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勇说着叫开腰门,众人找到惜春那里。

    惜春正是愁闷,惦着“妙玉清早去后不知听见我们姓包的话了没有,只怕又得罪了他,以后总不肯来。我的知己是没有了。况我现在实难见人。”想到:“迎春姐姐磨折死了,史姐姐守着寡,三姐姐远去,这都是命里所招,不能自由。”

    想到其间,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一事不了又出一事,这可怎么好呢!”

    正在吵闹,只见妙玉的道婆来找妙玉。彩屏问起来由,先唬了一跳,说是昨日一早去了没来。里面惜春听见,急忙问道:“那里去了?”

    道婆们将昨夜听见的响动,被煤气熏着,今早不见有妙玉,庵内软梯刀鞘的话说了一遍。

    惜春惊疑不定,想起昨日包勇的话来,必是那些强盗看见了他,昨晚抢去了也未可知。但是他素来孤洁的很,岂肯惜命?

    “怎么你们都没听见么?”众人道:“怎么不听见!只是我们这些人都是睁着眼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必是那贼子烧了闷香。妙姑一人想也被贼闷住,不能言语;况且贼人必多,拿刀弄杖威逼着,他还敢声喊么?”

    正说着,包勇又在腰门那里嚷,说:“里头快把这些混帐的婆子赶了出来罢,快关腰门!”

    净虚听了,只得叫众尼出去,叫人关了腰门。大家商议决定报官,交给官府查办。

    只说那官府得知此事之后,倒也是尽心尽力地调查,追踪了几日终于寻回了妙玉的尸体,竟是被人奸污后抛尸在了山崖下。

    官府要追寻歹徒,却去哪里拿人呢?

    安琪捐了一些银两,好歹还是把妙玉埋了。

    宝玉知道后,伤心不已,又听说了凤姐儿和王夫人在发配的途中病故的消息,竟伤心过度,晕死了过去。

    薛宝钗终日在床边照顾心里好不难过。想着自己嫁给宝玉,尚且未做过一日夫妻,却接二连三的祸事。如今哥哥发配、嫂嫂和妈妈病逝,想着也只有宝玉能够依靠,便又只得强迫自己振作。

    只说贾芸自贾府出事后,因托人将小红买了回来,两人成了亲,却终日无所事事,连日在外又输了好些银钱,无所抵偿,便和贾环相商,决计卖了巧姐儿。

    贾环本是一个钱没有的,虽说赵姨娘积蓄些微,早被他弄光了,那能照应人家。便想起凤姐待他刻薄,遂把这个当叫贾芸来上。故意的埋怨贾芸道:“你们年纪又大,放着弄银钱的事又不敢办,倒和我没有钱的人相商。”

    贾芸道:“三叔你这话说的倒好笑,咱们一块儿顽,一块儿闹,那里有银钱的事!”

    贾环道:“不是前儿有人说是外藩要买个偏房,你们何不和王大舅商量,把巧姐说给他呢。”

    贾芸道:“叔叔,我说句招你生气的话,外藩花了钱买人,还想能和咱们走动么!”

    贾环在贾芸耳边说了些话,贾芸虽然点头,只道贾环是小孩子的话,也不当事。

    恰好王仁走来,说道:“你们两个人商量些什么,瞒着我么?”

    贾芸便将贾环的话附耳低言的说了。

    王仁拍手道:“这倒是一种好事,又有银子。只怕你们不能,若是你们敢办,我是亲舅舅,做得主的。只要环老三在大太太跟前那么一说,我找邢大舅再一说,太太们问起来你们齐打伙说好就是了。”

    贾环等商议定了,王仁便去找薛宝钗,说得锦上添花。

    薛宝钗听了虽然入耳,只是不信。

    贾环道:“如今咱们这个情况,也改找个门路翻身才是。况且成日里在琛哥哥这里,始终是麻烦了人家。若将来巧姐儿出阁了,虽是二房,但起码衣食无忧了。咱们也能守着一些钱财过日子,等到将来我、兰哥儿、宝哥哥高中了,咱们便有翻身之日了!”

