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友达之上,又好像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泡影。
    池迟归读不明白自己的心,更读不懂空易的。
    但是她不想要强求的关系
    不想要屈尊降贵不得已而为之的讨好。
    更不想要他补偿的爱,甚至是假的爱。
    她又喝了口酒,对着疏朗的天空叹一口气。
    窗棂就在这时候被敲了敲。
    一条小黑龙的小角在玻璃上磕了磕,尾巴尖上卷了只细长的玻璃瓶。
    漂流瓶和小龙。
    他真是拿捏住了池迟归的脉搏,知道池迟归拒绝不了这种形态的他。
    开了窗,池迟归随手拿了个抱枕让他蜷在上面,空易却自己缠到了香槟瓶上,伸出了尾巴尖对着池迟归一勾一勾的。
    池迟归接过这只没有漂流的漂流瓶。
    里面也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今天可以唠十块钱的吗?】
    她一下就笑起来了。
    池迟归没回答,伸出手把小龙从头到尾巴翻来覆去反反复复的摸了几遍,等到龙不好意思的溜到地上变回了人形,才懒洋洋的又抿了口酒。
    “报酬收完了。今天你可以唠五块钱的。”
    空易:“这么久才五块!”
    池迟归:“你只提供了五块的服务。”
    空易不说话了。
    说好的唠五块钱,他却只是搬了椅子坐在她身边,呼吸清浅。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
    大概是感觉情绪酝酿的不错了,空易才问她:“还在生气吗?”
    池迟归却不想和他玩“你别气我偏气还气吗你猜啊”的游戏了。
    她侧了身子看他:“这些天,又是花又是礼物,甚至不惜亲身上阵哄我开心,你现在这样,是因为不想和我争执,想和我重归于好,还是喜欢我,想要跟我更进一步?”
    空易的表情凝固了。
    房间里的灯明亮又刺眼,因此池迟归能清楚的看到他红了脸。
    “出了这种事,解锁了这种记忆,我们的关系不可能回复之前那种纯粹了。你现在百般讨好我,是想回到之前的小池和空易的状态,还是觉得我们可以在云枝的基础上修复关系呢。这个问题可是很重要的,你不会连这都没想好就来希望和我和好吧?”
    他还是沉默。
    好像尴尬又不知所措。
    池迟归垂了眼:“当然了,以云枝的身份,我就算原谅你也不代表着就要和你继续做夫妻,毕竟上辈子的恩怨关这辈子什么事呢。”
    “我也知道我们的身份很难彼此独立开,但是你想要取得谅解的到底是池迟归还是云枝,又想我们继续做陌生人,朋友还是做情人?”
    空易连耳垂都红了,可他还是沉默着说不出话。
    有点像纯情小伙子被姐姐强抢做男友那感觉了。
    池迟归觉得这时候他应该说点什么,不管想好了还是没想好,至少应该说点什么,而不是让她一个人讲相声。
    她一直说个不停像什么呢,倒像是逼迫着不喜欢她的人告白或者拒绝告白。
    有什么意思呢,强扭的瓜不甜。
    他没有答案,其实正是说明他没想过她想要的,不是吗。
    池迟归给自己又倒了杯酒。
    她想起来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张搞笑图片:【我16岁,背负了很多压力,就明白爱恨情仇】。
    “你是2w岁不是20岁,为什么还没我看的透彻?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很难吗?”
    池迟归扭头看他:“有时候我觉得你把心都捧出来给我看了,有时候又觉得你其实什么都保留着。”
    “我只是觉得现在,说这个有点早,还没到合适的时候。”
    “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这个该死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曾有过那样的关系,但是我们没能从那段关系里得到任何受益。可是我却偏偏因为这个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是因为你还没想清楚吗?”
