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沉吟片刻后,却是由衷地看着小鼎道:“真的,小鼎。”
    小鼎顿时高兴了起来,虽然仍是被吊在半空中,还有性命之忧,但他看着脸色却好了许多。王宗景也是莞尔,随即认真地对小鼎道“小鼎,你听我说,咱们现在这样撑不了太久的,一定得爬到地面上去才有一线生机。”
    小鼎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地面,脸色微微一变,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你听我说,也照我说的去做。我会拉你起来,你够得着我身子的时候,便抓住我的衣服爬起来,慢慢爬到我的背上抱紧我,然后我背着你,再想法子慢慢爬上去,好不好?”
    小鼎连连点头。
    王宗景对他微微一笑,带了几分宽慰,然后右手紧抓苍白骨剑剑柄的手掌,一用力,左手猛然一提,额上和脖后登时亮出了几根青筋,小鼎只觉得一股大力抓着自己缓缓升起,他性子机灵,知道两人此刻都在危险之中,一点错处都出不得,也是小心翼翼地一旦身子够着的时候,立刻便抓住了王宗景的身子,在他手臂的帮助下,爬上了他的臂膀,然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当那一双小手圈住自己脖颈时,王宗景只觉得有一种似乎熟悉的感觉,仔细一想,却是不久之前两人就是这般姿态,在那片异境山洞中狂奔着躲避无数蛇海的追击,想不到没过多久,居然又变成了这番模样。
    王宗景露出一丝苦笑,微微摇头,心想这一趟异境之行还真是太不顺利了。随后,他艰难地转过身子,面对光滑的山壁,几番细细找寻,总算找到一处勉强可以踏脚的小石缝,然后背着小鼎,待身子重心稍微稳定后,便一下拔出那柄苍白骨剑,再向上方石壁用力一刺,果然这奇异而貌不惊人的苍白骨剑应声而入,真像是插入绵软的豆腐中一样。
    王宗景在心中赞叹一句,便又开始观察周围,找下一个落脚点,小鼎则是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影响到王宗景的平衡,一个不好,两人便要落下无底深渊了。
    就这样,王宗景背着小鼎,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方地面攀爬而去,其中颇有几次危险情况,也好几次都没有合适的落脚点,但总算还是一一安然度过,只是到了距离地面还有半丈距离时,石壁光滑如镜,王宗景找了半天,竟连一个可以踏脚的石缝都没有,一时僵在了半空之中。
    小鼎附在王宗景的背上,一路看着王宗景艰难攀爬,心中也是不断为他鼓劲。只是此刻看到这一幕,耳边又听着王宗景的喘息声不断加重,呼吸频率越来越快,显然这一路对他的体力消耗极大。小鼎心中也是焦急万分,目光扫过周转,忽然落在王宗景紧握着的苍白骨剑上,猛地双眼一亮,道:“王大哥,我看你这柄短剑很是锋锐,何不试试用它直接在石壁上挖个小洞出来?”
