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她按耐不住,翻找起最早那三男一女的出生证明影本,对照下来也没办法确定谁是谁,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生日,更不知道父母姓名。
    无论如何,能有天香苑的犯罪证据就好,牧野安慰自己。
    手机震动,见是隋唐,牧野马上接起来。
    「我在带花小姐去九九家路上。」隋唐说:「你忙完了也赶紧过来吧,纪录片的藉口两下就被识破了,我都实话实説了。」
    花下的声音传来:「招魂,听过没见过,能真招来也不错。」
    牧野说:「我马上过去。」
    牧野通知九九,九九回讯表示可以带人上去。
    花下见到牧野时,似笑非笑,指着她的鼻子:「想骗我?」
    牧野抓抓头,不好意思:「这不是情非得以吗?」
    花下冷哼一声,隋唐催促:「上去再说吧。」
    女佣开门时一见是三个人,愣了一下,九九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来吧。」
    「九姐,这是隋唐,你以前见过。这是花下,朱效天的女儿。」牧野一面介绍,一面心里嘀咕九九的面色不如平日红润。
    九九点了点头,吩咐女佣把准备好的点心拿上来。
    「差不多是晚餐时间,先吃点垫胃,没准备正经晚餐,大家将就点。」九九微笑招呼他们坐在饭厅,然后看着花下,对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毫无异色,伸出手一握:「我认识你爸爸,他是个好人。」
    花下回握九九的手,点点头,没接话。
    女佣把食物端上桌,九九看了看:「太乾了,给他们咖啡红茶,帮我泡个菊花茶吧。」
    牧野拿起三明治就吃,看花下不动手,也塞给她和隋唐各一个,说:「快吃吧,等一下就要忙了。」
    「这样打扰九姐不好意思,我去帮忙泡咖啡吧。」隋唐放下三明治,尾随着女佣去帮忙。
    九九半瞇着眼看了花下许久,然后说:「你有山精的气。」
    「山精?」
    「那不算坏东西,但也不见得好,主要看他们心情。就像魔神仔。」九九笑:「你在山上受伤没事,可能是他们救了你。你一夜白发,精神恍惚,可能是他们整了你一把。也算是有借有还吧。」
    咖啡和茶都端来了,花下也喝菊花茶,牧野和隋唐喝咖啡。
    隋唐一直看着女佣,直到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牧野用手肘推了推隋唐,低声问:「看上她了?」
    隋唐神色有几分紧张:「我刚看她泡菊花茶,那手势是见过的。」
    「泡茶不都是一样.?」才说完,牧野看着花下,想起王天香和花前那一手优美的茶,立马看着隋唐,隋唐轻轻点了点头。
    牧野心惊胆跳,女佣跟了九九很长时间,九九喜欢她话少勤快,手脚也乾净,学东西也快,不像她以前聘请的菲律宾女佣,沟通特别费劲。牧野每次来九九家,也习惯女佣像是活动的佈景板,安静低调像是融在壁纸里。
    如果她是清茶门的,牧野不寒而慄。
    「你俩眉目传情要传到什么时候?赶紧吃了办正经事。」九九皱眉抱怨。
    隋唐在牧野耳边说:「也许是我胡思乱想。」
    牧野对九九笑:「吃,吃,吃。对了九姐,问米还是人少好?间杂人等如隋唐就在客厅等吧?」
    九九点头:「也好,方便点。」
    牧野胡乱塞饱肚子,把隋唐拉到一遍叮嘱:「你等一下看好她,防人之心不可无。有问题你就喊几声,我们在书房能听见。」
    隋唐点头说好。
    和上次一样,女佣给了花下零食、蜜饯和一小包米。
    当牧野和花下进去书房时,书柜拉开,露出神灶,香炉前已燃香奉果。
    九九仍旧洒米在桌上作法,牧野和花下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这次显然比之前顺利,九九表情并无痛苦。
    薰香缠绕在鼻尖,九九的眼皮缓缓闔上,人端坐在位子上,本来念念有词的声音也安静下来。
    「花下。」九九的声音顿成浑厚的男声:「你和哥哥都还好吗?」
    花下瞪大眼睛,半信半疑地叫:「爸?」
    九九轻笑,笑声也与平常回异,然而却融化了花下仅剩的心防,她颤抖地唤:「爸!是你!」
    「我交给你的盒子,没让你哥发现吧?」
    牧野眼风急扫向花下,花下抱歉地对她1頷首,急忙回:「没有,我藏好好的。爸,你现在怎样?痛不痛?我都没有烧纸钱给你,你过得好吗?」
    说着说着,花下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膝盖上,咬着牙说:「我什么都办不好,你要我找的法器,我找不到。你要我把哥给拉出来,我拉不动。你被人陷害欺负至此,我连仇人的手指都伤不了分毫。」
    「还是这么爱哭。」朱效天用九九的手,拍花下的头:「我都好,那些虚礼不需要,烧纸钱烟气多燻人呀,别别别。」
    朱效天语气温和亲厚,说的话平凡不过,却字字透着关爱。
