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样想着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云寒汐的嘴里呕了出来,身后的云启宇一惊,掷了手中的药碗赶忙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慌张地道:“汐儿?你怎么了?汐儿?”云启宇所有的理智在那瞬间就被抽空了一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寒汐听见云启宇叫他可是没有应声,就那样咧着嘴浅笑着看着眼前慌乱的人。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渐渐离他越来越远,眼前所有的景象也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云寒汐嘴角仍旧含着笑,眼神涣散地想着,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吗!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便也越来越深了。
    见了云寒汐那抹决然的笑容云启宇的心跳好像是漏了一拍,那种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云启宇颤抖着手死死拉着云寒汐的手一面歇斯底里地喊道:“太医!太医!”那声音甚至透露着绝望。
    外面的太医闻声悉数赶来,赶忙上前为云寒汐把脉,那太医原本还神色镇定可一搭上云寒汐的脉身体就如筛糠一样颤抖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又看了看云启宇铁青的脸色就哆哆嗦嗦地换了下一位太医。
    几位太医轮番把了脉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都规规矩矩地跪在榻前。云启宇抱着云寒汐握着他的手道:“说!”云启宇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几位太医闻言只把头埋得更深了却没一个人敢搭话。
    云启宇气极怒喝:“滚!滚!全给朕滚出去!”几位太医闻言悉数起身退了下去。云启宇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俯身在他耳边喃喃道:“汐儿,我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你说句话好不好?汐儿......”云启宇说着说着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如今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只希望云寒汐能好起来。
    意识渐渐飘远的云寒汐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脸庞上有热热的东西滑过,耳边似乎也有哭声,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看看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看着缓缓闭上眼的云寒汐云启宇心底一阵绝望,拼命地摇着云寒汐瘦弱的身子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汐儿......汐儿......”云启宇觉得一辈子都没有这样无助过,前些日子他的身体不还是已经开始见好了吗?可为什么现在却......难道,这就是回光返照?
    云启宇在那瞬间几乎觉得这个世界都崩塌了,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真切眼前的东西,可云寒汐唇边的鲜红却依旧那么刺目。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早已为自己已经不喜不悲可云启宇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伤心欲绝的时候。
    眼泪不断地划过眼角顺着云启宇那刚毅的脸庞滑下滴落在云寒汐光洁的额头上。当怀里的人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云启宇觉得这山河鹿死谁手都不重要了,夺得迪亚如何?夺得珈逻又如何?如今自己坐拥这盛世江山,拥有了这云寒汐用一血一汗换来的江山,而怀里的人却永远都不能再睁开眼了。
    云启宇悲戚一笑,这天下不要也罢!只要能还他一个活生生的云寒汐他便心满意足了,可是人总是只会在失去后才知道曾经拥有的可贵。云启宇紧紧抱着怀里没有半点儿生气的人儿不肯放手,双眼没有任何焦距地盯着屋里的某处,嘴里喃喃地唤道:“汐儿......汐儿......”
    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从未如此脆弱过,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云寒汐闭上眼前的那一刻。云启宇低下头紧紧贴着云寒汐冰冷的脸庞,像是想用自己的体温让他也变得温暖些。
    云启宇来回摩挲着云寒汐瘦削的脸,无论何时他总是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无论是夺取珈逻还是救活中毒的自己,可是现在自己却束手无策。云启宇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原来自己才是一直都被保护着的那一个。
    曾经的种种渐渐浮上了心头,云启宇心痛地抚着云寒汐柔软的长发,心中的悲戚宣泄不出,一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像是要把掌心给戳出血一般。云启宇看着怀里这个瘦得不成样子的人,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他在包容自己,用他的方式为自己默默地付出,而自己不但没有回报他一点点还一直伤害他。
    心似乎被人给生生撕裂了般地痛,想着想着泪水又润湿了眼眶,自己做了这么多伤他心的事他应该是寒心过的吧?到底是多么深的爱才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承受了过来,甚至到死也不愿意伤自己分毫。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云寒汐的死讯没人敢声张,而云启宇把自己关在屋里也整整两天了,积满雪的院子里跪满了下人却没人敢吭声。高斐跪在前面皱着眉看着紧闭着的屋门,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前天里面倒还有些声响,可是昨日和今日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高斐跟了云启宇几十年,算得上的云启宇的心腹,可是高斐却从未见过云启宇落泪的样子,甚至想都未曾那样想过。云启宇总是那么威严一切都运筹帷幄的样子,哭和他几乎没有任何关联,可是前天屋里时不时传出的阵阵哭声让高斐都震惊不已。
    已经两天了,这次连高斐都不敢去劝谏,他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可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明白云启宇此刻的心情。高斐叹了口气,心里为云启宇担心,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呢?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啊!