    王宗景一怔,随即大喜,一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如此简单的事,自己被这生死关头逼得太过紧张,居然一直都没反应过来,实在不该,当下大笑一声,道:“小鼎,你说得对,正该如此。”
    小鼎哈哈一笑,只道:“快点,快点。”
    王宗景更不迟疑,左手和脚下稳定住了身子,右手便往苍白骨剑上用力,想要在这山壁上挖出一个小洞来,谁知这柄骨剑直刺山壁时势如破竹,此刻想要横着切割时,却是猛然一钝,居然一点都那股锋利之态。
    王宗景与小鼎都是一怔,王宗景兀自不肯死心,连续用劲数次,但苍白骨剑卡在山壁之中,只是不动,王宗景奋力将之拔出,仔细一看,却只见这剑身上刻着“幽冥”二字的怪剑,剑尖处以下仅一寸左右的剑刃,锋锐无比,是开过锋的,而再往下的剑身,粗钝不堪,看上去连平常人家的菜刀柴刀都不如,自然合这坚硬至极的山壁石头无可奈何了。
    王宗景回头看了小鼎一眼,小鼎也是傻眼,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王宗景咬了咬牙,沉声道:“小鼎,你抓好,现在没法子只能拼了。我先用道法灌入此剑,看能否切开旁边石壁。若还是不能的话,只有我先将你冒险抛上去,若你得救,再来救我。”
    小鼎点了点头,也知晓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只是他抬头看了看距离仍然遥远的地面,心里却知道只怕王宗景未必能将自己抛上去,一来他体力消耗得很厉害,二来两人悬吊在这山壁之上立足不稳,那地面还有些突出来的岩石伸出石壁尺许长,难度实在太大。若是王宗景有把握将自己抛上去,也不用再去尝试这么多事了。
    王宗景微一闭目,体内真气流转,这些日子日日苦修不辍的太极玄清道立刻在他体内运转起来,虽然目前仍只是处在极粗浅的玉清境第二层境界,但那股灵动清纯的灵力仍是让他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心中默念法诀,很快太极玄清道的灵力便顺着气脉沿着手臂向那柄苍白骨剑涌去,当灵力与骨剑接触的那一刻,王宗景猛然觉得手中的苍白骨剑颤抖了一下,竟然反应不小,他心头一跳,不惊反喜,正想着难道这太极玄清道大法居然还能催动这柄奇异骨剑不成?
    只是就在这时,他忽然眼角余光看到自己抓着的苍白骨剑剑柄之上,原本早就被他忽略的那一幅扭曲粗陋的线条图画,忽然明亮了起来,片刻之后,一股强大的吸力猛然从苍白骨剑上迸发出来,还不等王宗景有所反应,那股吸力却是强大无比,瞬间便将他体内那一点点粗浅的太极玄清道灵力尽数吸了过去。
    那一幅剑柄上的图案,越来越明亮,但不知为何,王宗景却忽然觉得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隐隐约约中,四面八方极遥远处,竟似传来了奇异的鬼哭之声。那一幅图案猛然一颤,竟然化作一个光团,脱离了剑柄,在王宗景身前凝聚开来。王宗景看得真切,这模样竟然真的像是一座古怪至极的桥梁,然而还不等他作出下一个反应,便只听他背后的小鼎猛然惊叫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怪异之物,随后那幅怪桥图案陡然放大,于极光明处闪烁,周远方却似瞬间一片漆黑如墨,暗无天日。
    一道古桥,霍然现身,从光明处直入无边黑暗,似贯通天地,似连接阴阳,上达九霄,下入幽冥,恍恍惚惚,凄凄切切,风急云滚,鬼哭阵阵。两个身影在半空中抖动片刻,忽然间爆发出两声惊呼,同时被一股巨力直接从光明处接进了无边黑暗,瞬间消失不见了。
    天旋地转中,王宗景只觉得自己便如江河巨涛中的一片枯叶,完全身不由己地被冲向未知的黑暗深处,这一番折腾也不和过了多久,他才猛地只觉身子一撞,顿时一阵疼痛从身下传来,像是摔在了地上。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第一反应便是向周围看去,只见自己此刻置身之处,又与刚才不同,那一处荒漠的天空虽然阴暗,但总有几分光亮,而此刻自己所在之地,竟是天幕一片漆黑,除了周围数十丈范围内有少许光亮可以看清外,再稍远处便又是漆黑一片,黑暗茫茫无边,不知身在何地。
    王宗景一阵茫然,心中一时间竟有种无可挽回的挫败之感,心想此番哪里是异境之行,分明说是幻境之行还更贴切些吧!
