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络胭冷笑着看着那放在院子里的花,倒也不浪费她专门找了一个有经验的养花太监,这难得的下手机会,不知是谁拿到了呢?
    “你说什么,昭妃宫里的花盆中,发现了害人的东西?”皇后面色一变,当下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皇上,有些惊惶道:“皇上,怎么会有人用此等法子?”
    封谨沉着脸看向她:“你不知,朕又怎么知道,摆驾至熙和宫。”本来道皇后这里,就是为了谈庄络胭的事情,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开始谈,倒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后心头猛跳,随着皇上的步子跟了上去,暗自庆幸庄络胭没有出事,若那太监没有发现不妥的事,她就要有不少麻烦了。
    看着皇上大步往前走的背影,皇后叹息一声,这是她的幸运,亦是她的可悲。
    ☆、第111章
    熙和宫的院子里跪满了大大小小的奴才,有殿中省的、有打扫院子的、甚至一些常路过熙和宫的奴才。
    庄络胭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坐在上首的是帝后二人,这两人的脸色倒不比庄络胭好看到哪去。地上砸了几个杯子,全是封谨气怒下摔的,若不是碍于庄络胭腹中的孩子,只怕这些奴才已经被拖出去行杖刑了。
    “你们各个口称无辜,那么这花盆中的土是谁动过,”皇后沉着脸看向送土来的两个太监,“这土是你们二人送到昭妃这里的,最可疑的便是你们。要知道养花的土都是由不同的地方,依着花的性子取土进宫。殿中省原存着的土没有问题,那么只能是你们送土的途中动过手,你们最好老实交待,究竟是谁指使的你们。”
    两个太监早已经吓软了腿,他们哪里知道土会出问题,更别说有人指使,听到皇后这么一说,只好磕着头喊冤,却找不到证据洗刷自己冤屈。
    “你们既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么你们仔细想想,送土来的路上,还有没有谁碰过这图,亦或是有人靠近过你们?”皇后语气柔和了几分,“再想想当天是谁把土交给你们的。”
    二人被吓得脑子犯了混,皇后这么问,两人一时也想不起来。皇后也不催促,只是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偏头对庄络胭道:“幸好这东西被人瞧出不对,不然……”她想起庄络胭已经小产一次,这女子多次小产,可是能导致不孕的,幸好这孩子保住了,不然事情回闹成什么样,她想也不敢想。心有余悸的看了眼一直沉默的皇上,皇后把茶杯握得紧了些。
    “让皇上与皇后娘娘担心了,”庄络胭苦笑了一下,“这些日子除了到娘娘您那里请安,其他地方嫔妾是不敢乱走的,谁知会有人想出这般防不胜防的主意。”
    皇后听完后,跟着叹了一声,这在土里下药的手段,还真是前所未有,确实是令人防不胜防。她让人严格查看了熙和宫上下的人事物,还真没想到会这么一个手段。
    按一般人的手段,顶多是从吃食、衣物、熏香还有用具上下手,能想出这种手段的女人,心计实在太过可怕。
    “你不必忧心,此事朕定会彻查出来,”封谨沉声道,“朕不相信,在这后宫中还有什么是朕查不出来的。”
    庄络胭闻言勉强笑了笑,接过云夕递来的手炉抱着:“妾相信皇上。”这个世界上没有查不出来的事情,关键在于皇帝想不想查。
    皇后仿似没有听见两人间的交谈般,转而对两个吓软的太监道:“你们两个想得如何了,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回皇后娘娘,奴才们想起了一些,”其中看起来稍镇定些的太监答道,“当时土是奴才们直接到管事处取的,后来在路上遇到了三个熟识的人,便略多说了几句。”
    “你们说的可是实话,若是不属实,本宫直接杖……”皇后看了眼一边庄络胭隆起的肚子,硬生生的把话吞了下去,“你们还是把脑袋看稳些。”
    “奴才们万万不敢欺瞒,这三人分别是尚食局的小坪子,浣衣局的玉容和……贤贵妃娘娘宫里的洒扫太监小喜子。”提到贤贵妃,小太监有些害怕,把脑袋埋得低了些,“小喜子当时还说昭妃娘娘事多,种盆花还这么折腾。”
    “好一个刁奴,主子的事也敢置喙,”皇后冷笑,“来人,把这三人全部押来。”
    封谨捧着茶杯,补充道:“把贤贵妃也召来。”
    不一会儿,贤贵妃便到了。而另外三人进来时,是由几个太监拖着,瞧着似乎是挨了板子。
    贤贵妃看到三人时,面色如常,甚至因为血腥味露出些嫌弃的表情,用手绢掩住了嘴角。她以为皇上让她来,是因为她有协理后宫的权利,便笑着道:“不知皇上召妾来,是所谓何事?”
