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从床上惊醒,发现自己躺在月亮门的客房里,她紧张地下床,到处跑着要找老师,跑到丝绒所在的电脑室时,丝绒一见神色慌张的暴雨,便赶紧安抚道:「姚政宇没事,老师跟王医生把他送回家了。」。
    「那阿祥呢?」暴雨问,虽然,她不太在意他的死活。
    「还关在地下室呢。」
    「关在地下室?」
    「对呀,老师说报復完罗智赫之后再放了他。」
    「但是,他知道我名字了。」
    「那你要杀了他灭口吗?」丝绒望着暴雨的眼睛。
    暴雨无法回答,至今,她还未杀过人,她不知道是否该真的动手。
    「莉莉丝呢?」她突然
    「暂时在王医生所属的医院里住院。」王雅芝的医院里设有几间精神病房,供她的患者住院观察。
    「她还好吗?」她想起莉莉丝那天的疯狂,不寒而慄。
    「不太好,老是嚷嚷着要杀人。」丝绒握住她的手,「还好你逃过一劫。」。
    暴雨苦笑。
    知道姚政宇没事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感受到身体痛得要命,尤其是背部,莉莉丝踢的那一脚,虽然脊椎没断,但现在肿胀疼痛令人想连连呻吟。
    「你还好吧?王医生说床头柜上有药,要你醒来后赶快吃。」丝绒一脸担心。
    暴雨回到客房找到药跟水全吃了后,又昏睡过去。再度醒来时,看见王雅芝坐在床边,拿温度计帮她量体温,又帮她换药。
    「为什么会送政宇回去?他是警察而且也知道我跟莉莉丝所做的事,只要他更深入的查,就能查出月亮门了。」她以为老师会杀了他,所以故意问反话。
    「你当月亮门是什么了?杀人集团啊。」
    「我们不杀人吗?这不是封口的最好方法?」
    王雅芝没有回答。
    暴雨见她沉默,她也转头望向天花板,各自怀抱心事。王雅芝继续检查她的伤势,暴雨看她打开医疗包,拿出几罐药瓶。
    「医生,你没有另外取名吗?」忽然,暴雨好奇地问。
    「没有。」她将一些药倒进小瓶子,「我没有要报復的对象,也不出任务。我的人生一直都很一帆风顺,十分平凡平安。」。
    「那为何进月亮门?」
    「我没有入门,十多年前郑玉兰因为失眠问题来找我,我帮她治疗久了,察觉她不对劲,追查下去就知道了。」王雅芝一说完,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她将药分好后,便站起身,叮嚀她几句,就准备要走。
    暴雨握住她的手腕问道:「老师呢?怎么都不见她?」她觉得有点奇怪。
    「她去调查一些事。」
    「调查什么事?」暴雨怕大家都在骗她,她勉强撑起身体,想去找手机。
    「你要做什么?」王雅芝不解。
    「我要手机!」她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也找不到手机,到处翻箱倒柜。
    王雅芝见暴雨这么激动,赶紧走到书桌,打开抽屉,里面有手机还有些她的随身物品,都是王雅芝脱下她满是血跡的衣服时收进抽屉的。
    暴雨拿了手机,按下拨出键。
    「喂?」手机的另一端出现姚政宇的声音。
    暴雨听见他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但她没有回答,默默地按下掛断键。
    王雅芝在一旁冷眼旁观,她拍拍暴雨的肩膀说:「你好好休息吧。」。她离开客房,来到庭院,凉风中已有些许寒意,想起曾无数次与她坐在回廊谈心,望着庭院里的四季变化。她常回忆与她的约定:等事情告于段落后,找一处僻静的乡下,好好的过日子。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儿?」郑玉兰走过回廊时看到她,停下来问。
    「想到一些事,发呆了一会儿。」王雅芝走回廊下问:「有查到什么吗?」。
    「罗智赫与黑虎堂的关係非常好,黑虎堂背后又与恶名昭彰的华裔黑帮有生意往来。」
    「那个黑帮以绑架勒索及贩卖人口出名,听咏晴说他们本来要把她卖给一个叫阿章的男人。」
    「那个阿章是这个黑帮的台湾窗口,他的上游负责找买家,而他将人偷渡出国至全世界贩卖。」郑玉兰脸色铁青的说:「之前我剷除一个卖淫集团后,线索就断了,我一直要找人的就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会躲,躲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
    「你打算怎么做?」王雅芝见郑玉兰显现出许久不见的神情,内心不禁忧心忡忡。
    「当然要用罗智赫引他出来,他俩一定有合作关係,我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想起失踪的女儿,心不由得绞痛,即使已过了二十年,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她也不能放过。