    总算当年他心志在十万大山中被磨炼得坚韧了,慢慢收拾心情,开始观察自己周围的情况,没过片刻,他便愕然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好像就在一座古旧石桥上,只见桥面向两边延伸而去,没入黑暗,竟不能看清有多长,桥上坑坑洼洼,也不知损毁了多少地方,古旧而破败不堪。走了几步,王宗景又看到桥外栏杆下,有一道大河水流平缓,宽有数里,从桥下缓缓流过,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血腥气,王宗景仔细一看,赫然发现那桥下河流中的水波,竟然全是鲜红的血液。
    这竟然是一条血河……
    如此庞大的一条大河,其中得有多少鲜血?王宗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脖颈上直冒出来,茫然后退几步,忽然脚下“啪”的一声,却是踩到了什么。他向脚下一看,只见那柄奇异的苍白骨剑正安静地躲在地上,王宗景迟疑了一下,还是俯身将这柄苍白骨剑捡起,目光落到剑柄之上,只见此时此刻,剑柄上那幅画居然已经不见了。
    他眼角抽搐了一下,拿着骨剑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片刻之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剑身上的“幽冥”二字上,死死盯着。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古桥前方传来一声呼喊,却是小鼎的声音:“王大哥?”
    王宗景心中一喜,立刻转过身来,果然望见小鼎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连忙大声道:“小鼎,我在这儿。”
    小鼎看到他,脸上也是露出一丝喜悦之色,只是不知为何,他神色间仍有一丝很奇怪的神情,不断地向王宗景挥手,大声道:“王大哥,王大哥,你快到我这边来看,有个东西给你看。”
    王宗景大步走了过去,不管怎样,在这种阴森黑暗,必定满是危险的地方,有这样一个伙伴在,哪怕只是一个四五岁的男孩,都让人觉得心中温暖许多。
    这座古桥乃是一座拱桥,中间高两侧低,小鼎此刻就站在桥中心最高处,向着王宗景一直招手,待王宗景走近了,才发现桥心地方,也就是小鼎所站立的位置的不远处,竖立着一块古老的石碑,小鼎站在石碑旁,面带古怪之色,招手示意王宗景过来,同时道:“王大哥,你、你快过来看看这块石碑上写的字。”
    王宗景双眉一扬,走了过去,开口道:“怎么了,上面写的是什……”
    最后一个“么”字还未出口,王宗景的声音像是突然哑了一般,硬生生地断了,他的目光充满了惊愕不解,呆呆地看着那一块石碑,还有石碑上充满了风霜古意的两个大字:奈何!
    青云山上。
    通天峰后山,幻月洞府中,张小凡依然安静地坐在莽古蜃珠的旁边,右手手掌也同样稳定地按在这颗奇珠的珠身上。但是此时若是有旁人在此,便会发现莽古蜃珠珠身之内,原本狂暴之极的那些云霞之气,此刻已经几乎完全平静了下来,七色虹光微微闪烁,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在莽古蜃珠的周转游荡着。
    又过了片刻,忽然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也不知道莽古蜃珠里发生了什么,但只见原本珠身上亮起的两颗大星中,那第六颗大星忽然暗了下去,不再闪光。
    张小凡并没有睁开双眼,但是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随即仍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一动不动,但是看着他放在莽古蜃珠上的那只手掌间里,似乎正有一道奇异的光芒缓缓流动着,在向这件法宝中渗透进去,那光芒不算多么明亮,但却有青、金、红三色,颇为好看,且彼此相融,浑然一体,让原本防御极强的莽古蜃珠竟然毫无抵抗之力,只得任由这些光芒侵入。
    洞内洞外,一片幽静。
    与此同时,通天峰前山云海之上,却忽然热闹了起来。
    那道黑色的异境之门突然开始剧烈扭曲,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随后就在无数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如倾盆覆水一般,跌落出无数人影,尽是此番参加异境之行的青云试弟子,并且人数极多,不消一会儿工夫,竟然有数百人都被抛了出来,多数人身上带伤,少数人更是惊恐万状,大喊大叫。
    一时之间,云海之上乱成一团,云气丧乱,人人奔走,再无半点仙气,只顾着求助伤者了。
    王细雨也在人群之中,奋力跑动着寻找弟弟王宗景的下落,只是此番出来的人数实在太多,她一时也找不到,而且伤者遍地都是,她找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牙,先行求助自己身边附近的人。
    如此忙乱了许久,云海之上的喧嚣嘈杂声才缓缓平复下来,但呻吟声仍是不绝于耳,绝大多数青云站弟子在忙乱过后,都有一种异样而复杂的心情,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谁的心底都有些隐隐感觉到,好像这一次掌教真人新手主持的异境之行,结果很是糟糕的样子啊。
    王细雨替一个素不相识的青云试女弟子包好伤口,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大多数伤者都已经得到照顾了,便是目光四处飘移,在人群中一一看过去,想要看看弟弟是否就在人群之中。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叫唤她的名字,转头望去,却是云海远处,今日下山巡视当值的柳芸师姐与穆怀正师兄都站在那里,包括自己的师父曾书书,也站在不远处,只是他们几个人脸上的神色,却都有几分异样,柳芸伸出手,招呼王细雨过去。
    王细雨心中诧异,走到他们几人跟前,先是看了一眼曾书书,曾书书面色有些苍白,眉宇间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伤痛之色,而无论是穆怀正还是柳芸,此刻的神色都很难看。
    “怎么了?”王细雨有些茫然地问道,心中仿佛涌起一股淡淡的不好预感,却又不知从何而来,只能看向柳芸,低声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师姐?”