    如今的云启宇一改往日不怒自威的模样,全身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面容枯黄憔悴,双眼也没有任何神采,丝毫找不到昔日一代帝王的风采。两天云启宇似乎是都没有动过,依旧那么环着紧闭着眼的云寒汐,另一只手紧握着他的手,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苏风和沈棋来时便是看见院子里跪得满满一地的人,两人相视了一眼,苏风紧紧握住了沈棋颤抖着的手向院子里走去。高斐见来人了示意他们噤声,把二人引到一旁轻声道:“节哀。”
    沈棋脑子里瞬间就变为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个足智多谋武艺高强,甚至堪称传奇的云寒汐就,就这么死了?沈棋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尽管听沈兴然那么说有了准备,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眼泪就涌了出来,苏风把沈棋抱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眼神却飘向了云寒汐的房间。云寒汐是他最为敬佩的人之一,那个绝代风华的人怎么就......这样想着苏风眨眨眼不让泪留下来可是却忍不住有些哽咽。
    张玄居和段瑾书接到云启宇的旨意一回到阔别数年的小院落前就看见相拥而泣的两人和院子里跪得满满一地的人。两人一现身高斐便上前问道:“敢问二位有何贵干?”高斐问得客气,毕竟能进得了这里来也不是常人了。
    两人没有理会高斐,见着这里的阵势两人都是心头一震,快速走到门前也不敲门便闯了进去,见了床边相拥的人两人都吃了一惊。云启宇见有人闯进了呆滞地抬起头接着像是看到了最后一点儿希望似得道:“救他!救他!”
    段瑾书快步走到榻边,从云启宇的手上接过云寒汐放在床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接着手便是一抖。张玄居见状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段瑾书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不少道:“你们出去。”
    云启宇恋恋不舍地握着云寒汐的手,张玄居见了便开口道:“皇上,先出来吧!”闻言云启宇才放下云寒汐的手声音压得低低地道:“一定要救活他!”话语里甚至都带着些哭腔。张玄居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云启宇他是了解的,似乎天生就是王者之态,做右相如此多年,他从不曾听过云启宇对谁低过头。可转而看着床上已经毫无生气的云寒汐,张玄居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门外的云启宇一直守在门口不肯移开半步,沈棋哭红了眼也一直守在门口。倒是张玄居显得颇为自在,刚才见自家老婆子那样子,虽然情况有些棘手可是并不是没得救。
    高斐猜出了二人的来头,这么一心挂着云寒汐又敢无视皇上,恐怕是右相没错了。高斐见张玄居在院子里转悠便上前道:“大人,皇上已经两天没进食了,您去劝劝吧!”张玄居却笑着摇摇头道:“老夫离开朝野多年,这‘大人’怕是不妥当啊!”高斐立刻笑着改口道:“老前辈!还望老前辈去劝劝皇上吧!”张玄居闻言只笑着离开了。
    看了刚才两人的模样,张玄居心里便有几分明朗。自己这孙儿的倔脾气他是知道的,当年他才六岁为了皇上就硬生生地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三日,依着他这脾性他是万万不会伤皇上分毫。当年他离开时小汐都还是好好的,如今再见却就躺着了,这恐怕和皇上也脱不了干系,自己孙子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那他饿两日又有何妨!张玄居虽然对云寒汐严厉可是却打心眼儿里疼这个孙子,还护短得紧!
    渐渐地日头就已经打了斜,已经一天了房里都还没有动静,所有的人也都跟着在房门前守了整整一天。正当张玄居有些担心地往房门望了望门就打开了,段瑾书就揉着太阳穴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没等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状况段瑾书就又将门掩上了。
    云启宇走上前正想开口却被段瑾书抢了先问道:“大夫呢?”站在后边儿的几位太医悉数上前,段瑾书道:“药方给我看看。”
    闻言几位太医一同去取了药方来给段瑾书看,段瑾书拿着几张药方看了半晌面带怒色地问道:“绝不是这样的,你们还想瞒我老婆子不成?”几位太医哆哆嗦嗦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虽不知这老妇是何来头,可皇上都无比尊敬她,太医们自然也不敢放肆。
    见他们这样段瑾书怒道:“你们到底给小汐吃了什么?”张玄居赶忙上前为老伴儿顺顺气,闻言云启宇也对太医们怒目相视。几位太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皆道:“皇上明鉴啊!皇上明鉴!”云启宇死死地拧着眉咬牙切齿地道:“你们给朕好好想想!”
