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早已离开 (上+下完) 作者:肉书屋

    爱早已离开 (上+下完)第25部分阅读

    的角度,确实心里窝火。

    “顾先生来趟康明,难道是为了大动干戈?”康盛稳稳站在窗边,面容虽在笑,语声却冷淡。

    顾翊紧盯住冷双成:“打个招呼。”

    小小办公室由以前的储物间改造,十五平米的空间对峙两个身姿昂扬的男人,早已没了宽松的气息。冷双成明白顾翊到访的原因,她夹在两人中间,面向门外:“顾翊,有话等会儿再说。”又加强语气警告,“现在是工作时间。”

    顾翊突然走了进来,胸口微微起伏,纯黑色的西服也容易看出隐怒。冷双成下意识地堵住路,抵着他的身子低喊:“你要干什么?”

    他低下眼睛看了看她:“上次说的话还记得吗?”

    冷冰冰的声音,剐得她头皮发麻。她总算体会到了小丁说的得瑟。

    “记得。”伸出手,背对康盛,暗暗抵住了趋势朝前的男人。

    只要你再敢接近康盛,我就把整个康明掀过来。

    这话她真的没忘。有时候遇到死脑筋的顾翊她也心惊胆战。

    顾翊左掌虚扶,趁机掐住了她的侧腰,上身却压迫性地靠前,好像要亲到脸边了。冷双成有点吃惊,连忙大退两步,撞上了康盛宽厚的前胸:“顾翊,你认真点!”

    康盛扶了扶她的左臂,低声说:“站好。”

    两人重叠个半身。顾翊脸色铁青,说得冷寒:“过来,冷双成。”

    就隔着两步距离,他要她自己走过去。冷双成站着没动:“顾翊,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你等我一小时,我们出去聊。”

    顾翊盯着她,慢慢伸出右手,要她现在做出选择——眼睛里的强悍毋庸置疑。冷双成没有去牵他的手,却无奈地走到另外一边,转过身说:“康总,我能先告个假吗?”

    康盛微微一笑:“按制度来。”

    康明有令,公司职员必须遵守规章,私人关系不能凌驾于制度之上。

    直接被拒绝,冷双成脸色发白。看来今天这两个人是铁定卯上了。她请不动任何一尊神。死寂两分钟,她扫了眼康盛神色不惊的脸,最后转头看着顾翊,希望他看得懂她的眼神。

    是否真正尊重她,就看这个细节了。

    顾翊终于动了动嘴皮子:“你忙,我等你。”再次倾身亲吻她脸侧,冷双成杵着没躲避。

    简直是安抚性地一吻,多少有些不忍心,人前还是保全了他的颜面。

    顾翊走到沙发前坐下,随手翻开冷双成平时翻阅的《图说天下》风景册,视室内室外所有人如无物。

    康盛神色如故,看着脸带尴尬的冷双成,笑道:“徐经理有没有通知你,晚上必须出席饭局?”

    冷双成交握双手:“……没有。”

    “刷卡前她应该会通知你。”

    冷双成迟疑,康盛又说:“底下旗舰店的周年庆,总部派你做代表。”

    “能再委派人吗?”

    “这是你的工作范畴。晚上我送你过去。”

    那就等于老总亲自监督了,冷双成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嘴上说:“好,知道了。”

    顾翊一直不抬头,手指抚住彩画边缘,掀过一页。

    康盛朝出走,到了走廊像是记起什么,转身又折了回来:“顾先生久等了,我先告辞。”并伸出了右手。

    冷双成喊了一声:“顾翊!”声音拔着紧张。

    顾翊本来坐着没有动,这时才慢慢站起来,先盯住康盛左掌看了看,再伸右掌。

    四目相对,两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各自透出一截白色衬衣袖子,苍劲有力。

    “连累康先生左手致残,真是不好意思。”顾翊紧握不放,冷淡地笑了笑。

    冷双成唰的一下脸白了。

    康盛脸上也带着笑:“若是为了冷双成,值得。”他抽回手掌,语声矜淡:“不知顾先生听说过一句话没有,‘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福祸相依的道理要看到最后才行。”

    目的已达,笑着离开。

    可能有了前车之鉴,明白对手不容易失范,他的这次对垒始终不急不躁不愠不火,现在令顾翊言辞过激,他不信冷双成没反应。

    当然,有隔阂最好。

    所以他扬长而去,走得从容干净。

    冷双成表现得也很冷静,没有发火,只是抿住嘴走回座位。她不需要生气,既然下定决心离开顾翊,没必要再去谴责他什么。刚才拔上云霄的局势被她低空软着陆,现在坐下来,她才发现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不得不说,这个顾翊她不好掌控。能软下身段配合她两次,也算是他转了性,完全可以称得上奇迹。