    柳芸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拉起王细雨的手,然后将一件小东西放在好的掌心中。
    王细雨低头看去,忽地全身一震,在她白皙的手心里,此刻是一只染红鲜血的小小纸灯,带了一丝凄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中。
    柳芸幽幽地道:“这是欧阳师兄临死之际,依然紧紧抓在手中的东西。”
    王细雨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再没有了丝毫血色。
    七十三章光掌
    奈何,奈何。
    无可奈何。
    众生皆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奈何,奈何,须弥芥子,天龙蝼蚁,一般无奈。
    天地人间,爱恨情仇,总在那无可奈何间,随缘起落,花开花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奈何?
    奈何桥……
    王宗景是真真正正地惊悚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小鼎,只见他也正看了过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自古相传,九幽冥府之下,阴阳分隔之界,乃有古桥名曰“奈何”。下有血河,横贯阴阳,生离死别过桥而断,奈何奈何,无可奈何。一步阳世,一步阴间,都在这奈何桥上。
    难道,此处竟是那传说中的幽冥地府,九幽黄泉不成?
    王宗景与小鼎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两人怔怔地看着这块古碑,良久之后,才听到小鼎忽然涩声道:“王大哥,咱们,咱们该不会是死了吧?”
    王宗景眼角一跳,刚想叫他不要胡说,只是话到嘴边,却一时哑然说不出声来。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谲,即使以他的心志也有些承受不住。
    小鼎没有等王宗景的回答,片刻之后慢慢地低下头去,靠着这块石碑缓缓地坐在地上,头低垂着,过了一会之后,王宗景只见小鼎两个肩膀微微抖动,双手抱膝,竟是隐约传来低低的哽咽声。王宗景吃了一惊,连忙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了下了,扶着小鼎,低声道“小鼎,你怎么了?小鼎抬起头来,只见一张小脸是,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王宗景愕然,一时竟不知改说什么才好。
    小鼎哽咽了几声,却是带了几声哭音,道:“王大哥,我想我爹还有我娘亲了,以后我算不算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王宗景心中一酸,却是莫名其妙想起了自己早亡的双亲,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柔声道:“小鼎,咱们应该还没死,你会再见到你爹娘的。”
    小鼎面上哀恸之色不减,像这样一路上惊险无比数次历险生死关头的压力,终于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了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终于还是大声哭泣起来:“我不想死,我想和我爹娘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他双手抓紧了双膝,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着,满脸泪水也顾不上擦拭,只是哽咽地说道,“我知道我不乖,我干了好多坏事。我往爹做好的热汤里丢石头,我往娘喜欢的白衣上泼墨汁,我说过文姨看着瘦其实全身都是肉,我说过鬼故事吓小萱哇哇乱哭,我撕过几位师伯的书,在他们屋里发过火,撒过尿,我还抢过大黄的肉骨头,啃完了肉把骨头丢下山不给它吃……”
    王宗景蹲在一旁,这一路听下来,从最初的低声安慰慢慢听得脸都黑了,看着小鼎哭着滔滔不绝,一桩一桩小孩子家调皮捣蛋事如流水一般倒了出来,直到听得他目瞪口呆,甚至就连此刻置身阴间的那丝恐惧都被听没了,心想这小家伙是不是从一出生就开始干坏事了啊,种种所为真是匪夷所思,对比起来王宗景觉得自己被许多人称为顽劣的童年实在算是老实巴交得不行了。
    那边说得泪流满面,痛悔小小人生,这里听得苦笑无语,过了好长工夫,小鼎终于止住了哭声,但两只眼睛已然有点红肿,吸吸鼻子,他倒也干脆直接拿着王宗景的袖子往脸上一抹,擦去满脸泪痕,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王宗景。
    王宗景看着他,干笑一声,道:“哭完了?”