    跪在地上的太医们身体抖得跟筛糠似得,过了一会儿一个太医才惊呼道:“黄酒!黄酒!”闻言几个太医都反应了过来道:“还有黄酒!”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位太医跪直了颤抖着嘴唇道:“是黄酒!这幅药缺个药引,下官们讨论再三都没有合适的。那天七皇子喝了药告诉下官说以黄酒为引,下官们想着黄酒酒性辛热有行药势的功效便觉豁然开朗,所以药里就加上了味黄酒。”
    闻言段瑾书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只觉得双膝一软便要跪在地上,好在张玄居眼疾手快抱住了她。段瑾书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抽泣着道:“是......是小汐他自己想死啊!那黄酒给他服了就像砒霜一样啊!你,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要,要这样逼他!”
    闻言众人都是一惊,几位太医更是吓得发抖,云启宇强自镇定地问道:“还,还有希望吗?”只是他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生怕段瑾书会说出什么让他承受不住的事来。
    段瑾书没有回答他,脸上还挂着泪水瞥了一眼云启宇,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情绪。方才解开云寒汐的衣衫,那人蛊的伤痕她是认得的,这世上会此古法的恐怕也只有她们祖孙二人了,能让那傻孩子心甘情愿做人蛊的出来云启宇她想不出还有第二人了。
    看着段瑾书那一瞥云启宇自知理亏也不敢多问,可是心就像是被人揪着一般,云寒汐现在生死未卜这让他怎么放心得下啊!张玄居知道自家老婆子现在是又伤心又生气,给云启宇使了个眼色便把她扶到一边让她静一静。
    段瑾书又抽抽搭搭地落了好久的泪这才开口:“等小汐好了,我要带他走。”张玄居无奈地叹口气道:“要是小汐他不愿意呢?”段瑾书立马接过话道:“就算是不愿意我也要带小汐走,不然他真的就没命了!这样的折腾他还受得住几次?”
    知道段瑾书说得也在理,张玄居没有反驳。云启宇现在是回心转意一心都扑在了云寒汐身上,可是就是不知道云寒汐心里究竟是作何打算。张玄居心里叹了口,这两人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深夜屋里点起了蜡烛,段瑾书依旧不让人进屋,云启宇也只得眼巴巴地守在门外一面着急地朝屋里张望想瞧瞧里面的动静。见云启宇那么焦急的样子张玄居只得苦笑着摇头,这何尝不是他自食苦果呢!
    屋子里烛光摇曳,云寒汐被脱尽了上衣平躺在榻上,此刻他身上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正扎满了银针,段瑾书坐在一旁不时拔起银针敷上药又重新找准穴位扎下去。云寒汐的胸膛还是没有一点儿起伏,段瑾书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来不及歇歇就又忙着换针敷药。
    天边泛起了些鱼肚白,云启宇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段瑾书从屋子里一出来便看见云启宇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满脸希冀地看着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段瑾书走到一旁的屋子里去准备药材,云启宇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厨房里时时刻刻都生火备着药罐,只是段瑾书带出来满满一大布包的药材看上去不像是熬来喝的。段瑾书把药递给太医院的小童吩咐着:“药煎着,待煎沸了掺上热水,送到房里来放浴桶里。”几位小童点头应着便忙开了。
    云启宇没能问着云寒汐的状况又只得跟着段瑾书回到门口继续等着,只是没多会儿段瑾书就开了门唤他进去。云启宇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似得进了屋,直直地跑到床边,可还是只看见他那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失望转头看着段瑾书。