    瞧着贤贵妃的样子,庄络胭想,此事要不与贤贵妃五官,要不贤贵妃才是后宫最大的演技帝。
    “这个太监你可认识?”封谨指着叫小喜子的太监,面无表情的问道。
    贤贵妃仔细看了几眼,摇了摇头道:“回皇上,这个奴才是谁,妾实在不认识。”
    “贤贵妃,此人是你宫里中的洒扫太监,”皇后慢慢开口道,“此人可能是想害昭妃小产的恶奴。”
    听完这话,贤贵妃顿时明白过来了,皇上召她来时兴师问罪的,她面色顿变,噗通一声便跪下了:“皇上明鉴,妾实在不认得这个小太监。”
    不说这小喜子是不是她宫中的人,就算是她宫里的,她哪里又会认识一个洒扫太监,这事究竟是谁要陷害她?
    跟着贤贵妃跪下的宫女小心打量了小喜子几眼,有些犹豫道:“皇上,奴……奴婢有事禀报。”
    “说,”封谨冷冷开口。
    “奴婢认得这个小喜子,他是前些日子殿中省调到我们宫里的,前段时间倩婉仪升位分时,奴婢曾带着我们娘娘的贺礼去,当时这个小喜子因为在不远处摔了一跤,奴婢便多看了一眼。所以这个小喜子,曾经在畅天楼里当差。”
    “畅天楼”皇后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小喜子,畅天楼里原本住着徐氏,可是徐氏被皇上厌弃后,做主的便是倩婉仪了,那这事……
    这个小喜子听完这段话,一个劲儿的喊冤,只说自己没有做坏事,更不知道什么害人的药物。
    “让人畅天楼去搜,朕记得畅天楼里书不少,”封谨沉下脸道,“把畅天楼翻个底朝天都行,无需有顾及,只要把东西找出来。”
    皇后心里清楚,当初徐氏爱看书,皇上宠爱她时,便赐了不少书到畅天楼,出了诗词话本,还有其他难得的书籍,这其中就有医书。
    没一会,倩婉仪过来了,红着眼跪下,可是因为皇上的脸色太过阴沉,也没有叫起,她只好一直跪着。听着身后来来去去的脚步声,还有身后那三个连跪下都不能的受刑宫人,她脸色有些白。
    一个时辰后,高德忠疾步走了进来,面色沉静道:“启禀皇上,禁卫军在倩婉仪寝宫里落地花瓶中找出一本医书,医书上有近来翻阅过的痕迹,医书上的惊神药方的药性与花盆里发现的药性十分相似。”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变了脸色,贤贵妃更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倩婉仪,若此时没查清楚,那么今天倒霉的就是她了。这后宫中唯一养着皇子的只有她,如今若是庄络胭孩子出了事,只怕第一个就能想到她。她虽恨这个孩子,但是还不会傻得去动这个孩子,不然就算庄络胭孩子没了,她也会跟着倒霉。那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给她人做嫁衣裳罢了。
    倩婉仪这个贱人!