    小鼎点了点头,道:“哭完了。”
    王宗景翻了个白眼,道“还怕不?”
    小鼎站起身,道:“不怕了。”随后抬头看看周围,血河滔滔黑暗无边,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缩了缩头,道:“呃,还是有一点点怕……”
    王宗景苦笑摇头,也是站了起来,经过这一番闹腾,两个人倒是将心情好好收拾了一番,虽然乃是身在这奈何桥上,但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可以仔细观察周围情况。只是周围的黑暗实在太深太厚,两人都只看到附近数十丈内的光景,就这点距离连这座奈何桥都看不到尽头,无论前后都一样,似乎这座古桥从黑暗中来,往黑暗中去,沉默的伫立在这滔滔血河上。
    王宗景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带着小鼎向前走一段路查看一下,反正眼下这种情况生死由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转头所与小雨听,小鼎倒是痛痛快快句答应了,半点不带犹豫的。
    站在桥上的古碑旁,向前后各看了一眼王宗景也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该走的方向,干脆心一横,拉着小鼎向前方走去,至于说两个人分开分别向一个方向走的想法,王宗景却是根本想也不想。
    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后漫无止境正凝神屏息向前方那片黑暗处观望的时,忽然只听跟在身边的小鼎带了几分期期艾艾,低声道:“王大哥,有件事我想求你一下。”
    王宗景也没回头,道:“什么事啊?”
    小鼎抬头向他看了一眼,道:“我刚才哭的时候,跟你说的那么多事,万一咱们能得救回去了,你可要帮我保守秘密,不能跟其他人讲啊。”
    王宗景停住了脚步,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小鼎一眼,小鼎呵呵一笑,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脑袋,笑道:“那里面好多事,他们都不知道是我干的呢,你可千万不能说,不然我就要被我娘吧屁股都打烂了。”说到此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肃,带了几分郑重,对王宗景郑重其事地道:“对了,特别是刚才我说文姨看着瘦其实全身都是肉的话,你可绝对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不然会死人的!”
    王宗景吓了一跳,奇道:“文敏前辈看着平日里脾气很好,怎么会这样?”
    小鼎一摆手,却是满不在乎地向前走去,同时道:“不是说担心文姨的啦。”
    王宗景跟在他身后,不解地道:“那你担心什么?”
    小鼎干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因为我以前有好几次拍文姨马屁时,都说文姨和我娘一样漂亮的,万一这句话被我娘听到了……”
    “嗯……”
    王宗景转过头,再也不看小鼎的脸了。
    不知道传说之中,九幽冥府是否是永恒的黑夜,但是眼下他们二人所在的地方,天空里直到现在都一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王宗景和小鼎也发现,这周围唯一的亮光,其实便是从脚下的奈何桥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不远不近,恰好照亮了他们周围十丈方圆的地方。
    脚步轻轻,踩踏在这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古桥之上,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只有桥下血河滔滔,在那一片血腥中,隐隐传来血水激荡的哗哗声音。
    忽然就在这时,从他们前方的那片深沉黑暗里,竟然飘来了一阵悠扬悦耳的歌声,那声音清脆如黄鹂,唱的却是俗世人间一支欢快喜悦的乡野小曲儿:春光媚,野草青,小塘竹边笑嘻嘻;
    牛戏水,燕双飞,郎牵奴手着蓑衣;
    咿呀哦呀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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