    「可罗智赫不是躲得不见踪影吗?」
    「人只要活着都会露出痕跡的,这阵子,我追踪黑虎堂的几个成员,其中堂主的副手陈昱与罗智赫是拜把兄弟,他帮忙藏匿他的踪跡,两人办了老人机,密集地联系,说要准备偷渡到对岸去,时间与地点丝绒还在窃听中。」
    「要在偷渡途中抓住他吗?」
    「就只能这么办了,那时我可能需要莉莉丝。」
    「不行,她的状态已几近疯狂了,若将她放出去,不知会干什么事,我已经在安排,让她住进精神病院。」
    「我明白,但我确实需要她,莉莉丝确实是月亮门中实战最强的人,更别说她懂得各式武器组装。」
    王雅芝叹口气道:「好吧,但你要保证控制她的行为。」。
    「我保证。」
    过了几天,郑玉兰来到医院,打开病房房门,莉莉丝被束缚带绑在床上,见来的人是老师,变得颇为激动。
    「你的身体还好吧?雅茹。」郑玉兰走到她身旁,伸手抚摸她的额发。
    「你叫谁呀?这里没人叫这个破名。」
    郑玉兰脑海中回忆起那个夜晚,在水沟中发现垂死挣扎的她,浑身是血,既使伤痕累累仍不停地想爬出水沟,充满求生意志。她很坚强,是真正的强者。将她带入月亮门后,她克服了身体被虐得残缺的障碍,努力地练习武术,又下了苦功自学枪械的应用,这些种种她都看在眼里,她明白她的疯狂,这个世界、这些人们都太欠揍、太虚偽了,就连她也一样,她的真实感受已随着女儿一起失踪去了。
    「我可能活不久了。」她平静地说。
    「呸!你说什么肖话?说我疯狂,也比不上你疯。」
    「是肺腺癌。」
    莉莉丝安静下来,望着老师。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莉莉丝没有回答,仍望着她。
    「若我去了,帮我找找她吧。」郑玉兰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制服,笑咪咪地十分可爱,「过了二十年,大约三十五岁了吧。」。
    莉莉丝仍没说话,她抿嘴,眉头都揪在一起了。
    「多谢了。」她将照片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又摸了摸莉莉丝的眉头及额发。
    ☆☆☆☆☆☆
    「我一定要去。」暴雨坚持,「抓罗智赫耶,我怎么可以置身事外。」。
    「但你的背伤还没完全好。」王雅芝皱眉。
    郑玉兰对暴雨说:「那好。」
    「玉兰!」王雅芝拉她手腕,希望她听她的。
    郑玉兰拍拍她的手,要她放心,继续对暴雨说:「你开一部车从东岸大街过来匯合,我与莉莉丝开一部车从中正路过来,到货柜码头前的十字路口拦截他们。」她们又详细地计画那天的细节,不断地沙盘推演及场勘直到当天凌晨。
    暴雨开着车先一步出发,避免与莉莉丝碰头,但途中放慢车速以便与老师的车同时到达。她们透过无线电通讯,而丝绒利用电脑监控罗智赫他们的车,那是几天前同门成员混进黑虎堂中放的追踪器,黏在陈昱的手机壳内里。
    车子接近货运码头,暴雨见不远处载着罗智赫的车已慢慢接近,老师也开着车过来,她们一前一后将罗智赫的车包围后,阻止车前行,他的车一停,她们便拿着枪下车,打开车门一看,罗智赫及陈昱也拿着枪对准她们,形成彼此对峙的场面。
    「你们以为这点小聪明,我们就会上当吗。」罗智赫边笑边说的同时,后方开来了许多辆车,将她们包围,车上的兇神恶煞纷纷拿着枪及铁棒下车,围在她们身后,蠢蠢欲动。
    「这有点老、这像男人、这颇有姿色。」陈昱笑着舔了舔嘴唇,用枪指着郑玉兰、莉莉丝以及暴雨三人品头论足。
    「干!」莉莉丝听了暴怒,迅速弯了个下腰,朝后面那些流氓扫射散弹,郑玉兰及暴雨也同时朝罗智赫、陈昱射击,一时之间,整个十字路口枪声四起,混战成一团,正当暴雨三人处于下风,做垂死挣扎时,不远处响起警笛声,一辆辆警车从后方开来。
    「妈的,枪声太大引警察来了。」罗智赫与其他流氓们赶紧撤退,临走前他还走到暴雨面前踹了她几脚后笑说:「等我喔,宝贝,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的。」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开车走了。
    暴雨忍痛撑起身体,去查看倒在血泊中的老师,她已意识不清,她想扶她起来,却差点跌倒,没想到,莉莉丝竟然走来扶住老师的另一边。
    「看什么看,快走。」她有气无力地对暴雨说。
    俩人使尽全力撑着老师走向车子,还差几步,莉莉丝便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气。暴雨见前方有一辆车正接近,只能奋力地抱着老师,另一手则拖着莉莉丝,红着眼眶努力地将她们弄上车,但她好累,一个踉蹌三人同时摔倒在地,她大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呀,果然是弱者。」莉莉丝无力沙哑地说。