    段瑾书忙活着收拾银针一面道:“待会儿药送来了,把小汐浸到水里,你运功让药力散到全身去。”段瑾书心里怨着云启宇,说话自然也不怎么恭敬。云启宇自然是忙不迭地应着。
    约莫半个时辰那药就给送来了,木盆装着渐渐灌满了整个浴桶,段瑾书拨弄了一下几个炭盆里的炭火这才转身出去。
    云启宇走到榻前抱起那个骨瘦如柴的人儿,颤颤巍巍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却还是失望地放下了手。手摸到他的斜襟处一点点解开了他的里衣,似乎是觉得他还有知觉,怕他冷着了又赶忙抱着他放进热气腾腾的浴桶里。云启宇一直都轻轻地,生怕一个不留神扰着了他。
    长长的黑发没有绾起散落在云寒汐瘦削的肩头,黑漆漆的药水刚好没到他的肩窝处。云启宇也快速褪了衣衫跨进浴桶里,不大的浴桶挤下两个人显得有些狭小,云启宇将云寒汐靠在自己的怀里环住他的身子,真的是又瘦了好多。
    无暇再多想那些云启宇运起功力灌进云寒汐的体内,原本以为顿塞的经脉竟出奇地顺畅,而且身体里的药力似乎是越来越多,好像他本来就可以吸收这水里的药力一样。
    有了这样的反应云启宇忍不住喜上眉梢,运功带着那股药力在云寒汐的体内循环。渐渐地水开始有些凉意了,段瑾书特地说过,现在将内力渡给他只会要了他的命,云启宇也不敢有怠慢,彻底撤了功力将他从水里抱了起来。
    云寒汐依旧轻轻阖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云启宇坐在床边为他穿好了衣衫,忍不住握起了他的手,又抚着他苍白的脸低喃:“汐儿,快好起来......”直到段瑾书在门外催促云启宇才回过神来起身去开了房门。
    房门一打开段瑾书就进了屋里,门外的张玄居看着自家老婆子这般给皇上脸色看不禁一阵苦笑。云启宇侧身拦住了段瑾书问道:“汐儿什么时候能醒?”云启宇看着段瑾书虽然紧张但却没有失了分寸想来汐儿应该是还有得救。
    段瑾书见他那双通红的眼也知道他心里是挂着云寒汐的,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孙子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段瑾书这样想着心里便有气,于是没好气地回道:“要让他死是容易,要把死人救活可没那么轻松。”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云启宇被段瑾书给噎了回去也没有说什么,又乖乖地退到一旁等着。这几日云启宇憔悴了不少,连着不吃不喝一直守着云寒汐任谁都会熬不住的,高斐他们是没少担心可偏偏云启宇自己不以为意。
    这几天就连朝廷的事云启宇都一点儿都没有过问,几乎是完全放手给了那几个儿子去轮番处理了。就仅仅这几天的日子云启宇就彻底颠覆了以前的那个自己,原来的云启宇做事雷厉风行,身居高处几乎已经没有了个人的情感,可是如今云启宇为了一个人流泪,为一个人彻夜守候,云启宇觉得果真是要失去后才会知道珍惜。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云寒汐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了,原来他比什么都还要珍贵。
    段瑾书也已经一宿没睡了,张玄居也担心地守在门外,里面的烛光印出来的黑影时不时在屋中走动。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天都已经蒙蒙亮了段瑾书才又打开了房门,张玄居皱着眉上前扶着老伴儿,段瑾书闭上眼深深地喘了口气道:“熬不熬得过就看今天了。”张玄居叹了口气看了看屋里,这孩子受的苦也够多了,这样想着便扶着段瑾书去别的屋子歇歇。
    见状云启宇便进了屋子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仍然没有半点儿动静的云寒汐轻轻握起他的手放在胸口,也不知为何一阵苦涩泛上了心头,云启宇叹了口气,如今竟觉得就这样静静地守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四天都未曾合眼的云启宇竟然没有半点儿睡意,好像云寒汐那脸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看着看着还不禁带上了几分笑容。刚才听段瑾书说汐儿熬不熬得过就看今日了,云启宇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抚着云寒汐冰冷的脸喃喃道:“汐儿,一定要醒来!”