    顾翊翻完图册,中间没说话,即使坐在沙发上,存在感依然强烈。走廊外的人先经过沙小弦冷眼驱赶,再被康盛警告的笑容扫过,零落散开。

    “想去哪里?”冷双成伏在办公桌上填写报表,顾翊平翻彩页,先打破沉寂。

    “白寒想送旅游机票。”没人回答时,他又慢慢加上一句。

    冷双成还是冷淡不开口,好像忽视了他。顾翊抓起书脊,朝下抖了抖,找出边缘最粗糙的两页,翻开:“nd’send,英格兰的天涯海角?你不是去过吗?”

    的确去过,而且还经常对李离描述那里的风景。冷双成收起报表,整理进文件档,没作解释:“五点了,我去收部门的工作简报,你坐下。”

    顾翊连忙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你到底什么意思?一定要逼我发狠?”

    冷双成正对他眼睛,面色有些疑惑:“发什么狠?”下一秒她就知道顾翊的脾气了:他抓住领口,拉松了领带,转身就朝门外走。

    每次动手前的习惯动作。

    她醒悟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大叫:“顾翊,这里是康明,你嚣张也得看个地头!”后者无知觉,扳开她的手指大步走了出去。

    冷双成追到走廊里,突然被股大力紧紧拖住,回头一看,原来是沙小弦。

    沙小弦来得最早。

    总台阿米看天成的顾先生冷着脸离开接待室,怕又出上午的过错,火急电call沙小弦,请康明最厉害的保镖来镇场。

    “沙宝沙宝,他们会不会打架?”躲在门外时,阿米拼命摇着木头人手臂,十分担忧,“老大现在手不灵活,要是打起来,我怕他会吃亏。”

    沙小弦先用眼神杀退蠢蠢欲动想凑过来的看客,回头靠在墙壁上瞧了一会:“顾翊不会动手。”

    结论下得十足肯定。

    “为什么?”

    “他没那么蠢。”沙小弦收起双脚,平行贴在壁面,静静地站着,“当着冷双成的面,器量要表现得第一。”

    阿米眩晕:“沙宝,你说得好深奥啊。”

    沙小弦继续冷眼打量室内动静,低声说:“最好出手。要不他就要背后玩阴的。”

    肯定是天翻地覆,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么沉得住气,她都有些怀疑顾翊是不是先做了什么,就像她整凌艺雅一样,策划好了才给对手致命一击。

    阿米呆滞:“沙宝能说些我听得懂的话吗?”

    沙小弦不回答。

    “你怎么知道……”没得到重视,阿米沉闷出声。

    “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沙小弦突然转过脸,对着郁闷的阿米微微一笑,“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

    “没看到打架。”

    主角走出来了一个,阿米被吓跑了,她还呆在盆栽后,守着冷双成。再过了十几分钟,剩下的两个主角也出来了。

    靠着墙壁无聊的她抓住冷双成:“让他去。”

    “沙宝,你疯了吗?”冷双成吓得脸苍白,“顾翊发起狂来会打死人的!”

    “你担心个什么?他又不会吃亏。”沙小弦沙沙地笑,“还是你在护着康盛?”

    约定

    沙小弦似笑非笑不放手,冷双成心急如焚,说话都不顺溜:“沙宝,别闹了!顾翊少年时就格斗全能,没人是他的对手!”

    沙小弦的手掌瘦削,却有力,听完这句话后,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冷双成甩了半天手臂,没摆脱,发狠回脚一踢,趁机挣出了身子。

    火急跑向主楼,拼命掀电梯键,直达顶层。

    还是来晚了。

    总裁办公室厚实胡桃木大门对开,顾翊凛然的身影映入眼帘。坚|挺的后背,纹丝不动的肩膀,他的脚边却躺倒着四名手捂腹部的康明保安,制服皱得不成样,嘴角、脸颊都带了青紫,尤其是脸上的伤痕,就好像被人用铁手狠狠扇过一般。

    “顾翊!”冷双成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身,“康盛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对他怎么样?”