    才几秒鐘的时间,那辆车已驶来,停在她们旁边,暴雨立刻举起枪,瞄准车窗,只见车窗慢慢摇下,姚政宇举起双手道:「我是帮忙的。」他见她放下枪,便赶紧下车,将三人抱上车,逃离现场。
    政宇听从暴雨的指示,将车开进月亮门的庭院中,王雅芝及丝绒等人早已准备了急救机具等在那儿,他们将三人抱进屋内急救,然而,郑玉兰早已没了呼吸心跳,任凭王雅芝拼命地施行cpr再加上aed,仍然回天乏术。
    暴雨闭上眼,难过又愤怒,不停地歇斯底里的吶喊着。她脑海闪过,刚才老师用身体帮她们挡子弹的画面,流弹如雨,若没有她,她跟莉莉丝早就成了他们的枪下亡魂了。
    月亮门上下一片死寂,连从来不哭遇事便大骂的莉莉丝都红着鼻子,抿着双唇,闷不吭声。
    ☆☆☆☆☆☆
    郑玉兰死后隔天,留在月亮门的成员已走了大半,留在这儿的人们也商量着另找其他地点隐藏,就怕罗智赫带着黑虎堂的弟兄们来找碴。
    暴雨躺在床上看姚政宇忙着切水果倒水,忙完了就坐在一旁用手机,几个小时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走?不用工作吗?」。
    「不用,我休假,之前累积了很多假,趁这个机会一次休完。」
    「你傻喔,休假是这样用的吗!应该去旅游或陪陪家人的。」
    「我觉得用来陪你,值得。」
    什么嘛,怎么能这么自然地说这种话,暴雨在心底自言自语,脸颊微红。她想到昨天的混战,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救我们?为何不将我们直接交给警方呢?」。
    「那天郑玉兰送我回家后,有警告我别再跟你们扯上关係。随后,我调查了郑玉兰及她女儿失踪的事件,真令人揪心,我实在没法冷眼旁观,所以还是继续跟踪你们。」他说着说着竟慢慢地涨红脸,有点生气地说:「都怪我那时候打瞌睡,没发现你们开车出去了,还是王医生的通知,我才赶去。」
    「王医生?」
    政宇点头道:「她突然打给我,我也吓了一跳。」。
    「我看你还是快走吧!」暴雨的脸一沉。
    「怎么突然这样?」政宇有点不知所措。
    「你明白的,你知道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她别过头,不看他的眼睛,「谁都不能阻止我。」。
    「我不会阻止你的。」他轻声说。
    当晚,所有人都离开了郑玉兰的瑜珈教室,月亮门的隐秘之地。王雅芝开着车,带着莉莉丝以及暴雨、丝绒、姚政宇往深山里走,山里也有一处僻静别墅,记得刚加入月亮门时,莉莉丝曾带暴雨到山上狩猎,就是来这里。
    她们在山上休养,并计画着如何找罗智赫报復,就像陷入轮回似的,你来我往,非拼到最后得个你死我活不可。
    暴雨本来以为政宇会劝她放手,没料想,他至今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陪在她身边而已。更让人意外的是莉莉丝,她出奇地安静,安静地躺在床上、安静地疗伤。她回想那一次莉莉丝不是曾说过想把老师埋了,再上位掌握月亮门吗?现在老师真的死了,莉莉丝却也像虽生犹死一般,只留下躯壳。
    「那天凌晨在货柜码头的大乱斗,已经引起警方的注意,他们锁定黑虎堂的成员,一一查缉他们经营的生意,陈昱已经跑到国外去了,罗智赫也不知去向。」
    「他会不会偷渡到中国了?」
    「不,不会,那天罗智赫临走时还叫我等他,他说很快就会来找我了。」暴雨想起他的脸,就很想用手捶桌子或用头撞墙。
    「我相信他会这么做,罗智赫在道上被称作肖仔,听说他疯起来很可怕,做了许多令人发指的事情。」
    「这样的人怎么还没被抓去关呢?」丝绒问。
    「像他这种智慧型罪犯十分狡猾,总是能鑽法律的空子,运用缓刑、易科罚金、假释等等,逃离该得的刑罚,既使被关也关不久。」
    暴雨及王雅芝恰巧同时看了一眼莉莉丝,她望着窗外,完全没有加入她们的谈话,若依照以往她早就骂声连连了。他们谈到深夜,眾人各自回房后,王雅芝与暴雨有意地留下来,两人又倒了杯茶。
    「莉莉丝怎么了?」暴雨先开口。
    王雅芝耸耸肩膀。
    「你不是精神科医生吗?」
    「医生又不是神,又不是全部的事都有答案。」她喝了口茶后说:「你别看她疯狂,嘴上不饶人,其实她聪明,敢爱敢恨。莉莉丝对郑玉兰的情感就像母女一样,时而矛盾对立,时而却又需要彼此,郑玉兰死了,她大概伤心到说不出话来吧。」。
    「那你呢?」她明白她俩的情感十分深厚。
    王雅芝没有回答,她看来像发呆又像望向远方,许久,她拿出香菸燃了一根,白烟裊裊,「我在想,等这件事告于段落后,找一处僻静的乡下,好好的过日子。」她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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