    ☆、第112章
    对于庄络胭来说,究竟是谁动手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她要让那些想动手的人歇了心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贤贵妃与倩婉仪,她面无表情的把玩着一个橘子,细长的手指划过橘子的表皮,在光滑的表皮上留下难看的印记。
    封谨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猜想她是在心里害怕,看向倩婉仪的眼神便更加的凌厉,“朕想知道,你是何时有这个心思的,”翻看着呈上来的医书,上面这是那个害人的方子。
    “冬葵子、红花、斑蝥、蜈蚣、枳实、生南星……”封谨每念一个药名,屋子里候着的太医脸色变化越大,这药若是喝下去,当下便能让人去了半条命,这孩子自然也保不住,但若是放在屋子里,一时半会倒没什么,日子久了,那腹中的孩子就算生下来,十有j□j也会与常人不同,这法子可真够歹毒的。
    “你们说说,若这些土一直放着没有人发现,后果会怎么样”这太医们还未感慨完,便听到皇上问他们了,一时间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放到毛太医身上,这位是妇科圣手,又常来给昭妃娘娘请脉,由他来答总是没错的。
    “回皇上,这些药单一二便易使人滑胎,如斑蝥、蜈蚣这等剧毒之物,体弱者孕妇者是禁用的,冬葵子等物虽是无剧毒,却有催生之功效。”毛太医无法,只好上前跪拜道,“若是这些东西长久让昭妃娘娘接触,即便能保住胎儿,待胎儿出生后,也极易不健全。”
    “好一个见多识广的倩婉仪,”封谨把手里的书捏出了声响,半晌才把书扔到倩婉仪面前,冷冷的看着她,“这漂亮的皮囊下竟是掩藏着如此丑恶的心,朕真是看走了眼。”
    倩婉仪唇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辩解的话,事情确实是她做下的,她甚至没有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唯一不幸的便是东西都已经进了熙和宫,还被人发现了。
    皇后有些不敢相信,倩婉仪何必做这样的蠢事,倩婉仪膝下无子,庄络胭有没有孩子,与她又有何干系,就算庄络胭的孩子真的没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倩婉仪,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皇后皱眉道,“你可知道谋害皇嗣的罪名?!”
    “嫔妾当然知道,”倩婉仪冷笑,“这后宫里想让她流产的女人何止我一人,只怕就连皇后您心里,也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吧。”
    “闭嘴!”封谨一扫手边的杯子,杯子飞起砸在倩婉仪身上,把她额头砸出一个口子,茶水泼了她一身,瞧着十分狼狈。
    封谨曾听人说,胎儿是有灵魂的,如果听到外面的人不欢迎他的到来,就有可能真的不留下来了。他怒指着倩婉仪道:“朕的孩子,是天下万民的期待,如你这般毒妇,留着何用!”
    天下万名的期待?
    贤贵妃听到这话,面色一变,她蓦地抬头,却看到皇后与昭妃平静的脸色,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皇后见皇上面色不好,便开口道:“你的话说错了,本宫是希望昭妃平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的,”她表情平静的看着倩婉仪,语气却前所未有的认真,“本宫已经无法生育,后宫那个人为皇上孕育皇子,对本宫来说都是好事。倩婉仪,你的想法只能代表自己,别人心思如何,你又如何得知。”
    倩婉仪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后,什么叫无法生育?可是皇后已经不再看她,仿佛方才说出口的话,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不仅倩婉仪,就连贤贵妃与庄络胭对此事也十分震惊,皇后无法生育的事情从未听人提及,皇后今天当着这么多的面说出这种话,岂不是告诉别人,她这个皇后只是一个空架子,下一位帝王与她无血亲关系?
    封谨看着皇后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意外,他微微一愣后道:“采芙,你何必如此?”
    皇后释然一笑:“皇上,早晚的事情,瞒着又如何?”
    早晚的事情?庄络胭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可是见皇后面上的淡然与认命,她明白了过来,皇后说得或许不仅仅是子嗣,也许还有赵家。
    原来皇后心里一直明白着,只是她选择了接受。庄络胭转头看向封谨,突然想,也许因为皇后这般识趣的行为,皇上对赵家不会赶尽杀绝。如若不然,皇上何必称皇后的闺名呢?
    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叶。将归问夫婿,颜色何如妾。忆起这首白居易的诗,庄络胭心头微动,移开视线,不去看皇后脸上淡然的笑意。
    贤贵妃沉默的待在一边,她不知道皇后这话是何意,但是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
    “朕明白了,”封谨面色出现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常态,他看着倩婉仪,面无表情道:“倩婉仪心思歹毒,预谋害皇子,赐白绫三尺。”
    倩婉仪猛的抬头看向封谨,正欲开口,被一个太监眼疾手快的堵住了嘴。
    贤贵妃一惊,皇上虽在女色上不沉迷,但是即便犯事的妃嫔,大多只是降位或是打入冷宫,这会儿竟是直接要倩婉仪的命!她即嫉妒又敬畏的看着庄络胭那隆起的肚子,皇上究竟有多看重这个孩子?!
