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承泽忍不住数落贾宝玉除了生得好些,简直无一是处。沈琰便笑着摇头道:“你虽说得有些道理,然这股酸味还是露出来了。单是人家落草衔玉这一件,你就拿什么去比呢?”

    韩承泽脑子里那点儿小想头儿,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好在关键时刻收住了嘴,又改口道:“要论起这个,谁敢不自量力比他去呢。就真龙天子,也没这个福分自带了玉玺来。”

    沈琰知他对贾宝玉有些不喜,也不多说,只教他来日去时多留意些。两人正说着话,清泉忽然进来,行了个礼便道:“二爷,才老爷回来,听说沈大爷在,打发前院的人送过来一箱子东西,说是北静王送了给二爷的,吩咐教二爷自家分派。”

    北静王送的东西?韩承泽与沈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不可置信。韩承泽深深的自我反省了一下,除了去年的江南一行,勉强和北静王拉上了几分关系,他可是从没招惹过这位王爷的。反而他老人家是三番五次来做好人,就算是为了去年之事,也不至于时隔一年多才想着来收拾他罢,这个反应速度,也忒慢了一些。

    教人把东西抬到院子里来,韩承泽便请了沈琰一道儿出来,吩咐人打开看看。箱子一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套衣饰,那束发的小冠,种类各不相同,也有碧玉的、也有镶翠的,也有金掐丝累丝的,瞧着十分精致,然却不是极贵重的,刚好合适韩承泽的身份;那外衫也是贡上的云锦、漪罗、烟纱等等,贵重得恰到好处。

    韩明锦愣愣看了半晌,好端端的,北静王送了礼来做什么呢?捧砚只看见他看着这箱子不说话,便笑着凑过来道:“二爷,老爷说了,北静王夸二爷聪慧机敏,这是赏给二爷的。”

    韩承泽捏了捏眉头,便吩咐清泉,好生收了小库房去。想了想又叫住了人,自己走过去,伏在箱子上瞧了半天,方道:“这是王爷赏的,不可等闲待之。清泉单寻个地方,好生放妥当了罢。”

    清泉应着便去。沈琰见他这样动作,脑中忽然想起一事,刚进了屋子便忙不迭道:“泽哥儿,那箱子里东西可也是混了香的?”

    韩承泽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自家想了半晌,没有头绪,便道:“我日前极厌烦贾宝玉的,想着北静王这样推崇他,便把当日北静王送我的那珊瑚串子给了他去。我原想着,必是北静王瞧见了那珊瑚串子,想试试我的深浅,再送些熏了香的衣饰给我。可是刚才那些,都是极普通的,再没有半点香味。这却教我猜不透了,要说他是真瞧着我好,我可是一万个不敢信得。”

    沈琰也眉目凝重,片刻后便道:“咱们两个既是想不明白,也不必想了。我回去问问爷爷,你这里也往伯父那里问上一声。我猜着,伯父既然教人给你送来,想必心里也有些计较才是。”

    韩承泽别无他法,便权且应着,送了沈琰出去,正要往后院里去寻父亲母亲,忽然添墨小跑着过来,一见韩承泽便忙过来道:“二爷,正巧儿你在呢,刚前头大爷身边的鸣幽姐姐教人来传话,让您得了空赶紧的过去一趟,大爷请您呢。”

    大哥叫他做什么?韩承泽自打去了国子监,自家里的人都见得少,韩承宗又是事忙的,兄弟俩竟是少见许多。现听见添墨来说,想着意他哥哥性子,不到紧要事情,极少叫他去的,便直奔着韩承宗的院子里去了。

    到了那院子中,还未等进去,便听见细微声响。忖度着该是韩承宗正在练武,果然进去只瞧见落叶翩翩,韩承宗见他来了,便收了势,笑着道:“我半个多月不曾见着你,倒有些瘦了。”

    韩承泽这一日休沐,吃了不少话,唯独自己兄长这句暖得心里熨帖,便也笑着凑过来道:“果然还是哥哥最好,可见咱们是亲兄弟,远比那个假装兄弟的知道疼我。”

    韩承宗知道他说得大抵该是沈琰,便不顺着这话接茬,只吩咐教鸣幽奉上点心来。略停了停才道:“我今儿买的点心却是极金贵的,你可要好生尝尝才是。”

    韩承泽挑挑眉毛,伸着脖子看着鸣幽端过来一碟点心,仔细看了半晌,又送到鼻子下闻,最后才小小抿了一口细细尝了。半晌才笑着道:“哥哥可别想哄我,这点心可是百叶斋的罢。虽说他家的点心难得一些,咱们日常也常吃的。难道这个有什么不同?我却是没吃出来。”

    韩承宗冷笑一声,命鸣幽来收了剑回去,撩袍坐到他旁边来,也拈了一块点心,搁在掌心道:“你可别小瞧了它,我今儿为了这点心,险些搭了人命进去呢。”韩承泽冷不防唬了一跳,点心差点儿噎在嗓子里,忙不迭得喝了一盏茶,才慌道:“不过一块点心,哥哥何故这样说?”

    韩承宗放下点心,又道:“这还不算什么呢。可笑的是,我是你的哥哥,尚且不知道你有这样张扬的朋友。那人指着我鼻子警告我说,韩侍郎家中公子乃是他极要好的朋友,且是圣人看重的,只要说上一句话,顷刻就教我死呢。你说说,这样大事,我难道不该教你来问问么?”

    原来今日韩承宗回府,想着韩承泽今日休沐,又想着他素来爱这些点心的,便想着去买了来。不想这百叶斋今日生意极好,招牌的点心只剩下一份。韩承宗正心里暗道自己运气好些,便有一个年轻公子进来,张口便要买了这点心去。小二久居京城,见多了达官显贵,油滑成精的,因此便来两边劝和,只说明日必然亲自送了去年轻公子府上。谁知这年轻公子却是油盐不进,口气又大,只说动动手指就教韩承宗死的话。

    韩承宗家世深厚,如今又供职龙禁尉,极少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了,听得这样猖狂,当即就给了他好一顿教训。那年轻公子吃了亏,居然还撂下狠话,听得他姓韩,居然搬出韩承泽来,一面抬着韩家的名号,一面几个小厮拥着他飞也似的跑了。韩承宗本拿这事当个笑话,但听闻提及韩承泽,便心下生疑,因此不曾禀过父母,先单独教他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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