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片刻的沉寂之后,有人轻声念出,然后闭着眼,体会诗中意境,竟是如痴如醉。

    “我仿佛看见了一幅幽静寒冷的画面:在下着大雪的江面上,一叶小舟,一个老渔翁,独自在寒冷的江心垂钓。”有学子喃喃道。

    “是啊,天地之间是如此纯洁而寂静,一尘不染,万籁无声;渔翁的生活是如此清高,渔翁的性格是如此孤傲。”

    “在这首诗里,笼罩一切、包罗一切的东西是雪,山上是雪,路上也是雪。前两句,以极端的环境,衬托出心中对完美世界的渴望。楚公子的心,是厌世么?对未来的失望亦或是对人族的失望?天啊,此诗,意境之鲜明强烈,生平仅见。”

    众学子议论纷纷,各自评论。最激动的当属南阳大儒,拍案叫绝,赞不绝口。

    楚望舒看了他一眼,心里怪怪的,这首诗,就是南阳大儒二十年后的巅峰之作,天下烽烟四起,南阳大儒眼见人族节节败退,处境堪忧,心生悲观厌世之情,从而创造出一个幻想中的,远离喧嚣的寂静世界。

    南阳大儒兴奋过后,悠然一叹:“此诗,当为传世佳作。”

    程白撷沉默一会,点头附和。

    众学子微微哗然,有人心有不服,但又无话可说。两首诗的优劣,稍稍有点鉴赏水平的人都能看出,他们起哄的话,只会让人笑话。

    “别急,还有抒情、明志。楚望舒不可能连胜。”

    “对,太玄最拿手的就是抒情,第二首必定能扳回一局。”

    “我就不信楚望舒能胜的过诗圣。”

    “君子当胜不骄败不馁,诗词领域,太玄是九州顶尖,一个道门弟子,怎么可能打败他。”

    “莫急莫急,拭目以待。”

    翁太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震惊、错愕、不甘诸多情绪,他还有机会,为了这次比试,翁太玄准备了足足七日,斗诗的套路不会变,永远是景物、抒情、明志。

    抒情是他擅长的领域,又有充足时间准备,他不信,第二首诗会败给楚望舒。

    众学子看见他平静自信的脸庞,信心也跟着暴涨,我们的诗圣是无敌的。这时,翁太玄的声音再次响起:

    “山桃红花满上头,

    长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

    水流无限似侬愁。”

    南阳大儒抚须,笑道:“竟是少见的以女子角度诉说幽怨闺思,上句写满山桃花红艳艳,下句写江水拍山而流,描写了水恋山的情景,这样的情景原是很美的,但对诗中的女子来讲,如此美景恰恰勾起了她的无限痛苦:“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这两句是对景抒情。太玄心思玲珑,此诗,甚好,甚好!”

    听着南阳大儒的赏析,众学子如痴如醉,都觉得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世间最苦,当属情字。

    姬南曼眼神黯然,想起自己寡居多年,不是失恋,胜似失恋。一时心有戚戚然。

    齐玄武叹道:“真乃锦绣郎君。”

    姬靖儿噗嗤一笑:“翁太玄是出了名的风流浪子,写女儿家的心思,写的这般入木三分。”

    用一句诗形容翁太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楚浮玉裙裾飘扬,捋了捋鬓发,咬着唇,幽怨看了眼楚望舒,传音道:“这小子,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望舒,你回头帮我打他好不好。”

    楚望舒微微一愣,心里顿觉刺痛,楚浮玉说她神智苏醒后,曾经去过牧野城找他,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正如诗中所写,前两句春光无限好,旧景旧曾谙,同时勾起她失恋伤感的情绪: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郎君的情意,便如容易凋零的桃花,而流动不息的江水,正如她的哀愁。

    南阳大儒道:“楚公子,该你了。”

    学子们笑嘻嘻的起哄,“楚公子,该你了。”

    “随便作一首,你还有机会。”

    “是啊是啊,还有一次机会呢。”

    “别勉强,君子当自强不息,但,君子当审时度势。”

    “哈哈哈。”

    楚望舒缓缓起身,伸手,抚摸楚浮玉细腻光洁的侧脸,楚浮玉那么个不要脸的妖精,也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上千人看着呢,众目睽睽。

    楚望舒目光深情、怜惜,轻声道:“三姐,我有一首诗送给你。”

    楚浮玉芳心一颤,抿了抿唇。

    楚望舒想起她昨夜压抑的哽咽,想起她时而流露的黯然,伤感,心中情感汹涌,深情无限的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楚浮玉痴痴凝视他,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化开。眼眶一热,泪水在颤动的睫毛中流淌。

    诗文的意思:曾经到临过沧海,别处的水就不足为顾;若除了巫山,别处的云便不称其为云。仓促地由花丛中走过,懒得回头顾盼;这缘由,一半是因为修道人的清心寡欲,一半是因为曾经拥有过的你。

    这可比情话杀伤力大多了,楚浮玉自动脑补:就算我有过其他女人,但那些都是沧海,是巫山,是花丛,在我心里,你的存在就和“道”一样重要。

    所以,她感动的稀里哗啦,恨不得现在就给楚望舒生猴子。

    楚望舒当众秀了一把恩爱,对象还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翁太玄心里受到一万点暴击,恨不得仰天吐血三升,然后嘶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翁太玄输了,彻底的输了,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狠狠击败。

    两首诗比起来,意境和意义都相差太大,他的诗顶多算精品,楚望舒的诗,如上一首一样,足以位列传世。

    其实楚望舒的这首诗,也是翁太玄所著,不过是在十年后,两首诗的意境有些许类似,翁太玄不是输给了楚望舒,他是输给了十年后的自己。

    楚望舒拭去姐姐脸上泪痕,环顾学子,黑压压的人头,无人说话,俱是神情呆滞。他转而望向首座:“请两位大儒点评。”

    程白撷对南阳先生相视一眼,苦笑摇头,这还怎么点评,又是一首传世佳作,还需要点评?

    南阳先生叹了口气:“此诗当属传世,楚公子不愧人中龙凤,一日双传世,佩服佩服。”

    “此番斗诗,是楚公子胜了。”

    尽管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可听到大儒宣布,众学子仍旧难以接受,堂堂稷下学宫,堂堂诗圣,竟然在诗词方面,输给了一个道门弟子。

    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啊!

    “不是还没结束吗,还有明志诗。”

    “对,还有明志诗,继续比。我们不服。”

    “景物、抒情、明志,怎么能少了最后一个,我们还要继续斗下去。”

    群雄汹涌,大家都不服输。

    翁太玄嘴角苦涩,这群家伙,还嫌他丢人不够?

    楚望舒心道,屁勒,我都赢了,才不要和你们继续纠缠。

    程白撷呵呵一笑:“楚公子,众意难违,不如继续?我也期待你再出一个传世之作。”

    南阳大儒附和道:“楚公子才情高绝,老朽亦拭目以待。”

    学子们起哄声更响亮了,不远处的勋贵,也是兴致勃勃,他们就是来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楚望舒混江湖的老油条,立刻明悟两个老头子的想法,这是死也要挣回一点颜面,试想,传出去,稷下学宫翁太玄完败道门弟子楚望舒。和稷下学宫翁太玄,一诗之差,惜败楚望舒。完全是两回事。

    读书人果然鬼精鬼精!

    楚望舒心说,你们非要把脸伸出来让我打,我还能说“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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