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呼声后,戴诗嘉整个人瘫痪下来。
    庞灝生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热毛巾,温柔地替她拭掉娇躯上的汗水。
    戴诗嘉怔怔地看着她。
    「怎么这样看我?」
    「……你的唇型很像她……」
    庞灝生手上动作一顿,却又马上装作若无其事:「是吗?」
    戴诗嘉点点头:「不过你的唇好像厚一点点。」
    「那你喜欢亲哪个多些?」庞灝生半开玩笑地问。
    戴诗嘉闭上眼睛:「……论口感呢?是你好一些,但她的技巧比较纯熟。」
    庞灝生也不生气:「那你来陪我多多练习吧!」
    然后便吻下去……
    像是故意惩罚对方,庞灝生的动作变得狂野起来,完全不理会她的求饶,把她反来覆去狠狠折腾了好几遍……
    熟睡了的戴诗嘉嘴角带着甜笑,庞灝生的心窝不禁轻轻抽搐着。
    ----她的梦中人,肯定不是自己。
    「又有什么关係呢?」庞灝生决心不让自己在悲情中沉溺下去:「她的枕边人,现在是自己……」
    「给她时间,这是最好的疗伤药……」
    「对她再温柔一点,再体贴一点,终有一天她会感动……」
    庞灝生伸手拥抱她。
    戴诗嘉咕囔着,在庞灝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寻好梦。
    庞灝生轻吻她的额角,然后闭眼睡觉。
    第二天准六时半,生理时鐘让庞灝生自动清醒过来。
    她躡手躡足地起床,并把床边的大揽枕塞在戴诗嘉怀里,取代自己的位置。
    庞灝生洗漱后,便到厨房煮早餐。
    庞灝生不是厨艺高手。事实上,她是九个月前认识了戴诗嘉后,才开始学习煮食。
    ----戴诗嘉厨艺零分,却嗜吃,想是给前度养刁了胃口,光是早餐已要求每天新款不重覆。
    庞灝生为了不给她的前度比下去,只好发奋图强,上烹飪班比上班还要勤力。
    庞灝生一番苦心,却从来不敢让戴诗嘉知道。
    戴诗嘉告诉庞灝生,即使自己和前度露露分了手足足一年,但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和庞灝生交往,不过是耐不住寂寞,找个伴罢了。
    ----两个寂寞的人碰上了,互相慰藉一下,各取所需,简单公道。她还千叮万嘱庞灝生,千万不要付出真感情,否则两人的关係立刻终止,永不相见。
    她们把条款细则一项项谈好,大原则是「你情我愿」,「要来不拒,要走不留。」
    只要能够留在戴诗嘉身边,庞灝生什么也答应。
    庞灝生甚至不惜虚构一个前度芝芝出来。她告诉戴诗嘉,自己还是旧情难忘,以减低戴诗嘉的「戒心」。
    ----没有,没有前度,戴诗嘉是庞灝生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为了令戴诗嘉信服,庞灝生疯狂地上网搜集拍拖心得,学习调情技巧,假装成一个情场老手。
    戴诗嘉不疑有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温柔。
    也毫不忌惮在庞灝生面前提起露露----她的好,她的坏,她们过往的点点滴滴。
    每到这些时候,庞灝生都要装作若无其事,调笑几句,有时甚至还要编些自己和芝芝的甜蜜片段来比拼一下。
    骗人,还要骗自己,庞灝生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她却甘之若飴……
    「今天吃什么?」戴诗嘉从后边拥着庞灝生。
    「这么早起来?怎么不多睡一点?」庞灝生转过身来反手抱着她。「你应该很累了。」
    「你还说!」戴诗嘉在她腰间拧了一记:「叫你停,你怎么还一直……」