    贾兰在一旁也说道:“若说这位郡王极是有体面的。若应了这门亲事,虽说是不是正配,保管一过了门,姊夫的官早复了,这里的声势又好了。”

    薛宝钗被这一番假话哄得心动,请了王仁来一问,更说得热闹,于是宝钗倒叫人出去追着贾芸去说。

    王仁即刻找了人去到外藩公馆说了。

    那外藩不知底细,便要打发人来相看。

    贾芸又钻了相看的人,说明原是瞒着合宅的。那相看的人应了。

    贾芸便送信与宝钗。那宝钗只道是件好事,也都欢喜。

    那日果然来了几个女人,都是艳妆丽服。

    宝钗接了进去,叙了些闲话,那来人本知是个诰命,也不敢待慢。

    宝钗因事未定,也没有和巧姐说明,只说有亲戚来瞧,叫他去见。

    那巧姐到底是个小孩子,那管这些,便跟了贾琛请的丫鬟过来。

    恰巧今日安琪也在这里,因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只见有两个宫人打扮的,见了巧姐,便浑身上下一看,更又起身来拉着巧姐的手又瞧了一遍。略坐了一坐就走了。倒把巧姐看得羞臊。

    一时回去了,巧姐儿问起安琪,才知并不是什么亲戚。

    “而今叔叔病着,是婶婶做主,到底不知是那府里的。若说是对头亲,不该这样相看。瞧那几个人的来头不像是本支王府,好像是外头路数。如今且不必和姑娘说明,且打听明白再说。”

    安琪心下留神打听,那些丫头婆子都是安琪使过的,安琪一问,所有听见外头的风声都告诉了。

    安琪便吓的没了主意。虽不和巧姐说,便赶着去告诉了贾蔷,要他想个法子。

    贾蔷劝道:“你也别烦恼,这件事我看来是不成的。这又是巧姐儿命里所招。”

    安琪道:“你一开口就是疯话。人家说定了,就要接过去。别说自己的妹妹,就是亲戚家的,也是要好才好。那琴姑娘梅家娶了去,听见说是丰衣足食的很好。就是史姑娘是他叔叔的主意,头里原好,如今姑爷痨病死了,你史姑娘立志守寡,也就苦了。巧姐儿的事,我若不知道便罢了。既然如今知道了,是万万不能不管的。若是巧姐儿错给了人家儿,可不是我叫我不安心。”

    正说着有个婆子进来,回说:“后门上的人说,那个刘姥姥又来了。琛爷请你们过去呢。”

    贾蔷道:“咱们家遭著这样事,那有工夫接待人。不拘怎么回了他去罢。”

    安琪道:“该叫他进来。他是姐儿的干妈,也得告诉告诉他。”

    贾蔷便道:“你去跟琛爷说,请刘姥姥过来一趟。”

    那婆子答应着去了,一时便带了刘姥姥进来。

    各人见了问好。刘姥姥见安琪的眼圈儿都是红的,也摸不著头脑,迟了一会子,便问道:“怎么了?姑娘们必是想二姑奶奶了。”

    巧姐儿听见提起他母亲,越发大哭起来。

    安琪道:“姥姥别说闲话,你既是姑娘的干妈,也该知道的。”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

    把个刘姥姥也唬怔了,等了半天,忽然笑道:“你这样一个伶俐姑娘,没听见过鼓儿词么,这上头的方法多着呢。这有什么难的。”

    安琪赶忙问道:“姥姥你有什么法儿快说罢。”

    刘姥姥道:“这有什么难的呢,一个人也不叫他们知道,扔崩一走,就完了事了。”

    安琪道:“这可是混说了。我们这样人家的人,走到那里去!”

    刘姥姥道:“只怕你们不走,你们要走,就到我屯里去。我就把姑娘藏起来,即刻叫我女婿弄了人,叫姑娘亲笔写个字儿,赶到姑老爷那里,少不得他就来了。可不好么?”

    安琪道:“就怕宝姑娘知道呢?”

    刘姥姥道:“我来他们知道么?”

