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人可能想要借此穷兵黩武,毕竟容昭的异能如此适合行军打仗,何不凭借这个巨大优势去打下更多的地盘,开疆扩土青史留名?
    也可能更多的人会因此把容昭过分神化,发现很多攸关国家的难题,特别是各种物资的运输困难,仅仅只要容昭动用一下异能就能解决,这样很多官员就都不需要费心费力处理很多棘手的问题了。久而久之,往后再出什么事,恐怕这些人也习惯了不动脑子,光想着指望容昭。
    有此种种考虑,容昭自然是对外把异能隐藏了。因此战事的进展也只能实打实一步步来。
    当然有望远镜和火炮这样神兵利器助阵,容昭这次出征的效率已经称得上十分惊人了。如今北狄王城已下,军队更是损失了大半,即便还有近半的疆域没被占领,也不可能再抵挡容昭多久。
    依靠火炮,容昭只用了几千精锐就攻破了北狄王城,其他的一些人手则是提前安排在了其他方位,于是几天过后,斥候就找到了弃城而逃的北狄王室,并且发出信号,让外围的大启军及时将人阻截住了。
    不过半月,容昭便率军将带着近两万护卫的北狄王室和贵族抓获了。
    他不打算留着这些人签什么战败纳贡的协议,毕竟带着大军来这一趟耗费不小,如果只是来了就走,还让这帮人在大启军离开后继续当土皇帝作威作福,那对容昭来说可是亏大了。
    只有实打实的土地、资源、人口,能够保证控制权的武力占领,才能换来足够的利益。
    因此这些北狄的王室贵族容昭基本是不打算留下的。
    只是为免让剩下的北狄人抵抗得更激烈,也不能立刻把这些王室贵族杀了。
    容昭让人对其中一部分小贵族威逼利诱,一边大军继续推进,攻打剩下的北狄城池,一边让这些小贵族去游说那些城池里沾亲带故的实权人士,劝他们与其成为战俘,甚至直接丢了命,不如及时转向投降,还有可能平步青云,踩到那些原本看不起他们的王城大贵族头上去,岂不美哉。
    这种办法虽然说不上多高明,但在大启军队势如破竹的死亡威胁下,果然还是说动了不少惜命的人。在这些人的配合下,大启军队很快又占领了好几座城池。
    虽然大启将士对北狄人仇恨颇深,但容昭还是下令禁止了军士们对北狄的普通百姓搞烧杀抢掠的一套。当然考虑到将士们的心情,也没有怀柔,而是进行了略微严苛的管理。
    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容昭手下实打实能打仗的军士其实不过十几万人,如果分散到北狄这么大的疆域里,一个地方不过几百几千人,比起当地北狄人的数量几乎不值一提,一旦北狄人反抗哗变,很有可能镇压不住。
    所幸北狄人过的是游牧生活,战事起了之后,在外的牧民便自行迁徙得零零散散,少有大量聚居的,因而暂且还不需要费太多人力去管理。但固定的城池里总会聚集个几万人,一旦闹起事来,至少需要几千的军队坐镇弹压。
    容昭亲自率领的十几万军士都是精锐,许多还是骑兵,用来接管城市治安难免浪费,还会拖慢前线的进程。好在这点他也提前考虑到了,这一年来不光打仗,还让人随着战线推进,同时从大启往北狄修了路,让更多的新兵、地方守军慢慢补充进来,维持打下来的城池。
    修路就直接征发了当地北狄人的徭役,待遇不像大启百姓那么好,没有工钱,每天工作的时间还多一个时辰,吃的也只是能饱。看在大启将士眼里,便有几分出了气的感觉。只是没想到在大启人眼里本该十分恶劣的北狄人,做着苦活却也安安分分的,基本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来。
    这时候的普通百姓其实大多没什么国家观念,自身没有被逼到绝境,不会为了所谓的“亡国”反抗。虽然修路辛苦,但也没有苦到完全承受不了的地步,还能吃个饱饭,因此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不至于冒险反抗。而且每天干活差不多把精力消耗光了,自然也没机会惹事。
    另一方面,则是北狄人被大启的各种东西震住了。除了王城的人见识过的简直有如天罚的火炮,无论是他们亲自修出来的水泥路,还是剔透如水晶的玻璃,都让他们震撼不已,甚至视为神迹。大启人还在城里开了一些店,从可以让人随时喝到热水的暖水瓶,到模样奇怪但能烧很久的蜂窝煤,以及各种没见过、据说是漂洋过海才找到的美味食物,都难免令北狄人感到神往,甚至不自觉地将大启神化了许多。
    如此一来,自然也少了抗拒之心。
    靠着这种有些意料之外的影响,大启基本上实际控制了每座攻打下来的城池。
    又两个月后,容昭率军到了北狄的西北边境,而北狄原本的邻居勒图,则是已经趁机在这边占了不少便宜。好在对方显然不想招惹大启,没敢和容昭碰面,直接退了回去。
    至此,容昭几乎可以说彻底攻下了整个北狄。
    当然要想真正把打下来的地方容纳进大启的版图,后续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容昭迫不及待想要结束和祝子翎的两地分居,只做了大致安排就立刻班师回朝。
