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越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间宽敞明亮的上房之中,他坐起身,突觉脑中一阵眩晕,又将头垂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花哨的服饰已被除去,只余下贴身的亵衣。在他的床边,陈放着一套藏蓝色的衣衫,他拿在手里抖了一抖,嫌弃的丢在一旁。他看向房内的陈设,八仙桌上的茶壶茶碗映入他的眼帘,莫名其妙的,他的口中顿时觉得无比的干渴。他顾不得衣衫不整,从床上跳下,端起桌上的茶壶猛灌起来,温热的茶水沁入喉中,说不出的解渴舒畅,秦松越一饮而尽,满足的擦擦嘴角的水渍,在桌前坐了下来。

    当身体的不适被解决之后,秦松越的精力自然而然的投入到对于周围一切的质疑之中,在他最后仅存的记忆中,当他以摧枯拉朽之势刺向风不枉的时候,仿佛嗅到了一股异香,虽然屏住了气息,却为时已晚,直觉眼前一黑,连人带剑便摔倒在风不枉的面前。想到这些,仿佛心灵感应般,他的视野中又冒出了闪闪烁烁的黑色片块,将他视线阻隔开来,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那些黑色片块竟然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渐渐的叠在一起,就要将他再一次带入到黑暗之中。尽管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他还是挣扎着望了一眼桌上的茶壶,身子渐渐地软倒下去。

    秦松越复又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他醒来的地方很是奇特,竟然是在一桌宴席之上,以至于先前到底是昏迷还是幻觉,连他自己都拿捏不清。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脑力差了很多,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的难以回忆,余下毋庸置疑的东西,除了他的名字和背景,好像所剩无几。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知晓这些似乎已经足够,因为他发觉,在与别人交流的时候,他试图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我秦松越怎么变成了一个哑巴?他在心中难过的想到。但无意间传入耳中的几句旁人的交流,却恰到好处的化解了他的忧伤。

    “秦伯近日来劳累过度,肝火上攻,喉咙肿胀说不得话,大家就先不要围着他聒噪了,想敬酒的,先干为敬!”原来我只是偶感小恙,秦松越听了,心中宽慰不少,将略带感激的目光投向那人。那人也以满怀敬意的眼神回馈于他。

    “秦伯久不出江湖,第一次出山便来到静刀门,鄙派真是蓬荜生辉,晚辈敬您一杯!”那人端起酒杯,来到他的身边,将杯中酒吞入肚中。

    “啊…”秦松越端详了片刻,眼睛一亮,似乎是认出了眼前之人,只是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些呜呜啊啊的嘶哑声响,一时有些颓然。

    “前辈身体不适就不用回话啦,这位不知您认不认得,静刀门风不枉风掌门!”秦松越身旁又多出一位体态壮硕的中年男子,指着风不枉解释道。秦松越将目光转向这人,只见他神态自若器宇不凡,温和的外表下隐隐藏着几分霸气,看得出应是静刀门中响当当的人物。

    “看我这记性,“那人突然尴尬的笑了几声,接着说道:”晚辈叫做李元英,静刀门京兆分舵舵主!前辈一来,实在让晚辈诚惶诚恐啊!”李元英说完,又呵呵的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眉目低垂,似乎真的不敢与秦松越相视,这笑声中,更是透着些许牵强。

    秦松越似乎并未察觉,他点点头,向着二人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些时日前辈就先安心住在这里,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李元英向着秦松越拱手施礼,显是恭敬无比,话毕他又转过身对着面前众人正色道:“若是你们对前辈有什么不周之处,一切从严惩治!”

    “诺!”刚才还在喧闹行酒的人们突然停下手中的所有,一齐离席拜倒在李元英等三人的身前,响应之声振聋发聩。这一下,轮到秦松越诚惶诚恐了,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都起来吧!”风不枉淡淡的吩咐道。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回应,地上众人又回到了各自的席位,觥筹交错,喧闹如常。

    “门中都是粗鄙汉子,让秦伯见笑了!”风不枉重新将秦松越让在位中,面带歉意的说道。秦松越听了,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将翘起得大拇指伸在风不枉二人身前。

    “秦伯过誉了!”风不枉笑着,又敬了秦松越两杯,对着李元英问道:“房间都收拾好了吗?”

    “回掌门,一切妥当!”李元英回答着,转向秦松越:“前辈若是疲惫,晚辈可差人送您回房歇息!”

    “唔!”秦松越听了这话,还真是有些疲劳之感,加之身处嘈杂,这感觉似乎又重了一些,他朝着风不枉二人拱了拱手,示意先行告辞。李元英心领神会,目光扫向眼前众人,寻找着合适的护送人选。

    “老李!还是你亲自辛苦一趟吧!”风不枉拍了拍他的肩膀。

    “掌门之命,属下必尽力而为!”李元英领命,向着秦松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这样,李元英陪着秦松越,朝着他的居所走去。行走在路上,李元英时不时地向着秦松越回首微笑,秦松越也是频频回应,但次数多了,甚是觉得这李舵主实在太过热情,反倒有些不胜其烦,只盼着早一些回到自己的住处。其实他又怎会知道李元英的笑容之后,又是怎样的困惑。也许在秦松越现有的记忆中,二人只是萍水相逢的初次谋面,但在李元英的印象里,先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秦松越又怎会是这番模样。

    自从啸剑山庄覆灭,李元英便觉得与风不枉之间如同隔了一层纱帐,虽然他一向将明哲保身奉为自己的处世经典,但对于风不枉的不可捉摸却让他暗地里心浮气躁。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元英如此滴水不漏之人,在为了长远的“潜心思索”中也犯了错误,秦松越在他的身后随着绕了偌大一个圈子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脸上俨然已经现出不耐的神色。

    掌门,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呢?直至秦松越重重的关闭房门,李元英还是如此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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