    空易低头:“我有很长的时间,已经想的很清楚。但我觉得你需要更久。”
    池迟归有那么几个瞬间有一种站起来不顾一切歇斯底里一下的冲动的,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我不觉得。但是请你先出去吧,我需要冷静一下。”
    确实,在她尚且懵懂的时候空易就拒绝过她的结契邀请,和道幸相处的3000年也从未表现过男女私情,或许他早就说过了并不喜欢她,只是她一厢情愿。
    第96章 隆泰和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后池迟归却没再追着空易旧事重提了。
    她想得很清楚, 既然自己能和空易在之后依然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甚至连万年隆都能交给对方打理,估计最后还是做了朋友的。
    既然对方无意,她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 更不是什么恋爱脑,只干脆退一步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就是了。
    毕竟也只是一份浅浅的喜欢, 肯定是能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失的。
    寒假时的时间不算长, 在海上和岛上就荒废了三周, 实在是到了不得不去隆泰和看看的地步了。
    乔发荣已经三番几次的请过,甚至觉得池迟归迟迟不去拜访是因为乔威,勒令他务必尽快回家等候贵客。
    既然已经决定了旧事不提, 大领导来到东南巡视自然不能分两拨走,池迟归顺利和空易所带的大部队汇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踏进隆泰和的大门。
    这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和隆泰和有关的历史——哪怕它其实是池迟归接触的第一家万年隆系企业。
    170年前,乔氏还只是南省小渔村里的一支小船队,宗族里一共兄弟十三人,只有一艘内陆长途木货船和两艘沿海短途木货船。
    在工业革命初初起步的年代,乔家的船还是顺风行,逆风划,全靠人力运行的。
    有一天, 当时的乔家家主忽然收到了一份货运委托——有人重金托他把一封信从南省带去明珠港,然后到了明珠港他才发现那户收信的人家早就北上搬迁到平城。
    乔家主咬咬牙, 让船队在明珠港补了些货,跟着其他船队一起头一次北上,千辛万苦把信送了过去。
    出发的时候才九月初,到了平城都已经十一月底了。
    收信人姓池, 是个刚18出头的姑娘,还梳着学生头呢, 是信主指定的唯一继承人。
    池姑娘收到了信,当场决定回南省,问乔家主敢不敢在寒冬腊月里走逆行航线送她回南省。
    鬼使神差的,乔家主同意了。
    船队在飘雪的冬日一路内运河转沿海,加急赶回了南省。
    再见面,池姑娘已经继承了家里的财产,成了南省赫赫有名的商号的大掌柜。
    池大掌柜看重乔家主,不仅出人出钱还出技术,硬是拉起了一支精练的水上货运队伍。到后来更是装备了发动机,能破开苍茫大海联通其他大陆,将珍宝和货币源源不断地赚入。
    去北大洋的船队绕全球一圈,载着满船的货物回到南省的时候,池大掌柜宣布在南省成立全国第一个远洋商号,隆泰和。
    乔家的辉煌也正是从那时开启了。
    乔发荣年纪虽大却精神擞擞,在隆泰和长长的文化长廊里脚不停步飞快介绍。
    等看到一张老照片时,他忍不住柔和了眉眼。
    “28岁那年,池大掌柜又北上,再回来就宣布了隆泰和跟平城最大的商行百年商合并的消息。那是平城乃至全国最大的商行啊,和隆泰和合并了,新名字叫万年隆。”
    “我小时候听家里叔伯说过,那时候的池大掌柜说:百年弹指一挥间,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又有何意义。既然要创办商号,需得创一个生生不息的,叫四海财富尽归我手,天下间物产丰盈,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商贸发达、自成规矩,朝朝代代,万年长隆。”
    “这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壮阔啊。”
    长廊逛完,乔发荣再次赔罪:“百年来隆泰和世世代代辛勤耕耘,唯独在我这一代竟出了不肖子孙,倒让老朽愧对祖先,愧不敢言啊。”
    池迟归赶紧叫他起来,表示之前那都是小误会早就已经过去了,乔威挺不错的巴拉巴拉......
    等到大家安安静静的到茶室开始品茶,她才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尴尬到快把鞋底抠破了。
    四海财富尽归我手什么的,这种中二发言真的是以前的她能说出口的吗?
    空易来这一趟也唤醒了不少过去的回忆:“你那场演讲我还记得,当时你在台上讲完,台下上百人一起高呼,‘万年隆,天下同’,现在回想仍十分震撼。”
    谢谢,池迟归开始更尴尬了。
    看来我那位前世不仅想让四海财富尽归她手,还想让天下一统。
    她学习成绩再不好,也记得历史上好像没有一位姓池的总统或者皇帝,看来这位前世的愿望没有实现,不过池迟归还是出于本能的问了空易一嘴:“那后来呢,天下同了吗?”
    她本来以为空易不会回答的。
    没想到他很随意的说:“后来你又不想当皇帝了,支持共和制,所以我们就专心经商不涉政界了。”
    空易说到这还有点意犹未尽:“说起来,论经商才能我远不如你,若你那一世活得久一点,说不定此时已经垄断全球了。”
    池迟归从小接受的自由民主思想动荡了起来。
    “你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垄断这两个字的,不觉得很恐怖吗?”
    空易:“?今时今日你对万年隆还有什么特殊的误解吗?”
    池迟归不理解。
    一家号称自己专心经商不涉政界的集团公司,其实居然是整个国家背后的垄断头子。在她们永宁,这种公司是要被限购、限售、强制调控的。
    国计民生怎么能掌握在一家从事经济利益活动的公司手中?
    空易摊手:“如你所见,万年隆就是这么一家有社会责任感的正经公司。”
    大概这时候池迟归才能理解为什么身为一个集团公司,她和空易的持股比例加起来能达到夸张的99%——因为万年隆不仅是一个垄断的公司,还是一个家族式的垄断公司。
    只不过比起传统的垄断一个行业,它的运作更类似于:垄断垄断行业的那些公司。
    也就是说从实际上万年隆其实是在承担相当大一部分的非商业经营类工作的。
    而池迟归哪怕已经解锁了云枝的记忆,还是对这种运作方式难以想象。
    毕竟这是后工业化时代,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后带来的全新商业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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