    好在除了及时投降的一些小贵族,北狄的本土权贵基本都被容昭连根拔起了。容昭处决了不少北狄的实权贵族,留下王室和其他几个有象征意义的贵族里的旁支没有杀,而是让这些人签下了战败书,代表北狄承认归顺大启,以后北狄只是大启的下辖属国。
    之后容昭虽然给这些人封王封爵,但却把人都带回了京城,从此原本掌管北狄的大家族便只有食禄没有实权,几乎相当于软禁。
    有了名正言顺的控制权,又消除了北狄旧势力的阻碍,加上还有大批军队留下实行半军事化的管理,因此即便容昭离开得匆忙,暂时也不需要担心出现大的叛乱。
    另外路也修通得差不多,消息传递的速度也变快了,因而容昭走得还算放心。
    踏上回程后,容昭就恨不得能直接瞬移回京城皇宫里,偏偏只能千里迢迢地一点点往回走。他没有再找机会把祝子翎“偷渡”到身边,而是一心赶路,风雨兼程。
    即便如此,也花了近一个月才终于走到。
    祝子翎早就等得心焦了,得到容昭终于再过两天就能到达京城的消息,恨不得立刻就出城去迎,好歹是被人劝住了。
    容昭回来当天,祝子翎远远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不需要费力去寻,就已经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策马飞奔而来。
    祝子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很快就被来人一伸手带到了马上,紧紧抱住。
    刚刚还在疾驰的白马在载上第二个人后便聪明地自己减速,背上两位主人感受到彼此久违的熟悉拥抱,也和大白马的动作一样,心中瞬间安稳下来。
    “陛下终于回来了。真好。”祝子翎紧紧靠在容昭身上,一时舍不得松手,哪怕已经贴得够近了,还想再往人怀里钻。
    容昭也恨不得跟人黏得死死的,没有在乎周围几乎还有满朝文武在,搂着怀里的宝贝情不自禁地亲了亲耳鬓,又亲了亲额头,“是我的错,让翎儿久等了。”
    终于又靠在了心心念念的怀抱里,祝子翎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喉咙里不自觉地咕哝了一声,出声抱怨,语气却像在撒娇:“就说当时应该跟你一起去的,下次不许你再一个人走这么久了。”
    容昭连忙又亲了亲怀中人的脸,哄道:“都听你的,下次肯定不走了。”
    “……”
    即便早知道这两位向来黏糊,分别许久后重逢肯定很激动,但前来迎接容昭的文武官员们看着这一幕,还是有些麻木。他们也不敢上前打断,只能忍着不自在的感觉,低头等在一旁。
    等两人的激动之情略微平复下来,容昭这才看向了在场其他人。他始终没有松开祝子翎,就这么抱着人在马上说了几句,便算是走完了过场,接着便一马当先载着祝子翎回皇宫里去了。皇帝仪仗在后面都险些追不上。
    见容昭这么着急,无论接驾的官员还是看到的京城百姓,都难免脑补了些有的没的。第二天,京城里的八卦中心不在刚刚班师回朝的皇帝打下的大胜仗上,反而几乎都在暗暗讨论离京近两年的皇上,一回来就抱着皇后飞奔回宫之后会做些什么。
    没过两天,相关的话本子也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看过的人互相交流时都带着某种心知肚明的笑容。
    原本正向描写帝后感情的话本故事并未被禁止,但最近出来的这些,真要追究恐怕只有被禁的份了。
    实际上的情况当然没有广大八卦群众脑补的那么“禁书”,容昭当然不是急色,只是按捺不住久别重逢的激动,不想走那些没有实质用处的形式,只想和祝子翎单独呆在一起而已。
    当然等到晚上发生的事,也不愧对那些“禁书”就是了。
    *
    亲自率军彻底解决掉北狄这个心腹大患,将大启的版图扩展了至少三成之后,容昭的帝位愈发稳固,朝野皆是赞颂之声。
    即便如此,在容昭眼看年纪渐长,仍然始终没有一个子嗣的状态下,朝臣们还是忍不住关心起了继承人的问题。
    因为容昭如今已经积威愈重,祝子翎也名望极高,朝臣们基本都识时务地没直接提让容昭另外纳妃生子,而是拐弯抹角地劝容昭该选继承人了。
    大部分人想的都是容昭能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少数人虽然不明说,但其实还藏着希望说动容昭选妃生子的心思。只有个别人的想法比较天马行空,在朝会上讨论到继承人话题的时候,小心询问容昭,祝子翎有没有可能能生,毕竟是神仙下凡,会不会等时机到了就可以有感而孕,或者种出一颗人参果化人之类的……
    容昭一时间沉默了:“……”
    看着对祝子翎抱了莫大信心的臣子,容昭还是不得不戳破他的幻想:“应该不行。”
    之后祝子翎得知了这件事,也是一阵沉默:“……”
    “陛下是怎么想的?”祝子翎问道,“现在就要挑人等以后继位吗?”
