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神庙里空无一物,放眼能见的就只有被切割过大型的石块,三三两两的堆在一旁地上,和几条蜿蜒扭曲从石板缝中突出的植物土根。

    凑近仔细一瞧,镶在壁上的白贝壳排列变化井然有序,有些从小到大拼成一块块貌似几何的图样、有些则是排出线条流畅的优美弧形。

    可不管这座贝壳神庙里图样排列的多么用心,是上古人的遗迹也好,是史前地底居民的建设也好,还是哪个超乎能想像的失落文明也好,总之为何会选择一遇水就会崩解的材料,这点怎么都让人想不通。

    煅烧前的贝类钙质部分质地坚硬,被拿来制成富有工艺价值的螺钿家具,而高温烧过碳化的贝壳与水和泥相融成贝壳灰后,是调节湿气功能极佳的建材。无论哪种用途至今都还广泛运用,可直接拿烧过的贝壳做使用,却没听过。

    也许真有人这样用吧,但至少我是没听过。

    冯心听了脑中一闪,视线迅速晃了眼四周,看中身边的一块拳头般大小的贝壳后,抽出匕首刺入贝壳与墙面的连接缝,看样子他是想将那片贝壳给敲下来。

    子车见状,也上前帮忙,小心翼翼把碳化贝壳周围凝固的墙土用匕首戳松。贝壳虽然坚硬,不过煅烧之后便的极为脆弱,挖的时候不能只靠蛮力。

    这是做什么?谦肴问。

    我跟着点头,看不明白冯心此举的用意。

    冯心不语,埋头专注在那贝壳片上,静了几秒由子车回道:你说得有理,用这种建材确实不合逻辑,无非只有三种情况能够解释。

    他用手拨开微微松动的表面土层,接着说,一是建造者跟我们一样,不知晓煅烧过的贝壳一遇水便会成灰,二、要不就是知道,却还是用了,也表示这里不会下雨。

    不会下雨?我一听,下意识抬头望了眼上空。

    这里没有云层,头顶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或土黄或半透明的地壳,要说这儿不会下雨,是个合理推想。

    谦肴又问:那什么是第三种解释?

    第三种可能......挺玄的。子车瞄了谦肴一眼,此时喀的一声,那片贝壳被他们敲下来,露出了贝壳墙里灰黑的质地。

    冯心将原本崁在墙里的半边贝壳翻出来,只见另一边的贝壳表面底部还残留一点点贝类的原色,我见着呆了一下,立即明白所谓第三种性可能是什么。

    缓然大悟的著冯心说:这些贝壳不是给烧过之后给镶在神庙墙柱上,而是在镶上去后才被高温烧过的。

    谦肴一时还不明白,子车却显然同意我的看法道:看来这里建好后曾经给大火烧过,是可以确定的。

    我不由兴奋起来,心里想着以前看过的各种螺钿家具说,对吧,既然是这样,那这些贝壳原本应该是按着颜色排成某种图案吧。

    冯心点点头,倒退几步把视线放像整面墙观察起来。

    我看着这片墙面,眼前已经可以想像出这座神殿里,过去原有的景色以及以前曾经摆放过什么物品。例如长廊上铺设着华美精细的地毯、轻色罗纱罩住神殿宏伟的入口,而一些大大小小的神灵雕像则整齐的装饰在走道两侧,璀璨透亮的贝壳在整个神殿内部勾勒出磅礡的似壁画般的美图。

    总之,我把我看过有关希腊神话画作当中最美的场景,全给幻想进这间贝壳神庙里。只是一把火,烧掉了这里所有的美好。

    在这荒凉的空间里,脑中可说是空白一片,或许曾有过什么,但目前什么都没有,鹤鹿来这干嘛呢?

    难道真是为冯心所说的金叶子?话说,世间真有金叶子?

    这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谦肴突然出声一问。

    什么?我朝她看去,只见她伏在地上,将整只右手伸进地面下的石缝里,吃力的不知在捞什么。

    她伸长胳膊,又在缝隙里乱掏一阵后说,唉啊,不知道,看着好像有东西......但埋得太深了,勾不着啊。谦肴起身,抹掉沾在脸上的灰双手叉腰,看了一眼困惑的我们。

    我走过去也趴下来,好奇的往洞里张望,可能年代过于久远,平整的石板被横生的树枝挤得凹凸不平,有些都断成零碎的石片,被树根包裹在其中,我桥了一下姿势和脸的位置,才勉勉强强看见谦肴口中的好像有东西的物体。

    一支微弯曲,尖角状的物体。由缝里看进去像似犀牛角还是象牙之类的東西。

    眼见似乎只差一点点就能勾着,便使劲地往里抓,但石板底下的细缝密密麻麻的长满了树根,手是伸的进去,却根本很难拉直,更遑论勾不勾得着。

    我站起来叫子车过来帮忙,扳着那些凹凸的石块,心说看能不能直接挪开。在啊的大叫中,边使劲的将石板往旁推。

    无奈想法太天真,眼前大片石块重量无法衡量,只凭两人单薄的力量完全挪不动,子车也冒出了满头汗,不知以前的人到底怎么建成的,难怪金字塔被誉为世界奇迹,想来那些石块比这些石板重千倍。

    感觉时间过了几百年去了,石板似乎只移动了一公厘好像,看这情形不论冯心有没有下来帮忙,结局都不会有戏剧性地转折。

    我爬起来,蹲在一旁气喘如牛,边摇头表示放弃,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冯心一手搭在肩颈处,眼睛对着地板那裂口看,像似在思索什么,几秒后用唇语不知下了什么指令。谦肴与子车对视一眼相继点头,两人便很有默契的开始在地面上来回检视起来。

    接着,冯心伸出食指朝我勾手勾径自往神庙外移动,我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领着我来到神庙外的石阶处,直接趴下来,匍匐在地,只露出半颗脑袋观察着谦肴他们的行动进度。

    你们要干嘛?我学他,跟着趴在石梯后头问。

    他眼神还是直盯着子车他们的身影,你瞧不出来?

    我该看出什么吗?

    那石板靠人力定是搬不动的,只能炸开。

    你要把这儿炸了?我吃惊,转头看他。

    这是现在唯一的方法。他淡淡的回,两眼还是直直锁定前方,并没有因为我的提问而分神。

    我吞了吞口水,你们怎么会有火药?而且你不怕这里的东西都给炸毁了啊。

    我们被抛回去的那两天也不是闲闲没事,凡是能派上用场的,都给备了些。关于炸药这一点你毋须烦恼,他们两人对火药使用很有经验,都是老手,控制拿捏稳当的很。只会炸开那些石块表层,不至于把这整座神庙都给毁了,放心。

    喔。我听着冯心的解释,懵懵的点头。

    接着眼见另外两人,选好定点,分别从包里掏出一颗同高尔夫球般的圆状物塞进石板和树根之间,交换确认手势后,点燃引信,便身手俐落的分别往空地处跳开。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引信燃烧霹哩啪啦响声变化,一阵刺耳的声响瞬间停住,我双手抱头,把身躯卷在高耸的石梯后面,闪过火光乍现的那一刻。

    霎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可说也奇怪,不知是否是错觉,这呛鼻的烟硝味里仿佛......带了一丝丝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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