    安琪道:“如今宝二爷病着,她终日要照顾他,有什么信没有送给他的。你若前门走来就知道了,如今是后门来的,不妨事。”

    刘姥姥道:“咱们说定了几时,我叫女婿打了车来接了去。”

    安琪道:“这还等得几时呢,你坐着罢。”急忙进去,将刘姥姥的话避了旁人告诉了。

    贾蔷想了半天不妥当。

    安琪道:“只有这样。我们那里就有人去,想贾环、贾兰回来也快。”

    贾蔷不言语,叹了一口气。

    巧姐儿听见,便和贾蔷道:“只求哥哥救我,横竖我只有感激的。”

    安琪道:“不用说了,快走吧。”

    贾蔷道:“掩密些。你们两个人的衣服铺盖是要的。”

    安琪道:“要快走了才中用呢,若是他们定了,回来就有了饥荒了。”

    一句话提醒了贾蔷,便道:“是了,你们快办去罢,有我呢。”于是贾蔷回去,倒过去找贾琛说闲话儿,把贾琛和贾芸先绊住了。

    安琪这里便遣人料理去了,嘱咐道:“倒别避人,有人进来看见,就说是琛爷吩咐的,要一辆车子送刘姥姥去。”这里又买嘱了看后门的人雇了车来。

    安琪便将巧姐装做青儿模样,急急的去了。后来安琪只当送人,眼错不见,也跨上车去了。

    原来近日贾琛家中后门虽开,只有一两个人看着,余外虽有几个家下人,空落落的,谁能照应。

    且那董琴岚又是个不怜下人的,众人明知此事不好,又都感念安琪的好处,所以通同一气放走了巧姐。

    贾芸还自和贾蔷说话,那里理会。只有贾蔷甚不放心,说了一回话,心里还是惦记着。

    贾琛见王夫人神色恍惚,便问:“你的心里有什么事?”

    贾蔷将这事背地里和贾琛说了。

    贾琛道:“险得很!如今得快快儿的叫芸哥儿止住那里才妥当。”

    贾蔷道:“我找不着环儿呢。”

    贾琛想了一回,道:“你和安琪总要装作不知,等我想个人去叫宝钗知道才好。”

    贾蔷点头,一任贾琛想人。暂且不言。

    且说外藩原是要买几个使唤的女人,据媒人一面之辞,所以派人相看。相看的人回去禀明了藩王。

    藩王问起人家,众人不敢隐瞒,只得实说。

    那外藩听了,知是世代勋戚,便说:“了不得!这是有干例禁的,几乎误了大事!况我朝觐已过,便要择日起程,倘有人来再说,快快打发出去。”

    这日恰好贾芸王仁等递送年庚,只见府门里头的人便说:“奉王爷的命,再敢拿贾家的人来冒充民女者,要拿住究治的。如今太平时候,谁敢这样大胆!”

    这一嚷,唬得王仁等抱头鼠窜的出来,埋怨那说事的人,大家扫兴而散。

    贾环在家候信,又闻贾宝玉传唤,急得烦燥起来。见贾芸一人回来,赶著问道:“定了么?”

    贾芸慌忙跺足道:“了不得,了不得!不知谁露了风了!”还把吃亏的话说了一遍。

    贾环气得发怔说:“我早起在婶婶跟前说的这样好,如今怎么样处呢?这都是你们众人坑了我了!”正没主意,听见里头乱嚷,叫着贾环等的名字说:“宝二爷醒了,叫呢。”两个人只得蹭进去。

    只见贾宝玉怒容满面说:“你们干的好事!如今逼死了巧姐了,快快的给我找还尸首来完事!”两个人跪下。

    贾环不敢言语,贾芸低头说道:“我们不敢干什么,为的是咱们家重整旗鼓说给巧妹妹作媒,我们才回了婶婶的。婶婶愿意,才叫侄儿写帖儿去的。人家还不要呢。怎么我们逼死了妹妹呢!”

    贾宝玉道:“环儿说的,三日内便要抬了走。说亲作媒有这样的么!我也不问你们,快把巧姐儿还了我们。”

    薛宝钗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有落泪。

    贾宝玉见贾环等人始终一言不发,想来也问不出什么,只得托贾琛命人去寻。不提。

    只说那巧姐随了刘姥姥出了城,到了庄上,刘姥姥也不敢轻亵巧姐,便打扫上房让给巧姐住下。每日供给虽是乡村风味,倒也洁净。又有青儿陪着,暂且宽心。

    那庄上也有几家富户,知道刘姥姥家来了姑娘,谁不来瞧,都道是天上神仙。也有送菜果的,也有送野味的,到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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