    这一天像是特别地漫长,云启宇不住地看向窗外,看着天边的日头,转而又紧张地看着云寒汐。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可是云寒汐没有一点儿要苏醒的迹象,还是那么安静地躺在榻上,云启宇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被拧做了一团,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忽然间云启宇想到当年云寒汐守着中毒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这样想着竟无端地生出了些甜蜜的感觉。
    太阳渐渐西斜,原本盼望着快到天黑的云启宇又期盼着黑夜慢些来临,因为云寒汐依旧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段瑾书休息了半日天黑尽时这才又近了屋子,不似云启宇那般慌张,段瑾书径直走到云寒汐的榻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脉,云启宇不敢打扰一脸焦急地望着段瑾书。
    半晌段瑾书睁开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听到这声叹气云启宇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急忙追问:“他怎么样了?”段瑾书摇摇头看着面前这个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为了云寒汐竟然如此狼狈。发丝凌乱地散着,面色枯黄没有一点儿神采,双眼通红满是血丝,甚至还有些微微发肿,下巴还冒出了些胡茬儿。见他这样子段瑾书有些不忍,不禁开口劝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守着小汐便是。”
    闻言云启宇连忙摇摇头,像是生怕她把云寒汐给抢走似的,依旧故我地紧握着云寒汐的手守在他榻边。见状段瑾书无奈地叹口气,只得摇摇头走开了。
    张玄居倒也没有闲着,一来二去倒把这些年发生的事给弄清楚了。当年他记得皇上昭告天下右相便是七皇子时虽然疑惑可是自己心里边儿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可是竟然没想到小汐还是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听着沈棋、高斐他们说着关于小汐的那些事儿,张玄居心里阵阵发痛,自小云寒汐就被二老疼在心尖儿上,听到自己孙子遭了这么多罪要不是因为那人是皇帝,张玄居非要手刃了他不可。张玄居一点儿都没敢把这些事儿告诉自家老婆子,他生怕她听了真会冒犯圣上,只得在心里边儿心疼云寒汐。
    月亮慢慢升了起来,泠泠的月光透过竹林洒落了一地斑驳的影子,有些微闪烁的光亮,可是小小的竹楼却是灯火通明。深夜里没有一个人入睡,全都齐齐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待着。云寒汐的卧房里也站了好些人,云启宇让段瑾书坐在榻边为云寒汐把脉,自己站在一旁守候着。
    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声儿,大家都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那个绝美的人。这几日云启宇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现在也是如此,站在云寒汐的身边片刻都不敢走神,生怕错过了那人的一点儿动静。紧紧地攒成了拳头的双手透露出了他现在的紧张。
    段瑾书皱着眉看着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云寒汐转身又看了看月色,如果他还不醒过来,那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这样想着段瑾书的双手有些颤抖,慌乱地四下看了看,张玄居走上前去拥着她的肩没有说话,这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段瑾书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便站起身来。众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段瑾书取来了针包,坐回榻边缓缓打开,密密麻麻的银针包裹在这布包里。
    段瑾书抽出一根针,握着云寒汐的手往指尖扎下去,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尖利的银针刺入了皮肉让人忍不住打个寒战。云启宇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可是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十多年前的场景。那时还在那个阴暗的地牢里,巨大的尖钩也是这样刺进了云寒汐的肩窝,刺穿了他的蝴蝶骨的,这样想着云启宇一颤又摇了摇头,这才回过神来,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定住自己的心神。
    云启宇带着些苦笑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恐怕自己欠他的是数也数不清了,当初还说要补偿他,现在看来恐怕用尽余生也是补不过来的了吧!转而云启宇又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想着,要是他醒不过来了,那自己便去陪他,只盼他不要连在黄泉路上都还怨着自己就好!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云启宇这样想着心中一片坦然又含笑看向了榻上紧闭着双眼的那人,这时段瑾书已经取下了扎在他指尖上的针,也蹙眉端详着云寒汐。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仿佛每个人都屏着呼吸一般又像是生怕打扰着了这个正在熟睡的人儿。
    忽的云启宇睁大了双眼,接着生怕自己看错了似地揉了揉眼又盯着云寒汐,刚才他好像看见他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云启宇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了一样,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着,好像一眨眼都变得无比地漫长,可是云启宇一点儿都不敢挪开自己的目光。突然云启宇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云寒汐哆嗦着嘴唇道:“汐儿......”众人好像都意识到了什么,也都更加专注地盯着云寒汐。
    瞬间云启宇心头涌起了一阵狂喜,刚才、刚才他分明看见云寒汐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这次他绝没有看错!大家都静静地等着,原本紧闭着眼的云寒汐真的眨动了几下睫毛。每个人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都换上了笑容,一脸希冀地看着云寒汐。
    段瑾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眶里还含着泪放柔了声音轻声唤道:“小汐......小汐......”云启宇也凑到了跟前离他更近了些。闭着眼的云寒汐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声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心里有些急切地想要睁开眼看看,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尚有些混沌的云寒汐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好多面露喜色笑脸。
    云寒汐又闭上眼缓了缓再重新睁开了眼,思维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那些往事便如潮水般地涌入脑海。略微失神后云寒汐一回过神来便看见眼眶发红含着泪的段瑾书,云寒汐一阵苦笑,有些难受地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满是苦涩的意味道:“婆婆,你、你又何必......救我。”
    听了这句话段瑾书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俯下身抱着云寒汐道:“小汐,你何苦这样想不开啊!以后,以后跟着婆婆走!谁也不能欺负你!”云寒汐全身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就那么任由段瑾书抱着,云寒汐的视线越过段瑾书的肩膀正好对上了云启宇的目光,可是云寒汐就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一般,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
    云启宇被那平静得出奇的目光吓了一跳,原本以为他会恨自己,可是没想到那眼神中竟没有一丝悲喜,这比让云寒汐恨自己还要让云启宇难受。不过好在他总算是醒过来了,这比什么都好!