    容昭蹙了蹙眉,道:“这件事我还没想好。”
    最开始他根本没想过继任者的问题,等彻底坐稳皇位后,才开始考虑。他不在乎所谓皇家的血脉,但为了后世百姓着想,肯定需要挑个好的才行。
    后来从祝子翎那里得知了一些未来世界的事,容昭发现似乎也不是非要一个皇帝。如果把大启也改成没有皇帝的那种状态,似乎比挑一人继承皇位更能保证不出大错。
    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察,容昭意识到事情也并没有那么简单。祝子翎对未来世界的政治框架了解得也并不多,容昭得不到太多的参考。而以大启的情况,要一下子取消帝位,比改旧制娶男后、谋朝篡位、开疆扩土都要难太多太多。即便他如今权柄极高、威望日盛,或许可以把改革推行下去,但一旦把控得不好,等他死后反对势力再卷土重来,恐怕反而会引起国家动荡,事与愿违。
    这么一看,即便是打算取消帝制,看起来没有一个靠谱的继承人也不行。
    但如果是要找一个能舍弃帝位的继承人,那多半是不能按朝臣的意思选宗室子的。
    容昭把这些考虑和祝子翎简单说了说,祝子翎想了想,说道:“既然宗室的不合适,那就慢慢等呗,碰到合适的再说。反正时间还多着,也不用着急。”
    祝子翎把手塞进容昭掌心里,扣住对方,晃了晃道:“陛下也不用想那么多,废掉皇帝这件事也不是非要你来做,时机不成熟那就算了呗,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以后的人要是不想要皇帝了,自然会有人想办法改的。陛下把自己能管的事管好就很不错了,还要管以后的事,那多费心啊。说不定就算一切都安排得好,结果突然又末世了呢?谁说得准。”
    容昭闻言怔了怔,握紧祝子翎的手,有些释怀地提了提嘴角,看着祝子翎:“嗯,还是翎儿聪明。”
    “要是过继的话,翎儿就得教孩子了,愿意吗?”容昭问道。
    祝子翎设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还行,“生活琐事有宫女太监管,学习监国有太傅大臣管,应该也用不到我?”
    容昭揉揉他的脑袋,说:“嗯,肯定不要你费心。到时候你给人讲讲故事,说些未来的事就好。”
    祝子翎:“我还可以帮你挑人,保证找一个聪明乖巧的。”
    容昭一笑,“好,到时候就按翎儿的意思选。”
    跟祝子翎沟通过后,容昭就给大臣们知会了一下,表示会过继,不过要由皇后找到合适的,打算慢慢来,不着急。
    听到容昭说准备过继,家里有年幼孩子的宗室都激动起来,有些干脆忍不住带着孩子直接求见了祝子翎,希望能抢占先机。
    祝子翎倒是没有拒绝,主动求见的都看了一眼,但却一直没有看到合适的。大部分孩子倒是都没什么坏心,但这些人既然会如此积极地把自家孩子送来,显然是比较贪慕权势的,基本也没少对孩子说“要好好表现”之类的话。受这样的环境影响的孩子,祝子翎自然不会觉得合适。
    哪怕是还在襁褓里对外界没什么概念的婴儿,有这样的父母亲人,显然也不会是祝子翎的首选。
    没多久,有心的宗室家里的年幼孩童就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见祝子翎一个都没看中,这些人除了私下嘀咕祝子翎其实故意不想过继之外,也只能重新安分下来。
    容昭没说他打算过继的范围并不限于宗室,任由这些人去揣测。原本他和祝子翎便会偶尔去抚幼院看看,现在时不时去一趟也并不引人注意。
    只是如今大启百姓的生活愈发好了,遗弃孩子的事自然也少了许多,因而祝子翎和容昭去看了几回,也没碰见合眼缘的。
    找继承人虽然是大事,但既不适合大张旗鼓,也不可能就为了这事到处跑抚幼院,时间长了,朝臣催也催不出个结果,容昭和祝子翎自己也不怎么刻意挂心了。
    好在祝子翎神仙下凡的人设树立得足够深刻,大臣们得知祝子翎要挑合适的,都觉得其中多半有些玄而又玄的因素,祝子翎肯定是要找个身有神异,说不定也有什么仙缘的孩子,现在只是时候未到。