    怀抱里的男人在微微颤动,冷飕飕地回答:“不怎么样。”

    冷双成一双手不敢放松,不断回头对地上躺倒的同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替他向各位道歉!”声音快要哭了起来。

    “顾先生以一敌四,两分钟内打倒主楼最好的保镖,这份功力令人赞佩。”前方慢慢响起一道男声,低沉平稳。冷双成从顾翊身后伸出头,这才看见康盛背立落地幕墙,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影子,同样地凛然不可侵犯。

    他解开西服衣扣,淡淡地说:“你们先下去,我亲自来会会顾先生。”

    一股大力将冷双成拉开,顾翊紧钳住她的手腕,冷冷一笑:“早该这样了。”冷双成看看面罩寒霜的顾翊,想都不想,直接扑到他怀里抱紧:“顾翊,我求求你,求求你好吗?你是我老公,他是我的恩人,我夹在中间很痛苦啊!”

    顾翊面色松动了下,他低下头亲了亲她头发:“现在才承认,晚了点。”话虽这样说,手臂却紧搂着不放,黑色衣袖传达出一种强大力度。

    冷双成眼圈发红,从他怀抱里转过身,面向康盛:“康盛,你也看到了,冷双成只要沾上了顾翊,这辈子根本撇不清。”顾翊手臂占有性地一紧,她咳嗽一声,两眼泛红:“我也曾经想离开他,跑得远远的,但是他一来,总是改变了我的生活和想法。就连刚才在办公室里,我都想着把他赶出去,但是一看到他那样子,心底就先懦弱,投降了——”

    顾翊突然咬住她的脸侧,打断了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康盛褪下外套,提起衣领,轻轻地放在桌上。脚步一边缓缓靠近,一边挽起衬衣袖子。

    冷双成弓起手肘,冷冷撞击顾翊胸口:“你先出去等我。”顾翊站着没动,低下眼,冷淡辨析她的神色。冷双成泪珠滚滚而下,溪水般流个不停,突然侧过头,恶狠狠地吼道:“出去啊!你一定要逼死我吗?”

    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向来强势的顾翊也微微一顿,伸出手掌遮住她的上半脸,亲了亲,转身乖乖朝门外走去。

    一道风声猛然追过去,一直铁青脸色的康盛出手了。

    他潜得足够近,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利落的飞踢劈向顾翊后背。冷双成咬紧嘴,双臂齐齐朝外一挡,阻止住了攻势。康盛退回一步,前面的顾翊转身更快,还没等他完全站稳,黑色人影就扑了过来。

    局势彻底失控。

    两个自小练习搏击的男人终于交战。

    冷双成擦干眼泪,大步走出门外,丢下身后混乱场面,再也不回头。她的眼里迸发坚决,迎面赶来的沙小弦要伸手拉住她,都被她一掌挥开。

    “顾翊!冷双成跑了!我看她有些想不开!”沙小弦站在门外,探了探身子,沙哑地说。场内的顾翊右掌一抬,精确地抓住了康盛的手臂,冷冷甩开:“康盛,多活几年。”

    康盛收了掌势,弹了弹衣摆,冷笑:“活得至少比你长。”

    “那样最好。”顾翊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损伤,他紧紧领带,收拾好外表,“我亲自弄死你。”转身也大步离开。

    康盛脸色清寒,站在办公室门口没动。直到顾翊的身影消失在过道,他才擦擦汗,捧起左臂慢慢穿上外套。

    沙小弦捱了进来,眼珠沉静:“古琉球的形意六合拳,古书上有记载,今天竟然第一次看到。”——顾翊身手果然了得,就算加上她,二对一也只能打个平手。

    冷双成没骗她,难怪怕得这么狠。

    康盛坐进皮椅里,转过脸侧对夕阳,看着辉煌落光。

    “康盛,你很爱冷双成?”

    尽管对面的人不回答,但是失魂落魄的侧脸骗不了她。

    “你还是早点回头。”沙小弦走到他旁边坐下,也开始沉默地面向黄昏。大约过了很久,夕阳渐渐下山了,康盛才动了动身子:“沙小姐,你陪着我做什么?怜悯我,还是看我笑话?”

    “不是,我很佩服你。”

    “佩服?”

    “明知道爱下去没结果,还不放手。”

    康盛苦笑:“沙小姐的讽刺真是绝妙。”

    “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忘了冷双成,有顾翊在,她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康明植株带浓密茂盛,冷双成刚低头穿过杉树丛,顾翊的手掌就拉回了她的上半身:“冷双成。”黑色制服坚硬扎手,像极了主人倔强的感觉。看到一张冷脸凶狠地盯着他,顾翊又放低了腰身:“冷双成,说说话。”

    冷双成默然剜了一眼,突然运拳如风,恶狠狠砸上他的脸:“你满意了?开心了?现在闹得我没脸见人,闹得我不能呆在康明,是不是大快你心?”