    不多会儿众人便散了去,大家都知道云寒汐这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身子弱经不起闹腾。段瑾书喂云寒汐喝下了一碗参汤,人参是续命的好东西,就算是垂死之人,给他含上人参都能让命再吊上几个时辰。一碗参汤喝尽段瑾书才去吹熄了蜡烛离开,刚一转身出门就看见了还守在门外的云启宇,见他那么殷切的模样段瑾书叹了口气道:“好歹小汐醒了,你也该去歇歇了。”
    闻言云启宇点点头,踌躇着问道:“汐儿他......汐儿他应该没事了吧?”看来这几日是真的把他给吓着了,她从没把云启宇当皇帝看过,只把他当做自己孙子喜欢却又求之不得的人,不过见他这惊魂未定的样子段瑾书心头也不忍,便应道:“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他这身子......”说到后面段瑾书都忍不住叹气,他那身体怕是很难复原了啊。
    听了这话云启宇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苦涩,段瑾书说完便离开了。云启宇又痴痴地盯着房门半晌最后还是只得叹口气离开。
    第二日清晨云启宇就早早地醒了过来去云寒汐的卧房看他。些微晨曦从斑驳的竹叶间洒落射进了雕花门栏里,正好让云启宇看得见云寒汐那苍白瘦削的侧脸。云启宇笑笑,不知何时连看看他都觉得是一种奢侈了。
    见他还在睡梦中云启宇轻轻地推开门,屋子里依旧那么暖,转身掩上房门走到云寒汐的榻前坐下,云启宇脸上的笑便又扩大了几分。这时的云寒汐就像是一只慵懒小猫儿一样,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张脸虽脱去了稚气越发清秀可是他的眼中总是有着与之年龄不符的沧桑,而现在这样子就挺好。
    这样想着云启宇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凉凉的温度在指间散开,手底下的触感却是出奇的好。及腰的长发散乱在颈边,云启宇又捻起一绺黑发在手中缠绕把玩,似乎以前还在未央宫时他就喜欢这样。
    正当云启宇欣喜之际云寒汐悠悠地睁开了眼醒了过来,先是一阵失神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人,转而目光变得冰冷,云启宇看着他那目光不由得怔了一下。云寒汐没有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虽然无言却带着不容置否的力量。
    云启宇一时间竟有些心虚,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其实云启宇是有些受伤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云寒汐竟然会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冷冷的像是面对敌人一样。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云寒汐依旧不吭声还是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云启宇被看得有些发憷,假意咳了两声问道:“有没有好......”还没等云启宇说完云寒汐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出去!”云启宇一愣,看着眼前这个似乎陌生起来了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云启宇不知不觉站起身来,俯视着床上躺着这个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云寒汐身上找回些以前的影子,可是却只得叹口气,出了房门。
    不知何时张玄居站在了门口,云启宇见了他也只是直直地走了过去,张玄居看看门里的云寒汐又看看云启宇道:“皇上。”云启宇闻言停住了步子。张玄居看着云启宇的背影道:“恕老臣直言,皇上,确实是您对不住这孩子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听了张玄居这话云启宇似乎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阔步地向前走。这些日子云寒汐的书房已经成了云启宇处理政务的地方了,朝中的事务堆积了四天,送来的奏章云启宇都没有过目一下就被派送去了各个州县。
    云启宇坐在书案前,失神地盯着某处,他在想云寒汐为何变得这么陌生了呢!屋子里静悄悄的,几乎就只听得见云启宇呼吸的声音,云启宇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沉吟了半晌云启宇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汐儿并不是真的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猫,反而能将整个大陆都玩转于鼓掌之间的人物。以前汐儿对自己总是收起了他最锐利的一面,将心中最柔软的一处留给了自己。而现在,他应该是怕了吧,不得不像个刺猬一样面对自己。云启宇苦笑了一下,呵!果真无论是什么都要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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