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靠回雁岛岸边,众少年抬着花轿下来。

    依然是林春领头,众童男女围随,比去时又添了大批宫女太监,浩浩荡荡走向林家在岛上的居处。

    因为林九儿和林春的崛起,林家不比往常,门楣庭院也重新修葺扩大,呈大户气象。这也不必细述,且说林春将花轿迎进门后,便依泉水村娶亲风俗,亲自接了新娘下轿,背着她进门。

    至此,他才算真正娶回了他的公主!

    新人是对着林家三代长辈拜天地的,与上次京城婚仪相比,少了些豪华庄重和繁文缛节,多了些亲切和睦和喜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除了欢笑,都不知道做第二种表情了。

    林太爷含笑看着一双新人,目光深邃:他活了一百多岁,子孙满堂,如今一个重孙子当上了将军,一个重孙子娶了公主,当真是福寿双全!祖宗啊,林家终于又兴盛了!

    林大爷看着新人双眼湿润:“二弟你瞧见了吗?九儿当将军了,春儿娶了公主!你怎就这么没福呢,要是还在,咱哥俩今晚不得喝醉!”

    林大头看着心爱的春儿,嘴巴合不拢:他真是心想事成啊,四个儿子有两个娶了黄家闺女,就剩下小儿子了……

    拜罢天地,新人送入洞房。

    掀盖头、喝交杯酒、吃饺子……

    所有洞房仪式又重头走了一遍。

    不过,这次林春和杜鹃是怀着喜悦和新奇的心情做这些的,仿佛头次做一样。上次,他们都心不在焉,哪有心情呢!

    杜鹃今日没戴那沉重的凤冠,只戴了一支丹凤朝阳的凤钗,立在两朵雍容的粉色牡丹上。再以绿玉雕成的翠绿叶片相衬,花禽王者相得益彰,极富贵如意!

    当然。也极美丽!

    那美丽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新房里挤满了林家子孙,都是小辈。

    冬生最靠前,对着三哥三嫂傻笑,“三嫂!”

    杜鹃对他自有一种亲密,就像自家弟弟一样,因问“你刚做什么呢?”

    她是见他一身红。猜他是抬轿呢。还是舞狮子呢!

    冬生急忙道:“我舞狮子的。旁人舞不好!”

    大猛媳妇嗔道:“看把你能的!要是没你,你三嫂今儿娶不回来了!”

    众人轰然大笑,冬生也呵呵笑起来。

    大猛媳妇见林春两眼就跟粘在杜鹃身上一样。会心一笑,开始赶人:“都出去了!别没规矩q天好日子,不许瞎闹啊!晚上还有好热闹看,那边说公主府要在湖上演歌舞呢,还要放烟花。那可都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你们一辈子也没见过,留着精神看那个去吧。”

    众人了哄然叫好。亟不可待地出去了。

    连流风等女也一并都出去了。

    留下林春和杜鹃,相视而笑。

    “你累不累?”

    “就走这么一趟,怎会累呢!”

    “你不用出去敬酒吗?”

    “大伯不叫出去,说有他和爹照应就成了。”

    原来,林大猛因为京城那抽仪被顺亲王叛乱搅扰,今日断不许再有一点差错。连出去也不让他出去了。

    灯光下。林春双眼柔波荡漾,醉人心魄。

    “杜鹃!”

    他揽住她腰。凑近她红唇轻啄了一下,细碎地亲吻她面颊。

    他们已经有过激情的洞房了,现在他只想细细品味这迟来的温馨甜蜜,就像品味凤尾茶一般,点点滴滴,回味悠长。这可令他真实感受到:他真的娶到她了!

    杜鹃慵懒地窝在他怀里,扯着他一绺头发把玩。

    她心情前所未有的安宁,满是劫难过后的知足和庆幸。

    着外面隐隐的欢笑声,若不是今日特殊,她都要拉他一块出去与人同乐,或去湖上划船,静静鱼儿戏水,鸟儿浅眠,风儿轻吹,天地交泰、引万物生发!

