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夫人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同放下茶盏,起身捏了蒋夫人的下巴,“杀了你?李氏,你不知道吗?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便是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要你心中尚且存了牵挂,那你究其一生都要被我拿捏至死,你是生是死,永远只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明白了吗?蒋,夫,人?”

    “我不明白!”屋外传来一声平静至极,却又让人不容忽视的声音,“我不明白。”

    似是为了证明重要的事情当真要说上三遍一般,那人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只是越发让人觉得似是幻听了一般。

    伴着这声弱不可闻的“我不明白”,蒋老夫人面色大变,因而忽视了瘫在地上,涕泗横流的蒋夫人面上真心的绽放的璀璨笑颜,一如当年新婚之后,新妇进门给婆母敬茶的时候,绽开的纯真笑容一般,这份礼,可算是还上了。

    只是不知道,婆母您,是否满意。

    蒋老爷脚步虚软的进了门,脚下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外头跟进来的沉香面儿上全是惶恐,手中的水壶都端不稳了,只浑身颤抖着,给老夫人添了茶,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蒋老爷心力俱疲地扫了沉香一眼,“祠堂里头,缺个给祖宗们抄写经书的人,母亲身边的这个大丫头办事最是体贴,跟在母亲身边又是个长年累月积累功德的奴婢,也不算是辱没了身份,从今日起,去了祠堂好好伺候各位祖宗吧!”

    沉香一下子瘫软在地,还未来得及求饶,外间进来的书璋一挥手,奴才们眼疾手快地堵了嘴,脱了下去。

    书璋轻声回禀了,“老爷放心,那些奴才都是有福气的,都给派去伺候祖宗了,祖宗必然也会保佑咱们蒋府的。”

    书璋说完便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下去。

    蒋老爷瞧见了李氏钗环散乱,涕泗横流的模样,她的面儿上还印着蒋老夫人气急留下的巴掌印儿,鼻头红红,眼眶红红,当即自己也是红了眼眶。

    只是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当家支柱,自然不能像是个女人一般哭哭啼啼,同样的,作为自己的妻子,纵使痛苦到了极点,又如何能够这样让人看了笑话?

    他细心的蹲下身子,瞧着李氏恍惚了的眸子,“是我对不起你!”

    蒋老爷听见自己悔恨的声音,未曾察觉到李氏身子一顿和眸子里头一闪而过的快意,他掏了半天身上的绢帕,到底还是掏不出来。

    像个孩子一般,他深深感受到了几分无力,他放下了自己的袖子,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的名正言顺的正妻清理了面容,又体贴的扶正了摇摇欲坠的簪子,“你是我的。”察觉到李氏的抗拒,他不由皱了眉,又好声好气道了,“放心,别怕。我在这里,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李氏细细打量着蒋老爷的眸子,看着他难得的一派认真,这才乖顺地埋进了蒋老爷的怀中,哭的好不肝肠寸断。只是,眸中的嘲讽就不是他人能够瞧见的了。

    若是早有心保护自己,又何必等到自己这般难堪的时候?还当自己是没有见过人情冷暖的小丫头片子吗?

    “娘亲。”蒋老爷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看得出蒋老夫人也不过是在强撑自己面儿上的镇静。饶是她再怎么严厉地对待李氏,可是在自己的面前,蒋老夫人向来都是恪守三从四德的女子典范的,丝毫不因为自己是小家出身,就有丝毫的放松,反倒是处处都要严格的要求自己。

    “娘亲,趁着我还愿意叫您一声娘亲,你最好还是把事情都说出来吧!”蒋老爷顿了顿,似是下了极大的努力,压抑了自己的怒火还有即将脱口而出的咆哮,安抚的抚了抚怀中李氏的后背,“后路我已经给您想好了,祠堂里头的那些人,都是罪魁祸首,只要您不再隐瞒我。否则,您说的一句话我都不会在信了!并且……”

    蒋老爷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自己也明白蒋老夫人的弱点的,只是从想过当真有一日,他们母子会这般势同水火,兵戎相见,“莲姨娘,也会成为您所犯下的错误的替罪羊。”

    蒋老夫人似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歇斯底里起来,似乎这样便能掩盖住自己的心虚,洗清适才自己被套了出来的话语,磨平一切痕迹,让一切都回复如初,回复到自己一手遮天的蒋府:“我就说这个女人是祸水!是狐狸精!你如今竟是为了这个女人,连娘亲也不要了么?你不孝不悌!你爹若是在……”

    “娘亲应该庆幸,我爹已经不在了,不然,只怕如今,蒋府老夫人这个称呼是万万轮不到您了的。”蒋老爷反唇相讥,对着自己的娘亲也能说出这样刺骨的狠话。

    蒋老夫人上前,狠狠扇了蒋老爷一个巴掌,她头上的玉簪子不堪重负从发间掉落下来,坠在地上碎成好几截,那是蒋老太爷二十年前送给蒋老夫人的,也是送给老夫人的最后一件礼物,蒋老夫人日日戴着,视若珍宝,只是当下,碎了一地,却也换不回主人一丝目光。

    蒋老夫人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中终于落下泪来:“你同你的爹一样,都是没良心的男人!我是怎么把你拉扯大的,你都忘了!当年,那个女人……”

    “那是明姨娘,不是李氏,李氏……同她不一样。”蒋老爷打断了蒋老夫人的话,现下心肠倒是硬的连自己生母的眼泪都打动不了了,反倒是倒是不遗余力的回护起自己的“妻子”了,好似他与她就是一对伉俪情深的好夫妻。

    “有什么不一样?”蒋老夫人恨恨开口:“都是一样的鸠占鹊巢,都是一样的勾引男人的狐媚子,都是一样的不安好心,有什么不一样?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从哪个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了!”

    蒋老夫人的尖叫回荡在室内,越发显得自己是那般可怜,她挺直着身子,虽然落了泪,但是眼下却又是一派铁骨作风,再难寻觅丝毫泪痕,全然让人难以升起几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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