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天子唱着他上辈子最擅长的歌,判断王后已经醒了过来,大炮悬在半空中的心也落了地,酸楚变成了由衷的祝福。

    不远处两个身影走近,浑身被雨淋了个透。来人是侍卫小丙和保镖荆不换,因为宫内“禁止鸣笛”,二人只好在宫外拴好马步行过来。

    “怎么样了?”大炮问道。

    小丙打了个寒战,小声道:“已经按太仆你的意思,把刺客被抓的消息放了出去,阁楼已经封锁了。”

    大炮点点头,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荆不换。这货纯粹的冷面杀手,略懂心理学的大炮与他相处一个多月,硬是从他脸上读不出点喜怒哀乐来。

    荆不换也冲大炮点了一下头,脸上竟然难得地略过一丝焦虑,道:“王后伤势如何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咱么走。”大炮说完,拉着荆不换匆匆往宫外走了。

    “太仆,等等……”小丙叫住了他们,“西门兄叫我把这剑转交与你,你带着可以防身。”

    小丙递过龙渊宝剑。这份大礼让他受宠若惊,虽然上回去骊山求雨的时候随便给西门夷算过一命,可这小子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自己,未免有些太大手笔了。

    小乙看着太仆惊讶的表情,笑着道:“收着吧,他现在有了玄黄宝剑,自然看不上龙渊了。这小子还算有一颗感恩的心,心心念念着你这个兄弟,这剑咱们可是谁也没讨来。”

    “那就先替我谢过西门兄了!”大炮说完,转身将宝剑挂在腰间,匆匆往宫外去了。

    在城中太仆的庐舍稍稍休息了一下,雨刚刚停歇,天还不亮,不换起床收拾车马,准备往西城丰京去。

    等在门外的荆不换看着踱步出来的赵太仆,居然露出了惊讶之色。

    赵太仆换了一身类似燕尾服的新衣服,肩上披着一件斗篷,头上戴一顶灰色的毡帽,腰间挂着龙源宝剑,嘴里衔着一只竹根做成的“勺子”。

    “太仆……”不换很快恢复了平静,打了个招呼,跨上马车准备出发。

    也许不换兄已经习惯了大炮的这些惊人之举,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主人的打扮。如果他知道太仆昨天半夜回来就没休息,用麻布折腾出这身行头来,一定会觉得这家伙不仅是疯子,还是傻子。

    “请叫我福尔摩斯-昊男,”大炮右手托着“勺子”,眼中闪过半分狡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助手——约翰荆-华生。”

    不换兄完全不知道这疯子在胡诌些什么,并没有答话,正欲驱车,余光瞟了一眼大炮,这次倒真是大惊失色了:“太仆,你勺子着火了,嘴里还在冒烟!”

    “我擦,华生同志,这个不是勺子,它叫烟斗,里面是红塔山牌香烟丝。”大炮咆哮两声,扬起手中的荆条策马扬鞭。

    他的烟斗里确实是香烟丝,穿越带来的半包红塔山一直舍不得抽,连天子他都瞒着的,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还有前几天在南城竹林里做的这个烟斗,哈哈,简直酷毙了。

    不得不说,赵大炮确实是个全才,造纸厂那边的石灰已经有了眉目,竹子和树皮也浸泡出了预期效果。昨晚凭记忆中在裁缝妈妈那儿学的点手艺,缝制出这么一身行头,现在又要奔赴作案现场侦破案件。

    看着一旁冷峻无情的荆不换,大炮轻叹一口气,要说理想的组合,那还是应该带着芈胖子来当华生医生。不过想想那些武艺高强的刺客,还是身旁这个有点冷的杀手靠谱。

    “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就是华夏侦探界的最早最强cp,什么狄仁杰与李元芳,什么包青天与公孙策,什么宋慈与瑛姑……老子甩他个十万八千里。”大炮一边yy一边在泥泞的路上驰骋。

    秋雨后的京城别有一番滋味,不知名的树木已经染黄了树叶,在习习秋风里落叶飘零;渭水卷洗着黄土奔腾向南,渔夫静坐岸边垂钓;不远处的田地里,奴隶也在辛勤地劳作,帮助主子迎来丰收的喜悦。

    “约翰荆,这个,你晓得他的来路吗?”大炮掏出一只长箭问道。这是昨天射杀王后的箭羽。

    不换摇摇头,继续驱车前行。

    大炮递过去,问道:“不知道还是不方便说?”