    她将心里想的告诉林春,林春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明早再去。明儿不回门,不能离岛,咱们有一整天的工夫,在岛上赏花、掰笋、钓鱼、喂鸟、和圆圆他们玩……”

    杜鹃被他吊起兴致,与他脸挨脸喁喁细语,商议明日做什么,后日做什么;本月做什么,下月做什么;今年做什么,明年做什么……等不及地畅想,把未来的日子细细安排。

    正说得高兴的时候,忽外面鼓乐起,夹着烟花响声。

    杜鹃忙直起身子对他道:“放烟花了。是李墩做的呢。”

    林春一笑,道:“走,咱们去看看。别辜负了他。”

    说完拉着她下了床,出了新房来到后面一间屋子。

    这间是房,供小两口闲坐和读用的,窗户对着后院景致,坡下就是回雁湖。

    两人便上了靠窗的美人榻,伏在窗户上对外看。

    “哎呀,好美!”杜鹃惊喜低呼。

    原来太上皇将孙女嫁出府后,想着今日不过是走个形式,因此也不拘泥规矩,待天一黑,便携太上皇后往湖上画舫来游玩。

    那时,湖面雾气初升,丝丝缕缕荡漾。画舫上所有灯笼都点亮了,连其他船上也都亮了灯,岸边所有亭台水榭悬挂的角灯也都亮了,水上水下灯火交织,将湖面映得一片光明。更兼丝竹管弦乐起,百鸟翩飞,舞女们在船头跳起妖娆之舞,雾气蒸腾,仿佛仙女下界。两岸百姓看得大气不出。

    正是歌舞酣畅的时候,一叶扁舟从画舫边划开。

    扁舟上立着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如飘般融入白雾中。

    人们看得惊奇,不知他要做什么,忽然一点星火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开,形成一朵璀璨的盛开菊花。正当大家要欢呼的时候,天空接连盛开怒放的花朵,如昙花一现后归于覆灭。

    百姓们欢呼起来。接着又见“咻”一声响,有流星连续窜上天空,带着长长的白尾。告诉人们它运行的轨迹。

    李墩点燃一个又一个烟花,将它们送上高空,燃放、坠落。

    条件有限,他的能力也有限,不能做出前世花样繁复的烟火,但这些也倾注了他全部的心力。只为她今日大喜。

    看着雾朦朦岛屿上的树林中透出的灯火。那一间是她的新房?

    穿越了时空相随,最终化为一场烟花灿烂!

    百年人生,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正如这烟花,瞬间燃尽。

    他按下心头怅然,默默为她祝福。

    然后,他对着无尽的青冥和山野坚定地发下誓愿:

    爱情,时空阻不住;

    爱情,仇恨阻不住;

    爱情,一纸婚也阻不住!

    两世心愿落空。定是他修行不够圆满,所以才一再擦肩而过。

    因果相随,缘起缘灭,不论这一切是如何造成的,他都要在今生彻底了结它,了结得干干净净。以求来世清清爽爽地面对她!

    大丈夫。生要生得无悔,爱要爱的潇洒!

    他转头看向凤尾山顶。视线延伸到看不见的夜色深处……

    烟花杜鹃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见识过,自然不会觉得奇妙,可在这仙境一般的回雁湖上燃放烟花,营造的那份似真似幻、如梦如仙的美丽,却是前世和今生所见的都无法比拟。想起那个人,她的眼睛湿润了,终究还是落了眼泪。

    林春伸手揽紧了她,两眼看着窗外,口内赞道:“真美!”

    杜鹃转头对他道:“我感动的掉泪,你别吃醋。”

    这孩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才不信呢。

    她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怕遮遮掩掩反生误会。

    林春亲吻她额头,柔声道:“他为我成亲放烟花,又不是我为他成亲放烟花,我吃什么醋!”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说“别得便宜卖乖。”

    林春“嗯”了一声,拥着她继续看烟火,聆那穿林渡水而来的仙乐,闻之心旷神怡,不知天上人间。

    烟花散后,湖上歌舞依旧,闹声依旧,将喜庆延续。

    林春却拉着杜鹃回到新房,含笑对她道:“咱们来照张新婚照。”

    杜鹃瞪大眼睛,惊奇地问:“怎么照?”