    顾翊站着没动,冷双成彻底爆发出来,拳打脚踢:“我恨你顾翊!你爷爷骂我不要脸,说我缠着你,我躲你还来不及!我根本不愿意和你呆在一起!凭什么我活得好好的,没去招谁惹谁,每次都有人来指责我,一定要我顺从他们的意思?我来康明,还有人追着打,那些耳光那些话像刀子,一次次扎在心上,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难道就我生的贱,必须忍受所有的事?”

    眼泪间断不停,眼眶脸颊被袖子擦得通红。她说一句,打一下,顾翊身子被打得摇摇晃晃,脚下好像生出钉,还是稳住了。他低眉顺目地站着,从来没有这么软和过。

    等她哭过了气头,顾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还别生气了。”

    冷双成甩了他脖颈一掌,不忍心打脸:“你听话的重点总是有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宝贝能消气,叫我猪都可以。”

    冷双成推开他,一阵眩晕晃上大脑。哭得太用力,现在头昏眼花。她摸索着坐在花坛上:“你走吧。”

    “又怎么了?”顾翊蹲下身子,耐心地陪伴。

    “少装蒜了顾翊,你把我的事闹得康明人尽皆知,不就是逼我辞职?又把我掐得死死的,还能让我躲到哪里去?这里的工作虽然不好做,但我想挺着腰杆离开,我答应过康太,帮她拿下法国的宣传,现在离职不等于被她戳着脊梁骨骂?”

    顾翊掰过冷双成下巴:“你还想呆在这里?不怕人笑话?”

    冷双成啪的拍下他的手:“你家的人笑话我还少了?”

    顾翊又摸摸她的脸:“那你什么时候回我身边来?”

    “九月份。”

    “九月份?”顾翊的声音高了起来,“这么迟?”

    “刚好两年。”

    刚好谈判的两年。顾翊马上就明白了,语声变得矜持:“现在才五月,我得熬半年。”

    “不足四个月,够我把季度工作做好。”

    看来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顾翊没有紧逼,拉起她的手腕:“先到我下榻的酒店去。”

    冷双成被昏昏沉沉地牵走一气:“你一直在港旗?”

    “今天上午才把爷爷带来。”

    冷双成牵了牵顾翊的手:“我头晕,不想坐车,想走过去。”

    “好。”

    路上影影绰绰都是五颜六色的行人。冷双成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制服,打算不回去换了。眼睛有些酸涩,一碰到风就想掉泪水。默然走了一会,她想起了一个问题:“顾翊,沙宝在哪里?”

    “在康明。”

    又走了一阵。这次换顾翊不放心:“冷双成,以后不会再抗拒我吧?”

    冷双成微微叹息:“七年了,我们都累了,你一直不放手,我逃也逃不掉。”

    “算是答应我了?”

    “是的。”

    “不准再后退。”

    “好。”

    “那你亲下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冷双成虽然头痛,但有知觉。

    顾翊深沉地盯着她,紧抿的嘴看起来笃定不移,暗示着要她执行诚意。冷双成踮起脚重重地磕了他一下,突然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他怀里。

    “冷双成!冷双成!”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

    “我亲了一个青蛙。”她闭着眼睛喃喃地想,然后陷入了昏迷。

    记忆

    顾翊带走了冷双成,手下人打电话到康明总台,声称冷小姐因劳累、压力过大陷入昏迷,特此请假三天。如果在这三天里有其他人事变动通知,请致电港旗海滩公寓顾先生。

    康盛接到传讯时,我还坐在他身边。他面对一点隐没的余晖三分钟,最后才说:“等冷双成身体好起来,叫她回来工作,康明不拒绝人才。怠工方面根据规章制度来罚,职位调动到二楼普策外交。”

    冷双成既然走了,她所有工作我都愿意扛下来。晚上出席康明子店的周年庆,康盛听说我代替了冷双成,又急着开车赶来,大概是怕我抵不住应酬。

    明亮西式餐厅里只有主席这一桌气氛惨淡,子店经理和负责外交的女孩用尽方法博取康盛开心,他还是冷淡地不说话,闭口喝下一杯又一杯红酒,来者不拒。

    经理试着讲了几个笑话,底下人应和笑两下,还是冷了场。桌上摆了几瓶洋酒,我推开高脚玻璃杯,直接拿过一个方口的,倒满威士忌,一个个敬了过去:“来,我代康先生。”桌面上肯定摆老总名号。

    喝到第七杯,康盛伸手拦住了我的杯口:“沙小姐,够了。”

    “这样算喝好了?”