    庞灝生忍着不呼痛,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下次、下次一定听你的!」
    「看你外表这么斯文,想不到比露露还要禽兽!」
    「这是要看对手的。」庞灝生装作轻佻地笑了笑。
    「到了最后三个月,她碰也不碰我。」戴诗嘉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
    「芝芝也一样,分手前半年,连一个吻也不愿给。」
    戴诗嘉白了她一眼:「你总是说前度不好,真不明白为什么还对她这样念念不忘?」
    庞灝生低下头来,话到嘴边不敢说----丈八灯塔,照着别人,照不着自己。
    「我饿了。」戴诗嘉说。
    庞灝生马上说:「我们今天吃洞庭冷乌冬,再等十五分鐘就好了。」
    「来,亲一个!」戴诗嘉在她脸上「啵」的一声亲了一口,然后风姿绰约地转身回房。
    庞灝生傻笑着,回头继续努力。
    两人吃过早餐,庞灝生提出送戴诗嘉上班。
    「也不是不可以……」戴诗嘉有点犹疑:「但你在街口便要放下我,免得被同事碰见。」
    「我见不得人么?」庞灝生暗暗攥紧衣角。
    「我的同事,露露全认识,我不想她们把是非传来传去。」
    「就是要传到她耳边,给她知道自己走了宝,让她后悔一下也好。」
    「哦?」戴诗嘉似笑非笑:「你就不怕她发狠把我追回去么?」
    庞灝生的笑容一凝:「……这就恭喜你了!」
    「那我也祝你的芝芝早日回心转意吧!」
    「谢谢。」
    最终,庞灝生也把戴诗嘉送到公司大厦的正门口。
    「晚上一起吃饭么?」庞灝生叫住了正要下车的她。
    戴诗嘉板着俏脸:「不要老缠着我,难道你没有别的朋友么?」
    「顺口问问而已!」庞灝生强装笑脸:「我也几乎忘记了,早约了老友泡酒吧看美女。」
    戴诗嘉说:「祝你猎艷成功!」然后头也不回地下车离去。
    庞灝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依依不捨地驾车离开。
    下班后,庞灝生百无聊赖,便独自跑到酒吧喝酒。
    庞灝生的心情不大好,一口一口地喝威士忌,冷眼旁观着别人或是猜拳斗酒,或是细语喁喁。
    突然,吧檯那边传来了玻璃杯坠地的声音。
    庞灝生转头望去,看见一个长发美女抱着臂膀,睨视着面前一个裤子上全是红酒渍的tb。
    庞灝生隐约听见美女说:「……你贴得太近了,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不要紧,不要紧,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tb陪着笑:「我到洗手间整理一下,失陪一会。」
    美女对着tb的背影扮鬼脸。
    庞灝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居然给美女发现了,她瞟了瞟庞灝生,然后向这边走过来。
    庞灝生怔怔地看着美女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在自己旁边坐下。
    「小姐,我们认识吗?」她忍不住问。
    美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不认得我了?」
    庞灝生端详着眼前人,在脑里搜索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只好摇摇头。
    「你这没良心的!」美女一个指尖直戮在她前额:「陈小灵,在中学里和你同桌三年的陈小灵。」
    「你是……陈小灵?」庞灝生用看补药党的眼神看她:「怎么可能?我认识的陈小灵八百度近视,满脸雀斑,还是个西瓜刨……」
    「别说了!别说了!」美女掩着庞灝生的嘴:「再说便杀你灭口!」