    林春去开了柜门,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并一个木头盒子,一齐放到桌上。一面打开盒子,拿出预备好的一节楠木,一面对杜鹃道:“没有你说的照相机,我又不会画画,只能雕了。我想你说的影像只是个虚的东西,我这么雕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人像,比那更有意义,也更珍贵……”

    不待他说完,杜鹃立即附和道:“对,对,对!当然比那珍贵!”

    岂止是珍贵,放久了那就是古董了!

    她激动地在桌旁坐下,虔诚又期盼地看着他。

    林春也不换衣裳,就这么摆开摊子,低头忙活开来。偶尔抬头看向杜鹃,温柔一笑,十分满足充实,完全没有彻夜忙碌的艰辛。

    杜鹃将灯移了好几盏来,为他照亮。一时又问:“累不累?要不要喝茶?”一时又问“饿不饿?饿了就说,我叫她们送吃的来。”过一会忍不住又道:“这要雕到什么时候?一晚上够吗?”

    林春停手,对她柔声道:“你还不信我的手艺?再说你的样子都刻在我心里了,还不是随手雕来。又是雕玄,快的很。”

    杜鹃了抿嘴一笑,又问道:“那你自己呢?要对着镜子吗?”

    林春转头看了一眼对面墙上宽大的圆镜,笑着点点头。

    杜鹃见他运刀如笔,木屑翻飞,很快便有了雏形:却是一男一女相对,一站一坐,站着的男子正以秤杆挑开坐在床沿上女子的红盖头,露出她容颜。

    杜鹃惊叹道:“这就很像了。”

    林春注目手中雕像,轻声道:“还早呢。别的不说,你身上的衣裳、头上的凤钗和牡丹总要雕出来。”

    杜鹃失声道:“这样细致?”

    林春瞅她一眼,但笑不语,低头又雕。

    眼见人物头脸身形轮廓都雕了出来,杜鹃随着他手上的刀和他一起沉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中,全神贯注的,半点瞌睡没有。接着。新娘头上戴的牡丹花叶和凤钗也成形了。

    全部雕好后,便是打磨眉眼,这是人物身上最传神的地方。

    林春挑选的木材上端有两处纹理深密的地方。专门留作雕刻眼眸的。他细细挖深眼眶,雕出眼线和睫毛,磨光眼珠,新郎新娘就仿佛活了过来,不论如何转动角度,他们始终含笑凝视。又喜又羞的目光。掩不住的情义流淌……

    他将成型后的雕像递给她,低声问“喜欢吗?”

    杜鹃接过去端详,半天磨不开眼珠。喃喃道:“喜欢!”

    什么照相机,什么绘画,什么自拍,都不及眼前雕像万一。

    林春见她这样开心,也自开心不已。

    他站起身,轻轻将衣上木屑抖下来,说“我去洗一把。你等我。”

    杜鹃急忙放下雕像,起身道:“等下!”

    她出去到外面耳房内,果然残雪和弦月还未睡,正守着呢——真是忠于职守的属下。她便吩咐道:“残雪泡一杯新茶来。弦月,热水有吗?”

    二女急忙答应,一个说马上泡。一个说热水一直备着呢。

    杜鹃便叫送茶烧水。然后匆匆回来。

    那时已是四更天了,二侍女不知公主和驸马做什么到现在。身上衣裳居然还是拜堂时候的样子,也不敢问,备了茶点送上,又命鞋女去浴室外灶内添柴火,供应热水。

    杜鹃待林春洗过后,便用清茶帮他洗眼睛,一面按摩眼周。

    “这雕像得用个盒子装起来。盒子我明天做。”

    “以你的脾气,我还以为要熬一晚上呢。”

    “那怎么成q天咱们成亲呢。”

    “还今天?已经明天了!”