    鉴于大臣们非常会“自我安慰”,祝子翎便心安理得地把这事放到了一边,偶尔想起来了才看看有没有新情况,也不再听说抚幼院收养了新孩子就过去看了。
    祝子翎不再关注,然而最后被他们收养的孩子,却还是和抚幼院有关。
    如今抚幼院里祝子翎最熟悉的第一批进来的孩子基本已经长大成人,大多都在祝子翎和容昭开办的那些店铺、工厂里有了合适的工作,慢慢攒够了钱,就能买一间自己的房子,组建自己的小家。个别读书或者习武有天赋的,则在准备考文举武举,以后发展得好,或许就可以为官做宰。
    其中祝云程是唯一一个跟着船队跑到海外的,如今已经走过一个来回了。他本身就是那一批小孩里最会来事的,还请了容昭赐名,之后又在祝子翎跟前出过主意,船队受表彰时也亮了相,关系跟其他同伴比也就显得更近一些。于是这天他递了封信进来,祝子翎闲着没什么事,干脆直接把人叫了过来。
    祝子翎多少有些意外,本以为祝云程递信是要问出海的事,没想到他却是想请祝子翎和容昭帮一个和皇家宗室有关的忙。
    “你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祝子翎有些好奇道。
    按理说祝云程向来机灵,不会提出不合时宜的要求。皇家宗室的事一看就不该是他沾手的,也不知他为什么会提这个话。
    祝云程也知道自己提这件事可能有些僭越了,但还是深吸了口气说道:“其实属下也是受人所托,有家人想请您和陛下替诚礼伯府的二少爷一家主持公道。”
    祝子翎愣了一下,“诚礼伯?那是哪家?”
    他对京城里一茬一茬的达官贵人本来就不算上心,区区一个伯,自然更不知道是谁了。
    祝云程道:“是容姓宗室,在西街的那一家,是诚礼侯的后人。”
    祝子翎在若漪的帮助下,终于弄明白,这就是个没落宗室,跟容昭的关系已经很远了,朝堂上更没什么存在感,属于是老百姓看着威风,实际上七品小官也未必会放在眼里的一类宗室。
    祝子翎越发疑惑:“有人要替诚礼伯的二少爷喊冤?是谁找你的?这二少爷怎么了?”
    祝云程把他了解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是有一家黄姓的人家,是摆馄饨摊的,我之前见过几次。他家有个刚三四岁的孩子,上个月在街上碰到有人惊马,是那位二少爷救下来的。结果那位二少爷自己却因此伤重不治,不幸殒命。而且二公子的妻子刚怀胎九月,据说因为这事受了刺激,也难产而亡,只留下腹中胎儿勉强存活。”
    “黄家人本来想到诚礼伯府找人报恩,却听说这个消息,实在愧疚难安。诚礼伯府不许他们上门,黄家人便只是不时送些东西过去,结果却听见伯府的婢子议论,说二少爷是大房独子,与二房关系素来不好。二房受老太太喜欢,把持伯府,向来针对大房,果然也不会好好好照顾二少爷的孩子。她方才经过那边,听见孩子哭得厉害也没人管。还说那位二少爷兴许一开始还有的救,但二房十分怠慢,药都放冷了才端过去,这么拖也拖得没救了。”
    “黄家人打听到二少爷确实与伯府二房关系不睦,担心恩人孩子被人磋磨,想着诚礼伯府是宗室,便想找您和陛下主持公道。他们没什么路子,只知道您偶尔会去抚幼院,就一直在抚幼院那边等着,问有什么事也不说。还是我认识这家人,多问了几句才问出来。”
    “这件事属下也还没有查证完全,只知道惊马救人一事是真的,诚礼伯府的情况还不太清楚。只是我想着如果是真的,幼儿的性命可能耽搁不起,所以还是大胆先禀报给您了。”
    祝子翎听完这番前因后果,心中便微微一动。又看了祝云程一眼,很快用异能确定至少祝云程说的都是实话。
    既然如此,不管是确有其事,还是某些人故意设计,有所图谋,这事确实也值得查一查。
    祝子翎于是对祝云程点了点头,说:“行,我会让人去查的。”
    祝云程果然还是很有分寸,没有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道谢后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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