    庞灝生挣开她的手:「你真的是陈小灵?」
    「你再看清楚。」
    庞灝生揉揉眼睛,再看仔细,还是摇头:「就算你做了激光矫视、去斑及箍牙,但那鼻子那下巴根本就……」
    「大惊小怪,不就是到韩国走了一圈么?」
    庞灝生恍然大悟了。
    「倒是你,怎么十年过去,还是一脸呆相?叫人忍不住总想好好欺负一下!」
    庞灝生咧嘴傻笑:「陈小灵,想不到能够再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只想不到会在同志吧重遇。」陈小灵朝庞灝生眨眨眼:「什么时候成为姐妹的?」
    庞灝生苦笑。「就是遇上『她』的时候。」
    陈小灵一听这话,兴趣便来了。「我最爱听苦恋故事。」
    庞灝生还未开口,那tb走到她们跟前,一脸不善地瞪着庞灝生。「喂!你别骚扰我女朋友!」
    「谁是你女朋友?」陈小灵冷笑。「你别一厢情愿!」
    「我从美国追到法国,从法国追到香港,这些年来,没功劳,也有苦劳……」
    「爱情是讲感觉的。」陈小灵打断她的话:「感觉不对,你付出多少也没有用!」
    「感觉不对?」tb还是瞪着庞灝生:「难道你对这种呆木头的感觉就对了?」
    「正确。」陈小灵搂着庞灝生的脖子,把大半边身子偎贴在她怀里。「我千里迢迢从美国回香港,就是为了找她再续前缘。」
    「你----」tb的眼睛快要射出毒箭。「就凭你?」
    庞灝生给她看得毛骨耸然,却也强自挺起胸膛:「失礼。」
    「别跟她多费唇舌!」陈小灵的声音甜得腻人:「我们回家吧!」
    「好。」庞灝生招来侍应结账。
    两人互相手挽腰,连体婴似的离去。
    「好了,你住在哪里?」在的士上,庞灝生跟陈小灵说。
    陈小灵拋给她一记媚眼:「回你家吧!」
    庞灝生没好气:「没心情跟你玩呢!」
    「你看看后面。」
    庞灝生转头一看,一架黄色的法拉利正跟在车后,驾车的人赫然就是那tb。
    「怎么这样死心不息?」
    「你把我带回家留宿一夜,她便心息了。」陈小灵间间地说。
    「我家不大方便。」
    「别诸多藉口!」陈小灵打个呵欠:「让司机开快一点,我快要累死了!」
    庞灝生没奈何,只好把地址告诉司机。
    回到家,陈小灵老实不客气地直闯庞灝生的睡房,翻她的衣柜,搜出乾净的睡衣,到浴室洗澡。
    还隔着门儿吩咐庞灝生:「庞灝生,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替我充充。」
    庞灝生叹叹气,谨遵女王口諭。
    ----顾此失彼,十五分鐘后,庞灝生自己的手机也因为没电,而自行关机了。
    陈小灵洗完澡,看见庞灝生正站在床前,一脸纠结。
    「你放心,别的女人睡过的床,我才没兴趣!」
    庞灝生如释重负:「那只好委屈你睡沙发了。」
    「我睡不好,你也别妄想有觉好睡!」陈小灵吩咐她:「把枕头被铺全搬到客厅,我们像以前那样打地铺谈通宵。」
    庞灝生想起了少时候的欢乐时光,也就欣然同意了。
    她们把棉被铺在地上,再把被子枕头堆在一起,弄成一个暖暖的被窝。
    两人鑽进被窝里。
    陈小灵的话匣子打开了便合不上,她口若悬河地交代着过往十年,庞灝生笑眯眯地听着,津津有味。
    突然,陈小灵话锋一转:「庞灝生,看你浴室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两个人的毛巾牙刷和浴袍,应该已抱得美人归,怎么还要到酒吧借酒消愁?」
    庞灝生咬唇不答。
    陈小灵却不放过她:「受欺负了,快告诉小灵姐姐,我代你出头。」
    庞灝生不敌她的苦缠,便把自己和戴诗嘉的恩怨情仇缓缓道出。
    「想不到你的思想这么前卫?」陈小灵挑眉:「居然学人当性伴侣?」
    庞灝生想否认,但想深一层,自己和戴诗嘉这种相处方式,不是性伴侣,又算是什么?