    林春待她揉弄一会后,止住她不让再揉,“反正都一样。都不能耽搁。”一面轻轻抱起她,走向床边……

    次日,小两口直睡到太阳高起,湖面雾气都散了才醒。

    匆匆起床梳洗后来到隔壁上房,一家老小都等着呢,见了他二人笑得喜气洋洋,还有些暧*昧,丝毫没有不耐烦。

    林太爷笑眯眯招手道:“春儿,杜鹃,快来坐!”

    杜鹃受不了大家眼中故作无事一样的宽容,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春儿昨晚雕新婚像,雕到好晚才睡。”

    说完还怕大家不信,命弦月回房把雕像拿来给大家看。

    弦月忙转身出去了。

    大猛媳妇呵呵笑道:“别拿了吧!又拿来做什么!”

    她是半点不信的,觉得杜鹃那样子很好玩。

    说笑间,残雪用茶盘托了泡好的茶来,杜鹃便挨个向林家长辈敬茶,花嬷嬷带宫女紧随其后,将早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呈上。阖家老小都欢喜非常,感觉十分贴心——按规矩,只有他们拜公主的理,可没公主拜他们的理!

    敬茶毕,大头媳妇摩挲着杜鹃的手,眼睛看着林春,笑道:“饿了吧?早饭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了。吃汤圆。有杜鹃喜欢吃的芝麻糖心馅的,还有素菜馅的。走,咱们坐去。”

    正在这时,弦月把那雕像拿来了。

    杜鹃立即让大家看,很炫耀的模样,不是为了堵他们的嘴。

    众人见林春果然做了雕像,神色各异。

    小辈们纷纷赞叹,说真像,简直是神了!

    林大头和林大猛等人则看着林春觉得不可思议:新婚之夜不干那事做这事,这小子有毛病吧?

    林春丝毫未觉,看着向众人献宝的杜鹃十分喜悦。

    倒是林老太把雕像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慢声道:“春儿有心了。这个留着,将来拿出来看了才喜欢呢。嗯,公主这头上的花儿和凤凰都雕得这么细致,真难为他了!”

    杜鹃喜不自禁道:“我也是这们说呢。”

    互相传看毕,她才让弦月拿回去收好,众人去吃饭不提。

    林家亲近的族亲都到了,满满坐了三桌子,除了夏生和黄雀儿不在。他们在泉水村还没回来。是为了黄元的事,唯恐黄老实和冯氏受不住丧子打击,又担心家中弟妹年幼。无人理事,所以在那头照应。这事连杜鹃也无法,又不能说破。少不得忍着。

    早饭主食是汤圆,菜却有一桌子。

    首先上一碗细嫩的豆花,上面浇了一小勺调味料,乃是用高汤将小虾米、鲜笋、鲜菌和嫩黄豆一齐烹制收干水,再加香酱、熟芝麻和香油熬制而成,和着豆花吃。十分香鲜味美。

    吃了这道小食。接着就是吃汤圆了。

    杜鹃舀了一粒汤圆吃了,味道自然也是很好的。

    她却对大头媳妇笑道:“人就是不能太享受了。我还记得那年娘送我不少汤圆面,我拿回家拌了馅儿。包了许多汤圆,煮了一大锅,我吃了两大碗呢!我爹和黄鹂也吃得撑不动了,都说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汤圆子。”

    众人了一齐都笑起来。

    大猛媳妇笑道:“那时候难得吃一回糯米食。”

    林大头回忆往事,笑眯了眼睛,道:“过日子就是这样,不能吃太足了。要吃着欠着,过后想着念着,那才有滋味。”

    大头媳妇扬声道:“欠什么!去年咱们这谁家没收几百上斤糯稻,想吃汤圆子还不容易的很。这个地方只要勤快,地里种什么长什么!”

    杜鹃着婆婆幸福的口气,和林春相视一笑。

    这日子。真真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呢!