    他应该懂我的意思。代替冷双成出席,就得把事做好。

    “你和她一样仗义。平时请不动你们喝一口,工作应酬就尽力陪好客……”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些隐痛,嗓音低了下去。

    酒宴很快散场,康盛推脱酒力不去消遣,开车送我回了公寓。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他是没心思开口,我是默契地不啰嗦。快到巷子里的蔷薇花墙,他转过脸对我认真地说:“你长得真像冷双成。”

    我清楚地告诉他:“不要在相近的人身上找影子,否则更痛。”

    这是真心话,我从来不在杨散身上找阿澈,在我观念里,他们要么是同一个人,要么就是狗屁。刚从车里出来,我就遇到了这个问题:杨散穿着暗色西服,安静地站在花墙阴影里。

    旁边没有车,没有保镖,借着一两点路灯光,我看清了一张沉默而坚毅的脸。

    这个人完美得无懈可击,让我抓不到把柄。我一直怀疑他就是阿澈,可惜没有任何证据,如果能证明他是阿澈,我就可以翻案,证明七年前那场运钞案不是我渎职,而是有人在陷害我。

    否则爆炸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好好活在大家面前。

    他长得有些像阿澈,我不喜欢看他的脸,如果他不出现,我还以为阿澈已经死了,我的爱情也一起死了,可他偏偏出现在我面前,低调地提醒我,第二个阿澈还活着,还想爱我一次,好好地照顾我生活。

    如果他就是阿澈,只会令我更痛恨,因为很明显,以前发生的事肯定是假的,肯定有阴谋在里面,这样会彻底颠覆我对阿澈的爱和信任。

    爱过一次是惨痛的记忆,我不愿意再尝试那种一瞬间被夺走一切的感觉,就算要找个伴过半生,我也想挑个简单的,最好没有背景,不需要算计,活得轻松些。

    杨散看着康盛倒车离开,等我走过去。我从来不回避主动跑到我眼前的问题,但是也没高尚到一定要宽待他人,尤其对着内敛沉着的杨散,我很难提起礼貌和兴趣。

    直接朝门楼走,他叫了我一声:“沙宝。”

    问他为什么来了那是虚假,我直接威胁:“还没打够?”昨晚用了我不少力气,那些伤痛闷在肉里,只会在皮肤上透点青紫。

    在警队和监狱,我练得无坚不摧,学会了流氓打法。

    怎么痛怎么来,对着软组织下手,外伤要留得不着痕迹,要不虐囚名声传出去不好。

    没想到杨散比白寒还经打,看来也是练过的人,我还记得他拉起沙发上压着我的白寒,手臂力度不轻。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吗?”他在身后轻轻地请求,还是那种温和的口吻。我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上楼开门,淋浴清洗,半个小时后倒在了沙发上,扯过毯子想睡觉。电话响了起来,接通还是杨散:“沙宝,出来让我看看你。”

    可能猜得到我要挂,他紧跟着强调一句:“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长时间。”

    我喀的一下切掉,平躺在沙发上,想着屋子里的冷清,没有冷双成在耳朵边千叮咛万嘱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明天就去找她。要不像掉了魂一样难过。

    杨散估计还站在楼下,我懒得去看,翻个身睡了。

    我很怕做梦,里面总是充满了血腥、丑恶,我要很费力地和虐待我的女人斗狠,每次不是她们伤残,就是我被揍得全身青肿。

    其实我喜欢斯文人,喜欢做斯文的事情,但是要活下去,就必须比流氓还狠。

    今晚却浮现出一个温和的人,坐在我床头,给我讲了一个影子的故事:“有个小孩性格不讨喜,只有他的影子和他玩。有一天,这个影子也离开他了,小孩到处去找,城市乡下,田野溪边,到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影子。后来小孩很伤心,就一个人到外地去,长大后成了一个名士,赚了很多钱回来,不管他在做什么,参加高档的还是低档的场合,他都找不到最爱的影子,不开心……”

    20岁的我额头压着一个冰袋,脑袋烧得迷迷糊糊:“阿澈,还有呢?”