    她的情绪骤然跌近冰点。「你会不会觉得我犯贱?」
    「恋爱中的人,谁不犯贱?」陈小灵语重心长:「不过在我来说,不快乐的爱情,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你是说,我应该离开她?」
    「我说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它说什么!」陈小灵指指庞灝生的心脏位置。
    庞灝生轻叹了口气。
    到底不年轻了,谈了大半夜,两人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睡了过去。
    突然,门铃震天价响。
    「天!」庞灝生看看手錶----零晨三时十五分。她挣扎着爬起来去开门。
    「谁这么神经病?」陈小灵狠狠咒骂着,用被子把头也蒙上。
    庞灝生看着门外人,一时怔住。
    戴诗嘉看见庞灝生整个人完好无缺,心里的担忧登时变成怒火:「你为什么不听电话,也不回信息?」
    「你找过我么?」庞灝生心里着慌:「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这么大的人,做事没一点分寸!」
    「对不起,对不起!」庞灝生连声认错。「你找我这么急,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要我站在大门口跟你说?」
    庞灝生有点为难。「一定要现在说么?」
    「既然你不方便,那以后再算吧!」戴诗嘉转身便走。
    庞灝生急忙拉着她:「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就是有位老同学留宿了。」
    「旧情人才对!」不知什么时候,陈小灵已站在庞灝生旁边,还一手搭在她肩上。「我们復合了这么高兴的事,你怎么不告诉你的『好朋友』?」
    庞灝生不笨,马上知道陈小灵的用意,刚想否认,却看见戴诗嘉满脸笑容。「这真是好消息!」
    庞灝生登时心灰意冷起来。
    ----在戴诗嘉眼里,自己一直是可有可无吧?
    ----这些日子以来,全仗着自己厚着脸皮苦缠不休,这和陈小灵那追求者有什么分别?
    ----与其等她生厌赶自己离开,倒不如自己自动消失,将来还可以当对普通朋友……
    庞灝生低下头来不说话。
    陈小灵还说:「我们打算年底结婚,到时请你赏脸来喝一杯。」
    「好,我一定到!」戴诗嘉说:「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再见。」
    庞灝生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陈小灵大力拍她的肩膊:「还傻站着干吗?还不快追?」
    「什么?」庞灝生一愣。
    「真服了你们!明明已是郎情妾意了,还这么折腾!」
    「什么郎情妾意?」庞灝生苦笑:「她心里根本没有我。」
    「心里没你,怎会半夜三更找上门?」
    「她要是心里有我,怎么听到我和前度復合,还一副中了大奖的开心模样?」
    「她脸上笑得灿烂,指尖却在发抖。」
    「真的吗?你看错了吧?」
    陈小灵懒得回答,打个呵欠,回被窝睡觉。
    庞灝生也不管身上只穿着睡衣拖鞋,一手拿过钱包便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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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诗嘉驾着车子连衝了几个红灯,十五分鐘便从港岛西回到九龙东。
    回到家,她连灯也不开,便直扑到床上,把自己綣缩成一个胚胎。
    到了这时候,眼泪才缓缓落下。
    ----九个月的恩爱缠绵,最终也敌不过前度勾勾手指尾……
    ----不能怪她,庞灝生一直摆明车马,心里根本从没放下前度,和自己交往,不过是排遣寂寞……
    ----只能怪自己,明知前面是悬崖,也闭着眼睛往下跳……
    其实,戴诗嘉早已放下露露。
    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放不下她,但庞灝生的温柔体贴包容呵护,逐分逐寸地修补了露露留下来的伤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露露不再入梦。
    但戴诗嘉不敢坦白告诉庞灝生,怕她嫌自己破坏游戏规则,怕两人永不相见。
    戴诗嘉小心奕奕,不惜把露露天天掛在唇边,竭尽全力避免庞灝生识破偽装。
    戴诗嘉知道这样做毫无理智可言,但她实在太在意庞灝生,不想冒万份之一的险。
    她鸵鸟般把头埋在细沙里,想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许,就这样廝守一辈子了……
    这个晚上,整整五小时,庞灝生不回电话,不覆信息,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戴诗嘉行不安坐不稳,完全阻止不了自己儘往坏处想。
    就在这剎那,戴诗嘉终于明白,人生无常,自己绝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
    谁知道,当她鼓起勇气,决意表白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
    戴诗嘉绝望地想,一个露露,已令自己沉沦了这些日子,现在为了庞灝生,又要多少时间才能復元?
    也许,这一辈子也不敢再爱了……
    还在自怨自艾,门铃响。
    三更半夜,会是谁呢?戴诗嘉心里猛然一跳。
    她一跌一碰地去开门。
    透过防盗眼,戴诗嘉看见穿着睡衣的庞灝生站在门外,不断打喷嚏。
    戴诗嘉的理智犹如沙粒遇上巨浪,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一打开,两把声音同时响起:「其实我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只有你……」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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