    “扶你们家主子回去休息,”封谨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庄络胭,“你放心,朕会给你交待。”
    庄络胭看了眼已经被捂住嘴的倩婉仪,顺从的扶着云夕的手退出了正殿,待出了正殿大门,她面色才渐渐恢复常态。
    前些日子,宫里粗等下人调配,各宫都有人互相调开,她早把这些人记下了,就看着谁会利用谁。若是此时没有发现,下手的人自然高兴。若是事发,也有人可以推诿。
    唯一遗憾的或许是,下手的人没有想到自己会发现这么得快,快得她连下手的证据都来不及处理。想到这,庄络胭露出一个冷笑,她不喜欢为难女人,可也不能由着别人来为难她。
    若倩婉仪不下手,也不会跳进她早埋好的坑里。她抬头看了眼天空,突然笑道:“云夕,你说这后宫中有多少人等着看好戏?”
    云夕不敢接这个话,只好道:“娘娘,只要您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本宫自然不用担心,”她笑了笑,后宫这个地方,她从不多想,安受本分,那就是属于妃嫔的职业道德。前世她能在职场上混得好,在这个地方,自然会遵守这个规则。
    云夕见她笑得淡然,以为她心情不好,便劝道:“如今皇上赐……罚了倩婉仪,日后宫里谁还敢猖狂,待小皇子出生,一切就好了。”毛太医已经说了,娘娘这胎极有可能是个皇子,只是娘娘不让人多嘴,别人也就不知道。
    庄络胭看云夕一眼,叹道:“你这丫头就是操心过多,本宫好好的,回去你让人把鹅蛋羹呈上来,本宫要用一些。”毛太医说鹅蛋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却能去火清毒又滋养,对母子都好,所以每过几日她都会用上一碗鹅蛋羹。
    云夕小心记下了。
    熙和宫正殿内,封谨看着被掩住嘴面色惊惶的倩婉仪,淡漠道:“朕不管你是何心思,但是谋害子嗣朕无法容忍。来人,拖下去,行刑时离熙和宫远些。”
    高德忠闻言,忙叫人把倩婉仪拖了下去,自己也跟着出去,对一个领头的太监道:“规矩你要懂的,皇上可是很看重昭妃与未出生的孩子。”说完,还扔了一锭银子给此人。
    领头太监顿时明白,高总管这是要人把引魂,免得冲撞了熙和宫的人。他也机灵,不敢接这银子忙换了过去,口中道:“公公放心,小的一定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这谋害未出生的孩子,就算到了下面,也是一条罪!”
    高德忠满意的点了点头,待领头太监带着讨好的表情退了下去,嗤笑了一声。他看着倩婉仪被人犹如拖牲畜般拖拽着前行,对身边跟着的小太监道:“知道这叫什么?”
    小太监忙点头哈腰道:“小的不知,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高德忠收回视线,淡淡道:“这就是作死。”说完,扔下小太监,躬身向正殿走了进去。留下小太监有些不解的想,倩婉仪谋害皇子找死谁的知道,怎么高公公说得这般让人疑惑不解?
    倩婉仪被拖了下去,殿里跪着的奴才也都被赶了出去,只有替倩婉仪办事的小喜子被拖出去乱棍打死,连一句冤也没得喊。
    待殿中的人清得七七八八,封谨才看向皇后道:“大皇子也不小了,也该分出去单住了,你看看宫里哪里合适,给他安排住处吧。”这话的意思就是,贤贵妃不能插手大皇子的事了。
    “皇上,妾与大皇子母子情深……”贤贵妃红着眼睛欲诉说自己与大皇子之间的感情,却被封谨打断了。
    “你不过是代养大皇子几年,不是他母后亦不是生母,何谈母子情深?”封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委屈的模样,心生烦躁道,“你若是忘了规矩,便让嬷嬷好好教导,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皇后处理。”
    贤贵妃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了,只好哽着喉咙道:“妾遵旨。”
    “以后这宫里的事还是皇后你一人掌管,”封谨站起身,“你做事,朕放心。”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皇后忙起身行礼相送,待皇上走远了,皇后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有些失落的贤贵妃,“本宫也该回去了,贤贵妃不如与本宫一道走?毕竟这里是昭妃的住处,我们还是不要扰了她休息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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