    虽然这样。林家到底庄户人家出身,比皇家还是不同。菜饭丰盛却不奢靡,早饭桌上都是些新鲜菜蔬和精致开胃的小菜,都是自家种出来和腌制的。

    林春吃那火腿炒藕带感觉特别清甜,忙帮杜鹃也搛了一筷子,轻声道:“这个爽脆,你肯定爱吃。”说完笑着示意她尝尝看。

    杜鹃就搛了吃了,果然清脆鲜甜,点头道:“这个好吃。”

    大头媳妇立即道:“晌午再炒。冬生你回头再扯些回来。”

    杜鹃赶忙道:“我去!我还没采过呢。一会子我们去湖上玩。”

    林大头笑呵呵道:“这两天你们不就是玩,又没什么事。山上湖里,随便你去哪玩。叫春儿陪你。家里事不用你们张手,都有我们呢。”

    他自说自话,没见众人都忍笑。

    林大猛白了堂弟一眼,道:“你就要他们张手,他们也没空,管人还忙不过来呢。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把九儿喊回来种地?”

    杜鹃噗嗤一声笑出来,众人也都笑个不停。

    一时饭罢,杜鹃兴致勃勃地拉着林春下湖玩。

    冬生等弟妹们都嚷嚷着要去,林太爷笑骂道:“没眼色的东西!都跟去现眼?让春儿他们俩去就成了。昨天弄那么大排场,用的东西不得收拾?你们都跑去玩,叫我老人家收拾?”

    众小了悻悻的,只得罢了。

    杜鹃对他们眨眨眼,哄道:“我们一会就回来。”

    说着随落花回去换衣裳。

    待换了一身利落衣裤,和林春来到湖边,只有灵隐和灵烟跟着,却也是另划一只木筏,他夫妻二人单独撑一只小舟,往湖中央荡去。

    划到湖面开阔处,便丢了木浆,坐了下来。

    舟中间铺了褥子,林春环抱着杜鹃的腰,让她靠在他胸前,杜鹃掰着他手指玩弄。两人无所事事,什么也不想,静静看湖面倒映的蓝天白云,空中飞鸟盘旋掠水,四周青山苍翠,时闻猿啼兽吼,心情逐渐沉凝。

    天地祥和,山水明净,两人竟然就这么歪在舟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鸟鸣惊醒了杜鹃。

    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一股别样情怀滋生:希望就这样无欲无求的,一直到地老天荒,也许这就是生活的本源。

    林春抱着她的,她微微动弹,他便也醒了过来。

    醒来才发现,与她沉睡在天地之间,山水之怀。

    几年前他满心渴望:将来有一天能娶她为妻,然后一起在山中打猎捕鱼、种地养鸡,再生几个男娃女娃,待他们长大后张罗他们的嫁娶,这样的人生就是全部了。

    他在心里想着,却不愿说出来,怕勾起杜鹃心思,因为她当时可不是这么想的,当时她一心等待李墩来找她呢。

    他便轻声问:“许久许久以前,人们是不是就这样过的?”

    杜鹃懒懒回道:“应该是。不过他们都光着屁股的。”

    林春轻笑一声,惩罚似的轻咬了她耳垂一下。

    杜鹃道:“你不信?以前没有文明的时候,斗争简单直接;文明发展了,纷争也就复杂了,这是相辅相成的。所以圣人说‘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可返璞归真哪里容易!”

    林春道:“不是不信,只是我还没能力思考这些。等过完了大半辈子,再回头总结思考,说不定有些心得体会。眼下,咱们还是去喂鸟儿吧。”

    杜鹃奇道:“用什么喂?”

    林春指后仓道:“爹装了一袋子玉米渣给我。”

    杜鹃更惊道:“现在都这么喂?”

    林春道:“也不是。野鸭子喂的多些,都在岛上喂,好引它们上岛下蛋的。鸟儿么,时不时喂几次就不舍得走了。不是你规定不许在这里猎杀野味的吗?现在大家吃的都是自己养的。野鸭子养着养着就养家了。各家还养了山羊呢,就放在山上。你要喝羊奶可方便了。”

    一面说,一面撑开双桨,小舟荡开碧波,往北湖岸边驶去。

    穿过大片荷叶,便到了岸边芦苇丛附近,那儿栖息着许多鸟儿,五颜六色,见了人来也不惊。林春和杜鹃便将大把玉米渣撒在一片露出水面的开阔草地上,立即就飞来许多鸟儿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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