    阿澈摸摸我的头发,低下嘴唇试着皮肤温度:“小弦,你就是我的魂和影子,千万不要丢了。”

    我想起初见阿澈那个难忘的场景:很多抓来的混混堵住关押室里,穿着衬衣休闲裤的阿澈坐在墙角地上,闭着眼睛养神,与周遭聒噪叫嚣的流氓相比,我一眼看就看到了他——他的气质显然不合群。

    审讯开始了,我开始做笔录:“名字?”

    “白澈。”

    温和好听的声音,我抬头看了一眼:“年龄?”

    “29。”

    我的吃惊表现在脸上。他根本看不出来有这么老!我还以为他最多23,24。

    “做什么的?”

    “留美博士。”

    我瞪起了眼睛:“高级知识分子也犯法?”

    阿澈微微一笑,很不在意:“说了你们是误抓,我在酒吧里等人,没有参与打斗。”

    接下来,组长叫我放他出去,还压低声音告诫说:“好好把他送走,这男的懂司法,我们又抓错了他,要是被告到法庭去,麻烦就大了……”

    我就这样认识了阿澈,由好奇到喜欢,慢慢让他走进了我的生活。

    我喜欢呆在他身边的感觉,从小大家就叫我神童,好像我应该懂所有的事,说所有乖巧的话。碰到他之后,发现他比我还聪明,内心的崇拜马上膨胀起来,就毫无救药地爱上他。

    我闹腾聒噪,他安静沉默,每次听我说警局大大小小的乌龙事件,他总是微微一笑,更多时候保持着聆听的姿势,就好像一个孤独寂寞的隐形人。

    “阿澈,你为什么不说话?”

    “听你说。”

    我咬咬嘴巴,不很肯定:“你好像活得不开心?”

    阿澈摸摸我的头发,撞了下我的额头:“傻瓜,和你在一起高兴都来不及,哪来的不开心。”

    “那你家里人呢?从来没听你说过。”

    “爸爸去年病死了,妈妈改嫁,我怕打扰到她的新家,不能去看她。”

    我抱住了他的脖子,啃啃啃:“阿澈真伤心,我至少还有个姐姐。以后我们住一起吧。”

    我的姐姐叫简苍,姐夫是萧政。

    我从来没接受过萧政这个人,从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不对盘。

    简苍是个温柔和罗曼蒂克的女人,家里挂满壁画,穿插干花,布置成清新素雅的廊桥风格。我在她的照顾下无忧无虑地长大,依赖着她,眷念着她,直到有一天,庭院栅栏门前来了萧政。

    简约黑色的西服,精工卓越的裁剪方式,英俊无铸的面孔,恶魔一样霸道——这种感觉间断七年后又跳了出来,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顾翊也是此类人,只是比他更强大,更有心计。

    他要带走简苍,去萧家祖宅生活,说是做萧政妻子的基本法则。

    我当然舍不得放走,站在小门后和他对峙。简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你怀孕了,呆在我身边比较好。”面对简苍时,萧政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我瞪大眼睛:“姐,你还没结婚就怀上了?是不是这家伙用强的?你不用怕,我去告他。”

    简苍拖过我,脸羞得通红:“小弦,我们进屋吧,我给你说清楚。”

    我愤怒地大叫:“果然没猜错!你这么传统,怎么可能在婚前出格……”后面是无止境地怒火喷张,要知道,简苍对于我就像是妈妈、姐姐、唯一的安定因素。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和她分不开。没想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要带走她,以合理不合法的名义。

    我从十岁起就在基地受训,每次间隔三个月回家休息,两周后再来报道,继续接受下一轮封闭式的磨练。虽然教官和爷爷夸我聪明灵活,但其实由于长期和外界脱离接触,我的生活阅历、社会经验都不深,只是涉案分析很精准。

    读了十三年的书,大脑博闻强识,记住了所有案例差异,然后在头脑中组合成我的观点,这样显得我与众不同的聪慧和敏捷,又因为能吃苦,不服输,每次都拿训练第一,天才的光环就一次次地落在我身上。

    升职前的最后一次特训,回到庭院公寓后才知道简苍嫁给了萧政,爷爷早已去世,我成了严格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阿澈这个时候来了,带着温暖和关怀,耐心劝解我走出暴躁情绪。他说我是个小孩子,害怕被人夺走喜欢的东西,一旦有人侵犯了领域,就像豹子一样跳起来反击。

    “小弦,你的智商这么高,情商却有点可怜。”他无奈地笑,“每个人都能找到另外一半,每个人生来就有个伴,这是定律。简小姐温和,可能有点委屈,如果能让她感到幸福,可以鼓励她走出去,祝福她有新生活。”