    花下泣不不成声,双手夹握九九的手不肯放开。
    牧野把心一横,打断父女相会的感人场面:「朱伯伯,我是牧野。古董盒子里装着什么呀?王天香说是假消息?」
    「原来你就是牧野呀?盒子不假,但真真假假,不过是看怎么说方便而已。盒子里的是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璽。」
    哭得稀哩哗啦的花下一听,抬起头抽噎地问:「你还是找到了。」
    「明朝开国的憾事,到我这无憾了。」朱效天用九九的身体,摸着下巴笑,看起来煞是不协调。
    「传国玉璽,明朝就不见了吗?」牧野问。
    「传国玉璽是秦始皇命人雕刻的,上面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自元朝灭时就不知下落,明太祖还被讥笑为白板皇帝,有失天道和正统。」
    「朱伯伯,我不知道你消息有多灵通,我长话短说。王天香要逮我上不眠山找法器,这事你知道不?如果盒子里装着的是传国玉璽,那王天香是不是想扭转时空,穿越回去当皇帝?」
    朱效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许,她的确只是想当皇帝,只是我当时看不清。」
    「你现在该看清楚了吧?那个老妖婆害死你,现在还要害更多人!」花下恨恨地说。
    「原本不是这样的。」朱效天的声音里藏着深厚的悲伤:「原本,我们想将汉文化发扬光大,我们合作,是因为流在我们血脉里的骨气是一样的呀!在这个时代,说什么都晚了,三千院顶多也只是个高级的按摩店,西木书院也根本无法与东林书院相提并论。要力挽狂澜,就要回到风起云涌的关键点。」
    「可以请教一下哪个点是关键点?」以牧野的知识,瞎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公元1368年,大明开国。」
    「是想回去把传国玉璽给明太祖朱元璋?这样就是发扬汉文化了?」牧野想起九九说过,朱效天读书读上头了。
    「不是这么简单,我愿回到过去,辅佐君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匡世之道。」
    「所以,你们想着拿着传国玉璽,经地球轴心,回到明朝建国献宝给皇帝,捞个宰相做做。从明初开始纠正时弊,搞好国际地位,最好像今天的好莱坞那样强输出,壮大汉文化。但没想到,虽然同路,王天香不是想回去当智囊的,人家是想当家治国的,所以出现分歧,然后她自尊为皇帝,用朱元璋的手段,把你给干掉了。」牧野综合所吸收到的资讯,整理出这样的结论。
    朱效天沉默半晌,说:「话糙理不糙,虽是过度简化,但无大过。」
    「我是个粗人,别介意。那花前花下当初改名换姓是为什么?」
    「我的身世。」朱效天浅白地解说:「朱家身上的龙脉早断了,王天香本想匯集后人残留的根基于一身,强行续脉。」
    「那么老了还能换?不是说10岁以下吗?」
    「她觉得效果不好,不代表没有效果。不过,她当时不愿与我反目,见我过继儿女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另一方面她有了新计划,就不管换根基这码事。」说到这,朱效天看着牧野:「就是你。」
    「我有龙脉?」牧野暗叹,原来自己生来就是宝藏女孩。
    「你身上没有龙脉,但你出生时的时辰,和你母亲身上愤愤不平之气,打开了你的委中穴,你吸收天地间的飘荡民情而生。种种哀愁苦涩,欲言而不得言的鬱鬱之气,样样低回无奈,处处退让直至退无可退仍须退的幽幽之思,升斗小民在天地间回盪的委屈,皆凝于此穴。」
    「她想拿我来干嘛?」牧野知道答案绝不是喜讯。
    「以民情动民心,王天香的阵法,在把你们四人掳进天香苑时已经设下。」朱效天垂首摇头:「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能阻止她。」
    「懺悔可以等等,赶紧告诉我她要干嘛?」
    「以四人血肉,民心民情铸佛身,血祭可得天下。牧野,你先别怕,没找到地球轴心前,王天香不会下手的。」九九的脸上浮现着属于朱效天的表情,肖似而实非,花下看着忍不住握住朱效天的手。
    「什么四人?我是民情,民心?」牧野一顿,脑里飞快组合起王猛与朱效天的话,声音和身体都抖了起来:「民心是小虎他们?」
    朱效天点头:「小虎、世华、泰安。命里本都有贵重之处,换过根基,抽掉了飞黄腾达的命数,不凡的心在平凡中被拘禁消磨,活炼出民心。」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隋唐的大叫声:「不!别进去!」
    然后门被大力推开,门上的符纸飘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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