是惨无人道的将其杀害;至于另外两个,更是人渣……不知令郎为何会与这等人走得如此近?”

    吴之鹤脸色一变:“这些事情,老夫确实不知,老夫即刻将其带回去审判,若将军所说属实,一定严惩不贷。”

    黑煞额头冷汗连连,心虚道:“这些都是谣言,阁下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赵龙一字一句道:“证据?上将军的话——就是证据!”

    黑煞不明所以,但是却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解道:“阁下这话,什么意思?”

    赵龙左手拿出一枚令牌,悬在半空,上刻‘上将军莫名’五字,同时右手举刀,喝道:“上将军有令!黑煞通敌卖国,本应斩首!现斫一刀,以儆效尤!”

    刀光一闪,黑煞竟毫无反应,腹部便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肠子哗啦一声流了满地,极其血腥。

    “呜呼!呜呼!呜呼……”青龙甲振臂高呼,杀气肆意。

    赵龙大笑三声,策马而行,率领青龙甲扬长而去。

    ps:吴之鹤的出现,意味着第一卷将开始剧烈的冲突,也预示着第一卷即将进入了高氵朝......另,谢谢幻想天目君的推荐票,有人支持确实很有动力,答应你,尽量保证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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