    他的这段话对我印象深远,我永远记得这段话。

    阿澈留在公寓里照顾我,因为我是生活白痴,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只会吃和睡。在阿澈照顾我三个月里,我感激他为我无条件地付出,彻底信任他,全身心地投入第一场恋爱。

    这种温馨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2002年8月31日,黑色周末断送了一切。

    组长紧急来电,告诉我扫黑组必须出个特警,配合监督下午运送本周缴获的赃款,都是从地下赌场搜缴出来的,其中有一半是白寒的地盘。运送路线也很保密,改变以前的三路幌子,转道外滩路,从西单口插进总局。

    我没想到,从边线押运,也容易出事故。当时的我在便笺纸上草草写好路线及注意事项,撕下来,回头对厨房里忙碌的阿澈说:“我走了,有外工!”

    阿澈追出来:“晚上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

    我胡乱挥挥手,跳过栅栏跑了。下午四点,运钞车平稳地开上了外滩公路,速度适中。我坐在副座上,荷枪实弹,身穿安全背心。车头拐进断壁下不久,一辆失控的客巴突然从右侧山道冲下,哐当一声撞上了运钞车身。

    主驾双腿卡在座椅和车头里,我抢过方向盘打转,挤出车身朝前开。“你们还好吗?”我大声询问中顺车尾的两位经警,并吩咐报警。

    “赵哥已经昏了。”其中完好的一个回答,喀嚓拉开枪栓。

    事故在一秒钟发生。迎面开来的深色本田撞上了残次车头,抵住了我们的出路。车上冲下来戴面罩的三人,手里竟然拿着2支波兰制1971式9毫米口径微型冲锋枪,还有一个是华尔特7点65毫米口径手枪,他们不说一句话,就开始扫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不同于实战演练,而是真枪实弹的抢劫,td第一次碰到!

    主驾被我按下了身子,我招呼清醒的那个警察:“小飞,提着箱子从后面跳进草坡,从河边跑!”右侧山林,左侧四十码的斜坡,底下是河水,早就清楚的路景。

    我抬起左臂,放稳88式狙击步枪,扣动扳机。子弹在1000距离上可100%穿透3厚的a3钢板,点杀对车的劫匪司机不在话下。

    第二枪击出,一名劫匪也应声倒下。

    “沙小弦!”对面突然爆喊一声。我马上意识到,这次抢劫应是有备而来,因为他们知道我这个后备军也在车里!

    是谁?白寒吗?但是他还在审讯室没放出来。临时加插我做后援,这个是密令。而且我发现,时间过得太慢了,车座里显示才过了2分钟,总局的救援最快也要7分钟,他们竟然算好了时间,卡在边远地段开始动手。

    小飞应该跑脱了,他听从我的吩咐,拖下了昏迷的赵警放在护栏旁,然后逃之夭夭。

    “你看看这个是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名歹徒丢下麻袋,脸颊青紫的阿澈倒地不起,双眼紧闭。

    “他没死,昏了。”对方狡猾地躲在车尾,没露出有效射击部位,却伸出枪头抵着阿澈的太阳|岤。

    我完全明白了,这些贱|人抓住了阿澈来对付我,难道是有内鬼泄密?

    时间紧急,来不及推敲。他们又开出了条件:“把枪丢下,慢慢走出来!”主驾老程上身闷在座椅里提醒:“沙警司,车门有防弹玻璃可以保护你,走出去不安全!”

    但是我举起双手走了出去,刚要开口拖延时间,一阵剧痛蹿入我的脖子,我被子弹击中了。在意识涣散之前,我看到阿澈一动不动,好像也快死了。

    ……经过了漫长的人声鼎沸,漫长的大脑空白,我在医院清醒过来,随后接受警局调查。纪检组出示了后面的事故经过:歹徒靠近运钞车,要提取钱款,主驾突然拐起车盘,冲撞前面堵截的本田,想侧削护栏防道挤出车身逃跑,失手。小飞只带出了200万的钱箱,剩下的1800随主驾翻落坡底,三分钟后合车爆炸,钱、主驾老程都成了碎片。

    本田被撞,翻滚一边,也发生爆炸,阿澈难逃牵连厄运,据说也是炸成碎片。

    但是有个问题,上述所有供词都是小飞、劫匪逃离后,通过痕迹检测拼凑出来的。

    没有一个目击证人。

    巧合?还是另有安排?