    太仆接过箭扫视了一下箭头,道:“不知道。太仆,这三棱箭头,带有倒刺和血沟,是要命的武器。哎,王后真是洪福在天,又因太仆你医术高明,这才安然无恙。”

    大炮接过一看,箭头果然是三棱状,那锋利的箭头和倒钩上还带着小美的血丝。幸好这家伙是青铜打铸,要是和合成钢造,成就要了人命。

    “荆哥,你也算是当今刺客界的名人,王后与你又有知遇之恩,我且问你,道上喜欢暗箭伤人的是哪帮哪派?当然,方便就说,不方便就算了。”

    不换白了大炮一眼。心道,只要老子们道上混的,没有谁不暗箭伤人,老子也一样。

    大炮有些尴尬地收起烟斗,仔细摩挲那只暗箭,没有再说话。不多久,到了丰京城中的那处阁楼下。

    说是阁楼,不过是夯土而成的二层圆草顶建筑,一层是牲畜棚,二楼主要用来堆些杂草。二楼四面透风、视野开阔,举目望去,除了南下的渭水,还有这在城中的街道都尽收眼底。

    “要说这负责安保工作的曹臻就是个猪头,如此居高临下的布防要地,居然出现了疏漏。”大炮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吹燃火种,又点了一锅烟。

    也不等过去停车的不换兄,自己先朝封锁阁楼的侍卫亮了身份牌,径直走到楼里。

    一楼的牲畜已经牵走,只剩下些发黄的草叶和臭气熏天的牛马粪。通向二楼的是一架简易木梯,横竖木头之间仅用些草绳绑紧,看样子也很长时间没有使用了。

    “果然是高手,”大炮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木梯上的一层灰,看不到任何脚踏过的痕迹,然后又抬头看看那好似井盖大小的楼梯口,自言自语道:“刺客应该身形偏瘦,并且轻功了得,这么小的空间竟能一跃而上……”

    他一边说,一边如履薄冰地扶着楼梯上到二楼。还没上得楼去,被低下来的一张大脸吓得脚底一滑,往后仰去。

    那只大手一把抓住他,“嗖”地将他提到二楼的草堆里。

    “靠,吓老子一跳,你是怎么上来的?”大炮定睛一看,那人却是那面无表情的荆不换。

    不换伸长脖子,往一侧点点头。大炮顺着那个的方向看过去,我尼玛,居然墙外也有一处木梯,看上去比楼内的结实的多,并且已经被脚踏的有些凹痕了。

    若不是因为肤色黑、脸皮厚,不换一定会发现太仆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

    大炮嘻嘻笑两声,衔着烟斗研究那刺客昨日可能站立的位置。聚精会神的太仆半蹲下来,用手比划了一下地上的脚印,又用手捻了捻地上的泥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

    “凶手是一名30岁左右的成年人,穿39码鞋,从地上的泥屑来看,他曾经赶了很远的路,甚至还有水路,在这里蹲点不止一天了,地上还有些干粮残渣。”

    短暂的分析之后,大炮突然有了重大发现,他捡起围栏上的一根长发,继续道:“凶手是一名武艺高超的女子……”

    荆不换瞪圆了眼睛看着福尔摩斯-昊男,道:“何以见得是一名女子?”

    “这长头发……”

    荆不换实在看不下去了,怒吼道:“在我大周,除了两三岁的儿童和你赵大炮,谁他妈的不是长头发?”

    大炮再次尴尬的笑笑,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荆不换转身掀开草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呈现在他们面前。大炮吓得浑身哆嗦,躲在了不换身后。

    不换俯下身子,又在尸体全身搜索一番,最后脱下鞋子,捏了一下脚骨和踝骨,拾起一旁的弓箭,转身道:

    “凶手是芮国人,用的这弓箭却产自条戎国,作案动机有两种:一是受条戎王令,潜入丰京刺杀大王;二是芮侯生变,欲行逆天之事。不过从他的自杀手法来看,却又不似条戎与芮国的刺客,倒像是海瀛的杀手……”

    不换将手伸入尸体后背,在脊椎处轻轻按压两下,猛地站起来,“差点被他骗了,果然是海瀛的杀手,难道卫公子……”

    “我靠,福尔摩斯荆呀!”大炮伸出半个脑袋,怯怯地看那尸体,虽是自杀,除了脸上被毁容,其他地方看不出半点伤痕。

    不换回过头瞟了一样瑟瑟发抖的赵大炮,烟斗里着了火星的烟丝都抖落在了地上。

    不换冷冷说了一句:“太仆,你再不把勺子里的火灭掉,这楼上的干草都会被你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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