    我在推断内鬼,纪检组在怀疑我,提出了几点疑问:“一,沙警司特派押运,整个事情只有组长和你最清楚,劫匪通过阿澈知道你在车里,但是他们怎么知道提前去绑架阿澈?最大的可能就是沙警司泄密给劫匪,合演了一场戏。二,沙警司为什么要小飞拖出赵警司,这不符合应急程序,难道是知道运钞车后面要爆炸,想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周而复始的盘讯,我口干舌燥。

    阿澈死了,歹徒被我击毙两名,谁还有必要去演戏?纪检组给出的解释是有钱通神,能让我失去从警贞节。拖下赵警的确是我判断失误,纯属巧合,但是他们不信。能证明我清白的老程、阿澈都不在了,我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盘查中。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我苦苦思索。

    白寒最先被排除,因为他没有作案时间,也不知道我的内幕;除去两名劫匪尸骸,阿澈和主驾老程验证了dna确是其人,那也排除了他们;组长和小飞分别接受了严酷的审讯,供词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真的是我泄密了?

    我被关押在沙岛时,用了两年时间还没想通这个问题。

    这时,灾难发生了。

    以前被我亲手抓进来的大姐头,慧芬,狱监称呼的“芬姐”号召同监囚犯报复我,纠缠了整整两年,大小战乱不断。这天晚上趁我洗浴,她不满足两年来没伤害到实质性的内容,偷偷溜进来,叫手下按住我四肢,从背部淋过滚烫的开水。

    我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水泥房里,吓飞了所有夜鸟。

    接下来的三年,穿刺、重击都是家常便饭,可能痛得狠了,我的反应被训练得很机敏,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偷袭。不过双手难敌四拳,我还是被她们插伤了咽喉,重击了两次头部,落得脑震荡的后遗症。

    我的大脑好像豁开了个口子,以前清晰的记忆开始慢慢流失,呆在沙岛五年后,所有事情的细节都不记得了,甚至连阿澈和简苍的脸,我都记得模模糊糊。

    白寒,只保留了爱穿白西服的影子;阿澈,应是儒雅温和的男人;简苍,每次来都哭红了眼睛,可惜找不出任何有效证据为我平反。

    我渐渐接受了事实——沙小弦徇视私情,无视组织纪律,在应急举措中严重失误,导致押款被烧、同行两死一伤的结局,特判服刑七年——上级也找不到我被收买的证据,把我发放沙岛,从警籍中永远除名。

    心如死灰。

    头颅经常痛,抱住脑袋还能感受到针扎般的痛楚,镜子里照出的人苍白清冷,像个鬼魂。从第二年起,我就开始拒绝见客,包括简苍,只是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不知道她已经患了绝症……

    冷双成就在第五年里走入了我的视线。

    我对她,始终有种特殊的感情。她每月来一次,刮风下雨从不间断,每次满怀希望地来,每次黯然神伤地走。我明确表示不见她,她还是来探监,盼望我能转变念头。有几次偷偷走到探视室门后,透过塑胶玻璃口还能看到她安静地坐着,像个孤独的影子。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几年前我也遇见过这样的人。只是现在印象模糊了,记得不清楚。

    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她的周身带了层温文的忧郁,和程珍狱司偶尔套话,证明了我的推断。

    抑郁症。

    这样的人还能平静地来来去去,自愿承担路途风雨、恶劣的天气,没被折磨死真是个奇迹。

    2007年大雪,她被大风刮进了湖里,哆哆嗦嗦地蹲在冰冷的探视室,身上披着厚厚的毯子,脚下滴了一圈水。程珍劝她回去,她拼命捂住遮盖,咳嗽着说:“小弦缺不缺什么?她怎么说的?愿意见我吗?我心里跳得厉害,想看到她才安心。”

    我站在门后没出去,她支撑了一阵,的确熬不住了,被人抬了出去。

    高烧,头痛,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内容。

    下个月她又来了,没事一样。

    从这之后,我就完全记住了她的名字,静静贴近她时,真的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从来没有的感觉,安详、温暖。

    冷双成的出现带动了我的情绪,我积极表现,寻求提前出狱机会。

    2009年4月,我被提前释放,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简苍把我托付给冷双成,已经去世了。在我入狱后,她就积极奔走为我收集资料,呼吁上面严厉打击虐囚事件。

    而且简苍的孩子,因为母体过于激动和操劳,不幸流失。萧政和她的感情日渐疏淡,离婚不离家,最后纠缠到死。

    听完冷双成转述,我很

    爱早已离开 (上+下完)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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